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Novel瘾君子】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本猖狂/误惹战神王爷:我本猖狂》作者:海郁   前期大虐,虐身,虐心,虐肝,虐脾,虐肺……能虐的全虐了,没有强大的心脏请慎入!至于结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她,前世是国家安全局反恐处的高级特工,武器、格斗、医术、语言、舞艺、心理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卧底、追捕、辑毒、灭杀,数十种工作种种在行,是令恐怖分子闻风散胆的女中豪杰。   一朝被同伴出卖,落入恨她入骨的恐怖分子手中,注射毒品、百般凌辱、万种酷刑,终致香消玉殒。   再度醒来,穿越到一个同样被百般凌辱至死的王妃身上,身残体弱,更兼所有的特长,在这以军治府的战神王府里,在这以内力至上的武林高手面前,成了个一无是处的贱货,王府之内,无论主子仆人,人人见而骂之,虐之,无比鄙夷。   避?无法可避!逃?无处可逃!也无力能逃!   何时,这暗无天日的日子才有个尽头?!   何时,她才能在这异世活出她的精彩?!   何时,她才能得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他是战无不胜的的战神王爷,也是恨她入骨的她的夫君,百般折辱,只为她的姐姐曾经给自己带来的耻辱。却不料,自己竟然会有爱上她的那一天……只是,要得到她的爱,恐怕只是奢望,那么,她的原谅呢,今生今世,能得到么?!   他是一名弱不禁风,随时可能灰飞烟灭的书生,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文坛的泰斗。身体的羸弱,不代表就是弱者。是他,第一个向她伸出了象征着温暖和希望的手,是他,做了她最坚实的后盾,是他……只是,他最后只想成为她的唯一。   他是黑暗势力实至名归的皇帝,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掌控的世界却受到一个弱女子的挑衅。哼,就是动了老子的一根汗毛,都要一条命来偿,而她竟敢……只是,自己怎么没有觉得吃亏,而是占了便宜呢,而且还巴不得她来占!   男配若干,有可能升级成男主。    标签:王妃 王爷 将军 穿越 ==========    卷一·穿越前夕 ○○一 被抓授辱   郁烈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置身于一个透明玻璃箱中,动一下都十分费力。四周黑漆漆一片,只有屋顶的强聚光灯打在玻璃箱上,格外刺目。   奇怪,自己明明是去餐厅执行任务,当时自己的新搭档——也可以说是新徒弟——叶超凡,还毕恭毕敬地为自己端来了一杯饮料,出于礼貌,自己抿了几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接下来的记忆就是自己就已经在这玻璃箱里了。   “郁小姐,醒了,呵呵,欢迎之至。”一个冷酷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说的是一口地道的牛津英语,那得意的笑声,与那绅士般的语言格格不入,显得特别刺耳。   郁烈有自知之明:自己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一旦有了任务,不管有多艰难,都锲而不舍,一追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此,得罪过相当多恐怖分子、毒枭之流,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知道他们恨不得扒自己的皮,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   已经落到他们这种人手中,就没有什么好想的了,必定是授尽折磨,屈辱而死,除非有机会逃出去,可是,怎么可能会给自己这种机会!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强光下的玻璃箱内,在若干监视器下,让人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自己还手无寸铁,不,还不止,还身无寸缕。   很快,就有四个人进入了房间,但都在黑暗之中,没有进入聚光灯光圈范围内,郁烈根本就看不到。   第一次,郁烈在外人面前不着寸缕,如同动物园的动物一般,任人观赏。然而,郁烈却坦然地闭上眼睛,对方才进来的人置若罔闻,权当房间里自己只有一个人一般。郁烈知道,这种时候,越是表现出自己的在意,对方就会越来劲。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烈神,够冷静。”有人鼓起掌来,听说话的声音,还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此人一点也不在乎郁烈的轻慢,依然慢条斯理地自说自话:“第一次听说大名鼎鼎的烈神是名美女时,我还不敢相信,如今亲眼所见,不得不信,好,够气魄。”   “不过,佩服归佩服,咱们之间,可有笔帐要算。若是算清了,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不然。。。。”   来人故意略作停顿,观察郁烈的反应。郁烈依然静静地躺着,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见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来人有些恼怒:“既然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本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仅会说一口流利的牛津英语,连中国的歇后语和客套话都知道!郁烈在脑海中快速搜索,与自己相关的人物中,有此背景的人。然,无果。   一个响指之后,又进来十人,而先前进来的四人则悠闲地踱了几步,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入座。   后进来的十个人走近了玻璃箱,肤色有黑有白也有黄,围观着虚软无力地躺在箱中的郁烈。   “据本人目测,三围是三六、二三、三六。”   “哇塞,正点!”   “不知道她的味道如何?够不够劲,够不够辣?”   “这还不简单,一会儿上了不就知道了。”   “这妞老子要先上。”   。。。。(此处省略三百字)   十个人猖狂地叫嚣了一阵,语言极尽下流之能事,郁烈依然不为所动。一声响指过后,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先前说话之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要求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郁烈冷哼了一声,心道:想忽悠谁,不管我说不说,结局都是一样的。   忽略掉郁烈的冷哼,那声音继续:“兰伊斯武装组织上个月在大连APEC峰会上的任务是被你破坏掉的吧,那次我们组织损失了五员干将,还有一人被捕,那人是首领最宠爱的大儿子,他现在被关押在哪儿?”   等待他的仍然是沉默。   “不答?够胆量!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手段让你不得不说!是用刑,还是用药,还是上演漏*点戏?或者你全都喜欢?那你就开始好好享授我们热情的招待吧!”   听到头儿细数各种手段,围在玻璃箱周边的人愈加兴奋起来,不时发出瘆人的怪叫声。   玻璃箱的门被遥控打开,十个男人一拥而入,唇手并用,在郁烈的莹白dong体上啃、咬、抚、抓、揉、拧,在身体的各个部位,制造出无数被ai抚过的痕迹。。。。(此处省略五百字)   郁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不单没有一丝力气,而且格外敏感,更加上自己的身子从未被男人触碰过,那十个臭男人一碰到自己的身子,立时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还不住地颤抖。   郁烈不愿意睁开眼睛,不愿意亲眼看到自己授辱,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权且当作身体不是自己的,被施暴的对象也不是自己!疼,我忍,耻辱,我授,可是,不要让我有机会活着出去,否则,此痛此辱,我必当百倍还之!   突然,一根手指头硬塞进郁烈从未有异物进入过的下体,郁烈一时没忍住,疼得叫出声来,不过,她微弱的声音被那个男人兴奋的声音盖住了:“头儿,是个处,你来玩儿?”这年头,处可不好找,而头儿就好这一口,正是讨好头儿的好机会!   被称为头儿的人果然来了兴趣:“喔,烈神还没开过苞,有趣!”边说,边狞笑着走了过来。   这下,玻璃箱里的十个男人只好恋恋不舍地,颇为遗憾地走了出来,谁都知道,头儿玩过的女人,几乎没有能够活下来的,唉,如此“佳肴”,自己恐怕是没有机会吃到了!   ——————   注:亲们应该都明白“授”不是错别字吧!呵呵,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全部找出替换掉! ○○二 折磨至死(一)   郁烈被扔到一张四柱床上,柱子上挂有各种器具:金属锁链,手铐,脚镣,项圈。。。。房间里还有捆绑桌、架,铁笼,墙上还镶有高低不等的金属锁扣,和不同长短粗细的鞭子,有的表面光滑,有的粗糙无比,甚至还生有倒刺。   头儿离开了房间,盥洗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郁烈挣扎着想爬下床,却徒然无功,只得到头儿的一句:“喔,宝贝儿,现在就迫不及待了!放心,一会儿我一定让你过足瘾!”   很快,头儿回到房间,拎起郁烈,将她成“大”字形安置在捆绑架上,双手在她的娇躯上不断游走,并在她耳边用极其魅惑的声音诱惑她:“宝贝儿,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会让你欲仙欲死的。这么曼妙的身体,用刑太残忍了,还是和我一起做神仙好。”   郁烈嫌恶地别过头,不予理睬,双手紧攥成拳,显露出她的内心的愤怒和隐忍。   头儿似乎很满意郁烈的反应,哼着歌,从墙上取来一条生有倒刺的粗鞭,在郁烈的敏感部位来回摩挲,令郁烈感到一阵阵酥麻与轻痛的不断交替,未经人事的身体感觉相当灵敏,不受控制地起了生理反应。   “想不想要更多、更好,嗯?”头儿唇紧贴着郁烈的耳廓,热气喷洒在女人头部最为敏感的耳际,感觉到郁烈身体的轻颤,得意地笑了,继续引诱着,“告诉我,那个人被关在哪儿,只要你满足了我,我也会让你满足的。”   郁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开始下意识地吞口水,头儿满意地覆上她的樱唇,熟练地挑开她的唇瓣,却不得不在她紧咬的贝齿前止步。头儿邪恶一笑,手游移到郁烈已经湿透的mi穴处,伸出一指进入,不停地做着活塞运动,然后就不费的吹灰之力地攻进郁烈的檀口中。   不料,尚未展开攻势,舌头就被郁烈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咬破,鲜血汩汩而出。   头儿儿狼狈地收回鲜血淋漓的舌,有些不太清楚地说道:“这么快就想玩更刺激的,正如我愿!”   头儿稍稍退后,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一鞭甩下去,郁烈白皙的皮肤上顿时佩上了一条鲜红的立体的绶带,令头儿觉得美不胜收:“啧啧啧,你自己看看,真美!怎么样?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头儿口中说着,手却没有停顿,一鞭又一鞭在郁烈身上留下红艳艳的印迹,留下被倒刺钩起的皮肉,享受着郁烈眼中未能完全隐藏的恨意。   剧痛,让郁烈恨意更浓,逃意愈坚。现在已经离开了最开始那个被全方位监控、自己的任何举动都暴露无遗、门是遥控因而自己无能为力的玻璃箱,离开了那个戒备森严的房间,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一定有机会逃离这里。在此之前,必须尽力不刺激对方,为自己争取恢复体力的时间。至于其他的侮辱伤痛,只能隐忍,只有活着出去,才有可能为自己现在所受的耻辱报仇血恨。   不多时,郁烈已经遍体鳞伤,鲜血在脚下淌成一片。   头儿似乎对不方便去鞭、还没有留下鞭痕的大腿内侧不满意,将郁烈拎到捆绑桌上固定好,然后旋转捆绑桌,将郁烈的姿势调整成双腿分开高举,这才称心地点点头,开始了新一轮的鞭打。   大腿内侧的皮肤更薄,对疼痛的反应更敏锐,让郁烈备感痛苦,身体也开始感到不适。   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全身没有一块完整肌肤的郁烈,头儿停止鞭打:“爽呆了吧,想继续还是现在就告诉我答案?”   没有声音。不管是回应还是答案还是痛苦的shen吟,统统没有。   “烈神就是烈神啊,佩服佩服。得,我再来点够味儿的。”头儿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吐出一口血沫:他ma的,咬得还真够狠,不过,够带劲,老子喜欢。   头儿惬意地吹着口哨,又一次离开了房间,去了盥洗室,郁烈则乘机观察着房间的各个角落,也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自己有多痛。   不到三分钟,头儿就拿着刚进房间时就开始加热的辣椒盐水回到郁烈身边:“人体能够承受的最高水温是52摄氏度,这水只有50摄氏度,会让你爽到不能再爽!”边说,边将辣椒盐水一勺一勺地、慢慢地,从郁烈高举的双腿开始浇。   水顺着身体迅速住下流淌,所过之处,是滚烫的火辣辣的钻心的无法承受的痛!谁不知道,人感到舒适的水温和体温相同,即使是冬天,也不过四十摄氏度而已,五十度的水,能让人爽?!郁烈倒抽了一口凉气,再也不能阻止痛苦的呼叫声,身体不住扭动、挣扎。   头儿欣赏着郁烈的惨状,娓娓劝说着:“早点告诉我答案多好,何必受这种罪呢,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你留下的空缺,叶超凡很快就会补上,我们一样可以知道答案。只不过,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们,首领的宝贝儿子少受几天苦而已。你应该明白,从今往后,反恐处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又何必为了维护他而如此执着,谁会知道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呢!说吧,说出答案我就停止,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果然是叶超凡出卖了自己!极端的痛楚让郁烈头脑异常清醒,马上开始担忧反恐处和同事的安全,而不是自己现在的处境。有这样一个内奸,反恐处迟早要分崩离析,自己不过是一个开始。更令人担心的是,叶超凡是怎样混进国家安全局反恐处的,是间谍,还是被收买控制了?国家安全局内部还有没有和叶超凡同样身份的人?安全局,还安全么?!    卷二·屈居王府 ○○一 迷糊穿越   郁烈疼醒了,被鞭子抽打过的地方和断腕、胳膊断处还好,不怎么疼了,可是下身仍然刺痛不已。奇怪的是,居然给自己穿了衣服,虽然薄得无法御寒,自己冷得直哆嗦,可是,对一个女人来说,还能有比身无寸缕地任人观赏更没有尊严的么?!郁烈已经很知足了。   最后的酷刑,自己没能承受住,晕了过去,现在是什么状况?终于另想办法,放弃自己了?可惜没有死成,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线,哼,想用无尽的黑暗让我崩溃?崩溃倒没有,绝望就有。   同一个姿势太久没有动弹,身体很僵硬,郁烈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不对,左手和右胳膊全在!再动动,没错,在,而且完全没有曾经断过、刚刚接上的感觉!自己该昏迷了多久了,连断手断胳膊都长好了,而下身还那么痛,那帮畜生究竟对自己干了些什么?!   郁烈不顾全身酸痛、下身刺痛,摸索着爬到墙边,扶着墙站起来。墙壁粗糙,还漏风,冰冷刺骨的风即使只是吹在自己手上,也让自己打了个寒颤。再摸,墙的材质似乎是木板。究竟在玩什么花招,自己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郁烈苦笑一声,天,喉咙竟发不出声音!   看来是真的放弃自己了,将自己扔到这鬼地方,让自己自生自灭了。那么,自己不就有机会离开了!嗤,有机会离开又怎么样,一会儿毒瘾发作就够自己受的了。   想归想,郁烈没有停止行动,很快就摸到貌似门的东东,而且还有门栓,试着推了推,很快就听到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贱货,老老实实在里面呆着,天亮了自然会给你送吃的,不会饿死你。”   说的是中文!真的被转移了!   郁烈无力地顺着墙滑下,坐到地上,方才的行动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稍事休息,郁烈坚持着爬回醒来时的位置,摸到了一床薄被,没有床,郁烈就用薄被裹住全身再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门就被猛然推开,惊醒了冷得缩成一团的郁烈。   饶是郁烈见多识广,也不知道地球上现在还有穿着貌似中国古代服装的民族,再看自己,服装风格也相同,郁烈些微愕然地盯着进来的年轻女子。   “看什么看,贱货,就你现在这贱样,还当自己是王妃不成!”   来人骂了一句,将手中盛着食物的器皿往地上一放,似乎不愿意与郁烈在一起多呆一秒钟,转身就出了门,咔嗒一声,门又锁上了。   郁烈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不是因为服装的怪异,不是因为环境的变化,而是自己的身体,不,这绝对不是自己的身体。自己已经三十岁,魔鬼身材,熟女一枚,现在这副躯体,瘦小干瘪,纯属发育中的青涩少女。   听说过整容换肤,没听说过整个身体全换了的!   还有,“王妃”?谁当谁是王妃?貌似这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个年轻女子只可能是对自己说话了!   任凭郁烈怎么分析,仍然毫无头绪。   那就先吃东西吧,肚子已经饿得开始疼了。   这是吃的么?这是给一个他们口中的王妃吃的么?   长着绿毛的窝窝头,清可照人的稀饭,还没有筷子和勺子。   掰掉长有绿毛的窝窝头外层,眨眼间剩下的窝窝头全进了郁烈的肚子。   郁烈又端起稀饭,一口气喝光,实在是太饿了——虽然稀饭可以和咸菜比咸。   很明显,是要故意折磨自己:要么吃不下,就算勉强吃了,也吃得难受,吃完更难受。   想当年自己为执行任务潜伏时,什么没吃过,这算什么,太小看我郁烈了!   吃完了,身体还是没有起色,依旧疼,依然虚软无力,什么破身子!   刚吃完,门哐当一声,又打开了。   “王爷说了,以后你这贱货就在后院打杂,给自己挣口饭吃。”   这次换了个野蛮女人,看到空碗有些诧异,却话没说完就拉着郁烈的衣领往外拖。郁烈空有一身功夫,奈何这个身子太过虚弱,刚才吃点东西也费了不少力气,现在只能任由她拖着走,心中暗道,原来手无缚鸡之力是这样的悲惨!郁烈郁闷不已,然,无可奈何。   在木屋里还有木墙挡挡风,现在到了屋外,菲薄的衣物在寒风中根本就失去了作用,饥寒交迫,任人宰割,就是现在的郁烈最真实的写照。   被拖到目的地,郁烈已经快散架了,虽说其实不过七十八米。谁知那野蛮女人还嫌她站得不够好,速度不够快,又踹了她一脚,郁烈闷哼一声,飞出去一丈远。郁烈心道,这一脚,至少是黑带二段的水平,相当不简单,只是用来对付一个虽有烈神之名,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太过大材小用,还真是看得起我郁烈!   “今天是第一天,就从最简单的活干起,两堆衣服,洗不干净就重洗。洗完第一堆吃午饭,洗完第二堆吃晚饭,什么时候洗完,什么时候吃。提醒你一句,过了吃饭的时辰,你洗完了也白洗,一样没得吃。”即使是残羹剩饭也不愿意给你这贱货吃,纯属浪费粮食,王爷心太软了,要依我,早就将你丢到猪圈去了。   远处传来叫喊声:“浅云,吃饭了。”   野蛮女人应道:“这就来了。”   郁烈不想再挨第二脚,硬撑着爬起来,走到堆得如小山般高的衣服前,开始干活。   浅云看了一眼行动还算迅速的郁烈,走之前凶狠地撂了一句:“别以为我走了,你就可以偷懒。”   乘着刚才被拖过来的时机,郁烈已经不动声色地观察过周围: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其中的一个小院,面积约四千平方米,有两道门,其中一道门上写有不认识的字,貌似中国古代的象形字。目力所及,四周是一圈平房,中间是平地。植被简单,只有树和草,没有这种建筑常见的亭台楼阁,连个假山、石块都没有,一览无遗,是个囚禁人的好地方。   突然感觉到有股杀气逼近,郁烈赶紧干起活来,不过,还是晚了。   “浅云姐刚才怎么交待你的,竟敢偷懒!吃我一鞭。”声音到,鞭到。   郁烈就地一滚,险险避开。虽然身体不中用,但是特工特有的敏锐没有丢,让郁烈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及时避开了这一鞭。同时疑问顿生:明明自己刚才没有看到人,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你竟敢闪开。”来人大恼,自己堂堂烈王府二等侍卫,竟然让一个弱女子从自己鞭下脱身,太丢人了!   愤怒的第二鞭追逐着郁烈的身体瞬间便至,郁烈有心无力,再也避不开,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这一鞭,比起头儿的那一鞭可重多了,感觉骨头都要碎了,郁烈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来人见这一鞭打实了,又有些不忍,第二鞭自己用了五成功力,打着了不会武功的王妃,必定伤筋动骨,痛得满地打滚。奇怪的是,她竟然象神情无比平静,似乎挨打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一般,没有奇特之处。恐怕是前天晚上的遭遇,让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吧。对了,王爷说过,她只是个贱货,自己心里怎么还称呼她王妃。   看着她随即爬起来去洗衣服,来人心底暗暗有些敬佩,什么也没有再说,悄然离开了。   这一鞭差点打着郁烈的头,郁烈用胳膊挡了一下,头是保住了没受伤,胳膊却如同断了一般,一时半会儿根本就使不上力。本就不适又无力的身子,再加上新伤,要洗完这两堆衣服,恐怕洗到明晚也洗不完。郁烈干脆不洗了,横竖就是要自己死,自己还挣扎什么?!   郁烈翻出几件还算干净的衣服,胡乱往身上一裹,人往地上一坐:来吧,脚踢也好,鞭打也好,总之痛快点。自己死了,他们才会安心。   想通透了,郁烈闭上眼睛,一门心思坐等就死,心中一片空明,再也没有了其他念头。   刚才的侍卫也没有又冒出来为难郁烈。   。。。。   募地,一个似乎、好象、可能、曾经、不知道在哪儿听过的词——穿越——跳了出来,让郁烈打了一个不是寒颤的寒颤。倏地睁开眼睛,郁烈再一次环顾四周,确认那个词的可能性。   是了,只有“穿越”才能解释自己现在的状况! ○○二 希望诞生   那个与自己的世界毫无瓜葛的“穿越”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认清了事实,郁烈没有纠结于原因,而是冷静地分析现状:一个人人不待见、动辄拳脚相向、被当作贱货的王妃,一个不能说话、不识字、连行动都很困难的、可谓一无是处的小女人,一个被拘禁在王府后院、时刻有人监视、无法逃出生天的囚徒。   我,郁烈,堂堂二十一世纪有“烈神”之称的高级特工,会被这样的状况困住?!哼,那我就不配被誉为“烈神”!   郁烈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浑身有了干劲,也感觉不到疼了似的,利索地爬起来开始洗衣。   作战计划第一步,多吃多活动,恢复体力。   即使是明天的晚饭,也要争取赶上!   即使要花三个月,一年,甚至十年,自己也要离开这个不尊重人权的王府!   浅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郁烈正将衣服分类的情景,一件一件,看得很仔细。一个大婚当夜就被扔进军妓营操了一夜的女人,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想活下去,居然还当作没事人一般任劳任怨地干活?!   浅云有些疑惑,不过马上就释然:这个贱货定然还妄想夺回王妃宝座。既然要活着,肯定就会对自己的那一踹和身上的那一鞭异常恐惧,自己可是拿捏好了分寸,让她骨头不断却痛入骨髓。   这个贱货的毅力还真是让人对她刮目相看,恐怕其心机也相当深沉,哼,有本姑娘在,就不会让你这贱货的任何妄想得逞!   郁烈无视浅云鄙夷的怒视,认真地整理着衣服。自己从小就寄宿,成年后更是一个人独居,什么家务活不会干?!   只是,没有洗涤剂,只有清水和棒槌,要洗干净衣服上的污渍,还真不那么容易。不过,也没难倒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郁烈,当年的野外生存训练可不是白练的!   郁烈不洗衣服,而是走向草坪,浅云一看不对劲,走过来又想踹郁烈:“贱货,不干活,想往哪儿跑?”   郁烈踉踉跄跄地快走几步,避开浅云的来势,打出了“我要去采草”的手语。   浅云只看到郁烈双手乱划,似乎是想要表达什么,却看不明白。不过,还是暂时放弃了踹她的想法,姑且看看她要玩什么花样。   郁烈将草坪上的枯草、地上的落叶收集成堆,又拣了石块钻石取火,很快就得到了草木灰,其中含有的碳酸钾成分就有很好的去污效果。然后郁烈用一件衣服将草木灰包好,浸泡出草木灰水来,将衣服上的污渍一一润湿,再用棒槌敲打,果然事倍功半。   看着郁烈熟练的动作,浅云不禁纳闷:虽说这个贱货以前在娘家只是个不受宠的小姐,可那毕竟是相府,不至于连衣服也是自己洗吧。还有那草木灰,真能洗去污渍?   浅云拿起郁烈用草木灰洗过的几件衣服,还真干净,一点也看不到污渍了。她在玩什么玄虚?!   对现在的郁烈来说,最难的不是去渍,而是体力活:即使自己已经将洗衣盆移到了水井旁,仍然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将井水从井中打上来并倒入洗衣盆中。沉重的棒槌,也是越举越费劲。这两件事,就象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郁烈瘦弱无力的双肩,举步维艰。   再苦再累,也挡不住郁烈的冲天干劲。寒风透骨,井水刺骨,郁烈却越洗越热。这一切皆是因为心中怀有希望。   当夜幕降临,郁烈已经精疲力尽了,却仍然没有停歇,有些机械地重复着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胃已经饿麻木了,衣服也早已湿透,入夜的寒风更加冷若冰霜,吹在穿着湿衣的身体上,让人感觉如坠冰窟,唯有靠着不停地活动,才能保证不会被冻僵。   尽管如此,郁烈没有丝毫放弃的念头。想当年,父母牺牲后方才投笔从戎的十七岁的自己,也是吃尽了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才迅速成长为一名优秀特工。现在的自己就象是回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从零开始。   坚持,坚持就是胜利!郁烈不断地鼓励自己。   寒夜过去,黎明来临,衣服已经洗了三分之二,郁烈极度睏顿,体力也透支到了极限。只要监视自己、别的啥也不用干的侍卫都换了三班了,粒米未进的自己还不能休息。还好就在水井旁工作,不至于连水都没得喝。而这段时间居然一直没有人来为难自己,真是难得。   想让伤痛、饥饿、寒冷、疲累击垮我?很遗憾,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烈王府后院,一个瘦小的孤独身影,一个连走路都已经一摇三摆、似乎就要一倒不起的小女子,坚持着,再坚持着。。。。   晾晒完最后一件衣服,郁烈虚脱地坐到了地上,顾不上沁入肌骨的寒冷。   终于可以赶上晚饭了!虽然不期待两天不停歇地工作,能挣到什么好饭菜,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浅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后院,得意地看着那个累瘫在地上的女人:贱货,你以为你洗完了就可以轻松地吃到食物么?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浅云挑剔地检查着晾晒好的衣物,一旦找到一个污点,哪怕只有针尖大小,也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很快就又堆成了一小堆,还沾染上更多的泥土灰尘。   “这些全都重洗。”自己明明故意弄上去许多去不掉的污渍,她居然全洗干净了!浅云虽然有些好奇那草木灰为何有此作用,却不肯表露丝毫。自己怎么能去问一个贱货?!   冷冰冰的话语砸下,郁烈没有一丝意外,该来的总是要来,以她先前的态度,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好吧,就当是教官布置的加时训练。   郁烈二话没说就爬起来继续。准确地说是名符其实的哑口无言。这种情势下,顺从是减轻对方敌意的最佳选择。无论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做过多么令人神共愤的事,使得王爷这样虐待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她的敌意总会有减弱甚至消失的一天,那时应该也是自己离开的最佳机会。而现在,绝对的顺从,能有效降低对方的敌意,从而争取少一分伤害,多一份食物,自己的体力才能恢复得更快。   当所有的衣服都通过了浅云吹毛求疵的检查,郁烈幸运地赶上了晚餐的末班车。坐在木屋中,看着比昨天早上不单数量增加、质量也大有提高的食物,郁烈更加信心十足。   窝窝头从两个增加到三个,稀饭也能看到几十粒米,不再是清水,最重要的是,至少从外观上看,全都不是变质食物。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郁烈先尝了一小口稀饭,咝——辣!看上去没有任何辣椒的身体或颜色的稀饭,却辣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郁烈差点吐了出来。这可是来之不易的食物啊,郁烈强忍着先吞下肚,再脸红脖子粗地咳起来!   窝窝头就好多了,只是苦,也就比加了苦丁茶的Espresso苦一点,就当回味久违的黑咖啡了。郁烈甚至还自嘲地想,人生五味,下顿就该享受酸和甜了。   一夜好眠。 ○○三 折磨不断   拂晓时分,沉睡中的郁烈又一次被吵醒,前天早上的一幕再次重演。   郁烈在飞扬的尘土中艰难地站起来,今天的距离比前天远多了,被拖在地上这么长距离之后,身体的状况更糟糕。尤其是手,在冰冷的水中浸泡了两天,现在已经长满了冻疮,被浅云紧抓着时,钻心地疼。   “今天做飞石。喏,这是样石。做好二十个,午饭,四十个,晚饭。”   浅云的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郁烈却再明白不过了,这就是一环接一环的折磨:先把手指头弄肿了,再来干手工细活,那比围棋子还小还薄的飞石,捏在长满了冻疮的粗壮手指之间,几乎快看不着了,怎么进行加工!   在浅云离开之前,郁烈冲上去拉住她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不是不知道应该顺从,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给她更多折磨自己的理由,但是,顺从不代表没有自己的想法,对这样恶意的折磨,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拒绝的意思表示一次:自己不愿意就这样被恶意折磨,即使做了,也只是迫不得已,并不表示认可她的行为。   不出郁烈的意料,浅云抬腿就是一脚:“贱货,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凭你也配挑三拣四。”   虽然浅云这一脚踢得很重,但郁烈有了准备,在浅云踹过来的刹那,顺势飞了出去,虽然看上去无比狼狈,实际上对身体的伤害并不太大,为了逼真,还咬破了舌尖,吐出口血沫来。   浅云很满意地看了一眼被自己踹得吐血的郁烈,转身出了房门。   这是一个兵器制作坊,郁烈从自己所在的房间能够看到一个更大的房间里,许多工匠在忙碌,除了屋顶的通风口,大房间有唯一的出入通道,门口能看到四名侍卫守护。   侦察完毕,郁烈开始专心制作飞石。飞石是一种很实用的暗器,随时随地,只要有类似的东东,都可以用来制敌。自己在现代也练过,作为一名反恐特工,恐怖分子的基地大都偏僻,很多时候武器需要因地制宜。不过,自己用过的飞石,比浅云提供的样品还要薄,也不是圆形。   房间里摆放着几种工具,郁烈逐一研究一番用途,便笨拙地开始了。   前世的郁烈心灵手巧,在改行做特工之前,是首都医科大学有名的天才:以十五岁的年龄被保送到该校胸外科系,一年半修完全部学士、硕士课程,博士课程修到一半时,传来父母为国捐躯的噩耗。郁烈毅然决然放弃了大好前程,做出休学改行的决定,走上了特工之路。   但是这具身体的手显然没有这么优秀,再加上满手冻疮,郁烈操作起来力不从心,深感心手不一。其中有三道工序,令郁烈痛苦不堪。   其一,是从石块上打下的石片上凿下一小块,一手拿锤子,锤向另一只手握住的凿子。郁烈每砸一次,两只手都震得生疼。劲用小了,一次砸不下来,手就白疼了。劲用大了,小石块是砸下来了,手却被震得疼得直颤。   其二,是将放在模具中的小石块超出模具的部分锉掉。这个力度最难把握,轻了,这一锉白做功,重了,整个小石块裂开,前面的步骤就白瞎了。而每一次,手疼的程度均不亚于凿小石块。   其三,是将加工成形的飞石,在磨具上进行最后的抛光处理。飞石上下两面还好,只需平放在砺石上加水和沙子磨光,可是侧面就非得用手指夹紧了,在磨具上打磨。飞石相比粗壮的手指,显得那么小,夹少了,使不上劲,磨不动,夹多了,就连手一起磨了。那种痛的程度,绝对可与酷刑相媲美!   加工了几个之后,手的熟练程度就好多了,只是,郁烈的手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工具上都留下了斑斑血迹,飞石更是全染红了。   可是,这样干下去,不说疼得受不了,手的神经肯定会严重受损,这手就相当于废了,不能再继续了。   郁烈感觉得到有人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保护自己的手更重要。郁烈在脑中整理好改造方案,然后用身体背对着门,挡住唯一可以投来视线的方向,迅速动手改造工具。。。。   侍卫一阵风似地冲进来,这里可是烈王府的专属兵器制作坊,而这里间更是王爷专用的,他人免入。若非浅云要借此地教训那王爷痛恨的贱货,根本不会让郁烈进来。可是,前面她还老老实实干得好好的,不知为何会起身背对着门,让自己看不到她在干什么。自己先前没在意,可是已经半盏茶的功夫了,她还是背对着门,手不停地动着。   侍卫猛地拽过郁烈,眼前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工具的位置有所变化。侍卫不死心地厉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郁烈无辜地摊开双手,然后打出“我在清扫工具”的手语,可惜这个侍卫也看不懂,郁烈只好指指地上的碎石,接着又用手做了一个轻拂工具的动作。   摊在侍卫面前的那双手,红肿粗大,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空无一物。   侍卫见状没有丝毫同情,只是不由暗骂自己傻,居然问一个“哑巴”问题,再仔细检查一遍,实在是找不出破绽,只好悻悻离开。   待侍卫离开,郁烈一扬眉,小小地得意了一把,虽然不及自己以前的速度,但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了。   郁烈没有改变背对门的姿势,侍卫也没有再进来查看。用改造过后的工具,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就轻松多了。虽然赶不上午饭,赶今天的晚饭是绝对没问题了。长痛不如短痛,郁烈不顾手疼痛难忍,开始加工。   终于完成了!郁烈将工具恢复原状,这才走到门口,向外张望。   “滚进去。”换了一个侍卫,比上午那个态度更恶劣。   郁烈打出“叫浅云来”的手语,试图沟通,却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嫌恶,只好原路退回。   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浅云才露面:“这么快就做好了,怎么可能?!”那可是一个熟练工匠一天的产量,自己原本计划她即使能做出来,也最多赶上明日晚饭的。   看到比自己给出的样石做得更好的飞石,浅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了刁难郁烈,自己选的样石是最好的工匠加工的,而郁烈交给她的比工匠做的更加大小均衡、外表光滑。   不可能!浅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绝不可能!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那飞石上的斑斑血迹,似在诉说诞生的痛苦、艰辛,那完美的造型,似在讲述手艺的特别、完美。   浅云十分清楚,烈王府不可能有人会帮这个贱货,这只能是这个贱货做出来的。那么,这个贱货真的是相府千金么,还是特意挑选来代嫁、有目的地进入烈王府的奸细?!看来,对这个贱货要再详查一次底细!   ——————   关于飞石的有关说法,全是郁自行杜撰,敬请专业人士放过其中的错漏之处。飘走。。。。 ○○三 折磨至死(二)   头儿姿态优雅地把玩着,好整以暇地享受着,似乎要知道答案只不过是他用来折磨郁烈的一个藉口,其实他根本不在乎。事实上,头儿也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个人死了才好,将来首领的位子就只可能是自己的了,再也没有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了。   不待头儿将郁烈全身浇遍,郁烈已经痛晕过去。   对一动不动的、没有了叫痛声的郁烈,头儿很是郁闷,拿来冰水将郁烈猛地泼醒:“我还没玩够呢,你怎么可以就不陪我玩儿了呢!”见达到目的,头儿又将冰水换成了辣椒盐水。   冰火两重天的强烈刺激,让郁烈越发痛苦得无以复加,同时,体内还有另一种不适悄然抬头,疾速蔓延至全身。脑中似有嗡嗡声,然后由小变大,最后变成轰鸣。体内如有万蚁噬骨,极度骚痒难耐、痛不欲生,一种强烈的渴望在叫嚣。   头儿停止了浇辣椒盐水,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郁烈在为什么痛苦。   “你的身体还真是一级棒,到现在毒瘾才发作,啧啧啧。”头儿拿来一管针,在郁烈面前晃了晃,“来吧,说吧,说了,我就给你注射。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丁丙诺啡,极品货,在将你运来此地的十七个小时里,已经注射过十七次,到这里以后又注射过三次。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已经爱上了它,离不开它了!”   郁烈极度痛苦不堪,有着对眼前晃动的针剂的强烈渴望,口中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   “没有人能够抗拒它的魅力,你也一样。快说!那个人关在哪儿?”这个女人真他妈强悍,居然能扛到现在!若不是首领有令,老子先他妈玩个痛快再说,绝对够自己玩个过瘾。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快给我!”郁烈自打清醒后,第一次开了口:自己不是机器人,而是有血有肉的、能够感知痛苦的、活生生的人,对抗不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喔,开口了,真不容易啊!你要?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这就给你!”头儿拉下裤子拉链,掏出早就昂扬的分身,猛然用力挤进了郁烈那早已干涸的私密之处,没有给她任何适应的时间,狂野地律动起来。   “啊。。。。”郁烈凄厉的叫声在房间里回响,本就不堪痛苦的身体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再也无法压抑地惨叫出声。   看着身下几近崩溃的郁烈,头儿更是玩得带劲:不说?装酷?哼,任你什么材料打造,也要叫你服服帖帖!游戏才刚刚开始,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多久,不过,可不要让老子玩不过瘾因而失望才好。   当头儿终于心满意足地从郁烈体内撤出,郁烈已经昏死过去,始终也没说出头儿想要的答案。头儿可不是会怜香惜玉之人,拎来一桶冰水,劈头盖脸地泼将过去,郁烈缓缓醒转,虚弱地睁开眼睛。痛,剧痛,全身都痛,有如剥肤之痛,苦不堪言。尤其是下体,身体仿佛从那儿被撕裂成两半,体内也如同被火燎过,灼痛不已。   头儿猥亵的脸立时凑过来:“还要不要?我的烈神,哈哈。。。。”   “第一次毒瘾发作,算你厉害,熬过去了,不过,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不说,始终是你自己受苦而已。看在你让我舒服的份上,多给你注射点,我够意思吧。”   没有消毒,更特意没有避开郁烈的伤口,针就粗鲁地扎进郁烈的胳膊,而郁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承受着痛苦,却无能为力。绝望袭上郁烈心头,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就算逃出去了,也回不到从前,恐怕只能在戒毒所呆一辈子了。   从前,多次执行缉拿毒枭的任务,最同情那些瘾君子。毒品,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绝对不能沾染的东西。可是,自己恐怕已经成了瘾君子了,即使能够戒掉,也不可能再回到反恐处了,那么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父母都是烈士,所以自己才改名郁烈,才放弃了自己最爱的外科的学习,继父母之后,成为反恐处的特工。害死父母的恐怖分子,早已被自己抓捕归案,这个世界,除了安全局,再也没有值得自己牵挂的了。而安全局也已经不是自己还能企及的了,罢了,自己还是早走早结束吧。自己和父母的命运相同,都是死在恐怖分子手中,会不会死后还有团聚的一天?   注射完毒品,体力一点一点地,稍稍有所恢复,但也仅仅是能够动一动而已,不过,身体似乎没有先前那么痛了。只是现在的郁烈,已经不再计划着逃走,而是只求速死!可是,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   头儿一点时间也不曾浪费,注射完毕,就将郁烈扔进了摆满各式刑具的房间:“唉,太可惜了,其实我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可是首领有令,必须今天得到你的答案。离今天结束已经只剩下四个小时了,只能先不玩了。可是你还能活着从这里出去让我接着玩么?”   房间里原本就有人,二话不说,立即将郁烈倒吊起来。   倒立是时下流行的一种最佳健身方式,可是,长时间的倒立,就不那么好受了。不过十几分钟,郁烈已经觉得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胀痛不已,因为剧痛而一直清醒的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无法思考。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伊登被关在哪?我劝你立即老实回答,我不喜欢啰嗦,每问一遍不答,你就会少一个身体部件。不过你放心,那些部件会冷藏起来,让你在回答之后有机会再接上去,一般来说,问三次,我就能得到答案了。”   郁烈苦笑:“我也想知道。”   话音刚落,左手小指就掉到了地上。痛,可是和原本正在承受的痛比起来,实在是小儿科。   “伊登被关在哪儿?”第二遍。   果然不再啰嗦。   “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郁烈希望第二次砍的是脖子,而不是轻描淡写地又一个手指。   “咔嚓!”左手齐腕被砍断。   “啊。。。。”郁烈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这次马上有人止血,只是止血药里还掺了额外的东东,效果奇好,但也带来无边刺痛。郁烈承受不了,又一次晕了过去。   头儿对这眨眼间就两次行刑却一无所获的方式相当不认可:“泽雷尔,首领现在要的是答案,不是她的命!”   泽雷尔冷哼一声:“若不是你耽误了时间,我又何需如此着急!交给了我,你就可以出去了。”正是那个声音沉闷、对郁烈主刑的人。   头儿只好转身离开。是的,交给了他,自己就没有理由再留下,更遑论干涉他了。   泽雷尔的手下很快就弄醒了郁烈。   “伊登被关在哪儿?”第三遍。声音依然不疾不徐,似乎胜券在握。   以第一问砍手指、第二问砍手的跳跃式速度,可以想象得到,下一问至少是一只胳膊。可是,没有任何提示,只有这种没有任何感情的、冷冰冰的问话,只会令受刑人对自己下一步可能失去的身体部件产生恐惧!难怪泽雷尔很有信心地表示三次即可。试问,第二次结束已经产生恐惧了,第三次,只要有一丝怕死的心态,就绝对会有问必答了!   “你去死。”可惜,现在的郁烈只求速死,甚至不惜故意激怒对方,以求尽早结束这场苦难。泽雷尔的这招对郁烈来说不管用。   泽雷尔的手下没有丝毫迟疑,电锯声响起,郁烈的右胳膊被齐肩切割,而且,是以极慢的速度切割。   难怪要倒吊起来,原来是为了行刑方便——这是郁烈再一次痛晕前最后的意识。   只是这一次,无论泽雷尔用什么方法,均无法令郁烈苏醒,仅仅只有生命特征,却没有意识。   泽雷尔再一次调阅了郁烈从在玻璃箱内清醒到现在的所有监控录像,特别注意她的眼神、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尤其是她毒瘾发作前后的片段,反复看了几遍。即使是泽雷尔这样嗜血成性的冷血人,也极为欣赏郁烈的表现。但欣赏归欣赏,并不意味着会手下留情,除非达成了目的,不过到那时,她就是不相干的人了。   泽雷尔走到已经放平的郁烈身边,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我知道你想死,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保证给你个痛快。但是,如果你不肯说,必定会受尽折磨。”   奇迹出现了!郁烈竟然有了反应,眼皮动了动,然后眼睛没睁开,只是费力地一字一顿地说:“伊登三天调换一次关押地点,昨天刚好是调换日,我还没来得及知道,就上这儿来了。”   泽雷尔不相信:“这就是你的答案?”   “中国有句老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郁烈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再也没了声音,只有身体不时痛苦地抽搐。   “用电刑。”这就是泽雷尔的回答。   很快,电极上了郁烈的身,一端夹住**,一端置于ying道内。   “啊。。。。”郁烈厉声惨叫,身体剧烈抖动。   泽雷尔示意手下暂停,第四次问道:“伊登被关在哪儿?”   郁烈没有再说话,不停地喘着粗气。   泽雷尔一挥手,转身走出了刑讯室。都这样了还不肯说,那是真不知道了,也就没必要留下了。   郁烈的叫声再次响起,先是越来越大,然后越来越小,终至消失。。。。 ○○五 光华初绽(一)   听到侍卫禀报人已带到,尉迟慕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带进来。”若非仲勋,自己还当真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那个肮脏的贱货。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郁烈,被浅云一脚踹了进来,刚好匍匐在正坐着的尉迟蓝白和楚仲勋二人跟前。   尉迟慕白嫌恶地看着,地上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慢慢地想爬起来,却被勾魂一脚又踹回地上:“你有什么资格在王爷面前站起来。”师兄经历过先王妃带给他的那场耻辱之后的变化,自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平时自己时时跟在师兄身边,没有机会修理她,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楚仲勋没想到做出飞石的人竟是一名女子,而且在王府相当没有地位,不禁有些纳闷:慕白自从先王妃一事之后,府中除了几名女侍卫,便再没有女人,直到前几天才纳了皇上赐婚的新王妃,不知道打哪儿冒出这么个女人。   浅云上前行了个礼,将郁烈交给她的飞石全数放到桌上:“王爷,这个贱货今天做的飞石全在这儿了。”自己趁王爷不在府中,将这个贱货带来折磨,谁知当天就被王爷知道了,也不知道这个贱货捣了什么鬼名堂。自己当时明明仔细检查过,所有血迹都清洗干净了,确认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才离开的。   桌上四十颗飞石,大小几乎相同,颗颗扁薄光滑,楚仲勋冲过去,捧在手里,看得眼睛冒光:“她一个人今天做好的?!”若是真的,那叫一个神速啊!   “是,浅云不敢妄言。”   楚仲勋看向尉迟慕白,答应了今天只带眼睛来的,刚才是太过激动,现在。。。。   尉迟慕白冲浅云点点头,浅云当即会意:“贱货,再做几颗飞石。”   郁烈被侍卫和勾魂两脚踹得,痛不堪忍,蜷缩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但是今天自己特意留下几颗飞石在极不起眼的角落,为的就是得到这样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希望能够提高自己的待遇,改善目前的处境,而不是一直任人欺凌。没想到,这么快就达到初级目标了。   机会难得,又岂能因身体的不适而错过,郁烈顽强地挣扎着爬起来,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眉目棱角分明,眼神深邃犀利,虽阴沉着脸,不掩眉宇间的英气,颇有军人气概,正森寒地看着自己。这个人就是“王爷”,这具身体的丈夫?   尉迟慕白也在冷眼打量郁烈,只见她已经没有了新婚当日看到自己时的惊喜和怯懦,也没有前几日痛苦经历留下的痕迹,更没有对造成这一切的自己的憎恨,眼神平静无波,态度不卑不亢,纵然落魄至此,周身依然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气,令自己简直不敢相信前后是同一个人。   浅云低喝一声:“还磨蹭什么,快点开始!”   郁烈回头看着她,“说”道:“不让我站起来,怎么做飞石?”我可不想再挨一脚了。   手语打完,没有一个人看明白,倒是楚仲勋机灵:“你先站起来吧。”   郁烈这才不再坐在地上,起身拿去锤子和凿子,拿起工具的刹那,手几不可见地轻颤,虽轻微而短暂,也难逃周边武林高手的法眼。   第一锤下去,郁烈生满冻疮、红肿不堪、伤痕累累的双手,就迸裂了伤口,顿时染红了工具。第二锤下去,已经开始有几滴洒落在石片上。。。。   楚仲勋这才明白为什么飞石是红色的了,开始还以为是新石材呢。只是周边的人都视若不见,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为这不起眼的女子感到遗憾。再看她一眼,惊觉她的隐忍,脸上竟然只有专注,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尉迟慕白一直在冷眼关注郁烈,相对于楚仲勋的狂热,相较于新的加工工艺,自己更关心的是她的动机,她的目的。   浅云则用目光四处搜寻,四周的地上散落有一些飞石、飞蝗石和碎石块,在两处极其隐蔽的犄角旮旯,发现了染有血迹的飞石,那是飞石绝对不可能自行去到的位置,原来竟是这个贱货捣的鬼!原本觉得自己够小心了,离开之前已经整理过房间,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仔细,更低估了这个贱货的心计,反而被她算计了!浅云脸上布满愤怒,双拳紧握,显示出她正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若非在王爷跟前,拳头早已经暴落在郁烈身上了。   每一次用力,都会带来一阵剧痛,每一个动作,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郁烈疼得浑身直冒冷汗,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凿下五块小石块,郁烈跳过中间所有工序,直接进行最后一道工序:打磨。郁烈将模具和磨具搬到一起,然后双手下垂,轻抖胳膊,转动手腕,让手充分放松,不再颤抖。鲜红的血液顺着下垂的双手流到地上,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人给她止血,也没有人口头表示关心,令郁烈有些失落:自己的努力,在人家看来,会不会只是一场闹剧?!只是,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放弃就太可惜了!再说,如果连自己都没有信心,又怎么可能成功!   郁烈飞快地拆开模具和磨具的部分零件,重新组装到一起,外观看上去似乎没有变化,有的只是相互之间位置的改变。郁烈从地上偏僻位置拾起一大一小两个自己白天加工好的简易齿轮,加装到磨具的摇柄处,大的用于省力,小的则用来加速,很快就结束了所有改造。   楚仲勋紧张地看着那双血肉模糊的双手上下翻飞,明白这就是新工艺的关键之处了,却不明白这样的装备,究竟有什么作用。   郁烈将小石块固定在模具上,摇动磨具手柄,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打磨石块。受力的模具,因为经过郁烈的改造,与磨具成为一个整体,始终保持着固定的相对位置,不会因受力而移动导致打磨难以持续。   为了打磨上下两面,郁烈将小石块立起来,卡在带有凹槽的夹具里进行打磨,这个凹槽也是郁烈白天在原有的夹具上凿出来的,这样一来,小石块的侧面也能被紧紧夹住,上下两面就可以不用手工而直接用磨具轻松打磨了。如果不是看到郁烈的演示,谁也不知道,夹具多了两个凹槽,更不会知道凹槽的妙用。   小石块被轻松地打磨得越来越小,完美的飞石一颗颗成形:第一颗圆形,第二颗流线形,第四颗椭圆形,第三颗弧形,第五颗,菱形。 ○○六 光华初绽(二)   所有在场的人早已被郁烈熟练的手法,和新奇然而作用出人意料的工具所吸引,对那些奇形怪状的飞石,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有的只是好奇和不解。   郁烈加工完毕,选择了唯一一个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没有鄙夷的楚仲勋,将五颗飞石递给他,示意他进行试投,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楚仲勋处,快速将工具恢复原状。   楚仲勋早就跃跃欲试,此时更是急不可耐。他首先选择了唯一熟悉的圆形飞石,飞石平射而出,比起以前用过的飞石,更加快、准、稳!接着,他按照郁烈加工的顺序,依次试投了其余四颗飞石。流线形的飞石比圆形的速度还要快!椭圆形飞石的速度则介于圆形和流线形两种飞石的中间,弧形的和菱形的飞石,楚仲勋没有试出有何特别之处。   楚仲勋将自己的体会一一道出,郁烈随即拿起弧形和菱形飞石,将其旋转着投出,然后用手语加以解释,看着还是不明所以的楚仲勋,郁烈只能指指不能出声的喉咙,无奈地耸耸肩。   也被神奇的加工工艺和新型飞石吸引住的尉迟慕白侧过头看了勾魂一眼,勾魂收到指令,上前一把捏住郁烈的下巴,将一颗药丸硬塞进郁烈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郁烈来不及将其吐出,有些不满地扫了一眼已经退到王爷身后的勾魂。勾魂自是看到了郁烈的反应,不知为何,明明她表情如前,并没有变化,自己却有种她已经将自己作为敌人深深印入心中的感觉,勾魂第一次为自己粗鲁的行为感到不安。   为了化解郁烈那看不见的敌意,勾魂不自然地赶紧说了一句:“你可以说话了。”是为了解释自己并不是害她么?   郁烈依言清了清嗓子,果然能出声了,原来这个身子并不是真的哑巴,而是被人下药禁言了,不消说,肯定是这位王爷的杰作。郁烈看向坐着的王爷和他身后那个刚刚强喂自己药丸的人,默不作声,好似还是口不能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看不到她的情绪变化,感觉不到她的气场张扬,却隐约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令人窒息。   无言的指责,令尉迟慕白和勾魂都有些不安,不过尉迟慕白的不安马上就变成了怒气:“贱货,还不马上说清楚。”   本来想借此机会改变自己地位极度低下状况的郁烈闻言生气了,被侍卫打骂,自己还可以当作是没有素质的小人行径,不放在心里,不予计较。现在才知道,根本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恐怕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善自己的处境。心刹时拔凉拔凉的,眼睛依旧直直的盯着前方那两个人,胸脯剧烈起伏。   深呼吸,再深呼吸,郁烈,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保持冷静,寻找最佳解决方案。。。。   楚仲勋诧异地看了看口出恶语的尉迟慕白,慕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对待一个如此落魄的小女子?不单不阻止手下称呼这个姑娘贱货,自己也这样叫,更离谱的是,竟然还喂了她哑药,不让她说话!   他可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即使因为先王妃的事情性情大变,但也只是变得极度排斥女子,冷若冰霜且不苟言笑而已,其他并没有太大改变,可是。。。。似乎是从浅云提到这个女子开始,他就有些别扭了,自己虽然察觉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为手下坏了规矩、让外人进了他的兵器制作坊生气、却又不方便在自己面前发作而已。不行,不能让他这样继续下去。看得出来,那姑娘正在尽力隐忍,如果不尽快想办法息争,恐怕。。。。   楚仲勋走到郁烈前方,完全置两人之间的天壤之别于不顾,竟深深一揖:“姑娘,在下楚仲勋,还请不吝赐教。”   若非楚仲勋如此,郁烈觉得自己恐怕冷静不下来,实在没法接受这样的污辱,只想拂袖而去。楚仲勋的话,如当头棒喝,让自己记起了自己此举的初衷,只差最后一步了,如果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功亏一篑,就太可惜了。如果自己努力了,还是不能达到目的,自己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另想办法就是了,虽然似乎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既然人家给咱台阶下,咱就先下来再说,周边的侍卫们也是一副欲知详情的急切表情呢!   郁烈面向楚仲勋,脸上浮起一抺自信的淡笑,即刻让人安心不少,虽破衣烂衫,亦尊贵高雅,即使是向来辱之、虐之的侍卫们也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圆形、流线形和椭圆形三种速度不同的飞石,组合使用效果更佳,可以先发后至,也可以后发先至,让人防不胜防。弧形和菱形飞石旋转投出,因为有尖角,可以轻松没入目标体内,两者的区别只是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不同而已。使用者可根据自己的意图,选择不同的飞石。”久不出声,声音有些不自然,但并不影响交流,比起只能哑口无言好太多了,就是不知道能让自己说几句。   楚仲勋将飞石向墙角的稻草人投去,果然如郁烈所言,尤其是菱形飞石,轻松没入紧扎的稻草人体内,取出来要颇费点功夫,若是血肉之躯,必定痛苦不堪。   弄清楚了不同形状飞石的特点,楚仲勋又指向被郁烈改造过的加工工具:“这个凹槽的用途我知道了,可是,这两个带齿的圆轮子似的东西,怎么可以将打磨变得如此轻松?!”这个东西太神奇了,有了它,飞石加工就可以简化成两道工序,而且还变得十分轻松,飞石的质量也大有提高。   “这个是齿轮,有了它,只要用四分之一的力气就可以了。”郁烈简短解说道。   其实楚仲勋从飞石形状开始就有不太懂的词,比如说流线形、椭圆形,可是,那个暂时不懂也没关系,制作时依葫芦画瓢就可以了。可是齿轮、四分之一这样的词,从来没有听说过,而这个不弄懂可就不成了,那就意味着做不出这种新型工具,也就无法快速加工出高质量的飞石。不行,无论如何都要弄明白。   楚仲勋又是深深一揖:“我还是不太明白,姑娘可否详加解说一番。”   郁烈仍然淡笑着,为烛光映照下的房间增色几许:“。。。。”这么容易就说出来,那我靠什么吃饭?   楚仲勋也明白了郁烈的意思:“姑娘手艺高超,在下十分佩服,不知姑娘可否屈尊,到在下的兵器制作坊高就?”古有一字之师,这位姑娘定是深藏不露之人,这样的人才,自己可不能放过。   “。。。。”这可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楚仲勋似是明白郁烈无言的未尽之言,转向尉迟慕白:“慕白,这位姑娘你反正也不喜欢,就送与我吧。”   尉迟慕白看着郁烈从容、淡定、熟练地制作、投掷、解说飞石,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波涛汹涌,起伏不断:“烈王府之人,别人你要也就罢了,她,绝对不行!” ○○七 无妄之灾(一)   听到慕白(郁:非郁烈叫得亲热,实是无人告知王爷尊姓大名,只听到楚仲勋叫他慕白而已)没有回旋余地的拒绝,郁烈倒也没有太大失望,这本来就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自己的初衷只是提高地位、改善待遇而已,可不是要让人当成物品送来送去。   那楚仲勋既然能说出将自己送与他的话来,又与那慕白是好友,恐怕也是一丘之貉,好不到哪儿去。也可能,在这个时空,女子地位就是如此低下。不过,还是有些遗憾,若真去了楚仲勋那儿,且不说待遇定会有所提高,逃跑起来必定轻松多了,不会象慕白那样变态地监管自己。   楚仲勋纳闷地看着尉迟慕白,两个人是过命的交情,自己开口,他还从来没有拒绝过,今天他太反常了!   尉迟慕白很清楚楚仲勋的疑虑,却也不加以解释,只道:“既然是我的好兄弟,那你就该明白为什么。”要我对人说,那个贱货是王妃,不可能!   楚仲勋恍然大悟,不敢置信地看着郁烈:“她,她。。。。”   尉迟慕白打断了楚仲勋,冷冷地吩咐:“将这贱货带到刑房去。”   此言方出,无比诧异的郁烈就被浅云一脚踹翻,浅云拽着郁烈的头发,正要往外拖,却听到尉迟慕白一声冷哼:“你们三个,五十军棍。”   三人闻之大喜过望,王爷终于处罚自己了,自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五十军棍,自己至少要丢半条命,可是王爷终归没有将自己赶出王府,那皮肉之苦就不算什么了。   郁烈从地上爬起来,怒视尉迟慕白:“为什么?”自己招谁惹谁了,居然要将自己带到刑房去!   尉迟慕白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郁烈的话,自顾自往外走,凉凉地丢下一句:“把那贱货碰过的东西全扔了。”   郁烈听之不怒反笑:“自命清高,自以为是,自。。。。”   哑穴被点,郁烈自是无法再“自”下去,只是以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尉迟慕白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比起处境如此不堪的自己,尉迟慕白更可怜。   一声呵斥响起:“还不快滚,难道要等八抬大轿抬你不成!”   郁烈不以为忤:“请带路。”   两侍卫一愣,看了一眼犹不知刑房厉害的郁烈一眼,一个前头带路,另一个走在郁烈身后,朝刑房而去。   自从明白郁烈身份之时起,楚仲勋就一直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始终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慕白四天前奉旨成婚,自己特意忍了三天,留给他一个甜蜜的新婚时光,今天实在忍不住了(郁:真的是因为这个么?)才过来看新嫂嫂。谁知,短短四天时间,一个风光大嫁的新娘,就已经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那双手惨不忍睹,还被下了哑药,有痛无法平,有苦无法诉,现在居然还要动刑!不行,自己一定要去阻止,无论慕白有多厌恶她,都不能这样对待她,毕竟她是丞相千金,而慕白与丞相之间的关系原本甚是微妙,却因着先王妃打破了平衡,若是慕白与王妃之间再起波澜,那与丞相的关系就。。。。   楚仲勋赶在尉迟慕白进入刑房前追上,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劝诫,尉迟慕白始终不肯松口,只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仲勋,你可以走了,不送。对了,飞石的加工方法,我会交给你的,你放心。”   楚仲勋急得要吐血,可是又奈何不了尉迟慕白的坚持,末了只得道:“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要将来再来后悔今日之所为!”飞石的加工工艺固然重要,可是人更重要!慕白,我岂是因为飞石的加工工艺才这么着急。   尉迟慕白不再接话,转身走进刑房。   郁烈已经被绑在刑架上,尉迟慕白慢条斯理地看着勾魂适才拿来的司空凝心的调查报告,偶尔扫一眼刑架上的人。   调查报告内容相当简单:司空凝贞,丞相五女,芳龄十五,不得宠,母逝后独居小院九年,从未外出,亦无人进入,一无所长。   尉迟慕白很是怀疑,眼前这个贱货,真的是司空凝心?如果真的是,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她与调查报告不符?自己手下的办事能力,自己清楚,不会出错,除非丞相府从上至下十余年来一直故意将她保护起来,她的消息全是伪造的,实则是一枚经过特殊训练的棋子。很显然,这不可能。   那么是代嫁的?毕竟外人谁也没见过司空凝心,不能确认。尉迟慕白相信自己的判断:丞相既然求皇上赐婚,定是要在烈王府放一颗棋子,无能的司空凝心怎么可能胜任,况且,再不受宠,也总是自己的女儿,丞相断无道理送来自己这儿送死。有丞相长女对自己做过的事在先,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善待他的女儿!只有一个解释,此人定是代嫁,而非真正的司空凝心。   尉迟慕白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大婚之夜的“司空凝心”的本色表现,到适才加工飞石时的倔强自信,再到自己撕破脸后她对自己的怒问嘲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副面孔,太能演戏了!尤其是故意在兵器制作坊留下飞石引来自己的心计,更加证明此人断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司空凝心,而是丞相派来的细作。   尉迟慕白想到这儿,冷酷的眼神再次射向刑架,这个贱货真是胆大包天,竟不将堂堂烈王爷放在眼里,居然睡着了!   “拿冰水来。”这么冷的天,平常的水就够冷了,可是尉迟慕白恼极了刑架上的那个贱货,特意吩咐用冰水泼。   一桶冰水兜头泼在郁烈身上,郁烈抽搐了几下,人,仍然未醒。   尉迟慕白眼神更见冷冽,这个贱货也太能装了。   勾魂见情形不对,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探了探额头:“王爷,是昏死过去了,额头滚烫,恐怕得找个大夫来。”   尉迟慕白嫌恶地撇撇嘴角:“你看着办吧。”转身出了刑房。   是夜,尉迟慕白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有一双红肿不堪、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手在眼前晃动,纵然曾经身经百战,见惯了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也被那双手深深困扰,令尉迟慕白恼怒不已,愈加难以入睡。 ○○八 无妄之灾(二)   直到黎明,勾魂才回来,却在尉迟慕白跟前迟迟只字未提,尉迟慕白半眯着眼,掩饰着自己因失眠而发红的眼睛,恨声问道:“拒不交待?”   勾魂摇摇头:“人刚醒,大夫说是伤口未加处理导致发热,再加上饥饿过度,身体底子太虚,不宜用刑,否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尉迟慕白冷哼一声:“笑话,先前是丞相千金,现在是在我王府,还能饥饿过度,底子太虚?!庸医!”   “你是没有下令不给饭吃,可是那些侍卫们可就没你那么多顾忌了,听说四天吃了四顿,顿顿给加味儿。不过,那个贱货也耐糙,居然能挺到现在。你说得对,这绝对不是相府千金能够承受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拣来的野种。看来,对丞相咱们还得继续提防。哼,若非那个贱货这么快就死了,皇上面子上会不好看,早就让她挺尸了!”勾魂本来骂得甚是过瘾,突然却又话锋一转,“师兄,你说那个贱货做飞石那个手艺哪儿学来的,从没听说过啊。她倒是机灵得很,又手脚麻利,做完那几个就把工具还原了,不行,怎么也得让她在见阎王之前把秘密吐出来。”   尉迟慕白斜了勾魂一眼:“那不是你最擅长的么。”   勾魂得意地笑笑:“师兄,你放心,过两天保准给你好消息。”   郁烈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垫被上,盖的也不再是如夏被一般的薄被子,虽说还是睡在地上,虽说貌似是牢房,可是毕竟比原来的木屋强多了,至少不漏风了,自己睡在被子里也不觉得冷了。郁烈苦笑:这,算不算是待遇提高了呢?   口齿间还有中药的味道,怎么会救自己呢,难不成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让自己再死一次、再穿一次多好,肯定不会比现在更糟!   唉,看来,第一次行动失败了,现在比以前更不自由,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郁烈正胡思乱想着,门口有了动静,扭头一看,是浅云。   浅云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进来,将药和午饭放在地上,恨恨地看了郁烈一眼,转身就走了。哼,王爷还要留着你的命审问你,若你在王爷手下还能留下命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郁烈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反正用刑是迟早的事,拖是拖不过去的。庆幸的是古代没有电,不会再有前世令自己无法忍受的那种电刑。   郁烈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过上了悠闲的养病生活,虽然只有一天就结束了。   体力稍稍有所恢复的郁烈再一次被绑上刑架。   勾魂懒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双腿斜支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你可以选择好好配合或者受不了刑的时候再答。可是大夫又说,你只剩半条命了,我还真担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就一命呜呼了。不过,其实我最想看看这半条命究竟能让你扛多久,不知道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郁烈很配合:“没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我的记忆只从木屋开始,之前的我都不知道。”   勾魂根本不相信:“若是没了记忆,你加工飞石怎么又那么熟练?你的谎话编得太没水平了。”   郁烈冲着勾魂摇摇头,脸上滑过一丝轻蔑的笑:“连真话和谎话都分不清的人,怎么做审讯?”   勾魂闻言心中又惊又怒,无从反驳,却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你这根本是强词夺理。看来,大婚那日在军妓营,你不单只身体被操了,连脑子都被操了。”   原来如此!郁烈终于明白,为什么醒来之时,下身会那么痛,为什么人人见了自己,都叫自己贱货。这帮畜牲,竟然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而且还是明媒正娶的王妃!郁烈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深感悲哀,同时又非常庆幸,她走了,面对这一切的是自己: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没有古人所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的错误观念,能够正确分清罪犯与无辜受害者的女人。   见郁烈没有说话,勾魂非常得意自己的话狠狠地打击了那个贱货,哼,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可是,又有些不对劲,她怎么好象只是没说话而已,脸上竟没有一丁点羞耻之意!就算如她所说自己不记得了,听到自己提起,也不应该是这种满不在乎的神情,这个女人太能装了,太不简单了!虽然被绑在刑架上,气势上却一点也不输自己,看来,不动真格的,她是不会说实话了。   “你是谁?”   “谁是你的主子?”   “到烈王府有什么目的?”   勾魂一句紧接着一句,一口气问完,没等郁烈开始回答,旁边的侍卫就在勾魂的示意下开始鞭笞。鞭子贯着内力,奔着郁烈的四肢,呼啸而来,每一鞭,都将郁烈打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痛入骨髓,浑身颤抖。郁烈始终面带鄙笑,盯着勾魂,宛若在嘲笑他的无能,那看似平和实则犀利的目光,令勾魂竟不敢直面,佯装若无其事地走到窗边向外看去。   “主子,那贱货晕过去了。”   勾魂长长地出了口气,转过身,只见那贱货伤痕累累,双目紧闭,脸上那鄙夷的笑却没有消失,生生刺疼了勾魂的双眼。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失贞,不会无颜;受苦,无动于衷;孱弱,然而坚强;淡默,却能无畏。   “怎么?撬不开嘴?”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   看了看昏迷的“司空凝心”,又看了看面有愧色的勾魂,尉迟慕白了然地拍了拍勾魂的肩,沉声吩咐:“泼醒她。”这个贱货太过狡诈多变、工于心计,嘴硬心软、率直豪爽的师弟不是她的对手。   足足泼了三桶冰水,郁烈才清醒过来。   微微睁开眼,看清楚了站在自己眼前的是慕白,脸色惨白、虚弱无比的郁烈,失笑谓曰:“王爷的嗜好还真特别,这么喜欢戴绿帽子,大婚之日就迫不及待地戴上,什么感觉,是不是很爽啊?”还慕白呢,这么丑陋的黑心肠,再慕白也还是黑得不能再黑。   尉迟慕白此生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耻辱,就是先王妃,也就是郁烈这具身体的大姐,给他戴的绿帽子和对他的诬蔑、陷害,也因此性情大变。此刻被不明究竟的郁烈一通冷嘲热讽,尉迟慕白当即恼羞成怒,顺手抄起身边的刑棍,铺天盖地般疯狂地朝郁烈砸去。   勾魂一看不对劲,想要上前制止,可是盛怒之下的尉迟慕白岂会容人近身,不管不顾地挥棍将勾魂赶开,继续狂轰乱打。勾魂不敢稍作停歇,不顾生死地扑向尉迟慕白身后,死死地禁锢住已经暴怒的尉迟慕白的胳膊。   尉迟慕白胳膊动弹不得,脚还不住猛踢,口中狂叫:“不要拦着我!让我打死这个贱货!”   勾魂吼得更大声:“要是她现在被你打死了,你也就完了!” ○○九 突萌死志   昏死过去的郁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位中年大夫正忙碌地为她诊治,勾魂和浅云紧张地在一旁看着:那个贱货现在还不能死,所以才被辱、被虐,而不是被直接整死。方才尉迟慕白被她气得失去了理智,差点将她活活打死。若非勾魂死死拦住,此刻的她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饶是如此,她的左手和双腿均已断,棍伤、鞭伤数十条,仅剩一口气而已,生死难料。   一个时辰过去,伤口才全部处理完,大夫神情凝重地嘱咐:“这是伤药,一天一抹,这是内服药方,一天一贴,分两次间隔六个时辰服下,切不可断。这人伤太重,身子太虚,能不能活,只能看天意了。若是醒来,三天后你再通知我过来看看。”   勾魂赶紧应道:“好好好,祁伯,请这边走。”   离开前,勾魂不忘交待一句:“浅云,这里就交给你了。”   勾魂领着祁伯来到王府书房时,尉迟慕白和好友秋亦轩相谈正欢,完全没有刚才差点棍毙某人的不安。即使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在尉迟慕白的心里,仍然认为那个贱货死有余辜。   祁伯疾步走到秋亦轩身边,放下药箱,把过脉,这才放心地在秋亦轩下首安坐休息。轩儿原本身体健康,只是六岁时发生了一场意外,从此多了一个心悸又容易晕厥的毛病,不能跑,不能跳,连走路都少走为宜。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严重,时常动不动就晕了过去,每次都有可能不再苏醒,令自己不敢稍离左右。   勾魂也非常庆幸,寻常大夫恐怕已经直接宣告那个贱货只能等死了,也不知道是师兄运气好,还是那个贱货命大,今日正巧秋公子来祝贺师兄新婚,才有幸请到医术登峰造极的祁伯出手救人。若是师兄,断不会为了那个贱货去请秋公子,而祁伯向来不离秋公子左右,不管是谁,除非请到秋公子,才有可能请到祁伯。秋公子的身体,世人皆知,也许下一刻就是仙去之时,勉强他做任何事情就等于要他的命。师兄新婚当日,秋公子就是身体不适,才没有来烈王府祝贺,如今秋公子身体稍好就登门造访,足见秋公子亦是对师兄情深意重,不枉师兄将他当作知己。只是祁伯居然自己承诺三天后还会再来,也不知是看师兄的面子,还是那个贱货不知怎么竟合了祁伯的意。   已经向慕白表示了祝贺,又天南地北地海聊了一通,秋亦轩提出此行的另一目的——拜见大嫂,可慕白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秋亦轩故作愁眉苦脸状:“亦轩今日特来拜见大嫂,慕白若是不让,亦轩还怕将来大嫂不让亦轩进门哪。”慕白什么都好,就是当年先王妃一事,落下了心病,现在恐怕是要坚决阻断王妃与任何男子相见,可是自己实非需要防备之人。   尉迟慕白轻轻按住正要起身的秋亦轩:“就你这身体,大老远地来了,就是最大的诚意,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秋亦轩了然一笑:“不让亦轩拜见,是要金屋藏娇么!”这几日并未听到烈王府传出有关新王妃的消息,连三日回门都没有动静,莫非慕白的心病已经被新王妃医治好了?   尉迟慕白先是欲言又止,最后拗不过秋亦轩那温和目光中的咄咄逼人,终是说了一句:“你大嫂在床上休息,下不了地。”   秋亦轩闻言大窘,白玉般的脸上浮现一片红云,急急转而言他。   勾魂对师兄真是佩服之至,明明说的是大实话,那个贱货确实是“在床上休息,下不了地”,却让人听不出一丝端倪,还闹了个大红脸,无法继续追问下去。   。。。。   浅云恨恨地往炉子里添柴火,不时地看一眼那躺在床上、没有生气的贱货,祁伯嘱咐要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不,连熬药也在同一个房间里,时刻面对自己恨之入骨的贱货。   本来只是替王爷不值,为他出气,自从那个贱货设计牵累自己之后,又添上了自己的仇恨,五十军棍留下的切肤之痛,时刻提醒着自己,恨不得将那个贱货碎尸万段!   而如今居然还要照顾她汤药、饮食、起居,自己怎能甘心!可是,为了王爷,只有先忍了!   已经三天了,那个贱货还没有醒,可是却能吞咽自己喂的汤药和稀粥,哼,装得不怕死似的,进过了军妓营,天天被虐待、辱骂,又受了这么重的刑,即使这样的日子,还不是苟延残喘地想活下去,不然,怎么可能人尚在昏迷之中,却还能吃东西!   郁烈是痛醒的,恢复意识之后,唯一的知觉就是痛。全身上下,无论是肌肤还是骨骼,都痛心切骨,身不由己地轻颤,甚至连内脏都隐隐作痛。睁开眼,看到的是浅云忙碌的身影——哦,没死成,又被救活了。   最后的记忆,是慕白那张愤怒得变了形的脸,和不分青红皂白,如同狂风骤雨般朝自己袭来的棍棒。至于么,不就嘲笑他戴了顶绿帽子,就气得发狂,气量也太小了!这不是应该在将自己送到军妓营去之前就应该预料到的么?!自己天天被人骂贱货——这应该就是人人这么称呼自己的目的吧,时刻提醒自己别忘记了自己的肮脏——不也“笑”纳了,而自己不过说了他一次而已。若非那个勾魂故意提起军妓营之事,想打击自己,摧毁自己的意志,自己也不会用同样的方式进行还击。   在这样蛮不讲理暴虐成性的王爷手里,在这样上上下下同仇敌忾的王府,一直伤痛在身、体力无法恢复的自己,还能有机会活下去、逃出去么?   逃不出去的话,是不是还得继续这样每天都被折磨的日子,且永无休日?这样活着,虽然生命没有消失,可是与行尸走肉并无二致,与其过这样的日子,是不是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自己少受罪,别人也称心,皆大欢喜。在这个时空,没有自己最爱的胸外科,现代高级特工在这儿也英雄无用武之地,比在前世更加无牵无挂,毫无留恋。   郁烈想到这儿,重新闭上了眼睛,情绪前所未有地低落:都说我是装,那我就装一回吧,只不过是最后一回——装死,直到真死为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穿一回! ○一○ 真情假意   当浅云再一次为司空凝心喂药时,却发现她不再象前两天那般配合了,牙关紧闭,汤药怎么也喂不进去。浅云泄气地看着“将死”的司空凝心,开始担心起王爷来:王爷与丞相之间,恐怕又要掀起一场狂风暴雨,皇上这一回只怕也不会轻易饶过王爷。   正当浅云一筹莫展间,祁伯走了进来,同来的还有秋亦轩。浅云象是见到了救星,红着眼睛请祁伯再看看。   许是郁烈命不该绝,偏偏秋亦轩犯了病,在烈王府住下了,不然,以郁烈现在的状况,浅云断不会请祁伯再来一趟。而秋亦轩则是好奇能让祁伯惦记着的病人,这可是多年来祁伯第一次主动上门诊治。   把完脉,祁伯叹了口气:“丫头啊,好好的怎么就不想活了呢?老夫就是看到你受伤之后,治伤期间,脸上始终不消失的笑意,才费尽心力替你诊治,才破了老夫的规矩,再来看看你,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才好。”你当时的神情和当年轩儿的神情何其相似,都令老夫只看一眼就再也割舍不下。   郁烈一听,情知再也装不下去了,缓缓睁开了双眼,同时心中顿生暖意,心情也不再那么极度低落:自从父母牺牲之后,再也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没想到在这个时空,还有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在真心地关心着自己!   眼前自称老夫的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五官也不出众,唯有双目炯炯有神,又有着历尽沧桑的丰富。郁烈笑了笑,试着说了声:“谢谢!”还好,还能说出话来,是忘记给自己吃哑药了么?!   祁伯继续温言相劝:“疼就叫出来,不舒服就说出来,不会有人笑话你。有什么伤心事也可以告诉老夫,即使帮不上你,也总比闷在心里的好。老夫姓祁,你叫祁伯就好。”这一身的伤,该有多痛,这丫头竟然一声不吭,还对着自己笑,太令人心疼了。只是这儿毕竟是烈王府,自己也不方便过问府中之事。   郁烈只是笑笑,并不接腔:自己受罪也就罢了,何苦拉上不相干的人一起,区区一个大夫,在王府又能有什么作为,慕白又岂会轻易放自己出府,贻人笑柄。   见郁烈醒来,浅云已经热好了药端了过来,也许是因为有外人,也许是真的担心司空凝心不想活了,细心地喂着。   祁伯到一旁重新开药,郁烈寻着祁伯的身影,这才看到祁伯身边站着一名年轻男子,肤色格外白净,若不是有着明显的黄种人的特征,真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白种人。此人个头相当高,目测约一米八五,因为太廋,更显高挑,标准的豆芽菜型。眼睛深邃不可见底,眼神温和而又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令人不能轻易接近。一袭白色长衫,满身书卷气。见他也在打量自己,郁烈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秋亦轩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特别之处:五官还算精致,病态的脸色映衬下,相貌并不出彩。笑容淡淡的,也不见得动人,明显只是出于礼节才笑的。若说有什么值得再看一眼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包含了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所有的机警、睿智、坚定、沉稳,同时又闲适、从容、淡定、清灵。除了头,身体其余的部位全部被被褥遮盖,不得而知,顶多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   秋亦轩收回目光,看向祁伯开的药方,大部分是治伤的药,份量很重,看她的表情,看不出受了重伤,但是祁伯的医术不容置疑,看来,她还颇有些不简单。   祁伯将药方递给浅云,仔细叮嘱了几句,方才和郁烈辞行:“丫头啊,今儿老夫就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药和饭一定要好好吃,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辜负了老夫一番心意。”   离开烈王府,祁伯自言自语般念叨起郁烈:“小丫头,四肢断了其三,棍伤鞭伤无数,深受内力震荡,还不好好喝药吃饭,唉!真不知道什么人,会对这么个小丫头这么狠毒。”   秋亦轩闻言看了祁伯一眼,一言不发,继续闭目养神,内心却相当诧异:祁伯这是怎么了,自从三天前见了那个小丫头片子,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不叫不哭,还能笑出来,那是怎样的隐忍力!难怪祁伯的心被打动了!也不知道,慕白是从哪儿救来的,王妃刚刚娶进门,也不担心王妃吃醋。这趟烈王府之行,住了三天,也没见着大嫂,白跑了一趟。   秋亦轩和祁伯前脚刚刚离开,尉迟慕白和勾魂就回到了王府,得知那个贱货已然醒转,双双松了一口气。   “那个贱货,居然在祁伯面前玩寻死觅活的把戏,也忒小看人了。”勾魂边说边摇头,很不以为然。   尉迟慕白叹口气:“我们确实是轻敌了,看看她玩飞石,看看她在刑房的表现,听浅云说,让她洗个衣服,也别出心裁地用草木灰去污渍,那天还躲开了李侍卫的鞭子,似乎也会些功夫,虽然没有丝毫内力。丞相就是丞相,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丞相今日已经发话,要师兄带那个贱货回宁,虽说师兄今日搪塞了过去,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提起丞相,勾魂忧心忡忡,“师兄,看样子,那个贱货用刑是不会说真话的了,不如装作相信她的话,暂且放松对她的监管,放手给她机会出手,引出她身后之人,人赃俱获之后,再一举铲除,以绝后患。”   “进了我烈王府,还由得他人说三道四,丞相又如何!”尉迟慕白根本不将丞相的要求放在眼里,转而毫不留情地取笑勾魂,“你是败给了那个贱货,不敢再审了吧!”   勾魂嘿嘿讪笑:“什么都瞒不过师兄,那个贱货说话振振有词、滴水不漏,辱之,她又全然不当回事,用刑吧,伤成那样,她居然连哼都不哼一声。我勾魂自问也拷问过不少人,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勾魂小心翼翼地避开师兄被那个贱货嘲笑戴绿帽子这个让师兄几欲发狂一事,很委屈自己认下了师兄对自己的取笑。   尉迟慕白斟酌再三,最终同意了勾魂的建议:“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就在王府里放手给她自由,以我烈王府的防卫,她还能翻天不成,天长日久,就不相信她不露出马脚来。” ○一一 宫宴际遇(一)   尉迟慕白站在爱马“风影”旁边,咬牙切齿地看着司空凝心走过来,今天的她,身着盛装,面带微笑,风姿绰约。那微笑,让尉迟慕白觉得格外刺眼:这个贱货,这三个半月来,始终完美地扮演着她所谓的失忆之人,向浅云打探朝代、身世和本王以及烈王府的有关情况,连衣服都装作不会穿,昨天告知她今天要去参加宫庭宴会,她又提出不懂礼仪,浅云临时突击教她,却仅仅一遍就学会了。现在即将出发去皇宫,这个贱货居然笑得这么得意,失忆?想骗谁呢!真以为给你点甜头,你就可以再次觊觎王妃之位!真是痴心妄想。   郁烈的心情确实格外好:为了养伤,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可是,尉迟慕白不知道怎么转了性,竟然同意自己以飞石的制作方法,换取一日三餐和王府内有限的自由。今天,更是第一次踏出了王府大门。这半个月来,自己每日从慢走,到快走,再到慢跑,体力正渐次提高。所有情况都在逐步好转,逃离王府的希望近在咫尺,冬去春来,怎能不心情舒畅!今天也是郁烈自刑房嘲笑尉迟慕白之后,第一次看到他,由于心情好的关系,也没有觉得他特别可恶,毕竟他的怒气是针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司空凝心”的。再说等自己离开了王府,彼此就是陌路。   待司空凝心走近,尉迟慕白全身森寒之气更盛:“记住自己的身份,呆会儿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回来会叫你好看。”   司空凝心耸耸肩:“这么不放心,不如再喂颗哑药。”我又不是傻子,这一路上侍卫紧盯,皇宫里不跟着你,进或出皆不可能,哪有机会逃跑,再说,自己现在体力欠佳,跑也跑不快,与其第一次出门就暴露自己的企图,不如先给你留个好印象,减轻对我的提防,等时机成熟时再行动。   尉迟慕白几乎给噎得说不出话来:若是可以,本王早就下手了,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尉迟慕白冷哼一声,转身上马,留给司空凝心一个冷酷的背影。   马车很高,以郁烈的个头,只能很难看地爬上去。感觉到四周射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司空凝心不屑地双手一撑,一个巧力,很利索地就跳上去了。哼,真是小家子气,既然想要我好好配合,你自己不也应该做到最基本的么!   尉迟慕白和侍卫们看着司空凝心就这么跳上了马车,不禁大为疑惑:她不知道应该将搁在车后的马凳拿过来用么?还是要炫耀她的本领?抑或故意丢本王(王爷)的颜面?!   原本应该是侍卫将马凳放好,可是,谁也不愿意伺候这个贱货,这才出现了刚才的一幕。尉迟慕白扫了众侍卫一眼,一言不发地打马先行了,相信侍卫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路上,司空凝心小心翼翼地掀起车帘一角,将眼睛凑到刚好够自己一只眼睛大小的缝隙,尽情打量这个自己即将面对的世界。   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两旁店铺林立,热闹非凡,只可惜自己一个字也不认识,望“招牌”兴叹。不行,一定要学习认字,不然纵然逃离王府,也难以高质量地生存下去。   到了皇宫“养德门”前,司空凝心从马车中出来,正准备跳下去,就看到已经放好的马凳,司空凝心失笑,用昨天才学来的这个时空的淑女应有的仪态,从容地下了马车。   一路上不时有人过来寒喧,司空凝心尽可能地隐在尉迟慕白高大的身体后,在尉迟慕白示意时,才上前行礼、问安。尉迟慕白对司空凝心的表现甚是满意,不再对她冷言冷语,二人一路无话到了养生殿前。   “心儿啊,大娘我总算见着你了。”一个中年美妇疾步上前,亲热地一把拉住了司空凝心的手,“让大娘看看你长胖了没有,告诉大娘,烈王爷对你好不好?”   司空凝心很不习惯这样的热情,可是又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将其推开,只得轻声回道:“心儿过得很好,王爷对心儿也很好,谢谢大娘还挂念着心儿。”这,应该就是司空凝心的家人了吧。   司空凝心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想要摆脱中年美妇。   那中年美妇竟紧抓不放,也跟着跨前一步,同时,一个纸条从中年美妇手中传递到郁烈手中:“心儿过得好,大娘就放心了。唉,你娘去得早,大娘又里里外外,忙忙叨叨地,也没顾得上你。等你出嫁了,大娘总觉着心里空了一块似的,想你得紧。。。。”   中年美妇的唠叨被一中年男人打断:“好了,好了,见着了,就可以放心了。你们娘儿俩要叙旧,以后有的是机会,先进去吧,可别误了时辰。”   尉迟慕白微一欠身:“岳父岳母,请。”声音不冷不热。   待丞相夫妇转身前行,尉迟慕白一把抓过司空凝心的刚刚被丞相夫人握过的手,将司空凝心掌心尚未来得及看的纸条夺过去,恨恨地低喝一声:“走。”   烈王爷夫妻就以手牵手这样亲密的姿态出现在养生殿门口,令众人眼前一亮:好一对璧人。   以战神之称闻名的烈王爷,高大威武,气势如虹,白玉冠束发,五官镌刻般俊美无俦,身着青色云纹锦袍,纹以银丝祥云,将如虹气势内敛,醒目而不张扬。   从未有人见识过的烈王妃,娇小柔弱,小鸟依人,双凤白玉簪绾同心髻,眉若远黛,鼻似琼玉,双眸晶灿如星,樱唇不点而红,身穿粉色桃纹上裳,同色银纹百蝶穿花烟云裙。行走间,如云裙裾轻摆,似行云流水,珍珠步摇微荡,与星眸同辉。   突然,司空凝心一不小心,踩着裙摆,身体顿时向前倾倒,尖叫声、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身旁的尉迟慕白一个漂亮的燕子抄水,稳稳地将她搂入怀中,四目相对。   司空凝心面带桃红,羞愧不已:此前除了学习礼仪之时,从未穿过曳地长裙,方才一路行来,自以为已经没有问题,放松了警惕,结果偏偏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岔子!   尉迟慕白心中震怒不已,却表现出一脸紧张担心,以仅司空凝心能听到的声音低斥:“做戏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可在众人看来,这是一副再温馨不过的夫妻恩爱画面! ○一二 宫宴际遇(二)   “好一个伉俪情深,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皇上非常庆幸自己今天特意不让太监通报就进入养生殿,才见到如此精彩的一幕,也很高兴自己的赐婚有如此美满,“若非朕强令爱卿今日定要将爱妻带来,恐怕还见不到烈王妃的娇颜,不明白爱卿为何不愿让烈王妃抛头露面,总是推说身体不适,有娇妻若此,果然会舍不得啊,呵呵呵呵。”   众人这才发现皇上已然到来,忙不迭地参拜行礼,尉迟慕白也迅疾放开了司空凝心,随众人同时叩拜。   今日是三月初一,也是洪武国的芳春节,庆祝春天的到来,在这个务农为主的国度,是仅次于春节的节日,洪武国上下会举行各种活动进行庆祝,也是唯一一个不拘礼节、不限庆祝形式的皇家宴会。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君臣同欢,家眷共乐,酒过三巡,皇上笑问:“今日众爱卿有何佳作、佳艺?”由此拉开今日宴会**的序幕。   司空凝心与尉迟慕白并排而坐,优雅地进食,安静地观看,看文臣频出妙词佳句,看武将舞剑弄刀,看少女争奇斗妍,有些百无聊赖。尉迟慕白坐定之后,悄悄打开纸条扫了一眼,随即揣入怀中,心中颇为不愉,若有所思地看着司空凝心。   这温馨的一幕,继两人入殿时的精彩亮相一起,让殿内不少人嫉妒不已,憎恶的目光纷纷射向司空凝心。尉迟慕白是洪武国唯一的异姓王爷,因着卓越的战功赢得洪武国百姓的爱戴,在洪武国朝庭异军突起,是各方势力延揽的重要目标,联姻自是其中最快捷有效的方式,也不乏众多爱慕烈王爷、一心欲嫁与他的女子。奈何自丞相长女之后,尉迟慕白统统拒绝,直到皇上赐婚。   司空凝玉,司空凝心的六妹,丞相府最受宠的幺小姐,最是气愤:凭什么一个草包可以成为王妃,还是自己最喜欢的烈王的王妃!   “烈王妃往日在娘家看不起众姐妹的琴棋书画,今日怎么不为皇上献上一艺,以示诚心?”司空凝玉终是忍不住发难了。   司空凝心在全殿人的注视中从容起立告罪:“请皇上恕罪,日前臣妾不慎摔着了头,如今记忆全失,如同三岁幼儿一般无知,不能为皇上祝兴了。”方才的纸条,定是想命自己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正好趁此机会将真正的司空凝心的过往一举抛开,让想利用她的人死心。自己的话一出口,就看到丞相不可思议的目光朝自己直射过来,阴冷莫名。   司空凝心话音刚落,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不知来自何人:“明明是什么都不会,草包一个,装什么装!”   司空凝心权当没有听见,自顾自坐下,看到尉迟慕白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皇上也为司空凝心解围:“难怪尉迟爱卿总推说你身体不适,不肯带你来参加宫中聚会,原来确有其事,既如此,烈王妃就好生养身。。。。”   “皇上,今日殿中俱是成*人,三岁幼儿的天真可爱最是有趣,今日这样的节日,不妨让烈王妃表演一个节目,为大家助助兴,博皇上一笑,可好?”皇上身边的梦妃撒着娇,软言相求。   梦妃是去年选秀女时新进宫的,不到一年,就尽得皇上三千宠爱于一身,如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朝政,大她三十岁的皇上对她是言听计从。   看着身边娇笑如花的爱妃,听着令自己**的娇语,皇上当即改口:“这殿中如此热闹,烈王妃不如同大家一样,融入其中,也来个节目,或许有助于恢复记忆,呵呵。”   尉迟慕白起身想要再次推辞,梦妃已经先开口了:“知道尉迟爱卿护妻心切,可是,不过是皇上一个小小的要求,既不是为难烈王妃,表演得不好也不伤大雅。再说,适才烈王妃的谈吐落落大方,足见其记忆虽失、聪慧尚在。尉迟爱卿就请安坐吧。”自己进宫前也爱慕烈王爷,并当面向他表达了爱意,谁知却被拒绝,没有逃过去年的选秀,入宫来侍候年纪堪比爷爷的皇上。自己誓要向他报复,化悲愤为力量,打点起全副身心,赢得了皇上的独宠。自打进殿看到烈王夫妇的恩爱场面起,心中的愤怒就不可抑制地喷薄而出: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也别想得到!   此话一出,尉迟慕白再反对就不近情理了,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司空凝心,却不知,此举更加激怒了某些人嫉妒欲发狂的心。   表演节目?司空凝心有些石化,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怎么把自己缩小到实际年龄的十分之一?!三岁,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根本就记不起来三岁应该是什么样的表现了。   司空凝心随着宫女来到后台进行准备,一路盘算,表演什么节目呢?唱歌?记忆中的都是情歌;跳舞?熟悉的都是交际舞之类成年人的舞蹈,初学时的舞蹈已经记不起来了,再说,以烈王妃的身份,选择跳舞的话,尉迟慕白肯定又要对自己不满;乐器?自己只会钢琴,这个时空怎么可能有。。。。   墙角不起眼处,一架外形古朴、似曾相识的乐器跃入司空凝心的眼帘,宫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马上用希冀的眼光看司空凝心,激动地问道:“烈王妃会弹这个羽管键琴么?这架琴是隔海相望的扶遥国三年前送来的礼物,至今洪武国无人会弹奏,当年皇上还承诺,若是有人能弹奏此琴,可以满足那个人的一个愿望。可惜三年过去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试过。这琴本来是摆在表演台上的,如今却只能放在墙角,每天只有负责清扫的宫女会看它一眼。”   “满足一个愿望”!这句话在司空凝心心中引起了强烈震荡,自己不正急需一个离开王府的机会么?!司空凝心快步上前,掀开琴盖,是钢琴!是最老式的拨弦古钢琴!老天爷还真是善待自己,第一次出府,居然就能遇到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就是它了!   司空凝心试了试,双手还不够灵活,配合也不够协调,尤其是少用的左手和双手的无名指、小指!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豁出去了!   殿中众人俱在等待司空凝心的表演,断断续续、未曾耳闻的琴声传来,令人疑惑不解。慢慢地,琴声逐渐连贯,流畅,优美,却在众人刚刚听出味道时戛然而止。 ○一三 宫宴际遇(三)   稍倾,那架已经淡出洪武国人记忆的羽管键琴被抬到表演台上,烈王妃带着自信的微笑坐在琴凳上,开始演奏。   适才的练习,熟悉的乐曲中,司空凝心仿佛回到了前世那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自己为了提高双手的的灵活性、协调性,锻炼左右脑,达到令拿手术刀的手完美的境界,曾经痛下苦功练习钢琴。没想到今天会成就自己把握如此机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司空凝心和羽管键琴,大家都很好奇此琴的演奏方式。只见司空凝心的十指以快得不可思议,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上下左右翻飞,在琴键上跳跃、滑动,肖邦的一曲《小狗圆舞曲》,从司空凝心的手下流泻而出,为大家描绘了一个充满活泼气息的场景:一群人正在自由自在地跳舞,突然窜进一只可爱的小狗,被人们逗得团团乱转。。。。   不到两分钟,司空凝心的表演就结束了,殿中众人却仍然沉浸在节奏欢快的乐声构造出的顽皮可爱的场景中,渐渐地,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有人击节称赞,有人不敢置信,有人妒火中烧……   尉迟慕白一边聆听着司空凝心的出色演奏,一边紧盯着着丞相一家的反应,忽略了心底的一丝异样的感觉。丞相本人是不动声色,而其家眷却是震惊、怀疑、嫉妒、不敢置信皆有之,难道,这个司空凝心是货真价实的丞相五女?   司空凝心表演结束,并未回到原座,而是直接走到皇上面前,郑重地行礼:“皇上,臣妾适才听闻皇上曾经有旨,可以满足能够弹奏此琴者一个愿望,此话当真?”   尉迟慕白闻言狂怒,疾步如飞,在司空凝心旁边跪伏不起:“皇上,臣妻无状,请皇上恕罪。”然后乘机传音入密给司空凝心:“你不想活了,皮肉几天没挨打就开始痒了!”语气冷酷无比。   “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当然算数,烈王妃真是才艺卓尔不群,竟然能够将这洪武国无人会弹的羽管键琴,弹出无比美妙的音乐来,而且手法如此娴熟,即使没有朕的这个旨意,朕也要嘉奖烈王妃!尉迟爱卿,让你家王妃说说她的愿望无妨,朕相信她自有分寸。”皇上本已有奖赏烈王妃的打算,只是没想到烈王妃还会搬出这么一个法宝来,不过,自己当年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见证之人颇多,不好否认。只是这烈王妃可要知好歹才好,别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机会难得,司空凝心怎肯就此罢休:“只是臣妾的一片私心,不知能否和皇上以及臣妾的夫君一起私下说?”无论如何,尉迟慕白也算是可怜之人,自己还是给他留点颜面,不然一任王妃给他戴上绿帽子,一任王妃自己要求下堂而去,公之于众的话,恐怕他会颜面全失,受不了打击,对自己恨之入骨。这样的话,自己即使离开了王府,也公然树下一个强敌,今后的日子定不好过。   “好,朕答应你。宴会结束,你们夫妻单独留下来与朕说。”皇上开始好奇,这个名不见经传,今日突然绽放异彩的丞相之女,如今的烈王妃会有怎样独特的私密愿望。   “皇上,不能现在就说么?!等宴会结束,臣妾恐怕就没有机会说出来了!”等宴会结束?那怎么行!尉迟慕白定然会找借口不给自己这个机会的。   尉迟慕白再次要求:“皇上,臣妻目前只有三岁的智力,童言童语,还请皇上不必放在心上。”既然你自称自己“如同三岁幼儿一般无知”,就不要怪本王籍此说事儿。   梦妃早就后悔自己制造机会,让那司空凝心平白无故出了名,还能达成自己的愿望!早就想阻止皇上兑现自己的旨意,尉迟慕白的话一出,深有同感,赶忙附和:“尉迟爱卿说得太对了,如今的烈王妃只有三岁孩童的想法,又怎能提出什么愿望来,不过是小孩子家家胡闹罢了。”自己早就打探过,司空凝心明明是个草包,才放心地逼迫她,好让她出丑,好让尉迟慕白看看他有个什么样的草包妻!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司空凝心今日怎么会突放光彩?!   “烈王妃固然是孩童心性,朕可不是,朕做出的承诺,怎可因为对方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力就作罢,爱妃,你说呢?”梦妃那点小心思,自己早就清楚,只不过见她平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自己又贪恋她的年轻貌美,不予计较罢了。此时见她极力帮着尉迟慕白说话,心中醋意猛升,说到后来,竟有了平时从未有过的不耐,令梦妃如梦初醒,赶紧闭口不言,皇上这才接着对司空凝心说道,“烈王妃,就这样罢。”   皇上这话,既是明着说梦妃,同时也是提醒尉迟慕白,不要妄想要求朕落个不守承诺的话口。尉迟慕白无奈,只有先携亦不甘心的司空凝心回座。   司空凝心坐在尉迟慕白的旁边,能感觉到他控制不住而散发出来的怒气,小心地防备着,紧张地思考着对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将自己强行带回王府吧?可若他不动声色地点了自己的穴位,自己也没有一点办法。若是出去,他更是可以为所欲为。。。。   尉迟慕白正暗自懊恼这次没有坚决推掉此次宫宴,带着司空凝心这个贱货一起来了,更气恼这个贱货胆大包天,居然将自己临行前的警告不放在心上,居然胆敢要求皇上兑现三年前的承诺,天知道她会提出什么不合理的愿望,说出什么不合理的话来!不行,一定要在宫宴结束之前,让她闭上嘴!   片刻之后,司空凝心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尉迟慕白很着急地抱起她,匆匆向皇上告罪:“皇上,臣妻自头部摔伤之后,经常晕眩,容臣先行告退!”宫宴即将结束,没有时间了,只能铤而走险。现在,不赶紧走,若是太医来了看出端倪来,就麻烦了。   先是目睹了尉迟慕白夫妻二人的恩爱秀,又听司空凝心自爆病情,皇上不疑有他:“速速回去好生调养,朕还等着她来提愿望。” ○一四 仇恨发芽   司空凝心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王府那间自己在这个异世初醒时住的木屋,而且,又不能说话了。这个尉迟慕白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畜生!自己原本还想着不得罪他,从而处处维护他,没有在养生殿当众索要休书,现在竟落得这么个下场,前面的所有努力全都白废了!而且,王府众人的防备之心必定更重!然而再一次陷入绝境中的司空凝心却压根没有想到死,没有想到要放弃,而是有一种情感在滋长。   原本一直能够理解接受的、王府诸人对自己的侮辱和虐待,司空凝心统统都不曾放在心上,知道那只是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态度。而且,依然还觉得自己只是象前世那般在执行任务,也从来都只当自己是一个过客,下意识地并没有将自己融入到这个时空,这才只是关注自己如何脱离现在的境况,而没有在意所受的折磨。   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之后,自己做出了最大努力之后,得到的仍然是没有任何改进的态度!司空凝心再也不能当作不关自己的事,再也不能对尉迟慕白将所有怨恨全都发泄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却无动于衷了。   在司空凝心心中,仇恨的种子其实早已播下,现在只是正式开始生根发芽罢了!而且一经发芽,就开始疯长!在司空凝心看来,尉迟慕白及其下属的人性,已经达到了无可救药、人神共愤的地步,根本不值得自己去理解、同情。原本自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达到改变他们的看法,从而达到改善待遇、最终离开王府的打算根本就行不通,这根本就是一群不将自己当人看的人渣!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令司空凝心感到奇怪的是,似乎仅仅只是搬回了原来的住处,缩小了能够自由活动的范围,和不能说话而已,别的方面,尉迟慕白并没有苛刻自己,更没有故意折磨殴打自己。自己和以前一样,可以在王府后院自由走动,伙食比养伤期间更丰盛,驴肉、马肉、鸭肉、狗肉,天天不重样,甚至还有当季的桑椹,这可是倍儿好吃却极不易储藏和运输的水果。   司空凝心当然不会天真地相信尉迟慕白及其下属改性了,那么他究竟在玩什么花招?!司空凝心很想当面问问他,可是,回到王府半个月了,尉迟慕白从来就不到后院露面,而自己又去不了前院!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司空凝心正式开始了体能恢复训练。后院里,侍卫们每天都能看到瘦小的司空凝心,穿着改得奇形怪状的衣衫,时常做着各种动作奇怪的运动,只不过,依着王爷的交待,没有人干涉。   这天司空凝心正吊在树上做引体向上,后院一阵喧哗,几名侍卫将羽管键琴搬进了后院一间空屋,其中一名侍卫还特意告诉司空凝心:“王爷让小的转告,你的愿望,王爷帮你实现了。”   什么?我的愿望,他帮我实现了???见鬼!我的愿望,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愿望,他凭什么自作主张!我的愿望,我唯一离开这儿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司空凝心欲哭无泪。   没有人能够交流,没有出府的可能,司空凝心的一方天地,就是这四千平的后院,弹琴,成了司空凝心除体能训练外,唯一的娱乐,唯一的消遣,唯一表达和发泄自己情感的声音。这样的境况,司空凝心的琴声里,不是绝望,不是落寞,而是昂扬的斗志和坚定的复仇信念,就如同父母牺牲时,自己放弃最爱的胸外科,毅然决然选择特工之路时的坚决。   尉迟慕白正式荣升为司空凝心的大仇人,他强加给她的耻辱,他剥夺的她的自由,他毁灭的她的希望,这一切,终有一天,都要加倍偿还!这个信念一直激励着司空凝心,让她在孤独寂寞中不断前行,在没有希望的恶劣环境中坚持,再坚持!   司空凝心加强了体能训练强度,除了必要的休息,全部用来进行各种锻炼。只是腹部时常有些不舒服,不能高强度、长时间进行练习,司空凝心知道是自己太过急进,于是调整了训练程序,尽量做到松紧有度,张驰结合。   休息的时间,司空凝心大都用来练琴。羽管键琴,与现代钢琴相比,还是存在很大差别,司空凝心从头开始练习,那天在宫宴上的表演太过粗糙,只能唬弄那些门外汉。很快,就达到一定水准,能够如行云流水般敲击琴键,可以真正开始弹奏乐曲。其中,弹得最多的要数特工训练时反复聆听的《出埃及记》,乐曲中蕴含的惊心动魄的力量和脱离压迫的释放感,让人热血沸腾,最适合激励人的斗志,鼓舞人不断前进!   每天夜幕降临之后,司空凝心就会弹起羽管键琴,有空闲的王府侍卫们,都会赶过来听,直到琴声结束,才会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种异状很快就让尉迟慕白发现了,气急败坏地去往后院,要制止那个贱货,可是边走边听到的琴声,让他情不自禁地慢下脚步,被琴声中透射出的悲壮、苍凉、宏大、雄壮、深邃深深震撼,让久经沙场的尉迟慕白产生了强烈共鸣,最终止步不前,在琴声终止之后,悄然离去。   第二天,同一时间,尉迟慕白神差鬼使般,又一次站在后院墙前,听司空凝心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出埃及记》,气势浩大,气魄恢宏,还有司空凝心心中强烈的恨意,高昂的斗志。可是这样的琴声,却奇怪地让尉迟慕白脑海中,不时闪过司空凝心那张时而倔强不屈,时而充满自信,时而轻蔑嘲讽,时而孤独无奈的,瘦削苍白的面容,还有那双不时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手。   从此,只要尉迟慕白在王府,就会一次不落地,从头到尾,听司空凝心弹琴。日复一日的琴声中,尉迟慕白对司空凝心,不再是只有强烈的仇恨,竟有了一分欣赏,一分佩服,一份想去探索她更多的**。   原本害怕王爷怪责而离开的侍卫们,渐渐敢于聚在王爷身边,一起聆听。然而也仅仅止于听琴而已,和王爷一样,个个对司空凝心现在的境况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一五 琴韵服人   尉迟慕白又一次沉迷在悠扬的琴声中,现在司空凝心的琴声里,多了几许丝丝缕缕的淡淡忧伤,条条束束的微微惆怅,尉迟慕白的心,也随着琴声一起,起伏不平。   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这样对待她,对么?   然而心中另一个声音马上抹去那一分刚刚冒头的怀疑:她是曾经狠狠伤害过自己的那个贱女人的妹妹,那个贱女人的每一个家人都是自己的仇人!她是丞相硬塞给自己的一颗棋子,宫宴时递给她的纸条上,就清清楚楚地写着给她的命令,催促她马上展开行动,她是自己的敌人!对待自己的仇人和敌人怎么能够心软!自己不是一个人,想想被那个贱女人气得不得不离开王府、到灵山寺静养的娘亲,想想那些追随自己的部下,怎么可以放任一个仇人、一个敌人潜伏在自己的王府等待时机随时准备兴风作浪!   勾魂在一旁看着深深陶醉其中的师兄,不禁开始担心,那个贱货不就是会弹那别人都不会弹的莫名其妙的琴么,如果师兄继续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会改变主意?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师兄已经因为第一任王妃性情大变,自己再也不能看着又一个女人将师兄彻底毁了!   旁边传来两轻一重三道脚步声,勾魂回头一看,原来是师兄的一文一武两位好友:楚仲勋、秋亦轩和祁伯。勾魂正要问候一声,两人同时示意制止,勾魂暗恼,这两人怎么也和师兄一样,被琴声勾走魂了?这琴声有什么特别魅惑人之处不成?!   这段时日,司空凝心的满腔仇恨已经逐渐化作了昂扬斗志,体能训练进展也不错,心情转好,弹的曲子也发生了变化,《童年的回忆》、《星空》、《Kisstherain》、《雪之梦》……一一信手拈来。   琴键在司空凝心的手指下,流转出一个个澹然的音符,勾勒出一副副动人的画卷,如珠落玉盘,如风掠檐铃,让人完全陶醉其中。。。。   好像回到了简单澄澈的童年,只有天真、纯净、清新,充满幻想,远离现实的虚伪、功利,没有伪善、假装,没有污染、黑暗,那些永远透着阳光和绿叶的时光,象从清可见底的潭底不断涌出的泉水,冒出一个个美丽的泡泡,荡涤人的心灵。。。。   手指在琴键上快速滑过,象一道流星划过天际,紧接着跳跃、清丽的琴声,就象天际的星星,在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深邃的星空,云卷云舒,浩瀚无垠,激发人无尽的遐想。。。。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仿佛听见了清脆的滴落声,犹如跌宕起伏的心情,又似五味杂陈的人生,那是浸染、润透心灵的如丝细雨,挂在枝头,在清晨的阳光里,晶莹、剔透。。。。   琴声变得轻快跳跃,就象有人迈着那跳跃的步伐,在无边无际的雪地中漫步,回忆快乐时光,回想经年趣事,忽而眺望,忽而沉思,忽而失笑,感叹时光流逝,感慨时过境迁。。。。   那些走过的路,遇到的人,曾经的心情和故事,曾经的快乐和忧伤,也象流水一样从心底流过,在琴声的温柔诉说中,逐渐淡化、沉淀,最后只留下潺潺的流水声,云淡风轻。。。。   乐风猛然一变,司空凝心又弹起了《出埃及记》,雄壮坚毅,气势磅礴,有如裂石穿空,又似惊涛拍岸,漏*点四射,铿锵有力,波涛汹涌,热力澎湃,恰似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尽兴的司空凝心步出房门,回到木屋,准备下一项训练,全然不知,后院墙外有一群人听得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楚仲勋从对琴声的沉醉中清醒过来,随即兴奋地大叫:“慕白,嫂子琴艺如此高超,太令人意想不到了,好像比上次在宫宴上演奏的要好太多了!你何其有幸,娶到这样一位文武双全的奇女子!”自己早就听说了宫宴上烈王妃大放异彩,早就想来亲耳听听那三年来无人弹奏过的羽管键琴的声音。只是制作飞石的新工具,因为只有理论,没有烈王妃的亲自指点,很费了一番功夫才试制成功,不然,自己早就来了,何需紧赶慢赶地赶在慕白的生日前夕才来。   难抑激动心情的秋亦轩再加上一句:“何止是琴艺高超,那曲谱更是绝妙,让人如入仙境,能够荡涤心中污垢,沉淀心灵杂质,完全释放情绪,找到心的归宿!最后那一曲,更是让人心潮澎湃,慷慨激昂!想不到嫂子竟是如此高手中的高手,实令人难以企及。慕白,这次你无论如何要让亦轩拜见嫂嫂,让亦轩当面向嫂嫂讨教!”这琴声,让人如入梦境,分不清哪里是自己生活的彼岸,哪里是彼岸生活的自己。   尉迟慕白尚未来得及张口,楚仲勋就大叫:“后天就是慕白寿诞,嫂嫂定是要弹琴为慕白祝寿,咱们也顺便沾点光,多听几首!慕白呀慕白,从今往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羡慕你啊!”   楚仲勋如此一说,让尉迟慕白将原本要说的话吞进了肚里,是啊,如果自己的寿宴上,能够让她弹上这么一曲,那确实是锦上添花,再也没有遗憾了。   勾魂不以为然:“那个贱货有什么资格给师兄祝寿,我洪武国琴艺高超的人何止她一个!”   楚仲勋大吃一惊:“慕白都将人带去参加宫宴了,不是就意味着两人已经和好了么?!而且我还听说,烈王府派人打听孕妇的喜好禁忌,不是已经有喜讯了么?!勾魂你怎么还这么说?!”   两人的对话让尉迟慕白心中一个激灵:自己怎么能够听了几首别样的曲子,就忘记了仇恨,就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进行的计划,尉迟慕白啊尉迟慕白,你的心什么时候会对敌人变得那么柔软了?!   “什么时候想听琴,就什么时候让那个贱货弹就是了,至于寿宴,她想都别想!”尉迟慕白说完就转身离开。   唯有秋亦轩当场愣住:怎么会叫堂堂烈王妃“贱货”?!就算慕白为她姐姐的事迁怒于她,也不必用这样的称呼不耻于她、羞辱她。这样一个能作出如此清灵之曲、弹出如此清越之音、才情横溢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贱”!琴为心声啊! ○一六 发现真相   除了体能训练,最重要的一项是摸清王府暗卫的分布,找出一条最为安全、快捷的出逃途径。司空凝心知道侍卫们都有内功,自己很难察觉他们,除非已经很接近他们,感受到他们的气场。而他们却能轻而易举地就发现自己,有时会出声喝止自己,有时会视而不见,以免暴露位置。郁烈不管不顾,只要是允许自己走动之处,都不断刺探究竟。有时脚步沉重,横冲直撞,似乎在发泄心中怒气;有时步履轻盈,蹑手蹑脚,似乎在玩猫捉老鼠,自娱自乐。   侍卫们逐渐习惯了她的“胡闹”,而司空凝心也逐渐摸清了布防底细:这个尉迟慕白还有点水平,布防可谓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不愧是侍卫们吹嘘的比皇宫还安全的王府。不过,身为高级特工的自己,还是找到了其中的薄弱之处,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故意留下空隙,等君入瓮的嫌疑。   肚子发出鸣叫声,司空凝心叹了口气,今天不过是多弹了几首曲子而已,就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就饿了。其实自己的运动量也不算很大,怎么就这么容易饿呢,一天吃四五顿都经常觉得不饱。这么能吃,身材也不断丰腴,运动量不足以抵消进食量。自己也曾经控制过食量,可惜效果不佳,反而饿得心慌,四肢发软,只好作罢。好在自己去做吃的,也没有人阻止,反而在厨房留下充足的食材。   司空凝心转身朝厨房走去,意外地发现厨房已经有了光亮,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拢。   “又添了这么些驴肉、马肉、鸭肉、狗肉,会吃不完坏掉的。”是司空凝心第一次住在小木屋时那个送过几次饭的年轻女子,后院的厨娘,自从司空凝心受伤后,就只有浅云给自己送了。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保证那个贱货一直吃这些个东西就行。对了,这些蔬菜我全拿走了,以后你也不要给她做,晚上也不要留了。”是浅云恶狠狠的声音。   年轻女子有些迟疑:“那个贱货聪明得紧,一点蔬菜都没有会起疑的,晚上不留就可以了。那个贱货似乎还有没发现身体的异样,成天活蹦乱跳地折腾呢,别让她起疑不吃了才好。”   浅云甚是得意:“起疑又能怎么样,她还能活几天,哼!”   听到这儿,司空凝心疑心顿起:吃那些驴肉、马肉、鸭肉、狗肉,不吃蔬菜就会死,这是什么道理?于是愈加凝息屏气细听。   “这些有禁忌的食物,那个贱货吃得已经够多的了,刚才勾魂真的还叫你加量?”   “是啊,说是王爷被她的琴声迷惑了,似乎要心软了。”   “唉,女人就是受罪的命。可惜以后就听不到那么好听的琴声了,说是咱洪武国独一人呢。”   “和王爷的心情和名誉比起来,那算什么!哼,到时候叫那个贱货痛死,不痛死,我也会给她弄死,哼,叫她陷害我,害我挨军棍!”   “王爷还真是聪明,利用那个贱货怀孕了,净给她吃些会导致难产的食物,将来生产的时候,就可以不着痕迹地解决那个贱货,轻松除掉丞相安插在王府的细作。”   司空凝心听到此话,感觉似有一盆冰水兜头泼来,瞬间掉入冰窟般浑身冷颤不止,几欲窒息,实在是太太太令人寒心了!难怪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也不阻止自己运动,原来是要制造一个“自然”死亡的假象。   可是,就算自己是丞相派来的细作,自己什么时候做过危害王府、危害尉迟慕白的事情,居然要这样对待自己!即使是真正的“司空凝心”,也可能只是被逼的呀!看不顺眼,休了就好了,那该死的尉迟慕白却选择了对一个古代女人来说再耻辱不过的方法:先轮jing,再羞辱,最后虐杀!尉迟慕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司空凝心愤怒的。   “你不知道,现在京城里都在传王爷对王妃疼惜着呢,派人打听孕妇的禁忌,说是担心王妃身体不好,吃不了生孩子的苦呢!”   “是啊,到时候那个贱货难产死了,不单对皇上有了交待,丞相也无话可说,没办法再找碴针对王爷了。”   如冰的体内,一团团怒火熊熊燃烧,司空凝心悖然大怒:真是想做biao子还要立牌坊的畜牲,假君子真小人的伪君子,丧心病狂的无耻之徒,杀人不眨眼的暴戾狂魔!想让我死?我偏要活给你看!想圈禁我?我偏要逃出去!然后再杀回来报仇雪恨!   “别说了,别让那个贱货听见了。”   “听见又能怎么着,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她自己跑不出去,谁又能进这苍蝇都飞不进来的烈王府来救她!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说她都是戌时才来么,还有半个时辰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了。不然,到时王爷怪罪下来,咱担责任、受惩罚事小,坏了王爷的大事就不好了。”   “也罢,就不说了。”   两人开始嘻嘻哈哈地说些体己话。   司空凝心强自控制自己的情绪,默念特工准则:第一条,冷静;第二条,冷静;第三条,还是冷静!长期以来训练有素的心理素质,让司空凝心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无比愤怒的情绪,然而,仇恨却无限放大。   司空凝心忍着肚饿的难受,不发出任何声响,直到时近戌时才悄悄退后,然后和往常一样冲进来,装作一副饿极了的模样,拿起灶台上已经做好的食物就大口大口地吃:反正已经吃了一个多月了,不差这一顿,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她们发现自己有任何异样,从而怀疑自己。   填饱肚子,司空凝心已经没有心思继续训练,回到木屋,颓然躺下,将手放在小腹:这儿有个小宝宝么?呵呵,有五个月了吧,自己居然不知道!前世自从做了特工,就再也没有朋友,自己也从未特意探知男女之事,根本就不知道怀孕的症状,更不知道怀孕的禁忌。大姨妈没来,还以为是这具身体还没有发育成熟,再说现在肚子也不大啊,真的怀孕五个多月了么?还糊里糊涂地奇怪自己怎么那么能吃,原来是两张口要吃啊,还照往常的吃法,自己能不觉得饿么?   无缘无故要做妈妈的感觉很奇怪,司空凝心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不知道孕妇要注意些什么,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王府。   那么,逃离王府的行动必须提前了!越等,肚子会越大,行动会越不便!   尉迟慕白,你给我好好地活着,活到我回来为司空凝心,为郁烈,为宝宝报仇的那一天! ○一七 逃出王府   司空凝心抛开一切杂念,理性地研究分析,选择判断最佳出逃路线,结论是:没有!烈王府的防卫有漏洞,但是不足以让自己无声无息地到达府外,必须自己制造混乱,希望能够引开侍卫。已经没有退路,留下来就是等死,而且一尸两命!   当黑夜过去,新的一天来临,司空凝心照常晨起锻炼,眼神依然平和,浓浓恨意被完美掩饰,怒火和仇恨只放心间。   晚饭过后,当司空凝心的手再一次放上羽管键琴,奔腾而出的是无尽的悲伤和愤怒,让听惯了司空凝心弹琴的人不由暗自心惊,好在昨天也是一改往日的风格,众人皆是抱着欣赏的心态,以为不过是寻常练习,没有人产生怀疑。   秋亦轩的心彻底为琴声折服,不同的意境,不同的感情,统统演绎得如此完美到位,愈加好奇慕白始终不让自己拜见的大嫂是怎样一位独特的女子。   “慕白,亦轩真的不能再等到明天了,现在就带亦轩去拜见大嫂,去见识一下大嫂的风采!”   尉迟慕白有些诧异地看着秋亦轩,亦轩从小因为身体不好,只能静养,可也因此造就了洪武国一位最年轻的文坛泰斗,琴棋书画亦样样皆精,很少能看到他如此倾心于他人的技艺,更从来没有如此急切地想要结识一个人!   面对自己从未拒绝过的秋亦轩的急迫恳切,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突然在全身蔓延,尉迟慕白不忍拒绝却又极度不甘心就此让步:“还是改日吧,天晚了,不方便。”说完匆匆掉头就走,害怕秋亦轩不肯放弃,继续纠结于这件事。   秋亦轩真是太惊讶了,慕白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不能让自己见一见呢,连仲勋都见过了!秋亦轩看向仲勋,仲勋耸耸肩,摇头作无奈状。   秋亦轩无奈,只好问楚仲勋:“你是什么时候见过大嫂的?”   楚仲勋没有直接回答:“我的新飞石加工工具,就是大嫂发明的。”   “大嫂连这个都会?那有好几个月了!亦轩真是太好奇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她的只字片语,却突然间听说她似乎无所不能,不是说她受伤了,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力么,真难以想象,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可惜慕白死活不让见。再有,慕白他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看着象是在和谁斗气似的。”秋亦轩微微皱起眉头。   “你也知道慕白这几年变得性格很别扭,不过,现在好像有些被大嫂所左右了,听说,他每天都来听琴呢,我倒是很期待新大嫂能帮慕白找回原来的热情开朗。”   秋亦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方才琴声传过来的方向,不再说话。   。。。。   丑时,平常起夜的时刻,司空凝心有些不够清醒地,跌跌撞撞地走向茅房,半刻钟后回到木屋。不到一刻钟,司空凝心又一次冲向茅房,这一次在茅房呆的时间长了一点。如此往复四五趟之后,司空凝心再去茅房时,已经是一步一步地、姿势有些怪异地挪了。监视司空凝心的侍卫也放松了警惕,不再步步紧跟,而是远远望着茅房门口。此处就孤零零地一栋茅房,没有可藏匿之处,大可一览无遗。   一进茅房,司空凝心就快速在脸上抹上几条黑印,穿上用灶台的黑烟完全染黑的衣衫,从茅房的通风口爬到茅房后侧,很快就没入后院四周房屋的阴影中。。。。   一刻钟后,厨房闪出火光,火势很快就蔓延到整个厨房,黑寂的夜里,顿时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宿在后院的侍卫们很快就冲出来救火,监视司空凝心的人因着明晃晃的火光,继续盯着茅房,上一次,司空凝心在里面呆了一刻半钟,现在不过一刻钟而已,还没有完事儿。而王府后院的厨房并非第一次失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此时的司空凝心已经已经悄无声息地出了后院,只要再通过这个外院,就可以获得自由。刚才经过的岗哨,没有一个侍卫离岗,虽然这种情况在司空凝心的意料之中,但还是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外院,还是在宫宴之前来过,布防位置尚未全部查清,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司空凝心别无他法,只能冒死一搏。   烈王府外院和后院一般简单之至,没有可供藏身的亭台楼阁、假山石块。这样的地形,对付一般人,有效至极,但对在戈壁滩、沙漠等更恶劣的环境中战斗过的司空凝心来说,实在不算高难度。司空凝心最担心的是:烈王府没有巡逻的侍卫,全都隐身在暗处角落,而且天天都有变动,规律还没完全摸清,就被禁足,现在,自己只能赌运气了。   厨房冲天的火光,造就了不少黑影,同时也产生了视觉盲点。司空凝心一直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已经着火的厨房,防止看过光亮之后,短时间内适应不了黑暗。而不少侍卫虽然没有离岗,却关注过火光之处。司空凝心就是利用这个难得的关键瞬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了几道平日守护极为严密的必经之岗,外院的围墙已经近在咫尺。   根据以往的侦察,最外层的防卫其实是最薄弱的,很有故意放进来,然后关门打狗的嫌疑。即使如此,司空凝心也没有丝毫松懈,隐藏在一栋离外墙仅十五米远的房屋阴影中,凝神屏气,观察周边敌情。   六点钟方向,一人,已过;十点钟方向,一人;三点钟方向,一人。后两人距离较近,从这两人中间穿过前面的开阔地带,很容易被发现,除非侍卫们没有看向这个方向。但是司空凝心看不到侍卫的头,不能确认侍卫的视线扫向何方,唯今之计,只有等,等出现意外情况的一瞬间。但是等的时间又不能太长,自己很快就会被发现不见了,届时必定全府大搜索,侍卫们会加强戒备。   一刻钟过去,司空凝心没有等到任何意外发生,迫不得已,向九点钟方向扔出一颗石子,十点钟方向的侍卫很警觉,马上跟进。司空凝心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向十一点钟方向前进,倚在墙下,取出用床单制作、一头绑有木钩的长“绳”,甩,拉,攀,下,一气呵成,成功地翻越了王府最后一道墙!   虽然现在还是黑夜,但黎明就在前方,听到王府里传来的尖啸声,司空凝心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迅捷奔向自由的前方! ○一八 确认失踪   负责监视司空凝心的侍卫,直到厨房起火一刻钟后,才发现不对劲:司空凝心已经在里面呆了两刻半钟了,按说应该出来了,不会是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吧?侍卫赶紧冲到茅房前叫唤,没有听到回音。侍卫意识到大事不妙,一脚踹开门,里面却空空如也。   侍卫马上联想到司空凝心前面的造势和厨房的失火,终于明白,这,是有计划的逃跑!侍卫不敢耽搁,立即发出了示警的尖啸声,而此时,司空凝心刚刚踏上王府外的土地,欣幸时间估算得刚刚好。   虽然后院厨房失火,但并没有惊动其他院落的人,侍卫们都训练有素,这种小事很快就会被处理好。然而,示警的尖啸声却让整个王府躁动起来,不单尉迟慕白,连客居的楚仲勋和秋亦轩也被吵醒。   二人急急地赶到尉迟慕白的书房,路上已经得知王妃不见了,正在府中四处找寻。一进门,就看到脸色铁青的尉迟慕白正在质问:“昨晚你当值?怎么你一当值,那个贱货就不见了?!勾魂呢?”   侍卫副统领羞愧地跪在地上:“勾统领昨晚说临时有事,令属下负责王府的安全,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堂堂烈王府的侍卫,本王练出的精兵,什么时候变成一群废物了,连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尉迟慕白气得口不择言,忍不住发泄了两句,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现在不是计较生气的时候,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气直往上冒,“现在情况怎么样?”   “府内第一遍搜索已经结束,没有找到,但是最外围的各个侍卫回禀,都说没有人出府。属下已经命侍卫们进行第二遍搜索,为以防万一,也派了人向府外各个方向搜寻,尤其是丞相府方向。如果还是找不到,属下将在城门开启前,通知各城门严加盘查,决不让王妃逃出去。”   侍卫副统领的思路严谨,补救措施得力,然而,尉迟慕白却仍然满腔怒火,不仅仅是对敌人逃出自己掌控的愤怒,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但此时此刻,尉迟慕白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分辩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将那个贱货抓到”是现在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还不速去!”响鼓不用重锤,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重了。   “是!属下告退。”王爷从来没有说过如此严厉的话,看来对王妃失踪一事格外恼火,自己定当竭尽全力,将王妃带回复命。   侍卫副统领一出门,楚仲勋就怒不可竭地责问:“你对大嫂做了什么,她竟然要逃出去!”那是怎样一个聪慧灵秀的女子!即使是被严重虐待,也没有丝毫怨言,真不知道那天慕白将她带到刑房之后都干了些什么!   尉迟慕白毫无愧色地反问:“你为什么不先问问那个贱货是什么身份,到我这烈王府有什么企图?!”   “还能是什么身份,当然是皇上亲自赐婚的烈王妃。”楚仲勋脱口而出,然后似乎意识到什么,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是说,她不是司空凝心?到烈王府来是不怀好意?所以你才在发现她会新的飞石加工工艺之后,察觉了不对劲,将她带到刑房严加拷问?!”   “她是不是真的司空凝心我管不着,但是她欲对烈王府不利,这是事实,我决不允许!”尉迟慕白略为停顿,又接着说道,“我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我才没有刻意回避、隐瞒你们俩,但是你们也要将看到的、听到的,统统只放在心里,你们不是当事人,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楚仲勋还想再说些什么,秋亦轩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那是当然,你放心,我们自当守口如瓶。”自己并不清楚慕白和那自己未曾谋面的大嫂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宜置喙。现在,无论是谁,无论他人说什么,尉迟慕白都不可能听进去。   。。。。   司空凝心朝着一个方向全速前行了约四公里,这才停下来休息。离开王府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应对的可能是地毯式搜捕,自己什么都没有,又不会说话,不识字,根本无法与人交流,只能完全依靠自己。出城,不在考虑之列,城门一定是盘查最严格的地方。即使自己能够神出鬼没地攀附上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一旦被发现,就无处可逃。还是选择先留在城里,风头过后再出城不迟。   肚子又饿了,司空凝心开始愁吃什么,如果是自己,随便对付就好,可是腹中还一个小宝宝,而且已经饱受禁忌食物的荼毒,自己再也不忍心让宝宝受委屈。没有钱,只有选择“拿”了,这对自己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稍事休息,司空凝心便开始寻找酒楼饭店之类的建筑,很快就找到目标,潜入厨房,开始美餐,离开前还打了个包。时近卯时,天快亮了,该去找地方藏身了,司空凝心换下那黑色夜行衣,将原来的衣服弄脏,头发弄乱,脸上的黑烟抹匀,开始寻找乞丐窝。   行走间,司空凝心总感觉有尾巴在跟踪自己,但是尾巴的轻功太高超了,自己速度快不过尾巴,地形也不如尾巴熟,唯有当作没有察觉,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等待机会。会是谁呢?   。。。。   天亮了,侍卫副统领忐忑不安地前来禀报:“王爷,王府内没有找到,丞相府也没有动静,其他搜寻小队也没有发现踪迹,属下已经通知各城门严加盘查了。”   书房里除了尉迟慕白,还有无论尉迟慕白怎么“赶”也不肯离开的楚仲勋和秋亦轩二人,三人谁也不相信,向来以防备森严著称的烈王府,竟然还能有人能够无人察觉地出去!   尉迟慕白最是清楚自己王府的实力和司空凝心的身体状况,怎么也无法相信,大吼着:“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尉迟慕白情绪有些失控,完全不象是仅仅因为敌人从自认为天衣无缝的防线中突围而出的那么简单。楚仲勋和秋亦轩惊诧地看着尉迟慕白的过激反应,对视一眼:慕白对烈王妃恐怕不是当作敌人那么简单。 ○一九 尾巴现身   天已经大亮,司空凝心看似漫无目的地穿行在大街小巷,哪儿人多,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去,实则在寻找机会一举摆脱尾巴。司空背心有些疑惑,谁这么不依不饶地跟踪了自己一个时辰了,不,可能不止,一个时辰,只是自己察觉的时间而已,之前,不知道已经跟了多久了。可是自己身无分文,又是一副疯颠脏相,有什么值得跟踪的呢?!   与此同时,烈王府书房内的三人收到侍卫最新情况的禀报:“王爷,王妃有消息了!勾统领已经缀在王妃身后,着属下回来请示,是继续跟踪还是现在就抓,呃,带回来?”   尉迟慕白闻言蓦地睁大双眼:“找到了?好,好,好!速速带回,哦,不,继续跟踪,找出她身后的人来!”一直悬着心终于有了着落。   一直悬着心终于有了着落?!自己悬着心干什么?!那个贱货是死是活,与自己何干!自己。。。。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竟真地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自己竟真的对她放心不下!尉迟慕白,你怎么可以忘记彼此之间的仇恨,你怎么可以忘记她只是一颗被派来对自己不利的棋子!而且还是一个肮脏的女人!   自认为想明白了的尉迟慕白回过神来,看向楚仲勋和秋亦轩二人,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楚仲勋不怕死地直言不讳:“你刚才完全忘记了我们两个人的存在,脸一忽儿红,一忽儿白的,大嫂这才离开半宿,你这么快就想大嫂了?”   尉迟慕白大叫一声:“你胡说什么!我会想那个贱货!哼!”   秋亦轩亦打趣尉迟慕白:“行了行了,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你们夫妻之间,打打闹闹也就罢了,扰得我们兄弟二人半宿不能成眠,这可就不对了,不行,慕白,你一定要补偿我们俩!”慕白现在对烈王妃虽说有些别扭,可是,这也正是他动情的表现,呵呵,几年了,终于看到他又有点正常的表情,不再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了。   尉迟慕白仍然犟嘴道:“没有的事,你们不要胡思乱想。”真的么,尉迟慕白,你的兄弟看到你的表现而得出的结论是真的么?可是,这怎么可能!她,她是你的敌人,是那个贱人的妹妹,是要对你不利的人,和她姐姐是一丘之貉,你怎么可能会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不,不可能!她一定也和她姐姐一样,是要先骗取你的感情,然后如果你不能如她所愿,为她所用,就会毁灭你!不,尉迟慕白,你绝对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同样的错,犯一次就够了!   “对对对,要补偿我们俩,呆会儿就罚大嫂弹琴给我们听,既是罚了她,也是补偿了我们,最主要的是,为慕白你的生日宴锦上添花,一举三得!”楚仲勋觉得自己的建议好得不能再好:大嫂逃出王府又被带回来,慕白定会抹不开面子,要处罚她,而自己和亦轩一起要求罚她弹琴作为补偿,慕白面子上过得去,大嫂定也对慕白留下好印象,再好也不过!   尉迟慕白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两位“好”兄弟。。。。   勾魂缀在司空凝心身后,看着那个娇小且有五个多月身孕的女子,在前方悠哉游哉地绕圈子。她一定是已经发现自己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没有想到办法甩开自己,难不成她的接头人就在这闹市中?   当王府后院厨房着火,自己就知道一定是她干的“好事”!厨房是着过火,不过是在秋干物燥的季节,现在是还是春天,厨房怎么可能会自行起火,很显然,是人为的,而后院唯一有可能纵火的就只有她了。   自己当即赶到现场,却见监视她的侍卫在盯着茅房门。自己假想自己是她,一路潜行,果然看到了她。自己是熟知每个侍卫的能力高低和脾气性格,了解王府的每一道屏障,这才顺利快速地穿行,赶上了她。平时侍卫的报告里,也不见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怎么可能做到如此轻松地过关?!   即使是跟在她身后顺利地出了王府,自己也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却又不得不佩服她:明明平时火眼金睛的岗哨,楞是鼠目寸光,没看见她,虽然她的动作快似一阵风,一闪而过,但在武功高强的侍卫们眼中,完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平时那么机灵的小武子,被她一个小石块就给骗了,楞是敞开了门户让她有机会爬出墙……   而最令自己吃惊的是,她明明没有内功,不可能隔着一段距离还能感知到岗哨的存在,但她却能够选择最佳路线,完美地避开每一个岗哨,直到外院围墙下。若要自己相信王府侍卫会将岗哨位置这么重要的情报泄漏,那么自己宁可相信那个贱货是武林高手,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可她怎么能这么神?!   在侍卫们每天汇报的情报里面,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报告,她是怎样炼成的?!   眼前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路,还有一个没有武功的孕妇,勾魂自以为司空凝心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思想有些微走神,盯得不是那么紧。而司空凝心好似有先见之明,又好似能读懂人心,就利用这一瞬,消失不见。   司空凝心一直信步游走,没有方向目标可言,勾魂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追,只好纵上屋顶,四下张望。没有,没有,没有……四面八方,统统没有!勾魂一下子就心慌了,如果就这样跟丢了,自己没面子事小,怎么向师兄交待!   司空凝心其实并没有走开,而是估计了一下尾巴的反应,藏在他的视线死角而已,而且现在还能看清勾魂焦灼的神情,可谓咫尺天涯。尾巴居然是勾魂!自己居然从王府开始就被跟踪了,而自己直到从酒楼出来后才发现!原来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逃出来的,而是人家故意放水的!   为什么?要放长线钓大鱼?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接下来怎么办?离开?以自己和勾魂的速度之差,谈何容易!唯今之计,只有比心计、比耐力、比运气了。   然而,司空凝心马上就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机会比!勾魂已经不再慌张,他的援兵来了! ○二○ 府外对峙   勾魂很快就布置好了包围圈:自己已经可以确认,那个贱货没有离开这片区域,而是藏起来了。在跟踪已经被发现的情况下,已经不可能再找到那个贱货身后主事之人。现在唯一该做的,只有将其抓回王府,徐谋后事。   司空凝心空有再多计谋,面对实力如此悬殊的比拚,此时也英雄无用武之地:硬拚?肯定不敌武功高强、人数众多的对方;隐匿?地形不如对方熟,而且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也不可能借助店铺脱身,肯定是进哪家店都会被赶出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所在;突破包围圈?今天凌晨能够从王府逃出来,是借助了天时和事前对王府岗哨位置的了解,而且很有可能是对方故意放水!然而,现在是大白天,失去了天时,而侍卫遍布周边大街小巷,怎么可能从对方眼皮子疷下溜走?!   然而,什么叫高级特工?高级特工就是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没有条件就自行创造条件,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司空凝心沉着冷静地环顾四周:身着墨绿色劲装的烈王府侍卫们已经从距自己约一百米处,从四面八方向中间推进,不放过一间店铺,不放过一个行人。。。。   约两刻钟后,侍卫们已经向前推进了五十米,司空凝心也终于等到机会,决定开始行动。只见她闪身而出,在前面的一名少*妇臀部狠抓了一把。少*妇痛极,猛然回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乞丐正跟在自己后面,再看看自己干净整洁的衣裳,赫然一团黑印。   少*妇勃然大怒,冲着女乞丐拳打脚踢,边踹边嚷:“我踢死你这臭乞丐,死蹄子(注:蹄子,对妇女的贬称),你的手往哪儿抓不好抓,非要抓到姑奶奶身上来,弄脏姑***衣裳,看我不踢死你!”   腿部突遭攻击,女乞丐脚一软,坐到地上,无法避开,只好双手抱住头,痛也好,委屈也好,一声不吭,任由少*妇又踢又打。   行人逐渐簇拥过来,越围越多,勾魂也注意到了这边。   然而少*妇突然四肢乏力,也坐到地上,更加放开嗓门大叫:“这是什么世道啊,一个臭乞丐,哑蹄子,居然也敢欺侮人啊,街坊邻居们,给帮帮忙啊,打死这恶蹄子、哑蹄子、贱蹄子!”   烈王府的侍卫们要找的正是乞丐装扮的哑王妃,闻言纷纷向这个方向赶来。然而,好不容易分开人群进去,拉开女乞丐的手,却发现根本不是千辛万苦要找的人!女乞丐是被人点了穴才发不出声音来!   领队的侍卫赶紧向勾魂报告,侍卫们也马上疏散开来,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搜索。   司空凝心呢?   司空凝心抓了少*妇一把后,就已经迅速回身,身形快得旁边没有人看清。女乞丐是被自己轻蹭了一下,同时点了她的哑门穴,而少*妇则在臀部被抓时,尾闾穴也被自己戳了一下,虽然自己没有内力,但穴位认得分毫不差,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于是便有了自己导演的适才那一幕。   司空凝心借着房屋的遮挡,小心翼翼地避开屋顶勾魂的视线,迅速离开原地,然后趁着混乱,在侍卫们短暂出现的包围圈缝隙中穿插,终于成功突围。   然而,司空凝心刚刚前行了一百米,勾魂就从屋顶一跃而下,挡住司空凝心的去路。   勾魂一脸的嘲笑:“声东击西,第二回 还能奏效么!”说是这么说,其实勾魂心里暗暗吃惊,向来所向披靡的烈王府侍卫,竟然再一次没能困住这么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看不出会武功的弱女子!   司空凝心被吓呆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两三步,然后转身想往回走。勾魂大跨步跟上,两步就追上了司空凝心,单手搭在她肩上,制止她继续前行。   然而,手搭上司空凝心肩膀的刹那,勾魂就被一股巧力甩出,司空凝心再度转身,朝刚才前进的方向全速前进,在第一个路口转弯。   勾魂在莫名其妙被甩出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又一次轻敌了,司空凝心根本就不是被吓着了,而是诱敌之计,虽然没有武功,刚才摔自己的那诡异的一招,却是极其简单而实用。仗着高超的轻功,勾魂才没有被狼狈地甩在地上,盯着司空凝心前进的方向,向还没跟上的侍卫们,发出包抄的号令。司空凝心一次又一次从自己手中溜走,再也不能托大了!   司空凝心再快,即使占有先机,也不过恢复体能训练一个多月而已,更兼怀有身孕,又怎么快得过熟悉地形、武功高超的侍卫们,很快就再一次被团团围住。面对小巷里仅能容下的前后二十名侍卫,和左右墙沿上散布的十来名侍卫,司空凝心明知道斗不过,可又怎么能甘心束手就擒,最坏的结果就是被逮回去等死而已。   反正是死,拚死一搏,也许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成功!   司空凝心一动不动地直直地站着,侍卫们并未看到适才勾魂被摔的一幕,自是依然当她柔弱可欺,上前就是野蛮一脚,不过,还知道点分寸,没有用上内力:“贱货,叫你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饶是如此,司空凝心还是疼得呲牙咧嘴,当即跪倒在地。司空凝心眼疾脚快,本可不着痕迹地避开那一脚的锋芒,再装作受伤。可是勾魂太精明了,为防被他发现自己的意图,只好忍痛挨了这一脚:真疼啊!尽管事先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近身格斗是自己的长项,是对付有内力的侍卫们的最佳选择,然而,即使自己能够放倒小巷里的所有侍卫,逃跑过程中,也快不过其他侍卫位的脚程。现在动手,不是最佳选择。   看到司空凝心痛苦的表情,侍卫心满意足地嚷道:“还不快起来走,想等轿子来抬不成。”   司空凝心横了侍卫一眼,又横了勾魂一眼,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侍卫往前走。 ○二一 被抓回府   出了小巷,是一条宽阔的街道,此时人并不是很多,不时有马车和马匹经过。一大群侍卫押着一名娇小的女子在街道上走过,甚是扎眼。勾魂吩咐了身边的侍卫几句,侍卫匆匆离去。   街东一间茶楼的雅间里,有人看到了这奇怪的一行人,饶有兴趣地站到窗边向外打量。刚刚站定,身后的门就被推开:“爷,您的茶。”   窗边之人不耐地摆摆手,来人轻轻地将茶放在桌上,恭敬地站到窗边之人的侧后方,顺着自家爷的视线望过去:“吔,这不是烈王府的侍卫么,这个女人有多厉害,烈王府竟然要出动这么多人手,连勾魂都亲自出马了!”   窗边之人没有吭声,来人遂安安静静地看,再也不说话。   司空凝心突然停了下来,侍卫不耐地催促,司空凝心指指刚才被踢的腿,说啥也不肯继续走。侍卫无奈,勾魂却斥道:“要么继续走,要么再给你另一条腿一脚,然后原地休息,等轿子来了再走。”语气冰冷坚硬,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司空凝心当然不想再挨一脚,勉强拖着伤腿往前走。前方停有一匹栗色马,一看那马匹的骨架就知道是匹千里马。马匹本应安置在马厩,此马竟然就这么不拴缰绳,随意地放任在此,定然是匹只认主人,他人奈何不了的烈性马。机会来了,司空凝心心中暗念。   勾魂一眼就认出了那匹马,知道那马非主人不让骑。即使如此,勾魂还是站到了她和千里马中间,不给她任何机会:这个贱货定是对这匹马有想法。   司空凝心受伤的腿一软,整个人便向勾魂倒去。勾魂身后就是千里马,退无可退,只好极不情愿地伸出手去扶她一把,两人距离不过分寸之间。   就在此刻,司空凝心突然发难,两颗尖利的飞石直奔勾魂双眸而去。距离太近,勾魂来不及用手拂去飞石,亦来不及闪躲,眼看飞石就要射进勾魂的双眸。勾魂不愧是勾魂,在这电光石火间,硬生生拔起一丈多高,飞石被他充满内力的胸膛毫发无伤地碰落。   司空凝心飞石既出,没有丝毫停顿,飞身上马,双腿一夹,千里马一蹴而飞奔直前。勾魂气愤已极,人尚未落地,已发出三道暗器,成品字形飞速射向司空凝心。说时迟,那时快,司空凝心听到破空而来的风声,异常利索地闪到马侧,借助千里马的神速,堪堪避开勾魂的暗器。   勾魂脚一沾地,便朝着司空凝心飞纵而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侍卫们。   司空凝心与勾魂方才的较量,不过一分钟而已,侍卫们深知司空凝心根本不会武功,却不料竟是小瞧了她!就她刚才那几下,向来自诩武功高强的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尤其是她驾驭那匹烈马的方式独特、动作快捷,使得那马居然仿似她就是马的主人一般,十分配合地任她差遣,助她逃跑。   不过侍卫们愣怔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很快就回复清明,领队的侍卫大喝一声:“追!”几个起落间,侍卫们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不明所以的行人。   茶楼雅间里正关注着事态发展的主仆二人,颇有滋味看着司空凝心演戏、出手,将堂堂烈王爷的侍卫统领逼得手忙脚乱,愤而出手,却一无斩获。   随从见主子兴致颇浓,又忍不住开口:“爷,这个女人这两下子,真是不简单啊,连勾魂都招架不住,这回勾魂脸丢大了。若非这女人手下留情,发飞石时没用内力。。。。”   “她没有内力,不会武功。”主子淡淡地截断了随从的话。   随从大叫:“啊?怎么可能?!”勾魂,输给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说出去谁信哪?!   两人本自看得正来劲,却不料司空凝心的竟真能轻而易举地驾驭爷的神驹迅雷,那随从更是郁闷不已:这可是爷收了迅雷以来的头一遭,连天天跟着爷的自己都不能骑它。   “我去看看,回来我要看到那女子的底细。”这个女人居然能骑上迅雷,是有备而来还是误打误撞?   主子就这么留下一句话,人就没影了,只留下随从在心中哀号:“爷,亏你是暗夜之皇,就这么虐待忠心耿耿的我!我也想去看啊!”   司空凝心纵马飞驰,纵然马术精湛,然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司空凝心做不到肆意践踏无辜者的生命,更兼不认识路,很快就要被勾魂追上。司空凝心猛地一个拐弯,进入一条更宽阔的街道,待勾魂追上来时,马上已经不见司空凝心的人影!   勾魂脑中迅速回放司空凝心刚才拐弯时的细节,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来不及隐匿,所过之处如常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么,司空凝心人呢?   勾魂迅速作出判断:只有可能仍在马上!   勾魂不作他想,继续追马。追上前去才发现司空凝心双手抱着马脖,头向后仰,以手按马头来控制迅雷前进的方向。尽管十分鄙视那个贱货,却也不得不佩服她卓越的马技。   勾魂没有办法在不伤害迅雷的情况下,让它停下来,只好赶上前去,欲越过迅雷,拿下司空凝心,同时还不忘记质问:“你是暗夜的人?”自己认识这匹马,深知它的脾性,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幸天啸以外的人骑过它。这个贱货打从离开王府起,似乎就是冲着这个方向来的,虽然中间绕了不少弯路,均不能掩盖她最终的目的。   司空凝心充耳不闻,一扬手,又是三颗飞石直奔勾魂头部而去。司空凝心知道,自己打出的飞石,伤不了内功深厚的勾魂,只希望能够阻止他靠近自己,以免被他点穴,另一个目的则是阻止他靠近马,防止他制住马。不然,自己就没有一点机会了。司空凝心在赌,勾魂的轻功再好,内力再强,也有用尽的时候,而跨下这匹千里马,绝对够耐力。   勾魂已经有了司空凝心突然袭击的准备,手一拂,飞石便没了踪影,毫无停顿地继续往前冲,一把拽住马缰,迅雷立时减速。   司空凝心一见不妙,一个手刀斫向勾魂勒住马缰的手,逼他撒手。与此同时,迅雷也蹶蹄子给了勾魂一脚,勾魂不得不松开了手。   司空凝心见状,信心倍增,轻抚迅雷,以示奖励,刚要松口气,勾魂揉身又上。   司空凝心全身心对付勾魂,已经无暇顾及跨下之马的方向,马速自然就慢了下来,如此机会,勾魂当然不会错过,避开马腿,欺身上前,招招攻向司空凝心。   司空凝心在马身上灵活地腾挪闪躲,但终究快不过勾魂,中了一招,跌下马来,腹部立时传来痛楚,司空凝心不敢大意,捂着肚子,蜷缩在地:留住宝宝,也许还能有机会,不然,今天就会是自己的死期。   勾魂为防有诈,又点了司空凝心几处穴道,司空凝心再也没有反抗之力,待勾魂先前吩咐侍卫找来的轿子一到,便被带回烈王府了。   某个赶来看戏的爷,召回迅雷,意兴阑珊地离去。若干年后,才痛悔今日没有伸出援手。 ○二二 皇上钦点   司空凝心回到小木屋时,已经脸色煞白,直冒冷汗,大夫也几乎同时到达,急忙上前把脉。未几,大夫神情凝重地开了副安胎药:“速去熬药,可能还来得及。”   勾魂接过药方,沉声问道:“有无生命危险?”   “大人性命无妨,但迟了恐怕胎儿保不住。”   勾魂闻言,这才将药方递给浅云:“速去。”只是流产,达不到让她死的目的,胎儿就还是先留下,再等机会吧。   “还有,夫人的饮食不尽合理,如果有幸保住了胎儿,一定要注意改善,多吃一些有利于安胎、保胎的食物。”   “好好好,大夫,请。”勾魂一连声地答应,然后就紧赶慢赶地将大夫请出小木屋。   尉迟慕白下早朝后,片刻不停赶回王府,听勾魂的报告。   “我一看厨房着火了,就知道是那个贱货放的,必定是为了掩饰她别的行动。我本来就在后院,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她,跟了上去,谁知道她竟然能在王府的重重防护下逃出府去,不能不承认,那个贱货还真有点能耐!”至于自己几次差点被那个不会武功的贱货暗算成功,勾魂没好意思说出来。   当勾魂详细讲到司空凝心出府的过程和抓捕她的艰辛时,尉迟慕白听得心里一阵阵紧张,听完之后,疑惑地看了看勾魂:“事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然,好好的,她为什么要逃?   “呵呵,师兄,你真是心思缜密,知道是我动了手脚。”勾魂得意地笑了笑,“我不过是让浅云她们假装不小心,透露了一点咱们的计划。呵呵,那个贱货果真上当了,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能够闯出王府去!我一路跟踪,原本以为她会想方设法联系她的主子呢,唉,可惜了了,这次没能揪出她的主子。原本以为她能骑迅雷,是暗夜的人,不过,我抓那个贱货的时候,没有人出手相救,要我说,就是丞相本人了,师兄你不用再查,不必想太多了。”   “咱们的计划?咱们有什么计划?”尉迟慕白不明勾魂所指,心里也暗暗吃惊,她竟然能骑迅雷!   “你忘记了?那天你知道那个贱货怀孕之后,不就嘱咐我去打听对孕妇好的事情和要注意的禁忌么,呵呵,你的心思你不说我也明白,不就是要利用怀孕,将那个贱货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么,师兄,你放心,一切进展顺利!”   “你。。。。”面对勾魂的自以为是,尉迟慕白心中说不出地恼火:自己何曾有过这样的心思?!难怪她听了要逃!   勾魂不愧是相伴尉迟慕白十多年的师弟,尉迟慕白些微的变化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师兄,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可绝对不能心软!我知道你又要说大丈夫为人做事当如何如何,可是,你自己想想看,当年你就是这么对那个贱货的姐姐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你曾经被伤得有多深吧!这次,你就当作不知道,坏人我来做就行了。”   面对勾魂的良苦用心,尉迟慕白实在不好责怪他:“以后再对她做任何事情,必须先经过我的同意。”   “啊?”本以为会得到师兄的称赞,谁知师兄竟会如此反应!可是师兄那认真的神态不是开玩笑。   “她现在人呢?”   “那个贱货被我打到地上,差点落胎了,大夫说死不了,我就让浅云给她喝了安胎药了。”勾魂答完,走到尉迟慕白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心里十分紧张,“师兄,她已经是个被你亲口吩咐送进军妓营的不洁女子,你,不会再有任何别的想法吧?”   她没事就好!尉迟慕白英眉一竖:“你想哪儿去了!”心中却猛地一个激凌:自己怎么可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不过是可惜她的才华罢了!   勾魂还想说些什么,侍卫来报:“王爷,皇上亲自来为您贺寿了!”   皇上亲来,怠慢不得,尉迟慕白携同勾魂,急匆匆直奔大厅而去。   大厅里,已经来了诸多亲朋好友,官场同僚,身份自是以皇上为首的皇子、王爷和朝重臣最为尊贵。   “皇上驾到,微臣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尉迟慕白正欲行礼,却被皇上止住:“今日朕不过是以普通长辈的身份来祝寿而已,不必行此大礼。对了,烈王妃呢,朕今日可是要多听她弹几首曲子,好好过把瘾。”   “臣妻……”   皇上根本不让尉迟慕白的拒绝说出口:“诶~,不要又拿身体不适作籍口,为了表示诚意,朕连御医都带来了。朕相信,烈王妃也希望爱卿能为你的寿辰添彩!”   尉迟慕白与勾魂对视一眼:不行,现在的她(那个贱货)绝对不能见客!   尉迟慕白再次坚拒:“皇上,臣妻已有身孕,身体尤为不适,还请皇上见谅。”   皇上有些不悦,神色间却不露分毫:“尉迟一氏要添丁了,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哪!那就让御医去看看吧,这样爱卿才能安心过寿。”是真是假,御医一看便知。   “烈王妃好大的架子啊,皇上来了,居然如此摆谱!”皇上身后的大皇子祖云龙上前一步,“本皇子可是听说烈王妃会弹那洪武国无人会弹的羽管键琴,仰慕已久,上次本皇子不在京城,未能一领烈王妃风采,今日随父皇慕名而来,谁知。。。。唉!”   祖云龙是太子人选呼声最高的人,背景实力雄厚,对尉迟慕白迟迟不肯为己所用颇有微词,时不时地来点落井下石之举。   丞相司空拓疆老怀大慰:“凝心有孕了,真是恭喜烈王爷了!呵呵,正好,老夫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着她了,甚为想念,老夫这就与御医同去。”   尉迟慕白无奈,只好应允弹琴一事:“岂敢有劳岳父大人。内人今晨方才服下安胎药,也许能够勉强一试,勾魂,你去看看王妃可否能够前来?”若是丞相和御医现在去看她,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勾魂亦知大事不妙,急匆匆应声而去: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皇上居然会亲来为师兄贺寿,而且还钦点那个贱货弹琴,这可是皇上即位二十多年来独此一份的殊荣。师兄要让那个贱货出来见客弹琴,不知那个贱货是否会乖乖配合?宫宴上发生的那一幕记忆犹新,那个贱货那次没有说出口的话,岂知今日会否当众说出?又不能点哑穴,用什么手段让那个贱货就范呢? ○二三 讨价还价(一)   司空凝心喝完药就沉沉睡去,勾魂赶来时正睡得香。   时间紧迫,勾魂粗鲁地隔着被子推醒司空凝心:“快起来,皇上钦点你去弹琴,速速起来准备。”   司空凝心横了勾魂一眼,一翻身,背朝着他。   勾魂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可是,用刑尚不能让她有丝毫屈服,此时用威胁肯定更是行不通,只能向她让步,答应她的条件了。于是,勾魂给司空凝心喂下药丸:“你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只要你今天能将皇上应付过去,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我代王爷答应你的要求。”   果然,司空凝心一骨碌坐了起来:“任何要求?”   “你做梦呢,任何要求,当然是要王爷能够答应的才行。”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家主子当然能够答应,我只要一份休书,能够放我安全出府。”王爷?那种畜牲也配称王爷!   “咄,休书?你想都别想,你不过是皇上赐婚的,你以为王爷自己愿意么,如果能够推脱,或者一纸休书就能够解决问题,王爷又何需绞尽脑汁地除去你。”还以为她会要王妃的待遇,谁知她竟然有此良机却仍然一心一意要求去!   “那你们就没有什么条件能够打动我了。恕不奉陪。”司空凝心倒头继续睡觉。   勾魂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拳打死眼前这个软硬不吃的贱货,可是,皇上还在大厅等着呢!   “不要以为好声好气地和你商量,你就可以漫天要价,大不了又象上次宫宴时那样整晕你就好了,王爷一样可以交差,皇上也无话可说,你也讨不着好。”   “是啊,既然这么简单,那就动手啊,还等什么?”谈判,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你。。。。”勾魂恼羞成怒,脱口而出,“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你就不怕气恼了我,拿你肚子里的孩子出气么!”   “这孩子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你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我可不会天真地相信,你们会让我顺顺当当地生下他来。”宝宝,原谅我,为了保护你而故作不在乎你。   “算你有自知之明。。。。”得,师兄,就这么干得了,与其指望这个贱货,不如自己想办法应付!   司空凝心打断勾魂的话,继续火上浇油:“再说了,就算你答应我的要求,我还不敢相信呢,畜牲也能说到做到?!”   勾魂一听司空凝心的话,不由怒火中烧:“你竟敢骂王爷!”原本自己还只是心里想想而已,看来,师兄,只能这样对付她了!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了你家主子了?我骂的是做了只有畜牲才会做的事情的那个畜牲!”被抓回王府,一口恶气没处出,正好有个人可以听骂出出心中恶气,而不是只能在心里骂,发不出声音,没有人能够听到。   “你。。。。”这个贱货竟敢骂自己是畜牲!勾魂铁青着脸离开了小木屋:为了师兄,老子暂且忍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勾魂回到大厅,只见里面异常热闹,师兄正在陪皇上聊天。勾魂不得已,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向师兄耳语了几句,尉迟慕白听完,脸上表情保持不变,脑中快速盘算,稍作沉吟,便作出了决定:“她不相信我,那你就请仲勋和亦轩同去作个见证,只要她做到我们的要求,她的除休书之外的一切要求都可以答应。”   皇上见到勾魂急匆匆进来又出去,有些鬼鬼祟祟,不够光明磊落,便问道:“爱卿,可是烈王妃还是身体不适,不能前来?”   尉迟慕白忙回道:“臣妻正在准备,还需要点时间,还请皇上勿怪。”   “呵呵,好说,好说,朕很是期待呢。”知道烈王妃一会儿就能来弹琴,皇上也就不再追问。   勾魂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将楚仲勋和秋亦轩请出大厅:“二位爷,今儿个皇上钦点王妃弹琴,可是王妃不肯答应,还请二位爷帮个忙。”   “咱们和慕白是什么交情,你勾魂用得着这么见外么,前面带路就是。”楚仲勋依然快人快语。   “勾魂是担心可能有点为难二位爷,丑话先说在前头,呵呵,还请二位爷和前天师兄说的那般,不管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请搁肚子里。”师兄这么决定对么?师兄的这二位好友真的会视而不见、见而不理么?   秋亦轩根本没有注意到勾魂的请托,而是满心兴奋:“总算可以见到慕名已久的烈王妃了,快快带路。”   然而,当秋亦轩来到小木屋前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妃就住在这儿?!”得到这样的对待,难怪会闹点小脾气。虽说听琴时,已经知道烈王妃住在后院,但是没想到竟是这样!   推门进去,小木屋里光线不足,依稀可见一个人背朝外睡在地上,楚仲勋和秋亦轩见到此景都微微皱眉。   “你说不相信王爷的话,现在我请来了王爷的两位好友来作个见证,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尽管说吧。还是那句话,除了休书和出府,别的都好商量。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什么过分的要求都敢胡乱说!”   司空凝心根本就懒得搭理。   “现在是皇上钦点你弹琴,给了你天大的好机会,王爷的两位好友也不是闲人,时间有限,你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司空凝心依然一声不吭。   秋亦轩抱拳见礼:“不才秋亦轩,仰慕大嫂琴艺已久,今日终得相见,荣幸之至。”   楚仲勋亦上前一步:“大嫂,在下楚仲勋,上次在兵器加工坊,不知是大嫂,多有不敬之处,还请大嫂海涵!今日慕白兄二十四大寿,连皇上都亲来祝贺,还钦点了大嫂弹琴,荣幸之至,仲勋亦与有荣焉。还请大嫂今日能够赏脸。”   对楚仲勋这家伙,司空凝心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本不待搭理他,可这家伙一口一个大嫂,刺耳之极,司空凝心不由得烦道:“谁是你大嫂找谁去,别来烦我。”   楚仲勋愕然:“我知道,那天我没能阻止慕白将你带进刑房,是仲勋没有尽到。。。。”   司空凝心大喝一声:“你有完没完!”打断了楚仲勋的话。什么人啊,轻飘飘地一句“没能阻止”就可以将事情一笔带过,如今又来装好人么! ○二四 讨价还价(二)   勾魂怒极:“你以为王府会有人将你当烈王妃么,这是楚爷对你客气,你竟这么不知好歹!还真是只配叫贱货。”   “勾魂!”楚仲勋厉声制止勾魂继续说下去,“大嫂说得对,仲勋确实没脸来做说客,不过,还请大嫂看在慕白兄今日过寿的面子上,暂且不予计较,能够弹琴助兴。慕白不是不讲理之人,只是将你当作细作,才会多方刁难。来日方长,相信今日大嫂圆了慕白面子,慕白定会还大嫂一个公道。”   楚仲勋“唠叨”之时,司空凝心已经用被子蒙住了头,可惜楚仲勋声音洪亮,挡也挡不住,司空凝心干脆坐起来:“是不是我不说条件,你们就会这样一直烦下去。是不是只要不是索要休书,不提出府,就能答应?”   “是好商量,不是就能答应。”勾魂硬生生压下自己的怒气,师兄交待的事情到现在还没能做好,不知师兄现在顶着多大的压力,自己再气,也要等今日将皇上应付过去之后,再作计较。   “我开始以为除了休书和出府,对别的不再感兴趣了,不过,我刚刚想到一个更感兴趣的了,呵呵,就是将你和你家主子碎尸万段!两个要求,你们二选一吧!能答应,我就去,不行,就不要再啰嗦了!”说完将被子蒙到头上,再也不理这三人:现在自己有的是时间和他们磨!   楚仲勋闻言,看着身边就要暴跳如雷的勾魂,深深为司空凝心捏了一把汗,这个大嫂胆子还不是一般地大!逃出府去被抓回来,肯定会受到惩罚,却不利用这个时机争取免予惩罚,争取更好的待遇,却在这儿胡搅蛮缠,届时,慕白定会更加生气。   秋亦轩压根没有想到,一开始勾魂不能答应的条件,竟是索要休书和离府,觉得此女子行事未免太过离谱,完全不似琴声里流露出来的性情。原本以为不受待见的烈王妃,前面不过是拿乔而已,在得到勾魂的承诺后,定会要求改善自己的境遇,谁知竟是自寻死路般更加令人激怒的荒唐要求!只是,这声音为何似曾相识?   被中的司空凝心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腹部有什么动了一下,自己去摸,又找不着在哪儿。过了一会儿,又动了一下,好在自己手一直放在腹部,未曾拿开,清楚地摸到了——似乎是宝宝在动,这,莫非就是胎动?!   在这以前,胎动对自己来说,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医学术语,宝宝,也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要保护他。而现在,胎动对自己来说,就不仅仅是个术语,而是有着更深刻的含意,更切身的体会!   有一个生命正在自己腹中孕育,他是在以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他的存在么?他是在为他的生命而抗争么?那么,作为他生存的母体,是否必须保重自己?今天,他差点离自己而去,所以现在开始,他要以这种方式,时刻提醒自己的责任!   勾魂自打司空凝心说出那番话之后,就一直在强忍着,不让心中的怒气爆发出来:这个贱货,竟然当着师兄二位好友的面,完全不给师兄留面子,毫不留情地践踏师兄的诚心!师兄,对这种恶女人怎么能心软!   然而,师兄在等着,皇上在等着,还有……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的要求是什么?”我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再无理取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司空凝心漫不经心地说道:“让我好好想想。”勾魂应该已经被自己刺激得差不多要失去耐性了吧!   片刻之后——   “我的要求很简单,能够有尊严地正常地生活即可:第一,要有人身自由,在王府里,除了几处禁地,都不能阻止我去;第二,不能再做危害我和宝宝生命安全的事,包括虐待和将我毒哑,以及只给我提供孕妇禁吃的食物;第三,要保障基本生活所需,每个月都有足够的钱买吃的、用的、穿的;第四,要受到基本的尊敬,我是个人,而且有名字,不是你们现在呼来喝去的那个极其侮辱人的称呼,要把我当成和你们平等的人对待。肚子里的宝宝已经能够感应外界的声音了,而且只有五个月就要出生了,我不希望他听到、看到他的娘亲是个被人歧视的人;第五。。。。”   “停停停,你也想得太美了,就你也配?!”勾魂越听越不耐烦,这个贱货也要求得太过分了,当自己是谁呀!   听着司空凝心一项项提出自己的要求,秋亦轩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夹杂着听琴时的仰慕之心,有心疼,有怜惜,心,绞痛:一字字,一句句,听似要求,实则是对她非正常境遇的泣血控诉,不难想象,她之前在这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口不能言,食不宜吃,侮辱虐待,难怪她要逃,难怪她要休书!慕白啊慕白,即使她是敌人,也不应该如此绝情地对待吧!   “勾魂,既然慕白让我们俩来做个见证,那我说,她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完全可以答应她。倒是你,现在有求于人,还是尽快决定吧。”奇怪,大嫂两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   楚仲勋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勾魂,慕白还在等你的准信儿呢!”   师兄的两位好友都已经赞同,而时间又不允许自己再讨价还价,其实这个贱货的条件也不是那么过分,只是一想到从此这个贱货就翻了身,今后就有了接近师兄的机会,勾魂就无法不抗拒。   司空凝心无比认真地又加上一句:“我还没说完呢,最后一项,给我找个老师,我要学认字。”终于搞定!若非自己先前提出那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要求,又怎么会有楚、秋二人前来见证,又怎么可能达到自己最基本的目的!   “你不认字?!”楚仲勋太吃惊了,“那你怎么能够。。。。”   “我聪明不行么?”自己的要求能够得到满足,司空凝心的心情好多了,“不过,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你不信我也就罢了,这二位爷可都是王爷的至交,是洪武国鼎鼎有名、一诺千金的人物,有必要骗你么!若是存心要骗你,早就可以答应了你的要求,然后过河拆桥,你又能奈我何!”   话说得是有道理,可是,司空凝心就是不肯轻易放过勾魂,小声嘀咕着,却又能让声音刚好传到勾魂耳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畜牲的朋友是什么,我还真的不敢期待!” ○二五 天籁之音   在浅云的帮助下,司空凝心梳洗打扮停当,来到大厅。尉迟慕白见到司空凝心进来,亲上前来迎接,却为她毫不掩饰的憎恶和愤怒目光心颤。众目睽睽之下,尉迟慕白无暇多作考虑,只能急忙挡住大厅中众人的视线,直待她收敛起不该有的眼神,这才与她一同参拜皇上。   皇上却制止道:“烈王妃已然有孕,更兼身体不适,传朕的口谕,烈王妃生产前,见朕可不必叩拜。”   厅中宾客云集,热闹非凡,却在司空凝心进来之后,立即安静下来,争相引颈瞻望这名动一时的烈王妃。听到皇上赐与的殊荣,啧啧称奇。   司空凝心镇定自若,与尉迟慕白一同谢过皇上大恩。   皇上心情甚好:“今日既是为爱卿祝寿,亦是为烈王妃的琴声而来,烈王妃可否现在就弹奏一二曲?”   司空凝心虽还有些疲倦之色,却展颜一笑:“臣妾乐意之至!”   琴早已经置于大厅一角,司空凝心在琴凳上坐下,抬头却见尉迟慕白正看着自己,见自己看向他后,视线突然转向别处。大厅中清一色的男子,仅自己与身后时刻紧跟自己的浅云为女性。   司空凝心的手放上琴键,一曲《彩云追月》流泻而出。探戈式节奏似连非连、将断未断,充满着律动感,仿佛是彩云追逐月亮的步伐,在一片静谧、空灵的夜空下,生动地呈现了月光融融、云层波动的美景,给人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感受。   司空凝心了无痕迹地用双手交替演奏,右手指尖微微颤动,奏出悠长、轻灵的颤音,仿佛时隐时现的月亮悄然在云层上端露出了皎洁的面容,宛如在上演一出云月嬉戏的景象,忽上忽下,时进时退,甚是逼真、意趣盎然。   厅中相当一部分人是第一次听到传说中的羽管键琴的声音,更不用说那悠扬动听的乐曲。琴声起,大厅里已是鸦雀无声,凝神静听;琴声落,依然久久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一曲既毕,司空凝心才发觉先前皇上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正站在琴旁出神地看自己弹奏。琴声已了,片刻之后,此人才恍如从梦中惊醒,盛赞:“好曲!烈王妃的手,更是一双神手,带给我们如此妙不可言的乐曲!”   司空凝心不知此人身份,但从此人狂傲的气势,和刚才所处的位置判断,定不一般,只得客气回道:“公子谬赞,凝心愧不敢当。”   说话间,尉迟慕白已经赶过来,站在两人之间:“大皇子殿下,臣妻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祖云龙玩味地看着有些紧张的尉迟慕白,邪肆一笑:“好说,好说,不是说烈王妃失忆了么,不知者不怪也。只是这曲谱,王妃倒是记得很牢,哈哈,有趣,有趣!”   司空凝心感觉到二人之间明显的敌对之意,虽不欲参与到其中,亦不愿成为二人争斗的靶子,遂简短解释道:“臣妾手一放到琴上,就不由自主地动将起来,人虽然不记得了,手却还记着。”   “哦,烈王妃的手,还记得什么曲目?”祖云龙不再理会尉迟慕白,只紧紧地盯着司空凝心,似是要故意惹怒尉迟慕白。   “臣妾试试。”司空凝心投入到弹琴中,再也不去理会那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场交锋。   再一次弹奏的是《秋日的私语》,流畅、淡定、成熟、独特的秋韵,在琴声中流淌。优雅的琴声,带走心中所有世俗的纷扰,让浮躁的心沉寂下来,最终只留下心扉洗净后淡淡的安怡,和豁然开朗的心态。   为了自己和宝宝今后有一个相对较好的生存环境,司空凝心打点起全副精神,不停歇地又弹奏了几首耳熟能详的世界经典名曲。   当司空凝心结束演奏,入目的是一片陶醉、痴迷的神情,连方才还借自己挑衅尉迟慕白的大皇子,也沉浸在优美悠扬的乐声中,不知今昔是何昔。   皇上站起来,赞赏的神情跃然脸上:“今日朕真是有耳福了,旋律新颖别致,感情细腻而富有色彩,可谓天籁之音。烈王妃妙手神曲,对这琴造诣颇深,无愧于朕赐予此琴的用意,朕心甚慰。”   司空凝心盈盈遥拜:“臣妾愧不敢当耳。”   尉迟慕白已然回到皇上身边,担心皇上提出赏赐,或者司空凝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急急说道:“皇上,宴席已然备妥,请移驾花园。”   “朕今日来此的两个目的均已达到,爱卿的寿宴,朕就不去了,以免朕的存在,让你们不能尽兴。”说罢扬长而去。   司空拓疆径往司空凝心方向走去,却被尉迟慕白抢先一步拦住,邀往寿宴,眼睁睁地看着司空凝心从侧门离去。到得寿宴,虽坐在首席,却始终不见司空凝心身影。   尉迟慕白知道他四处张望是在找什么,难得地解释了一句:“凝心她闻不了这些食物的味道,回自己房中进食去了。”   。。。。   倾刻间,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大厅变得冷冷清清,却有一人坐在这冷清的大厅里,一动不动。旁边站着一人,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之人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   此二人正是秋亦轩和祁伯。   这几日已经听过司空凝心近二十首不同风格的曲子,首首是引人入胜、回味无穷、堪称经典的传世佳作,是令崇尚此艺、亦为就中高手的秋亦轩自愧弗如、无法写就的绝妙曲谱。然而,真正令秋亦轩震惊的是司空凝心本人。   适才在小木屋中,光线昏暗,司空凝心面对自己的时间又格外短暂,自己只觉得声音似曾相识,并未认出是谁。然而,当司空凝心进入大厅的瞬间,秋亦轩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一般,目光再也不能稍离她一瞬。   司空凝心,居然是几个月前祁伯救的那名女子!仲勋得到飞石加工新工具正是那个时候,方才仲勋说她被慕白带进刑房,那么,她根本就不是自己当初误认的、以为是被慕白救下的人,而根本就是慕白自己或者手下打伤的!   犹记得当时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眼神,然而今天,当时的眼神已不复存在,完全被触目惊心的憎恶和愤怒所替代,可以想见,她一定是受到了比刑求更残酷的对待,比当时的身体发肤所受的伤更严重的伤害,甚至是比她在提出要求时所透露出来的,更难以想象的极不人性的行为,才会发生这样惊人的变化!   慕白,你究竟对这样一个聪慧、灵秀的女子做了什么?!上次见她,虽说是不想活了,但也许只是一时的想不开,眼神里根本看不到厌世的情绪。而这次,虽然同样看不出轻生的想法,却更令人难以读懂她,也更令人担心她。 ○二六 花园相遇   送走最后一名宾客,回到书房,尉迟慕白回想起今天自半夜起的时光,其他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只清楚地记得与司空凝心有关的一切:初闻她失踪时多于愤怒的震惊和担心,得知她出逃的原因和差点滑胎时的苦涩和紧张,勾魂与她谈条件时自己的心不在焉和隐隐期待,对她的琴声的深深迷恋,对过于关注她的大皇子的戒备与。。。。醋意。醋意?天哪,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自己怎么可能对她会有这种。。。。情绪?!   尉迟慕白坐立不安,眼前不断闪现司空凝心那双充满憎恶与愤怒的眼睛,再也不是初见时的欣喜怯懦,再见时的平静无波,引得自己发狂时的嘲讽鄙夷,而是强烈的憎恶与愤怒!   尉迟慕白失神地苦笑,在对她做了那么多早就该令她对自己深恶痛绝的事之后,怎么能够埋怨她对自己是那样的眼神,即使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亲手做的!   第二天,全府侍卫都接到王爷的最新的令人奇怪的命令:从此不得对司空凝心歧视、侮辱。而且王爷还将她安置在一个虽然偏僻简陋,却设施齐备的小院,还有一些给她请教书先生等诸如此类的莫名其妙的优待,令侍卫们对王爷态度的转变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军令就是军令,即使不明所以,也要坚决执行。   在王府呆了五个月后,司空凝心终于过上了能够给自己做点主,稍有尊严的日子。对答应自己的条件,基本上没有打折扣地执行不误,而且比答应的做得更好。不过,明面上“保护”自己的侍卫却有了八名之多,不论何时,只要自己出了雅风院,就至少有两名侍卫紧跟。好在眼睛长在前面,可以无视身后之人。   司空凝心不知道的是,尉迟慕白对她不再如从前一般不闻不问,每天都会仔细阅读有关她的详尽汇报。   这一日,勾魂将最新报告递给尉迟慕白:“诺,那个贱货三日就会认字,五日就会写,七日之后就开始央求教书先生借书给她看。政治军事、历史地理、文化医术、技术农业,无不既有广度又有深度地一一涉猎。谁能相信她失忆了的鬼话!”   尉迟蓝白接过一看,除了勾魂所说之事,就是一些生活当中的琐碎小事,并无特别之处。此时,尉迟慕白才敢相信她真的是失忆了,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不再是烈王府的敌人,心中竟莫名地有一丝喜悦:“她若真是装失忆,就不会这么表现。”然而心中似乎还有一些烦躁不安:她似乎过于满足于现状。(郁:难道你还天真地以为她会期待你的感情,主动接近你不成!)   “谁知道她是不是想借此引起你的注意!也不想想自己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勾魂本是想断绝师兄的某个念头,却不曾想让慕白心中更加愧疚不安。。。。   鸡鸣三遍,司空凝心即起,开始每日的晨练。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再也不敢做剧烈运动,但每日清晨,王府里外人最少的时刻,在府中各处散步,却是雷打不动。   走到花园凉亭——烈王府唯一的一座亭子——司空凝心觉得有些累了,便坐下稍事休息。已经是初夏,花园里的草和周边的树都郁郁葱葱,长势喜人,虽然叫花园,却没有一株花。   休息得差不多了,远远瞥到有人过来,司空凝心起身便走。五个月时没有显形的肚子,搬到雅风院后开始疯长,现在七个月的肚子,已经颇具规模。   然而,司空凝心还是离开得太晚了,楚仲勋已经飞身上前,拦住了司空凝心的去路:“司空,慕白来陪你散步了,你且等等。”   这夫妻俩真是别扭,一个死活不让叫大嫂,而且一提慕白就双眼怒火直冒。自己和亦轩都觉得叫闺名有失礼数,最后叫了个不伦不类的“司空”。另一个更气人,明明将人家肚子弄大了,却又让她一个人住在偏僻的雅风院,漠不关心,而且一提到孩子就黑脸。任凭自己和亦轩怎样努力,两个人的关系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趋向。不过,两个人也不气馁,今天强行将慕白押了过来,想要让他们一起相处,培养感情。   那个畜牲来陪自己散步?!不是非自愿的,就是不安好心,哼!“别让我连你一起憎恨。”司空凝心绕开闻言一愣的楚仲勋,走得更快。   然而楚仲勋很快就回过神来,再一次拦在司空凝心面前:“司空,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改善你和慕白的关系,培养他和孩子的感情,对你和孩子不都好么!”   这倒是句大实话,自己和宝宝的命都捏在那个畜牲手中,现在自己逃不出去,在那个畜牲只手遮天的烈王府,不得不低头。楚秋二人自从做过谈判的见证之后,确实常来看望自己,不过自己始终对他们抱有戒备之心,除了相敬如冰的客气,没有多余的话。   见司空凝心被自己说动了心,楚仲勋更是极力劝说。   这边厢,尉迟慕白正被秋亦轩质问:“慕白,大嫂对你还有气,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赔个不是,对她好一点,她自然就会消气了。孕妇最忌心情不畅,你就不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对你一肚子怨气,不认你这个爹爹。”   尉迟慕白本就不愿意来,此时提到孩子更是阴沉着脸:“她不配。”转身便走。事实上尉迟慕白本是有点想见见她,自从自己寿宴之后,就只看过报告,再没见过她。但是被楚秋二人勉强自己过来,就有些忿忿不平了:这个女人用了什么狐魅手段,让素不相识的仲勋和亦轩这样帮她说话,该不会是象她大姐那样水性杨花吧。   一念及此,尉迟慕白的脸更加沉晦,偏偏秋亦轩又在旁边加了一句:“这么好的女子,你不珍惜,小心被别人抢走了。”她不配?恐怕还是你慕白对她有偏见,迟迟不肯承认她的好吧!   尉迟慕白恼羞成怒,低喝一声:“你说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她是细作,可她毕竟已经失忆,而且什么也没做过,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而你,刑求加虐待,让她对你已经只有仇恨,你还不醒悟,真要等到失去了才来后悔么!我看你其实很在意她,不然,不会屡屡因为她而情绪波动。”   秋亦轩好说歹说留下了尉迟慕白,楚仲勋死乞白赖地阻止了司空凝心的离开,四人同坐于凉亭之中。 ○二七 狂病并袭   “司空弹奏的曲子,不知是否为自己所作?”这是秋亦轩早就想问的,碍于她一直可说是冰冷的态度,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四人相聚于凉亭中,正是最好不过的话题。   而司空凝心不愿与人交谈,原因之一就是不想有被质疑的一天,可是今天却不得不面对了:“秋公子可曾在别处听过?”   “从未与闻,故将司空视为天人,仰慕不已,不知可否不吝赐教?”说完,极为谦逊地施了一礼。   尉迟慕白和楚仲勋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这被尊为文坛泰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亦轩,竟能放下身段,如此推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的才气。   司空凝心自是不会忽略另二人眼中的惊诧之意,不过却仍然没有交流之意:“秋公子的才情可是在整个洪武国都赫赫有名,小女子可不敢献丑。”乐理,自己并不在行,在高手面前必然露馅,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距离地好,以防被人识破。   被断然拒绝的秋亦轩并无任何懊恼之意,反而笑谓:“古有一字之师,今有司空数曲天籁之音,何来献丑二字,莫非嫌弃亦轩身份不够尊贵?无妨,今日慕白在此,他的萧亦可与司空的琴有一比,司空就说与慕白听,亦轩和仲勋旁听总可以吧,还是觉得我们俩都多余,需要我们俩退场?”司空啊司空,我这可是在给你创造机会,你一定要拿下慕白才好!   楚仲勋这才明白秋亦轩此举的用意,暗赞一声好,极其配合地将尉迟慕白推到司空凝心面前:“我们期待着叫大嫂的那一天,到时候可别忘记请我们喝酒!”   被突然推到司空凝心面前的尉迟慕白原本阴沉暗黑的脸,突然泛上一层可疑的红云,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反而恶声恶气地说道:“你可真有本事,连我的兄弟都为你所用!”   司空凝心那充满愤怒的双眼冷冷地将他从头看到脚,面带嘲讽地转过头去,自顾自看风景。   司空凝心此举,让尉迟慕白蓦地想起了当年她的大姐司空凝云行刑前看自己的最后一眼,仿佛又看见那个女人为转移众人对她勾搭奸夫一事的注意力,当众污蔑自己是不举男之事,深受伤害的记忆狂涌而来,不由暴跳如雷:“你这个贱货,又想污蔑我?!你做的那些丑事,若非本王一时心软替你遮掩,早就让你身败名裂,又岂能让你有机会陷害我、污蔑我!司空凝云,你这个贱货,我要杀了你,让你再也不能害人!”   秋亦轩和楚仲勋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造成这样的状况,楚仲勋飞身上前死死地拽住尉迟慕白:“慕白,你冷静一点,这里没有司空凝云,这是司空凝心啊!”   司空凝心回头看了看聒噪的尉迟慕白,奉上三个字:“神经病!”起身准备离开。   秋亦轩急忙上前央求道:“慕白定是想起了你大姐,才会气成这样,这是他心里最深的伤。就算他曾经伤害过你,就算你现在还对他有恨,你可不可以看在他是你夫君的份上,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他、帮帮他?”   “他死了,我不就正好可以解脱了么?我怎么可能帮他!他做了什么值得我出手帮他!”司空凝心恨恨然怒视突然失去了理智的尉迟慕白,自从逃出王府又被抓回来之后,她再也不曾掩饰自己的憎恨和愤怒。   秋亦轩无言以对:司空凝心这样一个慧质兰心的女子,嫁给一个素未蒙面的王爷,纵然不贪图荣华富贵,至少也希翼夫妻恩爱。却因着他人的关系,无辜受到牵连,莫说感情尚未产生,就连亲情可能都还没有捂热,新婚才第四天就已经被虐待得心萌死志!即使因着皇上钦点弹琴的关系,也不过得到了普通人的待遇,还是在自己和仲勋的帮助之下,勾魂才勉强答应!如今自己怎么能够要求她以德报怨。自己实在是情急之下,只看到慕白的失控,却没顾虑到她的感受!   秋亦轩既为失控几欲发狂的慕白着急,更为看似无情无义,实则身心受伤最重的司空凝心难过,心开始绞痛——不好,自己的病要发作了!秋亦轩顿感呼吸困难,想呼救,却已经叫不出声。。。。   而且,方才为了撮合正闹矛盾的慕白夫妻俩,自己遣走了祁伯,仲勋支走了勾魂,周边只有正在互相撕扯不休的慕白和仲勋,和一个根本不了解自己病情的司空凝心。若是慕白和仲勋看到自己病发,自是知道必须马上找祁伯救治,可是,那两个人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而司空凝心已经背对着凉亭离开。   秋亦轩再也支撑不住,呯然倒地。纠缠中的尉迟慕白和楚仲勋没有注意,司空凝心也以为是正互相拉扯的两人发出的声音,自在地继续自己离开的步伐——不对,那是一个人倒地时发出的声音!司空凝心惊觉不对,马上回头,果然,秋亦轩已经倒在地上!   身边有两个人呼啸而过,是“保护”自己的侍卫,因着花园一览无遗,并未近身“保护”,而是在花园的出入口守候。可能是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急匆匆赶来。   一个侍卫检查后高声叫道:“王爷,楚庄主,快别打了,秋公子又犯病了,几乎没有呼吸了!”   听到侍卫的急切的高呼声,尉迟慕白和楚仲勋蓦地停止了打斗,口中叫着秋亦轩的名字急纵到秋亦轩身边。   “快快快,情况很严重,快去请祁伯!”   “天哪,祁伯被亦轩派出去府办事去了!”   尉迟慕白和楚仲勋两人同时高喊,喊完两人紧张、焦急、无助地对望:怎么办?!   “让开。”司空凝心低喝。听到侍卫说秋亦轩没了呼吸,司空凝心停止了前进的步伐,犹豫了不到三秒钟,转身走了回来。   “你想干什么?一边儿去,别来捣乱!”尉迟慕白已经回复了清明,知道眼前之人不是司空凝云,而是司空凝心,说话有所收敛。   司空凝心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冷静自信地再一次吩咐:“想要救他就马上让开!” ○二八 怪招救人   楚仲勋一把拉开尉迟慕白:“你会医术?”   尉迟慕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楚仲勋强行制止:“亦轩的命要紧。”   “看了再说。”   司空凝心肚子大了,只能跪在地上,手放在秋亦轩的鼻端,呼吸十分微弱。解开秋亦轩身上的衣服,白皙的胸膛上有着道道伤疤,凸起的疤痕已经泛白,是多年旧伤。   尉迟慕白狂叫:“你要干什么?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么?!你怎么可以。。。。”   话未说完,嘴已经被楚仲勋捂上:“慕白,现在是救人要紧!”   尉迟慕白推开楚仲勋,叫道:“那也不能摸男人的胸!”   司空凝心充耳不闻,仔细诊查。没有听诊器,就将耳朵直接贴到秋亦轩的胸部,然后用手一点点触摸。心跳微弱,缓慢,心尖搏动异常,整个胸部触感柔软。   快速检查完,司空凝心抬头,向一名侍卫比划:“你,快去找一根和我的小指头粗细的管子,要干净和坚硬。快去快回,他的生命就在你找管子的时间里流失!”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侍卫当即飞奔而去。   紧接着,司空凝心自己动手,将秋亦轩放平。   尉迟慕白见得了空,又叫嚷起来:“你在胡搞什么?祁伯平时都不是这么做的!”虽说想冲过来制止司空凝心,却被楚仲勋死死拉住。   司空凝心不理不睬,重新开始抚摸,终于确定了纵隔的准确位置,现在的胸部比之刚才,硬了几分。管子,管子快来啊!   管子终于来了,其实侍卫用了轻功,不过几分钟时间,就拿来好几根不同粗细的管子。司空凝心选了一根粗细合适的:“你,快把它削尖,再用火烤一遍。”不是自己不动手,而是每一样都比自己动手更快些:自己用火折子并不习惯,而削尖管子,对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说,纯属小菜一碟。   管子终于准备好了,司空凝心左手再一次找准位置,右手紧握管子,对准秋亦轩的胸膛就戳了下去!   动作快得没有人来得及阻止,血箭喷得司空凝心满身都是,却视而不见,仔细观察着管子里出血的情况!   “你在干什么?!”周边所有人都在吼: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   可是司空凝心手握凶器,插在秋亦轩的胸口,只要稍一用力,秋亦轩必死于非命!   谁也不敢妄动。   然而,随着充斥于整个胸腔内的气和血液的排出,秋亦轩很快就恢复了呼吸,再过一会儿,还睁开了眼睛!   “准备好止血药和包扎用的纱布,就可以拔管子了,不过,最好是等祁伯来了再做。”司空凝心交待完便合上秋亦轩的衣裳,然后起身离开。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是第一次看到秋亦轩的病发作,每次,祁伯都在发病初时便开始为他推血过宫,几乎要一两个时辰,人才能清醒,而且极为虚弱。祁伯也会耗尽心力般憔悴不堪。而现在,那管子插入他的胸膛不过一刻钟,他就清醒过来,即使流了不少血,却无碍一般。而施救者,只是一个没有内力的孕妇,救完人后,拍拍屁股就轻松走人了。   血似乎已经出尽,不再流了,却没有人敢拔管子。   秋亦轩最后的记忆是自己病发倒在地上,再睁开眼,不是祁伯,而是神情分外专注严肃的司空凝心,那一刻,心中顿时充满了温暖和感恩,感谢老天爷让自己看到了容光焕发的她,仙女般的她。   可是,她却突然离开了,秋亦当即轩怅然若失,头向着她离开的方向望去,想要搜寻她的身影,胸膛却传来一阵剧痛:自己的胸口怎么插了一根管子?!   楚仲勋终于松开了尉迟慕白,喃喃说道:“大嫂竟然还会这么神奇的医术!慕白啊慕白,真羡慕你的好福气啊,可是,能不能把握住幸福,就看你怎么做了。我们做兄弟的,都希望你早日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被松开的尉迟慕白没有冲去找尚未走远的司空凝心的麻烦,而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她从哪儿学来这些常人不会的本领?而大家都会的她却反而不会!她不是说她失忆了么?那她怎么还能记得这些?!不可能短短几天看医书就学会了吧!她身上有太多的谜团等着自己去寻找答案。   秋亦轩这才明白,原来是司空凝心救了自己!这个折磨了自己十多年的病,每次救回自己,祁伯都要老去好几岁一般,极耗功力,要花几天时间才能恢复。可是,她不是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么,那她。。。。就是在自己胸口插根管子这么简单?!   烈王府派去的侍卫很快就找回了祁伯,祁伯一听说秋亦轩发病,等不及侍卫说清情况,便急忙施展轻功赶回王府,却奇怪地看到已经清醒的秋亦轩正躺在床上休息。听楚仲勋介绍完亦轩发病后的一切,祁伯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秋亦轩的衣服,看到了那根插在他胸膛上的管子。   祁伯小心地查看完,由衷地赞道:“这管子插得真有水平,多一分会伤及内脏,少一分却又插不透肌肉,妙到毫巅啊!那丫头竟然对内脏的位置如此清楚明了,佩服佩服!”   祁伯边收拾创口边念叨:   “亦轩哪,你这条命全是那丫头救回来的啊!若是等我来了才施救,早就断气儿了!”   “这是什么道理呢?怎么可以就这么直接开个口子放出来呢?这样不会元气外泄么?”   “每次我总是排不干净胸腔里的气和血,这次倒是排了个一干二净,会不会以后就好了不再犯呢?不行,回头我得找那丫头好好请教请教。”   在祁伯处理伤口时忍着剧痛一直一声不吭的秋亦轩,听着祁伯的唠叨,不由失笑:“祁伯这下可找到知音了!”知音,现在的自己越发想成为她音乐的知音了!不,不止是音乐的知音!虽然自己对医术不是很了解,可是,她一定还有未曾被大家发觉的优点!   秋亦轩突然转移目标:“慕白啊慕白,你怎么就这么好运,能够娶到这么好的女子呢!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她呢!亏得我和仲勋这么帮你,你今天可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二九 后悔莫及   夜幕刚刚降临,尉迟慕白便来到雅风院,隐在暗处,心情极为复杂地看着房中的司空凝心,既不让侍卫发现,更不可能被司空凝心察觉。   司空凝心正坐在桌旁若有所思,今天救了人后有些失落,真怀念在医科大学度过的那些日子啊,如果没有走上特工之路,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胸外科医生,不分昼夜地在重病室紧张忙碌?俱往矣。。。。   秋亦轩算是命大吧,病发时遇到了自己,不知道以前发病时,祁伯会如何处理,这样的伤,只有动手术才可能真正痊愈,可是,貌似古代没有这样的条件,也不知道那个秋亦轩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吼,自己的生死尚无法掌控,还去操心别人的生死干什么?!真是不可救药的、典型的、病人至上的职业病啊!   尽管知道自己和宝宝的命朝不保夕,司空凝心还是做着正常的准备,也给人一种安于现状般安分守己地过着日子的印象。虽说不是设计师,但前世一个人过日子久了,基本的缝补没有问题。因而司空凝心自己动手,缝制了简单的孕妇装和宝宝的小衣裳,其中还有几套母子装。   而一直不曾放弃的逃跑计划,也在顺利地进行当中。不分昼夜地在王府四处散步,必定让王府侍卫们紧张了好一阵子之后习惯了吧。自己是达到了踩点和麻痹对方的目的,可是,却因着这突然如吹气球般膨胀起来的肚子,不得不放弃!然而,如果宝宝出生了,要想再成功逃出去就更难了!   宝宝啊,他们会不会让你顺利出生还是个问题,生下来之后,身心能不能够健康成长,妈妈也不能保证,妈妈只能做到一点:对你,绝不放手。   想到这儿,司空凝心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里盈满了液体,脸上是不轻言放弃的决绝。   司空凝心不知道,自己这声长长的叹息,落入了正在看着自己的尉迟慕白耳中,那将出未出的泪水,滴到了尉迟慕白的眼中,令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揪紧,颤动,疼痛。   尉迟慕白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雅风院来,似乎是身随心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尉迟慕白眼前再次浮现今天白天她那不可阻挡的气势,无所顾忌的察看,镇定自若的指挥,行之有效的救治,胸有成竹的离开。一身血污却淡然处之,浑不似寻常官家女子般惊恐。那种熟练程度,那份自信冷静,那轻描淡写的架势,绝对不是第一次如此为他人诊治,倒似一名行医多年的名医,从而令自己对她更为好奇。   而自己的反应,却实在有失风度:从仲勋和亦轩强拉着自己到花园开始,心就失去了冷静,既有想见她的期待,亦有对她似乎与那两个人更亲近的吃味。不可否认,正如亦轩所说,自己的情绪屡屡受她影响,今日又被她对自己的态度激怒了,以至于再次在她面前失控。   向来以冷静睿智著称的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似乎从未特意对自己做过什么,却如同有魔力般,令一直视她为仇敌的自己深深为之吸引,进而震撼。   是的,就是震撼。制作和使用飞石,审讯与反审讯,谱曲和弹琴,与王府侍卫的斗智斗勇,谈判的技巧,怪异的救治方法,不是高人一筹,就是前所未有!任何一个领域,都是需要穷极无数时间和心力,才能够达到那么高的水准。而她,不过十五岁,却已经在数个不同领域有所建树,还不排除尚有未曾发现的长处。不可想象,如果她不曾失去记忆,她将会是怎样的光彩夺目!   亦轩说得没错,如果她的才华为众人所知,一定会成为众多男子争相爱慕的对象,如果自己不好好珍惜,一定会失去她。不,自己其实已经失去她了!她先前一定是为了能够逃出去,才一直藏匿自己的怨恨,而被抓回来之后,觉得心思已经暴露,再也没有必要掩饰,所以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只有憎恨,愤怒,嘲讽,不服。   是的,自己如同仲勋所说,已经开始后悔了,只是,恐怕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心,撕裂一般痛苦不已,为她,也为自己!尉迟慕白,你何其有幸,能够娶到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子,你又何其不幸,弃之敝屣之后,才逐渐发现她的好,才来后悔,却又无以为悔!   她嫁入王府七个多月了,可从她嫁入的第一天起,自己就没有让她过过一天好日子,一再地凌辱,仇视,还亲手打断了她的胳膊和腿,甚至还被她得知“自己”要利用她怀孕生子,不着痕迹地灭了她。而她遇到那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提出的要求,却让自己几乎暗自垂泪:自己营造的地狱般的氛围,让她的梦想只不过是正常地有尊严地活着!可以想见,自己在她的心目当中,是如何低劣、丑陋、恐怖,让她除了活着,不再折磨她,对自己再没有一丝幻想。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她的心里印上了无法磨灭的恶劣印象!是自己完全以对待仇人,对待敌人的心态来对待她,而阖府侍卫更是一心帮着自己出气,一同虐待她!天哪,尉迟慕白,你都干了些什么?!   一直为人坦荡磊落的自己,即使向来与她父亲政见不合,阵营不同,却也不曾用过什么卑鄙手段,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而在发生了她大姐陷害诬蔑自己的事情自己深受其害之后,却一改往日为人处事的作风,尤其对她家的所有人仇恨不已,以至于迁怒于她,造成了今日这样难以挽回的局面。   尉迟慕白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内疚,越想越悔痛,心如刀割,黯然神伤,后悔莫及。离开此地,似乎成了现在唯一的选择。   还未迈出第一步,就听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是秋亦轩和祁伯。   几乎同一时间,司空凝心似乎心有灵犀般,开始唱起歌来。   尉迟慕白一惊:他们有约?!要干什么?不行,自己要留下来看个究竟。 ○三○ 亦轩求诊(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自从我披上那白大褂,   就深感这份责任重大,   处方纸上把无情的病魔驱除,   手术台上挽救了无数垂危的生命,   这就是医生的光荣使命!   是谁,总是在用行动去展示生命的珍贵!   是谁,总是在用真情去谱写一首动人的生命乐曲!   是谁,总是在争分夺秒挽救危难之际,用汗水汇集成那漏*点的旋律!   又是谁   总是在工作之余挑灯夜读,   甘愿为老百姓的健康,   做忠诚的守护神!   又是谁   即使遭受了多少埋怨与误解,   风风雨雨总是用微笑去面对!   这就是医生的崇高使命!   没有假日的休息,   没有昼夜的分明,   甚至是就餐也常常时断时续,   但这并非我内心真正的苦闷,   病人的痛苦才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   不会有怨言!   不会有悔变!   无论洒下多少血汗,   期盼的不是金钱的收获,   病人的康复才是我心中最大的欢乐!   这就是医生的神圣使命!   这是司空凝心进入首都医科大学后,同学们时常挂在嘴里,用来激励自己的歌,也是胸外科医生工作的真实写照。事隔多年之后的今日,再次出手救人,令司空凝心回忆起那青春飞扬,热血澎湃,漏*点四射的学生时代,不由轻轻哼唱出声。虽是轻哼,在这寂静的夜,却清晰地传向四面八方。   秋亦轩和祁伯踏着歌声而来,那清唱的小调,虽过于直白,言辞间无甚韵味,却将歌中所要表达的“医生”的使命,和其中的酸甜苦辣,阐述得详尽得当,一听了然。只是,“医生”?唱的不是大夫的事么?!难道是扶遥国(郁:想象力太过丰富了,会弹扶遥国的琴,就会扶遥国的医术了?)对大夫的称呼?秋亦轩和祁伯互望了一眼:她真的是期待已久的,能够彻底治愈顽疾的大夫么?!   秋亦轩有伤病在身,走得很慢,司空凝心哼唱完第二遍,秋亦轩和祁伯才走到院中屋前。房门紧闭,看不到人,秋亦轩依然不顾伤病,躬身行礼:“不才秋亦轩有事特来请教,不知司空方便否?”   司空凝心也不开门,只冷冷应道:“请教不敢当,有事儿就说吧。”   秋亦轩闻言没有再出声,祁伯却感受到了他无言的失落,哈哈一笑:“丫头啊,老夫一把老骨头了,来把椅子吧。”轩儿因着才华,因着顽疾,一向被人捧着,宠着,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冷遇!这个丫头倒好,明知他的病,却丝毫不假以辞色,也不怕他听了又犯病。更令自己担心的是,轩儿对这丫头似乎动了心思,再不是第一次见面后的无动于衷。   (郁:祁老啊,您老要是看到司空凝心在小木屋时,是怎样对烈王爷和勾魂嬉笑怒骂,又是怎样对待楚、秋二人讽刺挖苦的,就不会为轩儿的心理承受能力担心了。)   祁伯开了口,司空凝心再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他来了,只好拎着两把椅子走出门来:“二位请坐。”然后站在二人面前,明显一副不欲久留的意思。   此举也让躲在暗处的尉迟慕白松了口气:不是先前约好的,她也还知道深浅,没有深更半夜地将男子让进房中。(郁:你少臭美了,她犯得着为你谨守那些破规矩么!)   两把椅子,三个人:一个今日犯病差点丧命,一个是大腹便便的孕妇,一个总是自称老夫,却又看不出年纪有多老的“老人”。   三人谁也不肯坐,你让我,我让你——   “司空,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坐,我年轻力壮的,站着没关系。”   “祁伯,我年纪轻轻的,怎能在您老面前落座呢!孕妇就应该多活动,何况我刚才在房中已经坐了挺长时间了。再说您老远来是客,哪有客人罚站,主人坐着的道理。您坐,您坐。”   “你们俩一个是病号,一个是孕妇,老夫年纪虽大,身体却比你们都好。你们俩都听老夫的,统统坐好。”   “秋公子,你今天犯了病,又受了伤,还是你坐吧。就算你想再挨一戳,我也不敢了。”   司空凝心巴不得就这样一直推来让去,再过一会儿,就好说累了要休息了。他们俩这么急巴巴地赶来,还不是为了秋亦轩的病,当自己不明白么。   果然,祁伯沉不住气了:“丫头啊,我们可不是来找你玩坐座儿的,你想必也能猜到,老夫是想请你出手,彻底治好已经折磨了轩儿十几年的顽疾。”   “祁伯您太抬举我了,我哪儿会什么医术啊,不过是胡乱扎了秋公子一下,结果还扎出好多血来了,吓得我赶紧逃了。我这正心虚着呢,就怕是来找我算帐的,没看我门都不敢请你们进。”我虽然会医术,可此医术非彼医术也,我的医术在这儿没有条件能够施展开来,也无法和你们解释清楚,还是否认最好。   “老夫虽然当时不在场,没有亲眼看到丫头你施救,却也能从轩儿的伤势,判断得出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稍有延误,便万劫不复。你从来不知道轩儿的病症,却这么快就诊断出来,而且及时进行了完美的救治,说明你对这种病很在行。”祁伯意味深长地看了司空凝心一眼,“老夫不会去探究你是从何处习得的医术,也绝对不会偷艺,只要你肯出手彻底治好轩儿的顽疾,老夫便从此了无牵挂,可以任你差遣。”   “我真的不会什么医术啊,祁伯您一定是弄错了,”要来的还是来了,为了不露馅,只有一装到底,“秋公子当时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有什么掐住了他的喉咙似的,无法呼吸,所以我就顺着他的喉咙往下摸。结果摸到胸口就发现里面软软的,我摸一下,就波动一下,就象水一样,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就找侍卫要了管子戳了一下。谁知道里面全是血,吓得我赶紧逃了。”   司空凝心自顾自说得起劲,另两个人却不听她胡诌,只是双双盯着她看,看她究竟要演戏演到什么时候。   司空凝心可没有一点儿心虚,眨巴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回望二人:“你们真的不怪我么?”   秋亦轩叹了口气:“祁伯,我们走吧。轩儿在您的庇佑下,能多活了这么些年,已经知足了。那些医生的光荣、崇高、神圣的使命,只不过是唱来玩儿的,当不得真的。”   司空凝心没有吱声,自己岂能被这么肤浅的激将法给带进笼子里!而且那秋亦轩一看就是个腹黑之人,心里鬼主意定然多着呢!就算你们俩都曾经帮过我,那也不过是受那畜牲所托,我可不欠你们什么!   那祁伯竟似能看透人心似的,人虽然开始跟着秋亦轩往院外走,口中却说道:“你的伤,老夫能够轻而易举地治好,可是那疤痕,却要天下伤药至尊‘凝脂’方能不留一丝痕迹。如今洪武国仅存一瓶,全给你用了,当初我可是连轩儿都没舍得用啊!”   提到伤疤,司空凝心立刻回想起给秋亦轩急救时看到的,那时隔多年仍然凹凸不平的丑陋伤疤,对比自己身上没有一丝痕迹,完全恢复如初的伤处,确实是。。。。天壤之别!   秋亦轩和祁伯如同来时一般,慢慢地往回走,刚步出院门,就听到司空凝心说道:“你们。。。。唉,回来吧。” ○三一 亦轩求诊(二)   祁伯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司空凝心面前:“就知道你这丫头不会让老夫失望!”   那秋亦轩一步一步慢慢地踱了回来,亦是面带微笑,满怀憧憬:如果能够将随时有可能夺走自己生命的顽疾治愈,那么,自己就再也不用担心身体随时可能出状况,就再也不用控制自己的感情,就可以尽情地高兴、伤心,就可以做许多从前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   然而司空凝心的话,却让充满希望的二人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般从头凉到脚,就连隐身暗处的尉迟慕白亦为好友难过。   “他的伤没有办法治好。”在现有条件下。   祁伯急切地大声央求着:“不,不会的,你再仔细给轩儿看看,听说你连脉都没有把过。当年他能遇到我活下来,现在他能幸运地遇到你,一定也会有好运!”   “我已经看过了,不用再看了。”司空凝心转过头,不忍面对秋亦轩和祁伯那充满希翼的目光,对病人来说,最残忍的莫过于在以为自己有救而满怀希望的时候,却知道自己的病还是没有办法医治,“还有,我没把脉,是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把脉。”   祁伯仍然不相信司空凝心说的是实话:“不会把脉,怎么可能诊出他的伤?!”   “凭经验而已。”没有CT机、X光这些现代检测设备,甚至连听诊器都没有,能够准确判断出秋亦轩的病情,完全是依靠自己的经验。   “这世上还有不把脉就能治病的医术?!你倒是详细说说看,你凭经验看到了什么?”丫头这话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陈年旧伤,伤及多个内脏,其中至少有一处未能良好愈合,多次破裂出现今天这种状况。”   简练,精准,一语中的,然而,亦令人陷入绝望!   雅风院里一片死寂。   秋亦轩本人倒还好,控制自己的情绪、感情无甚起伏已经很习惯了,对待自己的伤病也早已想得十分透彻,所以闻言不过无奈苦笑。   而祁伯极度失望地,仿佛是听到的是自己的死期不远矣,蹬蹬蹬倒退了三步,然后又抱着最后的希望冲到司空凝心面前:“不,丫头,你能凭经验一眼就看出轩儿的伤,你也一定有办法治!只不过,不是我所能了解的办法,对不对?你说,需要什么,老夫一定全都备齐,只要你肯出手相救!”   司空凝心叹了口气:“只要动个小手术就可以,手术我能做,可是,做手术的条件不具备。”自己最不愿意欠人情,即使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罢,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自己就再也不欠你们什么了。   “手术?什么手术?需要什么条件?”这一次,一老一少同时急切地发问。   “打开胸腔,找出未良好愈合处进行缝合,再合上胸腔。”司空凝心尽量用最浅显易懂的词汇来描述。   “打开胸腔,那人还能活么?血会流尽,元气尽失啊!”秋亦轩虽然不懂医术,却也知道其中的凶险。   司空凝心点点头:“所以我说条件不具备。”   “止血老夫有办法,丫头,你把所有条件仔细说说看。”祁伯果然信守承诺,绝口不提这办法的来处,只问自己要准备的东西。   “要有一间无菌手术室,室内所有的物件,包括手术器械,大夫和病人,甚至桌椅,必须全部彻底消毒。”   “要有止疼、止血的药物,手术极其精细,病人不能有一丝颤动,可是打开胸膛会比今天用管子戳一个洞更为痛苦百倍。而切开的肌肉,若不有效止血,很有可能手术还没结束,血的流失量就已经足以致命,除非有充足的血供应。”   “当初未良好愈合处只能打开胸腔后,对有可能的任何一处全部进行检查,因为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几处,只要漏了一处,就前功尽弃。查找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充足的血供应,病人没有良好的体力,都有可能导致病人手术途中即丧命。”   “即使手术过程一切顺利,能够圆满完成,术后愈合更是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感染而引发并发症。”   “只要其中有一个步骤没有做到位,或有所失误,病人的生命安全就不能得到有效保障,而大夫就理所当然地成为罪魁祸首。”   司空凝心尽量将条件和手术过程描述得简单易懂,安全隐患一一详尽指明,任何人听了这样的分析,都会明白 确实做不到。不仅仅是条件达不到要求,病人和大夫所要承受的风险实在太大,如果成功还了说,如果失败。。。。后果不言而喻。   秋亦轩和祁伯亦如此,越听,希望越小,失望越大,心越来越凉。。。。司空凝心所说的办法,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正是因为只有她会才来求她出手,她会就成。问题在于她所说的那些条件,有的不明白是什么,有的却清楚地知道:做不到!而且正如她所言,即使能够做到,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够成功,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选择这一步!   “丫头,来来来,你给老夫仔细解说一下,你刚才说的那都是什么意思?”祁伯不肯放弃,有希望啊,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希望,自己都不会放弃。轩儿受这伤病的折磨十多年了,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了什么苦,自己再清楚不过,只要有一分一毫的希望,也要付出全部的努力,这样才不会后悔。现在司空凝心已经将所有条件一一列出,自己一个一个着手准备,总有准备齐全的那一天!到了轩儿的病再也无法挽回的那一刻,再来做手术也不迟!那时,即使失败,丫头、轩儿和自己都不会有任何遗憾!   祁伯自去和司空凝心一起探讨秋亦轩的手术事宜,秋亦轩则心潮起伏地看着司空凝心,思绪万千:她给自己的惊奇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波强过一波,令自己目不暇接,心荡神驰。也令从来不识情愁滋味的自己,第一次品尝到了其中的苦涩。   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好友慕白的妻子,就知道两人之间没有可能,可是,心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遗落在她的身上。为她的才华心醉,为她的境遇心碎,为她的坚强心疼。。。。可是,自己还是不得不撮合他和她,因为他们是夫妻俩!   秋亦轩,做回那个无情无爱的自己,就如同第一次见到她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听到祁伯说她的伤况时那样无动于衷吧,她和你只能是擦肩而过,没有缘份。即使她不是慕白的妻子,也没有任何机会——自己依然是那个随时可能灰飞烟灭的羸弱书生,仍然不能伴她终生,宠她、疼她、爱她、给她幸福!   司空凝心的声音虽然不大,她所说的话却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全部被尉迟慕白听得清清楚楚,带着对好友的遗憾,对司空凝心的再次震撼,悄然离去。 ○三二 各执己见   尉迟慕白一路上思考着如何改变司空凝心对自己的印象,怎样改善彼此之间的关系,回到了书房,外出办事的勾魂已经在书房等候。   “师兄,你去了哪儿,侍卫们都说不知道!”勾魂有些嗔怪地问着,却又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你该不是偷偷地去看那个贱货了吧?!”   尉迟慕白略一皱眉:“我已经说过,不要再这么称呼她了!”   师兄竟然避而不答!勾魂急了:“师兄,你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了,抽丝剥茧想清楚了,她是谁!她是你的死对头司空丞相的女儿!她是那个曾经陷害、诬蔑你的女人的妹妹!她是又一颗丞相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你怎么可以因为她有点出众的本事,因为她假装丧失了记忆,就忘记了那些仇恨,甚至被她吸引!如果没有一点与众不同能够夺你心神之处,丞相能派她来么!如果不是为了彻底毁掉你,丞相能送一个这么好的女儿给你么!师兄,你可不能再次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忠言逆耳,师兄,即使知道你生气了,我也还是要说,能够阻止你最好,不能,也至少可以提个醒儿,我可不能象其他侍卫一般,唯命是从。   “勾魂,她不是假装失忆,而是真的失忆了,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已经对我们没有威胁了!再说,她上次逃出府,你一直跟踪着她,不也没有发现她和任何人联系么!”   “失忆的人,我不是没见过,哪里还有她这么聪明的!我虽说一直跟着她,可她精明着呢,早就察觉了,却假装不知道,一直在街上兜圈子,试图摆脱我,怎么可能还让我发现她要去找谁?!”今天花园发生的事,自己已经听侍卫说过,自己当时就火大了:那个贱货,看她前段时间说话做事尚有分寸,即使是在府中散步,也知趣地避开府中人客,从未有过接近师兄的企图,自己也就逐渐放松了对她的警惕。没想到,她竟另辟蹊径,狐魅了楚爷和秋爷来牵线,又一次在师兄面前卖弄风骚,再一次给师兄留下深刻的印象!今日若非楚爷借故将自己支走,自己在事发当场的话,定能不让那个贱货得逞!看来自己还是小看她的心计和耐力了!   “我问过祁伯,也问过好几个大夫了,说是有一种失忆,不会全部忘记,只会忘记记忆中极其令人痛苦,再也不愿回想起来的事情,和与之有关的人和事物。”尉迟慕白耐心解释,只希望能够化解勾魂对她的敌意,不再明里暗里为难她。   “师兄,你可真是有心啊,连这也打听过了!我还以为师兄你真的就凭那个,呃,她说的几句话就相信了呢!”知道师兄不是感情用事,勾魂松了口气,师兄,你可不能爱上那个贱货!要爱,也要爱上。。。。   “我知道,我作出的决定关系着数人的身家性命,岂能草率行事。师弟,你就放心吧。记住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无辜受到牵连的人,再也不要当她贱货,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疙瘩,所以,我不要求你尊敬她,喜欢她,但至少要把她当个人看!”这个师弟跟着自己十多年了,风里来,雨里去,时刻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从来都不在意他自己的喜怒哀乐、前程得失,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好帮手,自己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呢。所以,即使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自己也只是点几句而已,从来不忍责备求全。   “不是我当她是个贱货,她现在可不就是个人尽可夫的不洁女子,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了。而且,就算她现在真的失忆了,谁又能知道,她说不准哪天又会记起来了呢?师兄,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师兄的再三叮嘱,让勾魂深感不安,师兄真的对她动情了!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果她记起来,她是怎样被送进军妓营,在军妓营里有过怎样的遭遇,难保她不怀恨在心,对师兄你不利。。。。”   尉迟慕白心底的痛被勾魂提起,再也听不下去,立即打断勾魂的话:“不要再说了!如果她真的记起来了,那也是我欠她的。。。。”   勾魂也不遑多让,打断尉迟慕白的话,厉声质问:“师兄,你欠她什么?!明明是她那一家子欠你的!尤其是欠伯父的!”   勾魂刻意一再提起司空凝心被师兄亲自下令送进军妓营的事,和丞相当年故意拖延粮草的运送,导致当年师兄的父亲大败而归,英年便含辱屈死的往事,就是为了唤起师兄对司空拓疆的无比仇恨。即使这样做会导致现在师兄的心痛苦不堪,那也总比师兄陷进去不能自拔之后,再一次被深深伤害甚至彻底被毁要好!   “我说过,那件事不要再提!”尉迟慕白果然被勾魂提起的往事深深触动:那年自己才八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含冤吐血而死,自己却无能为力。连父亲是被丞相害死的真相,也是父亲的一名侥幸活下来的亲信冒死告知的。等自己长大,有能力过问此事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再想查出当年事件的真相,找到证据证人,已经不太可能。所以,这个怀疑,连娘亲都不曾敢说,怕娘亲闻知会当即背过气去!自己仅仅告诉了勾魂,两人一直不放弃暗中查访司空丞相的劣迹,势要掌握确凿证据之后,将那司空狗贼连根拔起,让他再也不能只手遮天,翻云覆雨,指鹿为马,陷害忠良!   “如果师兄能够及时回头,勾魂绝不再提!”勾魂这次也是铁了心,寸步不让。   尉迟慕白和勾魂二人从来没有这样针锋相对过,二人双目互瞪,均不退让半寸,书房里顿时陷入沉默,只有各自的气场在你来我往,你进我退。。。。   突然,勾魂打破了沉默,自己怎么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呢!   “啊,对了,师兄,伯母要回来了,喏,这是今日浅香带回的信,伯母三日后就回府了,你可不能再做出让她老人家生气、伤心的事。”以师兄出了名的孝顺,一定会听伯母的话,悬崖勒马。   “嗯。”   尉迟慕白接过信,拆开拜读,眉不自觉地皱起来。 ○三三 作张作智(一)   尉迟慕白吃过晚饭,就来到雅风院,要找司空凝心说事儿。可惜院中无人,尉迟慕白也不着人去找,自顾自在雅风院里转悠。   只愁坏了跟在身后的勾魂:师兄有什么话,非得当面亲自和那个贱货说呢?她配么!交待给自己办不就好了么!   最后,尉迟慕白站在院门口内侧,一个方便自己看到司空凝心回来,而她却看不到自己的角度开始等待。很快两刻钟就过去了。   “师兄,我去找她回来见你。”勾魂有点着急了,师兄这是怎么了,一大把事情要做,却把时间花在等那个贱货上。   尉迟慕白摆摆手,勾魂凑过来一看,哦,已经回来了。   近两个月,司空凝心不单肚子大了不少,个头也往上窜了不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根本不似一个快生养了的人。她现在穿的那式样怪异的衣服,浅云早就问过,说叫什么孕妇装,舒适的同时,又恰到好处地凸显着怀孕后的丰满身材。整个人看起来心情愉快,精神焕发,充满母性的光辉,很。。。。吸引人的眼球。   司空凝心散完步回到雅风院,就看到尉迟慕白站在雅风院门内侧。   转身离开?来不及了。   视而不见?不太礼貌。   礼貌?和这种畜牲讲什么礼貌!   司空凝心保持姿势和神态不变,径直朝房间走去。这两天雅风院还真热闹啊,昨天是秋亦轩,今天是尉迟慕白,明天会不会轮到楚仲勋了?   “喂,见到王爷还不速速行礼!”勾魂见着司空凝心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师兄不顾自己的坚决反对,一定要亲自当面和这个贱货交待几句,可这个贱货这是什么态度!自己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这个贱货对师兄不敬!   司空凝心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勾魂大怒,一个健步冲到司空凝心面前:“没看到王爷么?!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司空凝心原地转着圈,看完了一遍院子,一脸不解地喃喃自语:“没有看到院子里还有人啊,哪来的声音呢?”   勾魂这个气呀!上次在小木屋和这个贱货谈条件,就被她诬蔑王爷是畜牲,碍于当时有求于她,自己强行忍了。这一次,自己可绝对不会再忍了!   尉迟慕白为司空凝心的举动莞尔一笑:到底年纪还小,这么顽皮!   看出勾魂的意图,尉迟慕白及时示意勾魂稍安勿躁,先到院外等候。   勾魂哪里肯答应,正要发作,却被尉迟慕白抢先一步下手,点了勾魂的穴,扔出院墙。勾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师兄越来越远,然后就只能看到院墙,看不到师兄,最后轻轻地落在雅风院外的草地上了。师兄的反常举动,令勾魂对司空凝心更加深恶痛绝。   这是尉迟慕白第一次单独与司空凝心在一起,有些紧张,有些不知从何说起,还清了好几次嗓子,才冒出来一句:“你还好么?”   “不知王爷眼中何为好?何为不好?比起以前,似乎好太多了,这就是好么?”司空凝心紧盯着尉迟慕白,片刻之后,突然失笑,在这黑寂的夜,灿烂得恍惚了尉迟慕白的眼睛和心神,“没听说过么?不自由,勿宁死!”   “不自由,勿宁死?”尉迟慕白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司空凝心的话,心中为之一震:她想要的是这个!她根本就不想留在府中,不想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她要逃,所以她要休书。没有比这个更令尉迟慕白吃惊的了。而本来就不好开口的话,尉迟慕白更加说不出口了。   “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司空凝心说完就转身进房,趁着尉迟慕白一愣神的当儿,咣当一声,将他关在门外。刚才散步时发现,一个叫慈隐院的院子,今天已经收拾妥当,这很可能是个很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筹划一下,也许这是自己唯一能够离开的机会!   被关在门外的尉迟慕白并不气恼,深知以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她对自己的仇恨,以这种方式发泄她对自己的强烈不满,已经是极为克制的了,这是自己该受的。而且这样隔着门说话,比之刚才面对面的情形,自己似乎没那么紧张,能放得开些,胆子也大些了。   “凝心,你仔细听我说,我娘后天就要回来了,她可能会因为你大姐的关系,苛求于你,所以,你从明天起,就不要靠近娘住的慈隐院和她常去的花园了。这样,你能够自由活动的地方虽然少了些,可是却安全些,因为如果遇上我娘,难免会为难你。去其他地方,你也要机警一些,万一遇到我娘,一定要赶快避开,不要当面对上。最好就呆在雅风院,哪儿也不要去。”负责保护她的侍卫,自己刚才已经交待过了,遇到这样的情形,一定要尽快通知自己。娘亲虽然是个慈善之人,可是对任何一个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人,都不会心慈手软。   房里没有回音。   司空凝心压根儿没有想到,尉迟慕白是来提醒自己注意避开地雷的,还以为他又要自己来配合他在他娘面前演戏,以为是个颇具利用价值的机会呢。可是,他不是恨自己,巴不得自己死么,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来提醒自己?!他又有什么新的阴谋?   不,不行,难得能够和他直接对话,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他不要再禁锢自己,既然彼此仇恨,又何必捆在一起,整得两个人都不舒心。有什么能够让他同意对自己放手呢?   “凝心,你听到了么?”尉迟慕白的声音再次响起。   司空凝心还在抓紧时间冥思苦想,没有理会尉迟慕白的叫唤。   稍等了一会儿,尉迟慕白再次问道:“凝心,你,你怎么了?”不过,声音里已经透着明显的紧张和焦急。   还是没有回音,尉迟慕白急坏了,该不会是。。。。   尉迟慕白一脚踹开房门,却看见司空凝心好端端地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尉迟慕白松了口气,不是出事了就好。可是,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刚刚讲的那些话呢?   “凝。。。。心,”当着司空凝心的面,尉迟慕白有些艰难地叫着她的名字,“我刚才说的话,你全听到了?”   司空凝心叹了口气:“听到了又怎么样,就算我避开她,她不会找上门来么!” ○三四 作张作智(二)   “这,这。。。。”没错,太有可能了!不带她去见娘亲,还可以说是将她圈禁起来了,可是,娘亲要是来找她,她又能怎么样呢!万一她出去散步去了,不在雅风院内,娘亲恐怕要大发雷霆,对她更为不利。   “唉,要是没有孩子,我还扛得住,可这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哪里能经得起折腾,唉。”   司空凝心似有若无的叹息声,让尉迟慕白的心一紧:“我,我。。。。”也没办法,那是自己的娘亲啊!   “这孩子可怎么办哪?”司空凝心重重地又叹了口气,“生下来,肯定不会象你,象不象我还两说,要是老夫人看到了。。。”   是啊,孩子,再有两个多月,孩子就该生了。怎么办?!尉迟慕白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那你说怎么办好?”原本的计划,是要一直将她拘禁在后院,发现她竟然不安分守己,耍手段想往上爬之后,便认为她是细作,想要揪出她的主子。可惜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她不单当众展露了才华,更让自己从此对她改观,甚至。。。。   “要是老夫人知道了孩子不是自己的亲孙,只怕会当场背过气去,那我的罪过就大了。”司空凝心用眼角余光扫了尉迟慕白一眼,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变化,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说话,心里一定是在犯嘀咕,难以抉择。看来自己这把火烧得还不够火候,得再加把火。   “可是我又能怎么着?!不管是被活活打死,还是烧死,还是淹死,总归逃不过一个死字。唉,我死了不要紧,可我毕竟是皇上赐婚的,这样一来,老夫人恐怕可就逃不过皇上的惩罚,一把年纪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老夫人只怕拚着自己一死,也绝不会说出孩子不是你的,让你再一次蒙羞!”   尉迟慕白被司空凝心如此一激,果然再也不能不动声色,而是发誓般叫道:“不,我不会让你们死的,不管是谁,哪怕是皇上!”不管是娘亲还是你,我都不愿也不能失去!   司空凝心不禁觉得奇怪,他不是一直想自己死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甘心没有找出自己身后之人?担心皇上降罪?那些自己都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只要能够利用这次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   “其实我倒有个办法,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用?”司空凝心终于抛出了诱饵,现在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尉迟慕白将信将疑地看着司空凝心:“你有办法?什么办法?”   司空凝心轻描淡写地说道:“让我消失。。。。”   一听到司空凝心说要消失,尉迟慕白就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不,不可能,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不会让你死的!”因为没有给你足够的自由,你就宁可选择死么?!不,不可以,我绝不会让你死!   司空凝心看着情绪激动的尉迟慕白,更加纳闷:他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啊?!自己只说消失,没有说死啊!难不成在这个国家,消失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可是,他不是一直就是想要自己的命么?!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再发表意见?”似乎笃定尉迟慕白一定会同意,司空凝心没有等他答应就继续,“我的意思是,你找具女尸来易容成我的样子,然后告知天下,你的王妃,司空凝心已经死了。而我,你就给我一封休书,让我离开。我出府之后,一定会到离这儿最远的地方去,绝不再出现在认识我的任何人面前,也绝不会再用司空凝心这个名字。”   “这样,你就可以摆脱一切困境:你娘不会因为你又娶了一个丞相的女儿而和你闹意见,也不会因为儿媳生的不是自己的孙子而伤心,更不会因此而被皇上惩罚,甚至可能丢了性命。你也不用再担心我这细作在你府上玩出花样,也不会再戴上那绿闪儿的帽子,再一次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而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自由。”和准备好一切之后回来找你报仇的机会!   “这样做可以一举三得,不,是四得,我‘死’了,你就再也不用担心皇上又点名要我弹琴,再也不用答应我任何条件,从此一劳永逸了!”   尉迟慕白听到休书二字,就再也听不进去其他的话了:她,还是一心只想着离开!不,自己绝对不会让她离开!一旦她离开了,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以前对她的伤害,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的原谅,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关心她、保护她,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的心!   “这不可能!如果你无缘无故地死了,你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要验明正身。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找到身材和你相似的女尸!即使易了容,又怎么瞒得过和你朝夕相处的亲人!”   “在事情败露之后,所有的罪名将会全部落在我头上,我可不承担这样的风险和责任!况且,你人在我手里都不老实,若你离开了王府,谁知道你会不会信守承诺,会不会到处胡言乱语!不行,这个办法漏洞百出,绝对不可行!”   “你不用再东想西想,乖乖地照我开始说的做,我一定会尽力保你母子平安的!如果你不能答应,我就只能选择再次将你圈到后院去了!”   听着尉迟慕白的话,司空凝心越来越心凉,越来越气愤:这个人有没有脑子,有没有人性啊!还战神呢,和他打交道不止一次了,根本就不具备一个领导者的全局观念,遇到问题也不会冷静理智地分析判断,只会生硬地下命令,不执行就威胁,说到最后,居然又想圈禁自己!   “那好啊,我愿意再回到以前我刚进府时的样子,这样,你在你娘面前就成了一个大孝子,还可以按你的原计划,不着痕迹地让我彻底消失,让我永远没有机会将你的恶行说出去!”司空凝心说着说着,眼里不争气地闪过泪光,却在尉迟慕白发现的那一瞬转过头去。   “你,你别哭啊。”司空凝心伤心的样子,顿时让尉迟慕白手足无措,其实,刚才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已经后悔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以前那样对待你,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会了,你相信我!”   相信你?!你越这样说,越证明你是在耍花招,玩阴谋!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司空凝心的沉默,让尉迟慕白更加担心:她一定更生自己的气了!自己本是一片好心,担心娘亲为难她,来提醒她尽量避开娘亲,不可否认,自己还曾期待,能因此改变她对自己的不好印象,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成了现在这个始料未及的局面。   “你还不走,是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非要现在就亲自押着我去后院么?”司空凝心的声音幽幽响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尉迟慕白。   “不是,不是这样。我走,我现在就走!你别哭了!千万记得我最开始和你说的话!”尉迟慕白在司空凝心似忧似怨的注视下,有些慌张地退了出去。   司空凝心懊恼地嘟起嘴:今晚装弱女子,真累!还白辛苦一场,什么目的都没达到! ○三五 娘亲逼娶   为迎接老夫人回府,烈王府的准备事宜做得大张旗鼓,老夫人回府之时,却极为低调。尉迟慕白提醒司空凝心的第三天上午,尉迟慕白尚在早朝,两辆马车就驶入烈王府,直入慈隐院。   尉迟慕白一下早朝,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娘,您可回来了,想死孩儿了!”在娘亲面前,尉迟慕白才会露出自己孩子气的一面。这也是父亲去世之后,尉迟慕白安慰娘亲的一种方式。   “你都已经被封为烈王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似的,还要娘面前撒娇!”老夫人安享着母子间的亲热,却又提点着尉迟慕白注意自己的形象。   “谁让您一去就是两年,孩儿实在是太想娘了!再说了,孩儿就是长到六十岁,也是娘的孩儿。”   尉迟慕白的话,果然让老夫人心花怒放。见尉迟慕白一人前来,老夫人奇道:“你的新媳妇儿呢?不来敬婆婆茶么?”又是丞相的女儿,可别和她大姐一般,不是什么好货色。   “孩儿怕娘见着不欢喜,让她呆在雅风院,着人看着。”尉迟慕白一边说,一边察看娘亲的神色。   老夫人闻言有点担心:“让她呆在雅风院?那个院子有点太偏太旧了。她可是皇上赐婚的,可别因此让她怀恨在心,告御状。”   “谅她没也这个胆!娘,就不要提她了,还是说说您这两年的事儿吧。”尉迟慕白不愿娘亲将注意力放在司空凝心身上,赶紧岔开话题。最好能够等到她生完孩子之后,再带她来见娘亲。   “呵呵,娘这两年就呆在寺里潜心礼佛,有什么可说道的。不过,倒是认识了户部古侍郎的二千金诗萱。。。。”   母子俩正说着话,一个国色天香、风姿曼妙的少女,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   “白儿啊,这就是娘在信中和你提起过的古诗萱,诗萱哪,你就别自己忙乎了,有丫环们哪。”正和尉迟慕白说得起劲儿的老夫人牵过古诗萱的手,“诗萱哪,这就是我儿慕白。”   古诗萱放好茶盏,恭敬地给王爷行了个礼:“民女古诗萱见过烈王爷。”   “呵呵,好了,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慕白啊,娘亲这两年在寺里,可多亏了诗萱的陪伴。别看诗萱年纪不大,看世事却比娘亲还看得透彻,参悟佛法更是颇有心得,尽得主持盛赞。娘亲也是在诗萱的帮助下,才真正放下心中纠结之事,提早结束休养回府,你可得好好谢谢诗萱。”   “老夫人,诗萱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又岂敢居功!”古诗萱抢在尉迟慕白开口之前,委婉地推辞着老夫人的称赞,然后又有些害羞地抬头看了一眼尉迟慕白,“烈王爷才是实至名归的英雄,诗萱仰慕已久。”   “古小姐的大恩大德,本王铭记在心,他日必定登门道谢!”尉迟慕白客气而疏远地说着客套话。娘啊娘,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啊,您非要将她塞给我么!   “诶~,什么登门道谢,娘啊离不开诗萱,特意邀请她来府上陪我。诗萱可真是古道心肠,知道你即使在府中,也不见得有多少时间陪我,才肯来陪我这老婆子。如今这么明理的姑娘可是不多啰,白儿啊,娘亲的意思,已经在信里告诉你了,你可不要给娘打马虎眼儿。那个皇上赐婚的王妃,丞相的千金,娘亲可不认,娘亲就认诗萱了,即使不能给她正妃之名,也要给她正妃之实。”   “娘,您今儿刚到,一路辛苦,必已疲乏,今日还是早点休息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孩儿还有些急事要忙,就先告辞了。”考虑到娘亲的和古姑娘的面子,尉迟慕白没有当场拒绝,还是等单独和娘亲在一起的时候,再说清楚比较好。   “你不要找借口回避,现在就告诉娘亲,你什么时候将诗萱娶进门?以诗萱的品性,只能做侧妃,已经是委屈诗萱了,你再推托,娘亲可就要生气了。”   “孩儿现在没有娶亲的打算。”其实,有是有,不过,是想重新娶一次凝心,给她一个最盛大的婚礼,最美好的新婚之夜,最幸福的婚姻。只是,恐怕仅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古诗萱听到老夫人当着自己的面,问尉迟慕白娶自己一事,当即就羞红了脸,想要退出去,却被老夫人拽住了胳膊,不便挣扎(其实也不想挣扎),只好留下来。再听到尉迟慕白一口拒绝,简直无地自容,一张脸胀得通红,挣脱了老夫人的羁绊,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冲了出去。   老夫人亦不松口,步步紧逼:“哦,现在没有,什么时候有?”白儿向来孝顺,对自己的话可说是百依百顺,今天却。。。。奇怪!   尉迟慕白郑重地说:“娘,孩儿已经心有所属,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告诉娘亲,等时机成熟,孩儿定然禀明娘亲。”   一听尉迟慕白说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老夫人欣喜万分:“白儿啊,你眼睛里总算有了行军打仗之外的东西,终于开了情窍,好好好。不过,为尉迟家开枝散叶之事,也刻不容缓。”   “丞相的大女儿,你自打娶进门就一直晾着她,既不圆房,亦不干涉她的自由,结果酿成大祸。丞相的这个女儿,你将她看管起来,不让她有红杏出墙的机会,娘亲很赞成。”   “可是,白儿啊,你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尉迟家却还无后,娘亲怎能不急。诗萱可是个好姑娘,娘亲已经和她在一起相处了两年,她的品性娘亲很了解,很适合你。而且她自己也一直仰慕你,娘亲才作主将她带回府中,让你们互相了解,培养感情。”   “可是若诗萱就这么无名无份地住在烈王府,即使是以陪伴娘亲的名义,也会有损她的闺誉,所以娘亲才想先将你们的关系确定下来。你可倒好,先是找借口推辞,然后干脆一口回绝,你将娘亲的用心放在何处,又将诗萱的脸面置于何处!”   “既然你的意中人现在还不方便进门,那就先娶了诗萱侍候你,让娘亲入土之前也能抱上孙孙。” ○三六 不速之客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引来娘亲这么多感慨,尉迟慕白有些无奈,却仍然坚持己见:“可是孩儿根本就不喜欢她,更不可能再将我的爱分给她,又何必耽误了她。”   “诶~,你身为洪武国唯一的异姓王爷,身份何等尊贵,又怎么可能只娶一房侧妃!若论身份,诗萱做你的侧妃,也已经是抬举她了,她早就明白自己的位置,还是心甘情愿地想嫁进来,你不用担心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自己说了这么多,白儿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尉迟慕白无法说服娘亲,可又实在不愿另娶,百般无奈之下,竟迸出一句:“若是孩儿已经有后,就可以不娶她么?”此话并非自己的本意,话一出口,尉迟慕白几乎要抽自己几个老大耳括子,可是又随即释然,未作更改:如果想要得到凝心的心,那么,自己就必须接受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自己酿的苦酒,终是自己要喝了!   “什么?你已经有孩子了?!在哪儿,快告诉娘!”   尉迟慕白犹豫再三,才有些别扭地说道:“是王妃。”   “路上早就听说白儿与新王妃琴瑟和鸣,可刚才你又说她被看管起来了,看来传闻是真的了。呵呵,好好好,我终于有孙孙抱了。好,娘亲答应你,在她生产之前,绝不要你再娶。”如果不是男孙,白儿就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古诗萱虽说跑出了厅房,却并未走远,一直在听着厅房里二人的对话,听到最后,不禁有些感到绝望。   尉迟慕白离开之后,老夫人将眼睛红肿的古诗萱牵过来,语重心长地说:“诗萱,你别急,他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你,不知道你的好,才会拒绝。老身倒觉得是件好事,这不正证明他是个对感情认真负责的人,而不是只看到你的美貌就垂涎的浪荡之徒!这样好的夫婿,如果你还没有开始,没有付出一点努力,就这样轻易放弃,那我只能说,你们俩肯定就没有缘份了。”   “老夫人,我知道您对我好,我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就是眼皮太不争气了,让眼泪自己一下子就跑出来玩了。”听了老夫人的话,古诗萱的心情好了许多: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老夫人说得对,自己有才有德有貌,只是不是嫡出,虽说爹爹是二品大员,身份和王爷比起来,也算不上高贵。以自己的身份,即使只是嫁给烈王爷做妾,自己也心满意足了,毕竟是嫁给自己的意中人啊。更何况,老夫人还同意自己成为侧妃。   “哎哟,你呀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逗老身开心!”老夫人眼里的诗萱就两个字:完美!   “诗萱哪会逗您哪,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古诗萱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儿,和老夫人又说又笑起来。   。。。。   司空凝心正在做午饭,听到有人叩门,马上回想起上午,远远瞧见有人进了慈隐院,自己当即便回了雅风院,婆媳关系据说是最难处理好的关系,更何况自己还是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份,还是不要碰上的好。只可惜,想躲躲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只是,这动作也太快了,上午才刚到啊!   “王妃姐姐在么?”   古诗萱敲门没有人应,又不好冒然闯入,只好高声询问,话音刚落,就看到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应门。古诗萱有些诧异,虽然听到了老夫人和王爷的对话,知道烈王妃被幽禁在这雅风院内,可是毕竟已经有了王爷的子嗣,一日夫妻百日恩哪,烈王妃怎么住的地方这么简陋,穿着也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几乎就是披着一块布了。   见是个美貌的妙龄女子,不是那畜牲的妈妈,也不象是奉命而来的丫环之类的,司空凝心有些冷淡地,却又不失礼数地回道:“这儿没有王妃,你找错地方了。”此人应该与慈隐院的那位脱不了干系,自己不宜太过。   古诗萱聪明地马上改口:“哦,我找凝心姐姐,司空凝心。”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是因为和王爷闹了别扭,还是怨恨王爷对她不好?从王妃的的现状来看,烈王爷对她实在不怎么样。   “我不认识你,而且我正在做饭,你请便吧。”说完,司空凝心转身便走,对这种无聊的人没有丝毫兴趣。   “你不搭理我,就不怕我向老夫人告状么?”   见司空凝心果然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回了头,古诗萱笑着跑上前,亲热地拉着司空凝心的胳膊:“一看就知道你如同传闻说的那般,不擅人际关系。哪象我,从小看着娘亲和大娘她们勾心斗角长大的,什么手段没见过,所以特别反感这些。你放心,以后我会教你怎样保护自己。对了,我叫古诗萱,是户部侍郎的女儿。”肚子这么大了,没有丫环伺候,还得自己做饭,而且方才自己若非打着老夫人的旗号,还进不了这雅风院,那王妃岂不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儿!这王妃看着真让人心疼。   “多谢了,不过我没兴趣。”在这烈王府,自己还能遇上天上掉馅饼的事?那个畜牲又想耍什么花招?黑脸不行,就换红脸?总之就是想从我这儿套出点什么!司空凝心拉开胳膊上的手,往厨房走去,“恕不奉陪。”   古诗萱对司空凝心对自己的排斥和戒备一点也不在意,跟在司空凝心的身后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我提起你以前在丞相府的事,你不高兴了么?我只是很关心烈王爷,所以顺带着打听了一下你,知道你在丞相府时一个人住了很长时间,还不如我,至少我一直有娘亲陪着。”   司空凝心不予回应,古诗萱乖巧地换了个话题:“而且,我还听说,连皇上都称赞姐姐的琴声是天籁之音,诗萱很是羡慕呢,今天就是特意来讨教的。可惜我不会做饭,帮不了姐姐。姐姐你尽管先忙你的,我等你。”   司空凝心在古诗萱的注视下,坦然自若地吃完了午饭,然后示意自己要休息,见古诗萱仍然不肯走,自顾自地脱衣服上床,全然没有切磋琴艺的意思。其实司空凝心并不讨厌古诗萱,反而觉得她真诚可爱,只不过自己不会相信出现在烈王府,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任何人罢了,谁知道是不是在演戏,有什么目的?   “凝心姐姐,你好好休息吧,我下次再来好了。我知道你还不相信我,没关系,日久见人心嘛。”古诗萱知道,即使自己再说什么,处在如此境地的王妃,都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 ○三七 风雨浴来   步出雅风院,古诗萱惊讶地发现,尉迟慕白正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站在院外,一看见自己,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铁青着脸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我倒想问问王爷想干什么!”一定是侍卫报告了自己的事,还以为他赶过来,是紧张司空凝心,没想到他却问出这样的话来,再加上方才在雅风院的所见所闻,让古诗萱心口憋得难受,忍不住想为司空凝心打抱不平,“就算王爷另有意中人,不待见凝心姐姐,可她怎么说也是您孩儿的娘,怎么可以一个丫环都不给,让她自己挺着大肚子忙里忙外!王爷是不是很久没有关心过王妃了,根本不知道孕妇的艰难?”   尉迟慕白被古诗萱问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怒地说道:“本王的事,什么时候轮着你来管了!这个雅风院,不是你能进的地方,方才在雅风院看到的,一个字也不许和我娘提起,作客就要守作客的规矩!”哪是我不给丫环,是她自己不肯接受,总认为我不怀好意。   一声“本王”,让古诗萱意识到两人之间身份的巨大差距和尉迟慕白对自己的疏远:“诗萱只是一介布衣,自是无权管王爷的事,请王爷明鉴,民女不是要管王爷的事,只是为凝心姐姐的身子担心。皇上赐婚,不只是王爷您,想必凝心姐姐也是身不由己,王爷又何苦为难一个弱女子。如果不是有什么隐情,真让诗萱怀疑,王爷是那个人人称颂的战神王爷么?我佛慈悲,民女自不量力,斗胆直言,还请王爷斟酌!”   见尉迟慕白似乎在认真听,没有打断自己的话,古诗萱接着表明自己的立场:“凝心姐姐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儿,诗萱一定还会再来看望她,陪她说说话,除非王爷将民女赶出王府。不过,王爷请放心,凝心姐姐的事,民女暂时一个字也不会对老夫人说。不过,如果王爷执意不改变对凝心姐姐的态度,民女也不会再袖手旁观,相信老夫人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孙儿受虐!”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尉迟慕白厉声喝问,借此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担心:凝心确实是太孤单了,王府里,没有一个能和她说上话的人。但奇怪的是,这个女人不是想方设法想嫁进烈王府么,怎么还会帮凝心说话?!她是以此来博得我的好感,还是真心待凝心?   尉迟慕白的反应让古诗萱有些失望,但还是耐心地解释清楚,希望不会给司空凝心带来麻烦:“王爷不必紧张,凝心姐姐什么也没有跟我说,可正因为她什么也不说,才让人担心。一定是王爷做了什么让凝心姐姐极度伤心的事,才让她什么人都不敢相信,不敢亲近,就如同她以前在丞相府时过的日子一般,虽然出嫁了,却仍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你走吧,记住你答应的事!”尉迟慕白背过身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的心疼。   司空凝心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不知王爷眼中何为好?何为不好?比起以前,似乎好太多了,这就是好么?”是啊,自己以为做到了她要求的条件,她就会满足,就会对自己有所改观,却原来不过是自己的妄想。在她眼里,自己最多就能给她这些,不可能对她更好了,这真是自己的悲哀!可是如果现在突然改善她的生活条件,突然对她示好,她能安心地接受,而不是逃得更远么?自己的所作所为,能不引起娘亲的注意么?   “看来诗萱的话,已经让王爷有所感触,诗萱就心满意足了,期待王爷的改进,民女就先行告退了。”看着尉迟慕白若有所思,又有些萧索的背影,古诗萱很高兴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这样能善纳谏言,知错能改的尉迟慕白,才是自己爱慕的战神王爷嘛!   当晚,烈王府所有知道真相的侍卫接到一道密令:任何人从此不得提及王妃的过往,若有违者,斩!侍卫们明白,这是王爷爱上多才多艺的王妃了,虽然太过不可思议,但,谁也不敢妄加议论,只是担心王爷的这份爱,何时才能得到王妃的认可。   勾魂闻讯大惊,本以为老夫人回来了,师兄会收敛一些,谁知却变相地宣告了那个贱货在他心中的地位,亦即在烈王府的地位!最让自己伤心的是,师兄竟然避开自己,直接向侍卫们传令!师兄是不是不信任自己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碍着他的事儿了?!   天地良心,自己自从被师兄救起,更蒙师兄跪求师傅收为弟子开始,十几年来,自己心中就只有师兄一个人。为了能够跟随师兄的脚步,自己拚了命地练武,希望能够护他周全,做任何事,也全都是为师兄着想。而现在,师兄竟为了那个贱货,置十几年兄弟情于不顾,置数次为他出生入死的自己于不顾!   勾魂带着一肚子闷气,冲进尉迟慕白的书房:“师兄,你醒醒吧,不要被那个女人蒙蔽了,我无论如何不能看着师兄你陷进去,被那个女人给毁了!”   面对勾魂的急切劝阻,尉迟慕白表现得相当冷静:“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师弟,你应该为师兄找到了真心想要呵护的人而感到高兴,我现在很需要你一如既往的支持。”   “她根本就不值得!她。。。。”   尉迟慕白厉声打断勾魂的话:“不要再提那件事!她身上的污点,是我自己造成的,现在的我后悔莫及,只想尽自己所能,为她洗净身上的污点,替她抚平心灵的创伤,师弟,你能体会师兄的这份心么?”   尉迟慕白的沉痛,让勾魂心中莫名地难受,恨不得立刻宰了那个让师兄如此痛苦的贱货,是的,只有将那个贱货解决了,师兄才不会再为她感到难过,为她失去自我,不再是自己的师兄了!   勾魂不再争辩:“我知道了。”师兄已经泥足深陷,自己的劝诫根本不起作用,只能靠自己想办法清除泥淖,让他无泥可陷!   ——————   晕了,标题里不能用正确的“浴”。 ○三八 纸条泄密   自打古诗萱来过,自称要保护自己之后,司空凝心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王府的待遇大有提高:首先是得到通知,月钱从每月五两银子增加到五十两,但自己仍然只能用,拿不到现钱。   自己身体的不便,也有顾及到:水缸时刻是满的,洗澡水也有人每日准备好,柴火更是整齐地码了一大堆。还专门为自己配备了一名厨娘,兼为自己洗洗涮涮,这一次,自己没有拒绝。因为自己肚子越来越大,实在是不便,而且,身体大不如前,全身开始浮肿,尤其是腿,肿得老高,恐怕就是当初吃的那些孕妇禁忌的食物引起的。由于怀孕,静脉曲张的现象也十分明显,小腿青筋暴起,难看之极。如今自己就是想去远处散步也不可能了,腿根本支持不住,最多围着雅风院转个一两圈。   最不可思议的是,侍卫们对自己也不再是只有鄙夷,而是见到自己都会毕恭毕敬地行礼,尊称一声“王妃”!可是,不但侍卫们叫得费劲,自己也听得格外别扭,让他们别叫吧,他们还照旧!   如果排除她是那个畜牲安排的这个可能,任凭司空凝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古诗萱是什么身份,她的话居然这么好使!每次古诗萱来时,司空凝心都比以前稍稍热情一些,但也仅此而已。特工的天性,让司空凝心心里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   司空凝心的保留,古诗萱当然有察觉,但仍然时常趁老夫人午休时,过来陪她。   “王爷还当真听进去我的劝告,知错就改,不错不错!”古诗萱满意地看着有所改观的雅风院,对尉迟慕白赞不绝口。   司空凝心言不由衷地附和着:“诗萱的魅力,可见一斑。”是来显摆与尉迟慕白关系不一般的。   古诗萱闻言有些懊丧:“凝心姐姐还是不肯当我姐妹么?诗萱有些失落诶。”   看着古诗萱的表情由晴转多云,司空凝心心一软,真心安慰道:“哪里哪里,只是我天性如此而已。诗萱貌美如花,又活泼可爱,人见人爱,我又怎么可能不当你姐妹呢!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有和姐妹相处过,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古诗萱毫不客气地做起了老师:“如果是真正的姐妹,就要象我这样,真诚以待,坦荡相处,忠言必说,和睦为上。可是,真正的姐妹太难找了,稍有点利害冲突的人,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争相出手。天下之大,要想找一片净土还真难。”   司空凝心也一副好学生状:“受教了。”   两人相视而笑,只不过一人笑得粲然真诚,一人笑得清浅敷衍。   古诗萱念念不忘:“凝心姐姐,教我弹那个羽管键琴吧,让我做‘琴仙’的第一个弟子。”   “琴仙?”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凝心姐姐不知道么,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是皇上亲赐给凝心姐姐的名号。”   “啊,没有的事。你学琴是学着玩儿,还是。。。。”   “当然是想学出点名堂来。”古诗萱的回答坚定而严肃。   司空凝心笑容不改地看着古诗萱:“那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这种琴,要四五岁手指非常柔软灵活的时候就开始学,现在这个年纪就只能学着着玩儿了。”   古诗萱相当失落:“那姐姐是几岁开始学的,又是跟谁学的呢?你帮我看看,我的手天天都弹琴,其实还很灵活的。”   司空凝心当即笑容不再,苦恼地摇头:“我不记得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啊,尉迟慕白,你还要试探到什么时候?   古诗萱知道自己学不好羽管键琴,情绪非常低落,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司空凝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古诗萱回到慈隐院,却见老夫人居然没有午睡,而是坐在软榻上,手里攥着一张纸条,满面怒容。   古诗萱一惊,和老夫人一起两年了,从来没见过她这副表情:“老夫人,今儿怎么不睡了?是不是肩膀又疼了,诗萱给您捶捶?”   老夫人愣愣地看着古诗萱,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你去哪儿了?老身刚才找你没找着。”   “我在王府里转转,转到雅风院时,顺便看了看凝心姐姐。”古诗萱知道老夫人对司空凝心成见颇深,没有说明其实自己是专程去看她的。   “你是去看她了?”老夫人很紧张,攥着纸条的手不自觉地更用力了,“你是不是经常去看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关于凝心姐姐,我是有一些了解,不知道老夫人想知道什么?”古诗萱对老夫人突然提起司空凝心毫无来由地有些心慌。   “不,没有什么,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老夫人颤抖着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起,然后起身向外走去,“浅香,去雅风院。”   古诗萱意识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老夫人才会顾不上雷打不动的午睡,急匆匆先去雅风院探个究竟。古诗萱二话不说紧跟在老夫人身后,希望自己能够帮帮司空凝心,她那身子骨儿可经不起折腾。   司空凝心刚刚躺下,便听到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一名怒气冲冲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开口就是责难:“老身回府十来天了,不但没喝到新媳妇敬的茶,还要老身亲自上门来,才能见到你这皇上赐婚的烈王妃,你好大的架子!”   门被踹的同时,司空凝心已经披衣起身,只一眼已经看清了来人,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待老妇人话音一落便行了个礼:“凝心见过夫人。”那古诗萱接近自己,果然是不怀好意,不过也太急于求成了,还没得到答案,这么快就把底牌亮出来了。既然做得出来,还紧张什么,担心自己的主子怪罪么?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不配当烈王妃。既然不是王妃,不知道见着老身该行跪礼么,不知道要自称贱妾么,你这没教养的东西!”   “夫人教训得是。”司空凝心想也没想就往地上跪,只是下跪的过程有些艰难。   司空凝心乖巧的举动,让老夫人火气稍减,冲浅香使了个眼色,浅香便带着众人出去,还将门给掩上了。   古诗萱极不情愿地被浅香拉了出去,临出门前还担心地回头看了司空凝心一眼。   老夫人足足静默了一刻钟,才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儿究竟是不是白儿的?” ○三九 授刑昏迷   老夫人足足静默了一刻钟,自认为司空凝心的紧张担心即将达到极限,这才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儿是不是白儿的?”   司空凝心诚惶诚恐地回道:“贱妾因为失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夫人不如去问问王爷。”   老夫人根本不相信:“不要拿失忆做借口,也不要妄想拿白儿当挡箭牌,孩子在你的肚子里,你能不知道?!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或不是!”   “贱妾真的不知道。”   “还嘴硬,我就不信白儿没跟你说过,你慢慢儿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告诉我,老身就在这儿等着。”   “王爷确实没有说过孩子不是他的,请老夫人明鉴。”   老夫人已经闭上了双眼假寐,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反正没有回音。司空凝心也没有再说话:很明显,人家是有备而来,已经知道了真相,根本不需要自己的答案,只是想折磨自己而已。   不知道老夫人和司空凝心谈得怎么样了,老夫人有没有为难司空凝心,古诗萱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却又无能为力。刚才来的时候,以前拦过自己的侍卫一个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象上次一样通知了王爷,更不清楚王爷来不来得及赶来。   浅香虽然也属王府侍卫,但一直负责老夫人的安全,刚随老夫人回到府中,并不知道其他留守在王府的侍卫们知道的内幕,不太明白王爷为什么对王妃这么好,王爷不是恨极了丞相家的人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司空凝心的双腿已经不能承受身体的重量,身体开始发拦,头也晕晕乎乎,不得已询问老妇人:“夫人,贱妾要如厕了,夫人要一同去么?”   不见老夫人回应,司空凝心极为费劲地勉强站起来,蹒跚着向门口走去。尚未走到门口,老夫人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竟敢不将老身说过的话当回事,滚回来继续跪着!浅香,家法伺候。”   司空凝心走了两步,就已经无力自行走回原地,只好原地坐了下来,头晕眼花地,靠意志力强撑着,才没有倒在地上,不过身子也已经是摇摇欲坠。   浅香听到老夫人的召唤,立即进来,发现司空凝心有些不对劲:“老夫人,她好像受不了了。”   “才跪了半个时辰而已,她不过是怀孕了,怎么可能这点苦都吃不了!你可别被她骗了,就是真晕了,你也弄醒她。”   “是。”浅香没有半点怜惜地立即点了司空凝心几个穴位,让司空凝心当即清醒过来。   司空凝心人虽被刺激得清醒过来了,身上却虚弱得没半分力气,只好躺在地上。   “少装死,不说实话,你就一直跪着,我就不信你还能扛得过老身!”   “老夫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浅香想说点什么,却被老夫人打断。   “白儿还那么年轻,想要孩子还不容易,还非得她的肚子才能生么!你不要有顾虑,有什么事,老身担着!”提起司空凝心肚子里的孩子,老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着司空凝心,仿佛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是。”   浅香不再啰嗦,取出藤条就往司空凝心身上招呼,只是顾忌着王爷的孩子,只抽在四肢上。司空凝心宛若没有知觉般,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浅香,看着藤条一次又一次地落在自己身上。   浅香从未见过这么强硬的人,心里有点佩服,下手也轻缓了一些,老夫人立即察觉,不高兴地数落着:“你这是什么眼力,什么准头啊?还不快点儿!”   司空凝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转过头去,用那双充满愤恨和怒火的眼睛,瞪着老夫人,令老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做完这个动作,司空凝心再也坚持不住,缓缓闭上了双眼。   “老夫人,已经弄不醒了,是不是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浅香有些紧张,虽说看这个女人的待遇,就知道王爷定不宠她,王爷应该不会不高兴吧。不过,浅香还是有点害怕,王爷如果怪罪下来,自己可担待不起,以王爷的孝顺,岂会埋怨自己的娘亲,那么这个责任自己就背定了!   “你也没办法了?很好,我们走吧。”老夫人冷冷地瞥了躺在地上的司空凝心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风院,离开前还不忘放言,“谁要敢去请大夫,老身绝不轻饶!”   正在大皇子府中庆生的尉迟慕白,一收到娘亲去了雅风院的消息,顾不上大皇子的极度不满,只留下一句:“臣妻身体有恙,请恕告退!”便匆匆离去。尽管如此,赶到雅风院时,还是晚了,司空凝心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伤痕累累,了无生气!   尉迟慕白看到这一幕,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忙不迭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司空凝心放到床上,同时连声催促勾魂:“快去请祁伯来看看!快去!”   勾魂踌躇着不肯去,尉迟慕白吼道:“快去呀,你不去我去!”论轻功,勾魂在阖府侍卫中最高。   勾魂幽怨地看了尉迟慕白一眼眼,这才离去,却未尽全力。尉迟慕白再吼一句:“耽误了救人,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是尉迟慕白从未对勾魂说过的重话,那声音里饱含的急切、焦灼、担心、紧张,令勾魂心疼不已,对司空凝心的更是痛恨至极,脚下却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尉迟慕白正等着呢!   尉迟慕白不是第一次看到司空凝心昏迷,甚至还有一次是自己残忍地亲手打至,与以前的伤相比,今天司空凝心四肢上的那点伤根本不算什么,然而,尉迟慕白的心地前所未有地疼痛、恐慌:眼前的她,面无血色,脉搏微弱,毫无生机,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流失!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慕白没有察觉,只是呆呆地看着司空凝心,想做点什么来挽留她的生命,却无从下手,不知所措。   不到一刻钟,祁伯便赶到,二话不说,放下药箱就开始把脉,来时着急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略过胳膊上的伤,掀起一小截孕妇装和小腿上的内裤,露出浮肿如大腿般粗细,突起的青筋如蚯蚓般盘踞,更布满伤痕的小腿。祁伯禁不住老泪横流,不断自责:“丫头啊,老夫该死,竟只顾着轩儿的病,没有注意到你身体的变化,你自己怎么也不说,将老夫当成摆设么?!”   祁伯的反应,让尉迟慕白更加慌了神:“祁伯,您倒是说呀,她究竟怎么样了?”多次见过亦轩发病,却从来没有见过祁伯这副神情,凝心她。。。。 ○四○ 守候亦难   “祁伯,您倒是说呀,她究竟怎么样了?”发颤的声音,透露出尉迟慕白极度恐慌紧张的心情。   祁伯唤来浅云,边动手处理外伤,边摇头叹息:“这丫头,本就身子弱,上次受重伤时,正是怀孕初期,本应多走动的时候,却卧床三个月。一直以来,又吃得不好,有一段时间,还吃了许多孕妇不该吃的东西,身体底子更虚。最要命的是,她肚子里有三胎,以她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负担。即使今日不受刑,也十有**会在生产时,因难产或者长时间生产导致失血过多而送命。万幸啊,这次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唉,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祁伯的一席话,尉迟慕白听得心惊肉跳,痛悔不已:刚才还在生娘亲的闷气,却原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自己!祁伯每列举一条原因,就象锋利的尖刺一下又一下地扎在自己的心上,血流不止,痛心切骨。那浮肿的双腿,那一处处伤口,在眼前不断交替浮现,犹似在控诉自己的劣行。   强忍着锥心之痛,尉迟慕白急切地问:“那她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丫头的身体,唉,积重难返啊!上次受伤,这丫头就不想活了,要不是我凑巧碰上开导了她,恐怕你早就看不到她了。这一次又危及生命,说不定她再也不想醒来了。。。。”   尉迟慕白再也听不下去,狂叫:“不,不,不!不会的,不会这样!”凝心,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再这般待你,而是珍惜你,疼宠你,与你琴萧合奏,鸾凤和鸣,恩爱一生。现在,求你快醒过来,快好起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给我一个努力得到你的心的机会,给我一个点燃你心中生命之火的机会!   面对后悔得几乎要发狂的慕白,祁伯只能心里叹息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卧室门外,站着在侍卫的帮助下,全速赶来的秋亦轩,将尉迟慕白和祁伯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疼在心里。急痛攻心,身子不由得晃了一晃,却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极力忍住:不,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病,不能在这个时候给祁伯添乱,自己还要守着她,看着她醒来!   好不容易等到卧室里传来祁伯收拾药箱的声音,秋亦轩迫不及待地问:“慕白,我可以进来看看么?”   尉迟慕白的心思完全放在司空凝心身上,根本没有听到秋亦轩的话,还是祁伯自作主张地打开门,将秋亦轩让了进来。   和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只有一张脸露在被子外面,却再也看不到她淡淡的笑颜,看不到她曾经令自己觉得有些特别的眼神。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头轻锁,不象她一贯淡然的表情,昏迷之前,定是极其难受,即使此时,也未见舒缓。   秋亦轩压低声音问祁伯:“她怎么样?我们该怎么办?”即使声音很低,也遮掩不了他的紧张和担忧。   祁伯叹口气:“很不好,她什么时候能醒还不好说。我现在开点调理身体的药给她喝,希望能够有用。”   连祁伯都没有办法!秋亦轩心一阵紧缩,身体也微晃了一下,吓得祁伯连声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轩儿啊,你可不能动情,那样会容易导致情绪波动过大,会让你送命的啊!你更不能把心遗落在她身上,她已经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是你好友的妻!看情形,现在慕白也已经爱上她了,夫妻俩合好的日子指日可待,你没有任何希望。你,会承受不起这份失望的!   “我没事,你忙你的。”秋亦轩找了张椅子坐下,不再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司空凝心,好像不这样,她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   药,灌下去两个时辰了,司空凝心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哪怕是身体任何部位的一丁点轻微的颤动都没有,气氛极其沉闷压抑。   尉迟慕白、秋亦轩和祁伯一直守在司空凝心身边,老夫人已经派了几拔人来传尉迟慕白去吃晚饭,尉迟慕白一概置之不理,最后不耐烦了,干脆连雅风院的门都不让进。   门口又传来喧哗声,正为司空凝心迟迟不醒而抓狂的尉迟慕白,狂躁地冲出房门,却惊见是娘亲亲自来了。   一见到尉迟慕白,老夫人就大叫:“白儿,你怎么能晚饭都不吃,会伤身的,屋子里的那个人不值得你这样,快随娘亲吃饭去。”   外人这么多,老夫人当然不可能将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只能找其他借口将尉迟慕白从这个女人身边拉开。   尉迟慕白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娘,我吃不下,您自个儿去吃吧。等她醒了,我再去陪娘。”   老夫人闻言极为生气:“什么,她不醒你就不吃?她要一直不醒,你就一直不吃了?!你要让娘亲心疼死么!不行,你现在就随娘亲吃饭去。”   尉迟慕白现了身,侍卫们也就不再拦着老夫人不让进,老夫人径直走过来,拉着尉迟慕白的手就往外走,却只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老夫人回头看时,慕白站在原地,根本就不跟着自己走,还用力将胳膊从自己手中挣脱。   “娘,请恕孩儿不孝,可是孩儿现在真的是吃不下,更放心不下她,想陪着她,等她醒了,孩儿再去陪您。”   “你!!!你这是要怪娘亲对她动了家法么!”老夫人要被尉迟慕白气晕了,却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放下面子,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那个女人真不是个东西,才嫁进来几个月,就让我最孝顺的儿子连娘亲的的死活都不顾了,我这是什么命啊!孩子他爹啊,你等等我,我这就来找你,反正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了!”   尉迟慕白心一软,脱口而出:“娘,我。。。。”这就跟你去!   后半句被尉迟慕白强行硬生生吞进肚子里,跪了下来:“对不起,娘,凝心她现在生死未卜,孩儿真的不能现在离开,不是要怪娘,更不是不孝顺您了,您请回吧。凝心现在这样,都是孩儿的错,等她醒了,孩儿就去向娘赔罪。”说完,让侍卫拦住娘亲,自己硬起心肠,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里,再也不理会娘亲的叫骂威胁。 ○四一 梦中惊言   第二次喂药,情况好多了,不用再灌,司空凝心十分配合地自己喝了下去,令一直守候的三人看到了希望:虽然她现在还没有醒,但是已经有所好转,而且,她肯喝药,说明她自己并没有放弃生命,不是她不愿意醒来,这也是最让人感到欣慰的!   祁伯松了一口气:“轩儿,丫头已经好多了,你就回去休息吧,胸口的伤还没长好呢,别让老夫还要担心你的身子。”   看到司空凝心好些了,尉迟慕白也不象先前那般,除了凝心和替凝心诊治的祁伯,就目中无人了:“祁伯说得对,亦轩,谢谢你来看望凝心,还一直陪着我,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快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和祁伯就够了。”   为了能留下来,秋亦轩十分配合地答应:“我听你们的,这就休息,不过,我就在这儿休息了。祁伯在这儿,我怎么能够离开呢?万一我犯病,祁伯是顾我还是顾司空?我可不想慕白你事后怪我抢走了祁伯,耽误了司空的病情。”   秋亦轩说得十分在理,祁伯对他的心思固然心知肚明,而尉迟慕白的心依然系在司空凝心身上,没有深究真正的原因,两个人均未提出反对。   很快侍卫们就搬来了三张软榻,得幸雅风院布置虽然简陋,房间却宽敞,即使放进三张软榻也不拥挤。   秋亦轩和衣而卧,祁伯也被尉迟慕白好说歹说休息了,只留下尉迟慕白一人守候在司空凝心身边。   凝心,你快点醒过来,快点好起来,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甚至不惜用我的生命,来求得你的原谅!我要带你正式拜见娘亲,祭拜祖宗,让你从此只有幸福,只有快乐,再也不是孤单一人,再也不用吃苦受罪,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好生抚养。你是那么坚毅,那么顽强,你一定能够熬过这一次和生产那一关,从此,生命里只有阳光,和你最向往的自由!   想到今后的日子,尉迟慕白痛苦不堪、极其压抑的心,有了一丝慰藉,得到些许缓解,也有了更多坚持的力量。   两个时辰之后。   “祁伯,祁伯,快来看,她流眼泪了!”尉迟慕白突然兴奋地叫起来。   司空凝心一直未醒,那两个躺在软榻上的人又岂能真的安心休息,一听到尉迟慕白的叫声,就跳起来直扑床边。果然,司空凝心的两只眼角都流出一行泪!   尉迟慕白最初的兴奋过后,是无比的心痛,轻轻擦去司空凝心眼角的泪水,复又黯然。而那泪水,却在被擦去之后而突然增多,让尉迟慕白和秋亦轩的心高高吊起,不敢再擦,唯恐越擦越多。   司空凝心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是在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急煞床边的三人。   “丫头已经好多了,你们俩都不用担心了,快好了。”看看这两个人,十足为情深陷的样子,唉!亦轩还好,还知道要克制自己,一方面不让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而犯病,一方面不让尉迟慕白察觉,以免将他赶出去,不让他再陪在丫头身边。   祁伯的话,让紧张焦急的二人松了口气。   因着司空凝心的好转,再也没人能够睡着,都想等着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   约摸一刻钟之后,司空凝心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又说话了,而且这一次,虽然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却大得足够让房里的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不,不要,爸爸,妈妈,不要离开我。我不要做孤儿,我要你们一直守护着我,哪怕时常不在我身边。”   “不,不,我不学医了,我不做胸外科医生了,我要和爸爸妈妈一样,做特工,为爸爸妈妈报仇!”   “我要做特工,做中国,不,做全世界最好的特工,将全世界的恐怖分子、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让世界再也没有战争、犯罪,再也没有孤儿,只有和平、安全,只有一个个完整的家。”   “教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手,能做世界上最先进、最精密的心脏自植手术,也一定能够获得全部满分的射击成绩。”   司空凝心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终至微不可闻,最后一直喃喃地反复念叨着:“我不学医了,我不做胸外科医生了,我要做特工,做全世界最好的特工!”   尉迟慕白等三人面面相觑,司空凝心的话,有太多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词、有太多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事,夹杂其间,让人听起来好像明白,却又不完全明白。但有一点大家都听出来了:她是个孤儿,是学医的,能做很难做的心脏的手术,会射击,她要报仇,她要和平、安全……三人心里也产生了共同的问题:难道她不是真正的司空凝心?她还不到十六岁,她从几岁开始、在哪里学的医,达到能够给心脏做手术的程度之后,又训练成了特工?团团迷雾困扰着三人的心。   司空凝心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说话了。   “妈妈,你相信吗?我嫁人了,在我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嫁人了,而且还有了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不是我丈夫的,因为我在新婚那天就被他送进军妓营,我是 不是很脏,很可悲。”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所以不是我脏,不是我可悲,既肮脏又可悲的,是那个娶我的畜牲,对不对?”   。。。。   司空凝心还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听下去了。   秋亦轩在听到“军妓营”三个字之后,就已经彻底发狂了,再也不记得还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再也不记得自己根本就不会武功,根本就不是尉迟慕白的对手,只知道自己要为司空凝心所遭受的一切,向尉迟慕白讨回公道!   拳头落在尉迟慕白身上的同时,秋亦轩倒了下去,祁伯忙不迭地将他抱到软榻上,用前几天刚从司空凝心那儿学来的方法,进行紧急救治,还未长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捅破。   而尉迟慕白,已经因为司空凝心口中的“畜牲”两个字,完全石化!   畜牲?!没错,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这就是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这就是她愤怒和憎恨自己的根源,这就是她即使昏迷甚至是死,也不会忘记的伤痛!   尉迟慕白,你刚才还在痴心妄想什么!幸福?你在这样深深地伤害了她之后,你还有幸福可言么?!你还有资格给她幸福么?!你凭什么想对她怎样就怎样?!你对她不好,她无力反抗,被迫接受;你对她好,她只会抗拒,视如洪水猛兽!   尉迟慕白,从此,你人生的唯一目标,就是向她赎罪,直到得到她的原谅,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四二 苏醒之际   司空凝心昏迷之时所说的话,再也没有人提起:秋亦轩醒来之前即被祁伯送回他在烈王府的住处清月院养病,醒来之后依然闭门不出;祁伯来回奔波在清月院和雅风院之间,照拂两个病人;尉迟慕白则一直守在司空凝心身边,直到她醒来。   司空凝心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睁开眼,便看到一张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脸,在自己眼前晃悠,还大惊小怪地大叫:“醒了,醒了,祁伯快来看,凝心她醒了!”   太好了,凝心她醒了!虽然她醒来之后,在看到自己的瞬间,眼神从迷茫当即转变成毫不掩饰的憎恨与厌恶,可是,自己还是要谢天谢地,谢一切可以谢的人和物,她终究没有一睡不醒!天知道自己这一天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时时刻刻,心如刀割般惨痛,唯恐她再也不给自己赎罪的机会,唯恐自己永远地失去她!不断设想着她可能接受的赎罪方式,不时幻想着她原谅自己时的幸福场景,又被不时响起的她说自己是“既肮脏又可悲的畜牲”的声音打断,从而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祁伯的脸应声出现在司空凝心眼前,满脸的担忧,在确认司空凝心真的醒了之后,不翼而飞,还感慨不已:“丫头啊,你总算醒了!再不醒,老夫我就要被人拉出去砍了!”   司空凝心被祁伯的黑色幽默给逗笑了,张嘴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来,难道自己又被毒哑了?!   “来,喝点水,润润嗓子。”尉迟慕白及时发现司空凝心的不适,马上就端来一杯冷暖适中的水,抬起司空凝心的头,小心地将水送到她嘴边,喂她喝下。   “丫头啊,你开始还好好地,能喝下我开的汤药,眼见着慢慢地转好了,可是今日午时起到现在,整整四个时辰了,滴水不进,可把王爷给急坏了。唉,你再不醒,只怕就真的见不到活着的老夫啰!”   “祁伯!您别这么说,我那不是急晕头说胡话了么,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当着司空凝心的面,被揭穿自己紧张她的表现,尉迟慕白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偷瞥一眼司空凝心,她如同没听见一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尉迟慕白见状,心中哀叹: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祁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丫头啊,你都想不到王爷当时那张黑得能吓死人的脸,看着你一直不醒,甚至连水都灌不进去的时候,王爷有多担心,多紧张,唯恐你一睡不醒,他的一腔柔情就无处诉了!老夫活了这几十年,还真没见过这么紧张妻子的人,十几个时辰,一直没合眼,甚至连早朝都没有去参加,就怕错过你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丫头啊,王爷是做过十分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他对现在的你动了情也是千真万确,放下过往,抛开仇恨,接受他吧,只要你肯敞开心胸接受他,你就会是最幸福的人!   司空凝心诧异地看了祁伯一眼,今儿祁伯是怎么了,一个劲儿地在自己面前夸那个畜牲,按说他这样的人,应该算是世外高人,对世俗之物看得很淡才对,怎么会沦为那个畜牲的走狗?!   再看尉迟慕白,居然也被祁伯夸得浑身不自在,麦色肌肤暗红一片,为了掩饰,还装模作样地收拾起房间来。咦,什么时候,卧室里多了三张软榻?除了眼前的这两个人,还有谁?这个时空没有男女授受不清的忌讳么,怎么可以男女混居一室!   祁伯走到尉迟慕白身边,向他低声嘀咕了几句,随即向司空凝心说道:“丫头啊,轩儿病又犯了,老夫现在得去看他了,稍后再过来看你。”唉,丫头啊,莫怪老夫要撮合你和王爷,只有你和王爷和好了,轩儿才会对你死心。昨天,轩儿已经因为你的梦话,就要对自己最好的兄弟大打出手,还因此而发了病,真不敢想象以后他会怎样!丫头啊,老夫这么做,这也是为你好啊!   祁伯出去之后,屋子里只剩下司空凝心和尉迟慕白二人,一片尴尬。   须臾,尉迟慕白而有些难为情地走过来,硬着头皮开了口:“祁伯说你肚子里有三个小孩,我知道,这都是我做得太过份了,实在是对不起!我知道,我仅仅是这么说,你一定还是不会原谅我,可是,我现在还是要说,而且保证做到: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我会真正把你当作我尉迟慕白的妻子,烈王府的王妃。”   “你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你要自己养,我会视如己出;如果你不愿意看见他们,我也会找个好人家安置他们。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要放宽心,不要再担心这担心那的,我都会安排好,你只要好好保重身体,安心待产便是。”   “祁伯说,你的身子情况不太好,容易累,尤其是浮肿的地方,要多揉揉才行。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揉揉。要是你嫌我笨手笨脚,我去叫浅云来可好?”   尉迟慕白的反常言行,司空凝心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畜牲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可是看他的神情,又并不象,除非他有奥斯卡影帝的演技。可是这个畜牲一直以来,倒没在自己面前装过什么好人,从来没有费心在自己面前掩饰他的情绪,那么,尉迟慕白吃错药了?天老爷不会告诉我,他是爱上我了吧?那就真成了千古奇谈了!   “我很好,不劳王爷费心了。”   许久不曾说话,声音有些不太好听,而话语中明显的冷淡,更让人一听就知道不过是敷衍之词。   枉自尉迟慕白无比真诚地说了那么多,还既道歉又保证的,司空凝心仍然一脸戒备,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让尉迟慕白再次哀叹自己在她心目中,恐怕是罪大恶极,恶魔般的人,不,恶魔般的畜牲,根本不值得信任。   尉迟慕白叹口气,将手伸进被子,轻轻地为司空凝心揉捏浮肿得利害的小腿:“这样舒服不?”   司空凝心真想一脚踹翻他,不让他碰自己,可是浑身虚软无力,只能任由他施为。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按摩一下,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浅云端着米粥和汤药走了进来,看到王爷在给那个贱货揉腿,惊得差点失手将手中之物掉在地上:难道那个贱货要成为真正的烈王妃了?!天哪,王爷怎么可以这样!再大度,无非就不计较那个贱货是出自丞相府了,不再为难她了,她再出色,也已经是进过军妓营的人了!不传出去让人知道,就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赐了,王爷怎么可以真的爱上她!   浅云的反应,尉迟慕白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当即不悦,沉声说道:“以后,凝心就是你的主子了,该怎么对主子,不用本王再多说了吧。”   浅云心一沉,赶紧应道:“是。”王爷平时很随和,可一旦以“本王”或“本帅”之类的口吻说话,那就是非听不可了。   浅云的反应,自然也没逃过司空凝心的眼,当作看戏一般,看尉迟慕白怎么处理,结果却。。。。“王爷太抬举我了,我可受不起。”   对司空凝心的话,尉迟慕白不以为忤,脸上柔情尽现:“你放心,我的手下我了解,她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四三 苦求成全   尉迟慕白替司空凝心揉了一会儿腿,看着她吃完米粥,喝下汤药,嘱咐浅云好生照顾,便去向娘亲请罪:昨天因为太过担心凝心了,才对娘亲做出从来不曾做过的无礼举动,娘亲定然生气了。   知母莫若子,尉迟慕白没有料错,老夫人已经气得老毛病又犯了,正卧床休息,听到尉迟慕白来了,高兴得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还有病在身,就要去见他。可是,脚刚一踩到地上,就想起了昨日的事,气恼不已,收起想去见他的心,又回到床上。   昨日在数个王府侍卫面前,向来孝顺的白儿居然不听自己的话,还派侍卫拦住自己,不让自己进雅风院,甚至为了那个贱女人拂袖而去!这叫自己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都是那个贱女人惹的祸,自己做得对,这种女人万万留不得,一定要想办法除去!   尉迟慕白一进到慈隐院就,听说娘亲老毛病果真又犯了,急急地冲进来:“娘,您还好吧?孩儿给您请罪来了。”   老夫人本待不理会他,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是一看到他脸上青色须茬仍在、神色疲惫不堪,马上就将自己受的委屈抛之脑后,心疼起儿子来,对导致白儿与自己作对的司空凝心也更为憎恨。   “白儿啊,怎么才一天没见,你就变成这样了,你这不是要叫娘亲心疼死么!快回去休息!娘亲的病不打紧,你还年轻,身子骨儿可不能随意糟蹋坏了。”   见到娘亲精神尚好,尉迟慕白心中稍宽:“娘,孩儿没关系,行军打仗经常几天几夜不睡,这一天一夜不睡,根本不算什么,倒是您,孩儿昨日让您受委屈了。”   “我受点委屈不要紧,娘亲是担心你呀!”白儿这么紧张那个女人,莫非那个女人怀的真是自己的孙孙?那纸条不可信?不行,今儿定要问个清楚!“诗萱、浅香,你们都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老身要和白儿说几句体己话。”   眨眼间,房里就余下尉迟慕白母子俩。   “白儿,以你爹爹的名义发誓,你跟娘亲说实话,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这。。。。”娘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不,不可能!府中侍卫对自己绝对忠心!可是,以爹爹的名义发誓,又不能说假话,那么,干脆直言相告?毕竟,离孩子出生只有一两个月了,真相马上就会浮出水面,倒不如趁此机会,干脆向娘亲表明自己的态度。   自己不能一直守在凝心身边,如若娘亲趁自己不在,强行为难凝心,侍卫们恐怕也拦不住,就怕自己赶不及回来,不能象这一次一样及时救回凝心,也不忍她再受一点委屈,一点伤害。只有表明自己对凝心的非她不可的心,向来心疼自己的娘亲才会体谅自己,爱乌及屋,不再为难凝心。   打定主意,尉迟慕白在老夫人跟前跪下:“娘,孩儿爹爹的名义发誓,所说的话全是实话。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请娘亲听了千万不要生气。”   尉迟慕白将自己与司空凝心的种种纠葛牵绊,一一向娘亲细细说来,当中尽量夸大自己的错误,夸大司空凝心所受的委屈,只希望向来明理的娘亲能够接受她。   老夫人一言不发地听尉迟慕白全部讲完,脸色越来越沉郁,神色一变再变,身体亦随之颤抖。   尉迟慕白硬着头皮讲完,重重地磕在地上:“娘,孩儿做错了,对不起爹爹和您的教诲,请娘亲您重重责罚!”   老夫人直扼腕叹息:“白儿啊,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怎么会做出这么犯混的事来!这叫娘亲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爹爹、去见祖宗啊!”   “那孩子命真苦啊,怎么就遇上你这个孽障!娘亲是过来人,哪个女子不希望夫君对自己好,可你看看,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这种事情做了,怎么可能有挽回的余地?这是一道横在你们俩中间的一道鸿沟,一辈子都过不去了啊!”   “白儿啊,你第一个王妃行止有损,红杏出墙了,你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现在倒好,自己给自己戴一顶天大的绿帽子,如今又来后悔,你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   “那孩子不洁已成事实,无论你怎么遮掩都不可能遮掩得住,娘亲不就是因为有人告知才知道的么!无论如何,那孩子不可能再做烈王妃,不可能再留在王府了,娘亲不要你再次沦为笑柄。”   一听娘亲不肯认可凝心,甚至还要将凝心赶出府去,尉迟慕白急了:“所有的错,都是孩儿犯的,凝心什么都没有做错,她就是上次孩儿跟您说过的孩儿的意中人,孩儿已经真的爱上她,非她不可了,求娘亲您成全。”   老夫人心疼地看着已经陷入情网的儿子,却一点也不肯让步:“娘亲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天内让她带着休书离开王府,而且要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有机会将此事说出去。你如果下不了手,娘亲来做,只是一定会出手狠绝,娘亲绝不能留着她,给尉迟家抹黑!”   “她肚子里的孽种马上就要生出来了,你还能将他们留在府里不成?!那尉迟家岂不成了全天下的笑柄!她进过军妓营的事,迟早会传出去。可如果届时找不到正主儿,没有对证,对你,对尉迟家,就没有什么影响了。你不要说你能保证不会传出去,那个泄露消息的人,今天能给娘亲传纸条,明天就能传到任何他想传的地方!”   “好女子多的是,把她送出府,重新娶个好女子,很快就能将她忘记,你也就不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过错中,一直象现在这样痛苦了!”   “不,娘,您和爹爹都教过孩儿,做错了就一定要改过来,现在,孩儿真的知道错了,真的要悔改了,请娘给孩儿一个机会!孩儿已经深深地伤害过她了,从现在开始,孩儿要补偿她,让她从伤害中走出来,让她再也不记得曾经受过的伤害,只记得孩儿对她的好,哪怕要用孩儿一辈子的时间!娘,求您了!”   尉迟慕白边说,边用力地向娘亲磕头,很快就磕出血来,让老夫人又急又气又心疼:“你先起来,这样一味固执,不能解决问题。娘亲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承诺不为难她,也不用家法处死她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你宁愿娘亲假意同意你留她在王府,然后暗地里想办法整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夫人的话,让尉迟慕白反而磕得更用力了:“不,不,娘,如果这样,孩儿就没有机会求得她的原谅,就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中,活在后悔里。娘,您就当可怜孩儿,成全了孩儿吧!那个泄露消息的人,孩儿一定将他查出来,让他再也不能危及我尉迟一氏的声誉!娘,孩儿求您了!”   老夫人下到地上,拉住尉迟慕白,不让他再磕下去:“你!唉,你这样,叫娘亲如何是好!你,你非要让娘亲活活心疼死么!你也太认死理了!这有的错能改,有的已经没法儿改了,只能想办法善后了啊!”   尉迟慕白紧抓住老夫人的手,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娘,您说,有什么办法善后?只要不休了她,只要留她在府里,只要您不为难她,哪怕不让她做王妃,孩儿也认了!”只不过,除了她,我再也不会娶别人了!   面对尉迟慕白额头的伤口和道道血迹,还有那满是期盼又带着绝望的目光,老夫人实在无法再拒绝:“娘亲也是第一回 遇上这样的事,你容娘亲再想想。” ○四四 查明真相   尉迟慕白从慈隐院出来,心情沉重地弯到清月院,却得知秋亦轩此次发病极其严重,身体相当虚弱,不宜见客。尉迟慕白知道是亦轩不想看见自己,而自己亦有些心虚,正发愁该如何面对好友,如此一来,趁机作罢,不再强求。   除了娘亲对凝心的态度,现在还一个令尉迟慕白十分恼火的事,就是娘亲所说的那张纸条的来历。凝心的事,只有府中的侍卫们和亦轩知道,目前府外并没有任何消息,说明那个写纸条的人的目标是凝心,而不是自己。   难道是古诗萱?她是王府唯一的外人,而且很想嫁给自己,稍有野心的人,都会觊觎王妃之位,而凝心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障碍。而且她最近频频出入雅风院,与凝心交往甚密,难道是凝心她不小心说漏了什么,被古诗萱利用了?可是,凝心不可能知道纸条上写的事情啊!   唯一知道纸条上内容的,只有几乎时时跟在自己身边的勾魂,而娘亲收到纸条时,勾魂正和自己一起在大皇子府中,纸条上的字也不是他的笔迹。再说他向来对自己忠心,这次虽说与自己有了不同意见,但也只是生自己的闷气,一回府就躲着不愿意见自己而已。不,不会是他。   尉迟慕白连夜将纸条出现之时,府中当值的所有侍卫,一一单独进行询问盘查,找出了最有嫌疑之人——浅云。浅云只是负责后院事宜的侍卫,根本不可能知晓纸条上的内容,那么她身后之人。。。。   因为对尉迟慕白对待司空凝心的态度持有不同意见,自从那日书房争执之后,勾魂一回到府中就总是躲着尉迟慕白,那天帮尉迟慕白请来祁伯,又将秋亦轩送到雅风院之后,就再也不曾露面。   时间已近凌晨,尉迟慕白却没有丝毫睡意,直接来到勾魂的住处,没想到,勾魂也正在等自己。   尉迟慕白没有拐弯抹角,没有任何疑问,直接道明:“是你!”   勾魂也没有狡辩、推诿,很干脆地承认:“是我。”   “为什么?你一直以来,从来都不违背我的意思,事事为我着想,这次为什么这么坚决地反对我,甚至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   “师兄,你还知道我一直以来行事都是为师兄着想,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次,也是一样的理由。只是没想到,师兄还是想到了我头上,我还以为,以我平时对师兄的忠心,师兄根本就不会怀疑到我头上。真是让我有些失望啊。”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你好!那个贱货有什么好,这么快你就被她迷住,而对鞍前马后跟随你十几年的我,却开始有了不信任。师兄,你不明白我的心么?你的眼睛里始终没有我么?!   尉迟慕白有些失落:“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查纸条时查到是你。要说失望,真正失望的应该是我才是。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好像有些变了,那个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不停地叫着师兄的你,那个不管做什么都只考虑我的想法的你,那个数次为我出生入死、救我于危难之中的你,似乎已经不见了。”   “或者,你一直都是你,只是,我却忽略了你的想法,忘记了你不是我的影子,你也有你的追求,你也有你的人生目标,而不是一直将你绑在我身边。所以,你自己主动求变,希望我重新将目光放在你身上,看到你不仅仅可以依附在我身边,做一个最好的侍卫统领,你已经有能力,有主见,完全可以走出去独闯天下,不再是以前那个还需要我保护的师弟。”   听出师兄有要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勾魂急了:“师兄,我绝对没有离开你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儿赶我走,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师兄身边!”   尉迟慕白叹了口气:“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我只是留着你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勾魂着急地打断尉迟慕白的话:“谁说的,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这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勾魂马上住口,却已经收不回来了。   可是师兄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意思,勾魂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你。”   虽然自己的心全系在师兄身上,可是,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对师兄的这种感情是不为世俗所接受的,绝不能因为自己对师兄的感情让师兄为难,让师兄成为全天下茶余饭后的笑谈之资。这份感情,自己珍藏在心就好,不需要师兄明白,只要师兄允许自己一直留在他身边,能够接受自己对他的好,自己就别无所求了。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没想过离开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倒是说说看,你还瞒着我干了些什么?”   “我,我,师兄,非得说么?”见师兄寒着脸,勾魂呐呐地将自己私下对司空凝心所做的事说出来,“我想暗中不留痕迹地置她于死地,准备了毒药,可是她防范太严了,所有入口的东西都先检查过后才吃,容易被她察觉,引起她的注意。”   “我又想晚上趁她睡着了,悄无声息地解决她,可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总是我刚刚进入雅风院,就被她察觉了,我担心她发出声音来惊动守着她的侍卫,也只好放弃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给老夫人送去那张纸条。”   “你可真是有心啊!我想护着,可你不但不帮我,还想尽办法和我对着干,弄成现在这种局面。你这样,叫我怎么留你?!”尉迟慕白其实也只是吓吓勾魂,没有真的要赶他走的意思。勾魂是自己救下的一个孤儿,这么多年一直跟着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亲近之人,自己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这么做。只是,必须要保证他再也不为难凝心了!   师兄松了口,勾魂也松了一口气:“师兄,我保证再也不会了,你千万别赶我走。”无论如何,自己先留下来再说。那件事,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自己不出面也不用担心师兄继续执迷不悟了。   “你先闭门思过十天,看你的表现再说。”   “是。”勾魂知道,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师兄其实还是疼自己的,“可是,师兄,你怎么就查到我了呢,当时我和你在一起啊,那谁也不可能出卖我。”   说起这个,尉迟慕白哭笑不得:“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除了你,还有谁能知道我还是童子身。我下令不让议论凝心的过去,你倒执行得好,确实没有说凝心的不是,可是。。。。你呀你,你让我说什么好!” ○四五 真心真意   “她已经醒过来了,太好了!”听到司空凝心已经醒来的消息,秋亦轩不顾自己有伤在身,病未痊愈,就要去看望她。   祁伯断然阻止:“你不能去!老夫担心你再看到烈王爷,又犯病啊!那丫头说的只是梦话,你不要当真,烈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令人不齿的事?!轩儿啊,你不能一遇到那丫头的事就激动,你必须把你的心收起来,她是烈王妃啊!”   秋亦轩惨然一笑:“梦话?不要当真?祁伯,你真是这么想,还是只想以此为籍口打消我的念头?以慕白对丞相一家的恨意,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何况,司空绝不是一个会说胡话的人。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一定是司空心底最深的伤,才会在昏迷中也不曾稍忘!你看不到她的眼泪么?!”   “昨儿个我是做得不对,我不该激动,不该在司空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发病。可是,在听到那件事的那一刻,我连杀了慕白的心都有了,那确实是让人没办法不生气的事啊!”   “正因为她是烈王妃,我才强行控制自己的感情,一次又一次地帮司空、帮慕白,希望司空能够原谅慕白的所作所为,能够得到慕白的心,也希望慕白能够抱得美人归。可是现在,我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我能理解司空眼中的愤怒和憎恨了。”   “只要司空呆在烈王府一天,就不可能忘记自己曾经遭受的耻辱,就不可能放下对慕白的仇恨,就不可能得到幸福!我要帮司空离开王府,虽然我的身体不好,不能爱她,给她幸福,至少她可以在一个没有仇人、没有不堪回忆、不会令人绝望窒息的环境中生活,甚至可能有机会找到属于她的那份幸福!”   “老夫人找上门去,定是已经起了疑心,纵然慕白有多爱司空,甚至向老夫人承认孩子是他的,可是,纸能包住火么!司空的孩子一出生,老夫人就可以确认真伪,届时,老夫人一定容不下司空,司空就没有活路了!”   “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么!我不能!”   “祁伯,这是你的任务!”   最后这句话,已经不是言辞恳切的解释说明、分析判断,而是命令了。   秋亦轩意味深长地又加了一句:“你就当是救唯一能够治好我的病的大夫好了。”不光是身体的病,还有心里的“病”。   祁伯恭敬地行了一个属下对主子方才行的礼,简洁地应道:“是。”轩儿啊,就只怕救回来的不是能治你病的大夫,而是随时会要你命的催命符啊!   “可是,要从守卫森严的烈王府里,不着痕迹地救出一个身体虚弱、即将生产的孕妇来,谈何容易!即使是你和楚庄主的马车,侍卫们也每次都会认真盘查。轩儿,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秋亦轩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水,饮了几口,然后以指醮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随即抹去。   。。。。   司空凝心虽说醒过来了,身体状况却十分糟糕,基本上都是卧床休息。浅云虽然心里不乐意,但照顾起司空凝心来,还算是尽心尽力。两个人都并不喜欢对方,相处之时十分疏淡。   由于亦轩身体的原因,祁伯近日甚少来雅风院。而除了祁伯,唯一愿意和司空凝心交谈的古诗萱,已经被老夫人禁止来雅风院,司空凝心生活条件虽然大有改善,却仍然可以说是孤独一人,有时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尉迟慕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烈王府阖府实在是找不到司空凝心愿意交谈的人,而自己又公务缠身,还要每日上娘亲那儿讨个说法,整日忙碌不堪,能够去陪司空凝心的时间少而又少。   对司空凝心的牵挂,最终让尉迟慕白下定决心,将自己的公务搬到雅风院办理。连娘亲可能会因此而对凝心更加不满,也顾不上了。因为祁伯说过,孕妇的心情很重要,会直接影响到生产的顺利与否。而凝心本来就身子不好,又有三胎,尉迟慕白更加紧张凝心的生产。   勾魂还在闭门思过,老夫人仍日日在为如何处置司空凝心犯愁,也没有人特意告知,尉迟慕白此举自是无人反对。哦,不,有一个人反对,雅风院的主人司空凝心。   尉迟慕白知道,如果事先征询司空凝心的意见,定是不允,就干脆先斩后奏。司空凝心一觉醒来,整个卧室除了自己睡的床没动,其他的家具已经全部被换了,最可气的是那个畜牲正坐在书桌前埋头苦干。   “王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司空凝心的语气实在不好,没办法,心情不好嘛。   “呵,你醒了。刚才搬进来的时候,你睡得正香,没敢叫醒你问可不可以,就直接搬进来了。”尉迟慕白有些尴尬地解释着,走到司空凝心身边,很自然地就开始为司空凝心揉捏双腿。自从司空凝心醒来之后,尉迟慕白每日至少要为司空凝心这么揉捏两次,已经驾轻就熟了。无论司空凝心如何反对,均告无疾而终。到现在,司空凝心也懒得再多说了。   虽然司空凝心除了说话语气不太好之外,其他反应都很淡,尉迟慕白知道她一定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头也不抬地解释着:“你一个人住着,没有其他人陪你,你现在又不方便走动,我担心你太无聊,可是我的事情也很多,没有太多的时间能陪你,所以干脆将公务都搬过来办理,争取多陪你一会儿。”   “祁伯还说了,快生产的时候,也是孕妇情绪最紧张、最担心的时候,我担心你第一次生产,自己一个人会害怕,会想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自己吓自己。毕竟你娘亲早逝,你从小一个人长大,可能没有人教导过你这些,什么都不懂。”   “我已经准备了一个经验老到的产婆,现在已经在王府里时刻候着,也找好了三四个最有声望的产婆,一旦你开始有动静,就能马上请来。祁伯我也请他先别走,至少等你生完孩子再走。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一定可以顺顺利利地将孩子生下来。”   尉迟慕白一直头也不抬地讲着,害怕自己一旦抬头,看到凝心不屑、讨厌的表情,憎恶、仇恨的眼神,自己会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向一个女人耐心解释,完全不符合自己的个性,若不是为了凝心,打死自己也不会干这种事!   司空凝心极为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手和嘴都不停忙碌的人,现在自己已经可以肯定,他一定是爱上自己了,而且爱惨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在一次又一次试探无果,证明自己确实已经失忆之后,还自己亲自出马,来探自己的虚实。那么,就只有自己判断的那个原因可以解释他现在的行为。   真是荒谬!在彻底摧残了一个人的身体和意志之后,再给点小小的甜头,就会让那个人感激涕零,死心塌地地爱上曾经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么!即使是比天还高、比海还深的深情,亦不可能让那颗四分五裂的心恢复如初。只是因为在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来自现代社会,对所谓女人的贞操看得极淡,又有着坚强意志、乐观态度的自己,才能支撑到现在。而自己又还能支撑多久呢?! ○四六 暗流涌动   老夫人再次来到雅风院,侍卫们自是拦住不放:上次王妃受伤的事,王爷宽宏大量,没有惩罚,只是严令,今后除祁伯外,不得放任何人进入,这已经是王爷法外开恩了!现在王爷上早朝去了,若是放老夫人进去,出了什么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老夫人暗赞白儿治兵有方,明面儿上却佯装愠怒:“老身只是去看看大着肚子的媳妇儿,看在你们王爷的份儿上,不会做出什么伤害我们母子间感情的事。老身就一个人进去和媳妇儿聊几句而已,就算是你们王爷在,也不会拦着的。你们要是不放心,大可跟到门口守着。”   老夫人话说得十分在理,可是王爷的严令,谁也不敢违抗,只能求老夫人谅解。   “回老夫人,不是我们不相信您,而是王爷的命令,谁也不敢不执行。求老夫人您等王爷回来之后,再作计较。”   好说歹说侍卫还是不让进,老夫人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你们王爷是何等样人,岂能拿这等小事去烦他,你们怎么这么不会办事儿,你们王爷真是白养你们了!”   守门的侍卫只能苦笑:“现在王妃的事,对王爷来说就是天大的事,连公务都搬到这雅风院来办,人也住进雅风院了,小的岂敢怠慢!”   侍卫的本意,只是希望老夫人明白如今王妃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不再为难王妃,却不知自己的话,反而让老夫人更加生气。   “你说什么?!”老夫人大吃一惊,白儿竟趁自己将心思放在如何处理这棘手之事、无暇顾及其他之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白儿天天去看自己,还当是他心疼自己正愁眉不展,却原来只是要稳住自己!若非自己今日突发其想来这雅风院,根本就一直被蒙在鼓里!“那我就不进去了,你去叫你们王妃出来见我一面总可以吧。”   “回老夫人,不是小的不给您通报,实在是王妃如今已经连床都下不了了,连出来晒太阳都是王爷亲自抱出来。”   “怎么回事?她的伤没那么严重啊!”浅香已经手下留情,没有往她肚子上招呼啊。   “回老夫人,王妃她肚子里有三个孩子呢,祁伯说很危险,不能乱动。”   “什么?!”老夫人闻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在浅香的搀扶下才站住。   白儿竟然对那个贱女人呵护到如此地步!这还得了!男儿当志在四方,岂可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白儿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努力,从普通士兵做起,在战场上奋力杀敌,数次死里逃生,立下赫赫战功,才让人忘记了他父亲的曾经的惨败,为尉迟一氏光宗耀祖,也为自己赢得了洪武国唯一的异姓王爷的地位。在如今皇权争夺错综复杂的形势下,在各方势力不能为我所用就坚决打压甚至铲除的态势下,白儿举步维艰,须全力应对,岂能在这关键时刻将全部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   那个贱女人在已经不是清白身,甚至还怀着别人的孩子的情况下,不知道使出了什么狐魅手段,竟然将白儿迷得神魂颠倒,不辨是非,这样的人,自己岂能容她活着继续祸害白儿!原本自己还慈悲为怀,念着母子之情,看在白儿的份上,想劝她自己求去,留她一命,如今看来,必须尽快将她除去!三胎?危险?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老夫人心里产生,很好,就这么办!   。。。。   “慕白回到王府就一直呆在雅风院!他怎么会这么做,而司空又怎么能够容忍?!天天面对慕白,她岂不是要备受煎熬?!”秋亦轩原本已经有了完美计划,对救出司空凝心一事志在必得,谁知尉迟慕白竟然住进了雅风院,让自己的救人计划无法实行!   “这都怪我!我担心那丫头不能放下过去,爱上王爷,还是一心想逃走,让你一直牵挂。所以就在等那丫头醒来的时间里,教了王爷很多照顾孕妇的方法,想让他在这段时间表现得好一点,赢得那丫头的心,两个人能够恩爱幸福。认为这样才能够彻底断了你的念想,不再为那丫头患得患失,因而犯病。”祁伯惭愧地低下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给主子的计划带来严重困扰,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你!”听了祁伯的话,秋亦轩为之气结。可是,祁伯作为自己的大夫,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作为自己的长辈,想方设法地不让自己犯错;为慕白和司空的幸福着想,所做所为,实在无可厚非。   “这样咱们的计划就没法儿进行下去了,得想个法子让慕白自己搬出来!”秋亦轩略一沉吟,“祁伯,你有没有办法在司空的身体上做文章,找个借口,不引起慕白的任何怀疑,而且让他自己主动离开。”   “这。。。。容我好好想想。”祁伯知道,这太难了,可是,面对轩儿充满期待的目光,实在是不忍一口拒绝。   若是正常人,一颗假死药就能轻松解决。可是一个随时有可能生产的人,怎么能够随意用药,万一出了意外。。。。不,这条路断不可行!若不用药,就需要那丫头的配合,可是她戒备之心那么重,除了她自己,会相信其他人么?就算她肯配合,王爷不会怀疑么?当然,他现在对自己是深信不疑,可是主子不只是要将人救出去那么简单,而是要让她凭空消失,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以追寻,让她能够永远解脱,不再受过去的任何影响。如果有一天王爷回想起来,觉得有疑点,只怕会追查到底。说不定,计划正在进行当中,就已经被他察觉,反而打草惊蛇,让他有了戒心,加强戒备,导致最终目的无法顺利实现,再要救人会难上加难!   主子啊,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啊!   祁伯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总算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附在秋亦轩耳边一一告之。秋亦轩斟酌再三,终是做出决定:“姑妄行之。” ○四七 生死一线(一)   司空凝心突然发生的身体变化,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就在老夫人来过雅风院的当天下午,午睡中的司空凝心被腹部突如其来的痛楚疼醒,可是房间里只有正在处理公务的尉迟慕白一人,司空凝心忍着一阵接一阵的疼痛,一声不吭。原本以为,过一阵就没事了,再说,自己也不愿意和尉迟慕白说话。谁知疼痛竟发作得越来越频,越来越痛,司空凝心心知不对劲,只好告诉尉迟慕白,让他去请祁伯来看看。   尉迟慕白没等司空凝心说完,当即扔下手中的卷宗,冲到司空凝心面前:“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肚子很疼,快去请祁伯啊。”司空凝心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看着已经疼出一身冷汗的司空凝心,尉迟慕白心一阵紧抽:“我这就去。”   尉迟慕白疾风一般冲出去吩咐勾魂速去请祁伯过来,然后又马上回到司空凝心身边,连连发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我帮你揉一揉?”因为担心凝心反感自己,除了帮凝心揉腿,再没有与她身体的其他部位接触过,即使现在看着凝心已经疼得脸色煞白,也仍然不敢冒然行事。   司空凝心咬着下唇,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尉迟慕白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好在祁伯来得很快,诊断也很快:“只怕是要生了。”还不足月呢,凶多吉少啊!   “我这就去叫稳婆过来。”尉迟慕白再一次疾速冲出去又飞快地赶回来,安慰着司空凝心,也是安慰着自己,只希望不要出现祁伯说过的那种危险情况,“侍卫们已经去叫稳婆了,凝心你别着急,别担心,会没事的。”   尽管司空凝心对尉迟慕白没有一丁点好感,尽管司空凝心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此时此刻,司空凝心还是有些慌乱,有些无助,有些期待支持。下意识地,司空凝心抓住了尉迟慕白的手,紧紧地攥着,既是为了减轻疼痛,更是为了不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在孤军奋战。   一发现手被司空凝心握住,尉迟慕白就兴奋得不能自已,可是,手上传来的痛楚,让自己瞬间冷静下来,凝心正在忍受痛苦的折磨,正要面临生死的考验,自己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独乐!   不能自由行动,尉迟慕白就口头指挥着:   “勾魂,叫几个侍卫将屏风搬进来,将床围起来。”   “浅云,快去多烧些热水,准备好用具。”   “祁伯,我还要做些什么?”   “你做得很好,在稳婆到之前,鼓励她,陪着她就可以了。”这小子太上道,不单自己教给他的全记住了,看他指挥若定的样子,肯定还请教过别人,而且在心里面已经演练过不止一遍了。要是早一点这样对这丫头,何愁不赢得她的心,何至于轩儿还要想方设法、冒着危险将她救出去!   稳婆很快就赶到,毫不留情地将“闲杂”人等赶出去,尉迟慕白还想以自己的手正被握着、自己能够对凝心生产有帮助为理由留下,稳婆也不强求,只是说:“王爷,老婆子不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您见谅。要我说,您若非要留在这儿,我老婆子也不能将您怎么样。可是,若是因为您留在这儿,碍着了王妃生产,影响了胎儿的顺利出生,母子出了意外,是算您的还是算我老婆子的?”   尉迟慕白当然不愿意司空凝心在生产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哪怕是一丁点可能影响到生产的,都不想让它存在,即使是自己。   “凝心,我就在屏风外面陪着你,等着你,你一定坚持住,生完孩子我就进来陪你。”   好不容易将手从司空凝心手中拿出来,尉迟慕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步出屏风,开始默默地祈祷,焦急地等待。   祁伯则从药箱中取出两片红参,一片放入司空凝心口中,一片交给稳婆。   司空凝心突然发作,是早产,又有三胎,进展很快,从府外赶来的稳婆到达时,宫口已经开了八指,一群人围着司空凝心紧张地忙碌起来。   比祁伯走得慢一些的秋亦轩也赶到了,虽然祁伯不同意,秋亦轩还是来了:她要闯生死关,自己怎么可能在清月院呆得住!看一眼站着的尉迟慕白,秋亦轩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也不和尉迟慕白打招呼。   两个挚友,一个因为心虚,一个因为生气,都不主动和对方说话,如同陌路人一般互不理睬,直看得祁伯摇头叹息。   尉迟慕白即使在感情方面很迟钝,也知道秋亦轩是爱慕着凝心了,不过,尉迟慕白一点也不担心,反而为她——自己的妻子——的魅力而自豪:亦轩因为身体的关系,早就说过,今生不会娶妻;凝心已经是自己的王妃,谁也抢不走,自己也不会让任何人抢走!   “使劲,使劲呀,已经能够看到孩子的头了,快使劲呀!”   “好了好了,生出来一个了,是个小王爷。”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添了一个小王爷!”   很快,第一个孩子洗干抹净,穿戴整齐,送到了尉迟慕白面前。尉迟慕白有些迟疑地不敢接过来,怕自己抱不好这么小的小孩,怕自己手劲大,弄疼了小孩。感觉到有道极不友善的目光,迎着目光看过去,只见秋亦轩冷冷地看着自己。尉迟慕白情知亦轩误会自己了,一咬牙,硬着头皮接过孩子。   然而,第二个孩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一刻钟,两刻钟。。。。   热水一盆盆端进来,血水,一盆盆端出去。。。。   不管是生第一个孩子,还是现在,始终只听到稳婆们的声音,听不到司空凝心的片言只字,连哼的声音都没有。。。。此时此刻,尉迟慕白情愿听到她凄厉的叫疼声,也好过现在毫无声音,让自己感觉脖子上象被勒了一根绳子,时不时地就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呀,我看到头了,快,快使劲!”   终于传来一句让人稍稍安心的话,尉迟慕白和秋亦轩高吊着的心松了一口气。然而等来等去。。。。 ○四八 生死一线(二)   “这孩子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往外出来一点儿呢?莫不是。。。。死胎?”   “呸呸呸,乌鸦嘴,不要乱说话!”   “你,去帮她按压腹部,你,去抓住她的手,她已经疼得只会乱动,顾不上使劲生孩子了!”   “给她换一块布咬着,嘴里那块已经全是血了。”   尉迟慕白再也听不下去,再也不能只在屏风外呆着干着急,将孩子交给浅云,想要立刻冲进去陪着司空凝心,却被勾魂死死拉住,被稳婆拦住:“已经够乱了,王爷您就别再添乱了!”   秋亦轩也紧张地站起来,焦躁地来回踱步。祁伯拍拍秋亦轩的肩,示意他不要太紧张。秋亦轩点点头,自己当然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病,所以一直尽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是现在。。。。   “快出来了,再使点劲,王妃,王妃,不能睡过去呀,再使点劲,第二个孩子就出来了!”   “出来了,已经出来了,呀,真的是个死胎,真是太可惜了,又是个小王爷啊。”   “呀,不好了,大出血了,快,快把止血的药端过来喂下去!”   又是几大盆血水端出来,颜色较之刚才,更深更浓。   祁伯连忙将秋亦轩架了出去,再呆下去恐怕要出大问题了。   尉迟慕白简直要发狂了,恶狠狠地瞪着勾魂:“你干的好事!”一定是吃多了那些孕妇禁忌的食物,才会让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就死去!   勾魂在尉迟慕白凌迟自己的目光中低下头,心里却异常高兴,那个贱货死了才好!向来自控力强的师兄,几次被那个贱货弄得这样狂乱得几乎要失去理智,更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自己,都是那个贱货惹的祸!   “这血是止住了,可是这第三个孩子咋还没动静呢?难不成。。。。”   “不要再说废话了,大家抓紧时间,继续用刚才的办法,尽快将孩子生下来,不然,连大人都保不住。”   司空凝心打从痛醒起,就一直有些晕晕乎乎,浑浑噩噩,到后来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要干什么,只听到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要使劲,不要睡着。自己已经极力照做了,可为什么还要打自己的脸,还要使劲按自己的肚子?!   不行,不要,不喜欢,我就是想睡觉,就是使不上力,不要再为难我了!司空凝心想大声说出来,可是,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东西,腮帮子也疼得厉害,唉,太费劲了,不说算了,还是睡觉最轻松,别再打我的脸了,让我睡吧!   “快使劲拍拍王妃的脸,她快要睡过去了,不能让她睡着,快。”   “还有一片红参,快给王妃含着,给她提神醒脑!”   “使劲儿按呀,挤呀,快,又开始出血了,得抓紧时间把孩子弄出来!”   “药,快喂她止血药!”   尉迟慕白听着屏风那边的慌乱,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心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自己几乎无法呼吸。又象被两只手团在一起,将自己的心揉来搓去,拉长缩短,时方时圆。   凝心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能支持住么?能坚持到最后么?要是知道有两个孩子没保住,会不会承受不住,会不会以为是她憎恨的“那个畜牲”干的“好事”?!会不会更憎恨自己?!   秋亦轩不顾祁伯的反对,再一次进来,听说司空要昏过去了,急忙将祁伯往屏风那边推:“祁伯,快去看看,别让她又昏过去了,我怕她会一睡不起了。对了,还有孩子,快看看孩子还有没有救,要是孩子没了,她只怕会受不了的。”看司空平时小心翼翼的样子,一定是很紧张孩子们,不然不会留下他们。   可是稳婆死活不让进:“不行,不行,男人不能进来。”   几经按压使劲,第三个孩子终于出来了!只是在母亲腹中憋久了,小脸发紫,稍作处理便马上被递给祁伯施救。   尉迟慕白在第三个孩子被送出来的同时,冲到了屏风里边。   司空凝心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有一抹暗红,是未擦干净的血,在苍白的脸上是那么刺眼,更刺进了尉迟慕白的心!由于失血过多,生产损耗过度,人,已经陷入昏迷!   尉迟慕白握住司空凝心的右手,就象下午她握住自己的手那样握着,只不过很轻很轻,绝对不会弄疼她。可是那手几乎没有温度,不但将尉迟慕白的手也变得冰冷,更将尉迟慕白的心冷冻!   到了这个时候,尉迟慕白才发现自己双手鲜血淋漓,一定是在刚才的等待中,一到紧张时刻,就紧紧攥着手,却因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凝心身上,自己根本没有觉察到痛。   心跳,心跳呢?几乎要摸不到了!   尉迟慕白赶紧将司空凝心扶起来,将手抵在她的背心,试着将一点点内力输到她体内。怕她承受不了,只敢一点点、一点点地输,可是没有什么作用。尉迟慕白不敢冒然增加,继续一点一点地、耐心地输送着内力,直到半个时辰之后,祁伯已经救活了第三个孩子,进来看司空凝心。   “好,做得好,就保持现在这样,护住她的心脉。不过最多三个时辰之后,就要换人,不然,你会大伤元气的。”不能不说,现在的尉迟慕白对丫头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没有见过比他更用心的了,只可惜,是在造成那么深的伤害之后才幡然悔悟,只怕真的已经来不及了。正如主子说的,凝心怎么可能忘记那屈辱痛苦的过去!老夫人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祁伯,她身体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尉迟慕白现在只关心这个。   祁伯摇头叹息:“不好说,她现在太虚弱,身体本就一直没有调理好,今天又失血过多,生这三个孩子几乎耗尽她全部心力,若非你及时进来护住她的心脉,很可能已经香消玉陨了。现在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哪!”   祁伯的话,将尉迟慕白的心当即打入第十八层地狱:“不,祁伯,求您一定要救救她,我,我不能没有她,我还没有赎完罪,还没有求得她的原谅,还没有补偿她,还没有给她幸福,还没有和她养育我们自己的孩子,不,不可以,我不能放她走!要走,也是两个人一起走!” ○四九 各怀心思   “勾魂,交给你了,不管你有多看不起她,有多讨厌她,你都必须帮我保住她!”尉迟慕白在连续给司空凝心灌输内力三个时辰之后,精疲力竭地将她交给勾魂。凝心现在还很虚弱,勾魂是自己的师弟,武功同出一门,最适合接手继续自己已经不能坚持下去的事。   勾魂吃惊地瞪大双眼:“师兄!”要我救这个贱货?!不,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她!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尉迟慕白没有试图继续说服勾魂,而是选择了自己坚持。勾魂一直针对凝心,就算答应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难保中途不会出现没控制好的情况。而凝心现在还是虚弱得很,经不起一点起伏变化,罢了,还是自己来吧,莫说损耗功力,就是将自己的命赔给她,也是应当的。就是担心自己不能够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平稳,凝心她承受不起。   “你不要命了!”勾魂哪里肯同意师兄继续为那个贱货损耗内力。   尉迟慕白黯然,喃喃自语般说道:“她要是不在了,我即使活着也跟死了一样!”   “你!”勾魂气愤不已,却又实在舍不得师兄再继续,“我来就我来!”   师兄,为了你,我最不愿意干的事情也干了,只是因为不愿意你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只是因为我只想看到你开心,只是因为你现在非她不可。但是,只要一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她除去。当然,眼下,我会按兵不动,因为老夫人绝对不可能容得下她,已经不需要我出手了。   即使将人交给了勾魂,尉迟慕白却还是不愿意离开司空凝心,和衣在床的一角躺下,合眼前紧张地问勾魂:“她这次不会一睡不醒吧?那两个孩子应该能够帮我牵绊住她吧?”   勾魂无语:师兄已经痴了!   。。。。   秋亦轩从雅风院回来之后,一直有些愁眉不展:“祁伯,现在司空昏迷不醒,有没有救?什么时候能醒?能不能长途跋涉?慕白又守着她寸步不离,能不能支开?”   祁伯在尉迟慕白面前,将司空凝心的身体说得极其虚弱,对秋亦轩却猛打包票:“轩儿,你放心,这次司空虽然昏迷了,但完全是因为底子太薄,失血过多,体力损耗超过身体能够承受的程度所致。现在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又有王爷和勾魂轮流替她输入内力,很快就会清醒、恢复的。”   “等到她清醒的时候,王爷和勾魂二人必定疲惫不堪,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现在那丫头一身轻,倒是好说,可是多了那两个孩子,就有些麻烦了。一路上会目标太大,行程也不可能太快,要担心的倒是在安全离开之前,就已经被王爷发觉。”   秋亦轩闻言愁眉顿舒:“真的?她没事?那太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没有任何顾虑了,祁伯,作好准备,司空一清醒,你就征求她的意见,只要她同意,我们就马上动手。”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抢在老夫人前面出手。司空生了一儿一女,老夫人却根本没有过来探望过,肯定是已经知道端倪了,一旦慕白离开,老夫人就会下手,绝不会留下这这天大的绿帽子让人扣在慕白头上!”   祁伯还是有些担心:“这,会不会太急了?而且时间掐得那么准,一看就知道是十分了解内情的人干的,很容易引火烧身,留下怀疑我们的线索。”   秋亦轩成竹在胸:“不会,慕白一定会怀疑是老夫人干的,而老夫人没有做过,自是会极力否认,等到两人怀疑尽释,司空已经逃出生天了,到时没有证据,怎么也赖不到我们头上!”   。。。。   “老夫人,凝心姐姐给您添了两个孙孙,您还在生她的气,不去看看她?听说那两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您就是再不喜欢凝心姐姐,那两个。。。。”   古诗萱开口闭口不离那两个孽种,让老夫人觉得刺耳之极,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老身知道了,你说得对,老身明天就去看他们。诗萱可真是大度,对占着王妃之位的人也能做到真诚相待,老身越发喜欢你了。唉,只是这样一来,老身就没有时间招呼你了,要不,你先回家住些日子,等孩子满月之后再来?”   “呃,好。两个孩子呢,老夫人有得忙了,诗萱就不给您添乱了。”本以为说服老夫人去看看凝心姐姐,需要花费不少口舌,没想到老夫人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更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是,老夫人会这么快就把努力和解她们婆媳之间关系的自己甩到一边。可是,老夫人已经明白地下了逐客令了,自己又怎能厚颜强留!   古诗萱有些失落地去收拾行李,因着在寺里和老夫人投缘,自己又真心爱慕烈王爷,更是卯足了劲对老夫人好,终是搏得老夫人对出身不算太好的自己另眼相看。本以为跟着老夫人进了烈王府,能够和烈王爷有进一步发展,谁知,府中各人均有些奇怪,就连老夫人回来之后,也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形象,慈悲为怀的心态。想来自己还是个外人,有些事要瞒着自己吧。也罢,姻缘本不能强求,自己已经尽力争取过了,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不会抱怨终身的。只是凝心姐姐,诗萱要食言了,不能再保护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摸着手中的药瓶,老夫人下定了决心:“浅香,你这几日就在雅风院候着,那个人一醒,就回来告诉我。”自己的一时心软,导致了孩子已经出生在王府,等那个贱女人一醒,白儿一离开,就要她自己将这瓶毒药喝下,然后再将那两个孩子解决了,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白儿啊,娘亲可能要先走一步了,杀了皇上赐婚的烈王妃,丞相的“爱”女,谁都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都正等着你出纰漏,好将你打倒。娘亲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娘亲会用自己这条命,为你扫除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只要你不会再戴上绿帽子,再次沦为笑柄,只要你能从儿女情长中脱身而出,继续为我尉迟一脉增光添彩,即使你恨娘亲,娘亲也认了。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娘亲的苦心! ○五○ 凭空消失(一)   尉迟慕白和勾魂的心血没有白费,在两人连续不断地输入内力一天一夜之后,司空凝心终于悠然醒转。   自从被罚跪,又被清香打得陷入昏迷,再度清醒之后,所有被自己强行克制的身体的不适,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让自己不堪承受,成天痛苦难受,日夜不得安眠。这次总算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好觉,身体感觉轻松舒适了不少,司空凝心不由感慨这怀孕生子,在这医学不发达的现在,还真是一道悠关生死的坎啊!还好,自己总算是闯过来了,只是,孩子们呢?   “凝心,你醒了,太好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尉迟慕白极度疲惫的脸上,笑容幸福绽放,太好了,她没事了,她不会就这样不给自己任何机会就离开自己了!   “孩子们呢?”司空凝心焦急地寻找着孩子们的身影。   尉迟慕白有些犹豫,她才刚刚醒,现在就告诉她,她能承受得住么?   “凝心,孩子。。。。”   尉迟慕白的犹豫,在司空凝心看来,犹如一把尖刀插在自己心口:“你把孩子们怎么了?”尉迟慕白,如果你还有一丁点人性,就不应该对孩子们怎么样,就不应该让我们母子分离!   “别,凝心,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没有把孩子们怎么样,我只是担心他们影响你休息,就将他们安置在隔壁房间里了。”还是现在就告诉她好了,她本来就不信任自己,要是再瞒着她,她对自己就更没好印象了,再说,想瞒也瞒不住啊!“只是,有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呼吸,但其他两个孩子都好好的。”   司空凝心静默片刻,极为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现在就想看看他们。”即使是在医学先进的现代,三胞胎全部存活的机率也不算很高,更何况自己怀孕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事。   司空凝心的极度冷静让尉迟慕白有些恐慌:“凝心,你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孩子还会再有的。。。。”   司空凝心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尉迟慕白那莫名其妙的劝慰:“我知道,我没有不舒服,我没有那么脆弱,那么,现在可以让我看看孩子们么?”   “呃,好,我这就让她们抱过来。”明明她一直很紧张孩子们,怎么现在少了一个,她反倒好像真的不在乎?!   司空凝心看着并排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的两个小宝贝,满心欢喜,极为难得地露出真心笑容,虽然这两个出生不久的孩子,身体非常小,皮肤还有些皱,还有些红,并不好看。   “这个是哥哥,这个是妹妹,夭折的那个是老二,是个男孩。”尉迟慕白一边观察着司空凝心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解说。   司空凝心摸摸哥哥,又逗逗妹妹,喜不自胜。尉迟慕白不顾身体的极度疲乏,也加入到逗弄宝宝的行列,不过,在这之前还记得对同样疲惫不堪的勾魂道了声“辛苦了”。勾魂不愿意看这碍眼的一幕,悄然退了出去。   尉迟慕白不时打量着司空凝心逗弄孩子们的高兴模样,心里唏嘘不已:这要是自己和她的孩子,现在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四口啊!不过,自己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有了孩子,她的心思一定不会放在逃跑上,而是安心在府中抚养孩子。她那么疼孩子,怎么舍得这么小的他们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那么,自己就一定能够有机会求得她的原谅,能够用柔情、用真情一点点打动她!   尉迟慕白和司空凝心一起逗弄了一会儿之后,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便唤来奶娘要将孩子抱走。   司空凝心紧张地用胳膊揽住两个孩子:“他们是我的孩子,你要把他们弄到哪儿去?”   与生俱来的母性,让司空凝心暂时失去了冷静。以她现在的状况,若有人真要为难两个孩子,又岂是她能够护住的!   面对明显不相信自己的凝心,尉迟慕白唯有苦笑着解释:“我只是担心他们影响你休息,影响你身体的恢复,想把他们送到隔壁而已。”   “不要,我要把他们一直放在我自己身边,不然,我会吃不下,睡不着。”   司空凝心充满期待且担心的目光,让尉迟慕白不忍拒绝:“那就先放这儿吧。不过,你得把自个儿身体养好了,才能多陪他们,把他们照顾好,是不是?”   “这我当然知道,我心里有数,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初见孩子们的狂喜过去之后,司空凝心又恢复了对尉迟慕白的戒心。   尉迟慕白闻言有些讪讪地:“既然这样,我就先去休息了。祁伯我刚才已经派人去请了,等他给你和孩子们看完之后,我就走。”整整一天一夜,和勾魂轮流替她输入内力,实在是损耗过度,疲惫已极。   祁伯来了之后,对尉迟慕白和勾魂赞不绝口:“丫头啊,不,如今要叫王妃了,没有王爷和勾魂为你输了一天一夜的内力,你这条小命早就保不住了。”   祁伯的话,让尉迟慕白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心花怒放: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得到了祁伯的认可,相信,不久的将来,凝心也会认可的!   “王妃说得对,孩子还是要放在母亲身边喂养的好,凝心要是心情好了,定然恢复得更快,王爷,你说呢?”见第一把火生了效,祁伯又烧了第二把火。   尉迟慕白爽快答应:“好,就照祁伯说的做。”只要对她的健康有好处,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祁伯体贴地继续:“王爷太辛苦了,快去休息吧,老夫再和王妃说说要特别注意的事情。”   “好,我休息去了,凝心就托付给您老了。”凝心醒了,其他一切顺利,自己的辛苦和用心,祁伯也帮自己在她面前说得明明白白,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司空凝心有些鄙夷地看着祁伯猛拍尉迟慕白的马屁,不过,因为现在有求于他们,聪明地一点也没表露出来。   尉迟慕白走了,祁伯确认周围无人之后,悄声问司空凝心:“丫头,老夫人肯定就要对你和孩子动手了,你想不想出府,放弃王妃之位,永远都不再回来了?”    卷三·纵横四海 ○○一 逆耳忠告   踏进过客山庄大门,秋亦轩展开一抹向往的笑靥,马上就可以见到司空——不,现在叫郁离——了。三个月了,自己终于成功地引开了慕白对自己的高度关注,可以安全地来见她了!   很快秋亦轩就如愿以偿,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郁离。已经是初冬,但今日晴空万里,暖阳当空,而郁离脸上的笑意,更让自己如沐春风,由衷地为她高兴:她已经完全放下过去,不再为慕白对她所做的一切而耿耿于怀了。   郁离正坐在两辆小推车前,兴致盎然地逗弄两个孩子。   “磊磊,晶晶,妈妈要给你们变个小魔术喔,看好了喔。”   “这是可以给磊磊和晶晶买好吃的东东的钱钱,现在正在妈妈的手掌心里。”   郁离双手一合,然后向两个小宝贝摊开手:“咦,钱钱哪去了呢?磊磊,你知道吗?晶晶,你知道吗?”   半躺着的两个小宝贝居然都伸出手来,咿咿呀呀地指向郁离的一只手,只不过,一个指的是左手,一个指的是右手。   “哇,你们两个真是太聪明了,一人指一个,总有一个对,对不对?呀,真不愧是孪生兄妹,太默契了。”   听到脚步声,郁离抬起头:“秋公子,你来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差点冻结在脸上,亏得是郁离,只僵了一秒钟,就恢复正常了,只是因为实在是太意外了,还以为他说会来看望自己和孩子们只是句客套话呢,毕竟已经相隔三个月了。   秋亦轩忽略掉那僵了一下的笑容,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快过年了,过来看看。孩子们长得很好,你们看上去很幸福。”   这一次郁离笑得十分真诚:“这还不都是托秋公子的福,我还没谢过秋公子呢,今天总算可以当面道谢了。”如果不是他和祁伯,自己也许还被困在烈王府受尽折磨,也许已经命丧黄泉,而孩子们,也必然再见不到阳光。   “郁姑娘说这个话就见外了,当初郁姑娘不也救过我的命,倒是我,至今没说过一个谢字。”   “既然秋公子这么说,那我们就当扯平了,谁也不欠谁。还有,叫我郁离吧,以后我恐怕要女扮男装,别叫惯了郁姑娘,到时改不了口。”   秋亦轩一听急了:“女扮男装?你要离开这儿么?这儿不好么?”怎么我一来,你就说要走呢,当我和慕白是一丘之貉么?在为你做了这么多之后,得到的竟然还是戒备疏远么?这,真是让人寒心哪!   郁离有些奇怪秋亦轩的强烈反应,遂解释道:“这儿很好,简直是太好了,可是,这儿毕竟不是我的家,我也不能一辈子在这儿白吃白住啊,再说,我还得去挣钱养家糊口呢,你们这儿女人不好找工作吧。”   这解释让秋亦轩问题更多了:“什么叫做‘你们这儿’?你不是洪武国人么?你不是司空凝心么?‘找工作’又是什么意思?”   “。。。。”郁离无言以对,只能略为尴尬地笑笑。   秋亦轩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咄咄逼人,放弃了追问:“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把这儿当成你的家,住一辈子都没关系,我秋亦轩既然把你救出来,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但一想起她要离开,秋亦轩又忍不住继续:“只是,你的身体才刚刚好点儿,孩子们又那么小,你怎么保护你自己和孩子们?你知不知道,外面慕白找你的人马到处都是,难道,你是想回烈王府,继续当烈王妃?”   郁离本是一直静静地听秋亦轩一句接一句地又说又问,可是听到烈王府、烈王妃就再也听不下去了:“如果你是来给那个人当说客的,那你就可以走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去的!啊,不对,应该是我走,这儿是你的地盘,对不起,我弄错了。”   秋亦轩又气又急:“你,你难道不明白,我想方设法将你救出来,是不忍看着你在烈王府饱受煎熬、最终送命么!为此我甚至做出背叛自己多年好友的事,又怎么可能当他的说客!你怎么可以这么看我!”秋亦轩说出些话,自己也吓了一跳,曾几何时,自己这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了?!   “你别激动,别又犯病了,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能够救回来。不过,请你记住: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烈王府的事情,所以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提!”郁离的神情再严肃不过。   “看来,你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没事了一样,可心里一定还有疙瘩。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提烈王府,再也不提慕白。但是,今天,现在,你离开烈王府之后的事情,我要跟你讲清楚。你可以不听,但是作为慕白的朋友,即使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还是必须讲,不是要为他当说客,而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心里留下任何遗憾。”   “当日你和孩子们从地道过来,坐上我的马车,刚刚离开王府,烈王府里就开始了整个王府的大搜查,当然是一无所获了。”   “慕白压根没有怀疑过我,一直当作是老夫人和勾魂下了毒手,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三天不吃不喝。我是一直呆到他被老夫人从书房里救出来之后,才放心离开的,当然,也是为了不让他对我有任何怀疑。”   “我本来以为没事了,想要上这儿来看你,却发现被人跟踪了,只好放弃。慕白从书房出来之后,虽说与老夫人和勾魂尽释前嫌,人却变得比你大姐伤他之后更冷,而且不知怎么猜测与我有关,一直追着我不放。不止如此,他还在全洪武国撒下天罗地网,誓要将你找到。”   “我知道,你可能不明白,他既然这么爱你,当初怎么会那么残忍地对你,我只能说,里面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你是无辜的,他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只是,他一点一点放下了对你的仇恨,一点一点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甚至不惜与他向来极为孝顺、相依为命的娘亲对抗,对你,真的是用情很深,很真。”   “如果,我说完了这些,你还是没有任何触动,那么,你继续做你,我不会再提起他一个字。不许别人提起,只能说明你心里没有真正放下。而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自己的感情:爱他,就接受他,不要再为难他,我相信,经过这一次,老夫人和勾魂都已经充分认识到了你对慕白的重要性,不会再为难你了;不爱他,就从心里彻底忘记他,不留下一丝痕迹,这样,你才能继续寻找属于你的幸福。”   秋亦轩一口气讲完,自己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慕白,相信你已经看清自己的心了,如果郁离回去,你一定会给她幸福,我会在一旁看着你们幸福;如果郁离不回去,那么,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在我有生之年护着她,哪怕要与你为敌。   “谢谢你,秋公子。。。。”   秋亦轩插了一句:“你也叫我名字,亦轩。”   郁离没有介意在秋亦轩心里称呼的不同:“好吧,亦轩,谢谢你。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再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他的事情,不是因为我心里有他,而是因为提到他,我就会有恨,咬牙切齿、刻骨铭心的恨。你不是当事人,你不知道我在烈王府的经历,不明白我的心境,绝对不是那种‘有爱才有恨’,而是非报不可的仇恨。如果你要告诉他,我不会拦着你,毕竟你们是多年好友,可是,我的感情,我的决定,都不是草率而为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不容更改的。现在我虽然没有能力,但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报这个仇。”   秋亦轩马上作出保证:“你放心,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一定支持你,而不是出卖或者背叛你。除非你也象慕白一样,做了极其令人不齿的事情。”太好了,她心里根本没有慕白!   慕白,对不起了!将她从烈王府中救出来,将她从你身边带走,我没有觉得对不起你,因为是你太糊涂,做得太错!而现在,她就在我的身边,心里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只有无边的恨意!那么从今往后,我将会用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温暖她,让她连对你的恨也消失无踪,眼里心里再也没有你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想起曾经给她带来痛苦的你! ○○二 不欢而散   秋亦轩在过客山庄住了下来,时常和郁离一起陪着孩子们玩,对秋亦轩来说,那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有着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常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让祁伯非常庆幸自己最终还是做对了,当然也有遗憾:唉,若是丫头能将轩儿的病治好,轩儿恐怕就不会只是看着她幸福快乐这么低的愿望了。   不几日便到了除夕,郁离奇怪:“亦轩,你不用回去陪家人过年么?”   秋亦轩自嘲地一笑:“我这个身体,向来走到哪儿算哪儿,不会刻意去追求什么,凑什么热闹。家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有父亲和我有血缘关系,但是他眼里只有钱,没有其他。那个家,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住所,早已经不成其为家了。”   “这么自由,也很好啊,可以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有人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爸妈虽然很爱自己,但是他们因为工作关系,总是聚少离多,自己和秋亦轩一样,总是天大地大,我自一人。   “别人总是认为我可怜,家里其他人也看不起我,那种怜悯的目光,最令人难以忍受。其实,即使是身体不好,我也觉得我是很幸运的人。正象你所说的一样,除了琴棋书画,别的我都不感兴趣,尤其是家里的生意。可笑的是,小时候,就是因为我太过聪明,有人担心我会赢得老爷子的厚爱,拿下家主之位,才找人刺杀我的。我有时候倒是庆幸,觉得这样应该也算一种因祸得福,再也不用和人勾心斗角地争什么,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因为我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郁离,秋亦轩很轻松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有些话,自己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讲过。   郁离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现在的亦轩需要的是一个好听众,自己做到这一点就好了。   停顿了一会儿,秋亦轩又开始说了。   “可是现在又有些觉得遗憾了。”秋亦轩目光灼灼地看着郁离,“因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郁离正等着听下文,秋亦轩却转移了话题:“我净顾着说自己的事儿了,其实今天本来是要找你谈你的事的。你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想要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恐怕都没有人能够轻易影响你的决定。”   “所以,我想提醒你,如果你要出去挣钱养家糊口,你得有了能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行,如果一出庄就被人欺负了,我岂不是白费力气将你救出来了,而且,还有两个没有一点自保能力的婴儿。”   郁离点点头:“你说得很对,前几天你提过之后,我也仔细考虑过了。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复原了,可是,好像你们这儿崇尚武功、内力,我也正想知道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学的呢?”   “呵呵,这个具体的,你得去问祁伯,我是一窍不通。”见郁离接受了自己的建议,秋亦轩很是高兴,这样,她就得在过客山庄多呆一段时间,自己和她也就能够多一点相处的时光,“我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希望你不要怪我唐突。你,是司空凝心么?如果不是,那么你又是谁呢?郁离是不是你爸爸妈妈给你取的名字?”   郁离看着满是疑惑但十分真诚的秋亦轩,不改从容淡定:“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回答你之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这家伙还真会猜,一猜一个准,郁离,确实是爸妈给自己取的名。虽然已经习惯了用郁烈这个名字,可是,不想和尉迟慕白有一丝半缕的关联,所以自己用回了郁离。   “你第一次昏迷的时候说的,慕白、祁伯和我三个人都听到了。”秋亦轩将当日郁离所说的关于她进烈王府之前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当时自己就听得惊心动魄,后来更是反复推敲,即使三个多月了,仍然记忆犹新。   “再加上你对洪武国的一切一概不知,而怪异的本领却层出不穷,让人很难不产生疑问。”   “我是谁很重要么?还是,你是根据一个人的身份,来决定相互之间相处的方式?”郁离紧盯着秋亦轩,似是要把他看穿。   秋亦轩坚定地迎上郁离的目光:“不,不管你是谁,我对你的态度都不会改变。”   “我就是我,不管我叫什么,来自哪里。你的问题,恕我不会回答,因为你没有对我说实话,所以,我无须回答,也无从回答。”郁离啊郁离,当年的特工训练都白练了,一个小小的昏迷就把自己的底细泄漏无遗!   “你怎么会认为我没有说实话?”除了没提那件最伤害你的事,我没有一句谎言!   “你对我的态度的突然转变,曾经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你问出第一个问题,我就豁然开朗了。而刚才你说话时的神态,和闪烁不定的目光,更加泄漏了你的心理,你无需否认,我对我的眼力很有信心。”   郁离的表情一直未曾变化,但是,秋亦轩却感到有一股寒意迅速遍布郁离全身,将她与周围的一切分隔开来,无论什么想要接近她,都会被那股寒意冻伤。看来,自己是自作聪明了,可是,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多了解她一点,以便找出办法化解她心中对慕白的仇恨,没想到和她的关系会变得这么僵!   秋亦轩悔之莫及:“我问你,是想了解你,是因为想帮你,并没有其他意思,也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回答,你,你可以当我没问过么?”秋亦轩,你真是个白痴,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么?!   郁离不再看秋亦轩,叹息着摇摇头:“我不是怪你,而是对自己很失望。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事实是你帮了我。前几天我们就说好了,我们之间两讫了。但是现在,我还需要留在这儿学点本事,等孩子们长大一点,就算我欠你的,以后,等我有能力了,再还你。”   “不不不,你不欠我什么,不用你还什么!我帮你,也没有任何目的!”秋亦轩急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和她走近一点,关系融洽一点,怎么就忘记了她戒备心极重,从不相信任何人呢!现在她好不容易向自己敞开一点的心,又紧紧地闭上了! ○○三 姑妄论情   年夜饭,秋亦轩和郁离均一言不发,埋头苦干,气氛十分怪异。   祁伯发觉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却又不明就里。难道轩儿已经向丫头表达了心意,而且被拒绝了?不可能啊,轩儿知道自己朝不保夕,明了自己不可能给人幸福,绝对不会在现在的身体条件下,向丫头表白!那么,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祁伯率先打破沉默:“你们俩怎么不象在吃年夜饭,反而象是在吃丧饭,想噎死我老头子么?!”   祁伯坐在上首,秋亦轩和郁离分坐在祁伯的左右,两人一抬头,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正对面的他(她)。   郁离笑笑,很自然地夹了几筷子菜放到祁伯碗里:“哪有的事,是菜太好吃了,您吃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下午,话谈完了,自己的情绪早就收拾好了,都是秋亦轩浑身不自在,不敢面对自己,才让自己也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   秋亦轩看到郁离的笑,有些恍惚,有些难过:自从下午自己问了那个该死的问题之后,她再也不对自己这么笑了!   “轩儿!”   “呃,什么?”祁伯的叫声,将秋亦轩从恍惚中惊醒。   “丫头说那几个菜好吃,你也多吃点。”祁伯朝秋亦轩使了个眼色。   “好,我吃,我吃。”秋亦轩很买帐地夹了一大碗菜,“是郁离做的吧,真的很好吃。”   郁离看着有些紧张,有点慌乱的秋亦轩,忍不住笑出了声:“就你现在这样儿,谁相信你就是洪武国大名鼎鼎的文坛泰斗哪!”   秋亦轩极为白皙的脸庞一下子红透一片:“我,我。。。。”   “丫头啊,轩儿从来没有和自家姐妹之外的姑娘独处过,你可千万不要笑他!枉自写了一堆风花雪月的诗词,其实根本就是胡乱猜想,管窥蠡测,当不得真的。”唉,轩儿啊,我这把老骨头真为你着急啊。   “祁伯!”祁伯的解释,让秋亦轩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这么出色的人,竟然没有追求者!祁伯你就别开玩笑了!再说了,咱们现在也不是独处啊,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方才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虽说谈得有点不愉快。“杜撰?全是杜撰?哦,这可是最劲爆的真相!你也太聪明了!这也能杜撰出来!”   秋亦轩有些艰难地启齿:“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太差,不可能给对方幸福,不可能一起白头到老。。。。”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即使是一个健康人,也随时有可能遇上飞来横祸,生老病死,谁也不能预料。仅仅因为有先离开的可能,就对感情视而不见,就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岂不太傻了。就好像人常说病从口入,那,你会不会为了不得病就不吃饭?不可能嘛!”   “我觉得,任何人,都有追求感情的权利!爱情,不会因为身份、地位、财富、年龄的差异和疾病的存在,就不会生根发芽,就不能顺利成长。”   “幸福不是靠谁给的,而是应该自己去争取的。一份感情,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共同努力,共同越过情路上的坎坷,怎么可能只有一方付出,一方接受?!”   “亦轩,你今天下午不就说你有一个想要保护的人么,那应该就是你的意中人吧,看你当时的神情,应该是已经陷入情网了。我觉得你应该勇敢地去追求你的爱情,即使不成功,将来也不会后悔自己什么也没做。只不过,在她对你产生感情,答应你之前,一定要先告之你的身体状况,让她自己来做出选择。你的伤,在受伤的当时应该就已经判了你死刑,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不也熬过来了。”   “爱一个人,应该是不在乎天长地久,而在乎曾经拥有。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在变,人生在变,曾经拥有的一段美好的感情,会象永恒一般留在心底,让人永生难忘,永远回味,也许还是余生的永久动力。”   一个十六岁的丫头片子,在一个看似五六十岁的老头,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面前大谈爱情,实在有些诡异。然而,谈的人兴致勃勃,确实言之有理,听的人听得入迷,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感触良多。   “丫头啊,要是五十年前,听到你这番话,老夫只怕早就已经儿孙满堂了。”祁伯回忆起过往,无限唏嘘。   秋亦轩紧盯着郁离,仿佛有了无穷动力:“‘不在乎天长地久,而在乎曾经拥有’,说得真好!”自己之前总是想靠近她,又担心害了她,患得患失。听了她的话,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能够相守一辈子固然幸福,珍惜现在拥有的,同样是一种美丽。   可是,郁离,如果是你身体不好,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娶你。问题是,现在是我身体不好,我怎么舍得我走了之后,让你一个人独自伤心难过!   真是让人矛盾啊!   “呵呵,个人观点,姑妄论之,姑妄听之,仅供参考啊。”被祁伯和秋亦轩一夸,郁离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刚才说的全是从室友和网上COPY来的,听似言之凿凿,实则有失偏颇。   “老夫可是难得夸人的,丫头你就好好收着。对了,下午你说的事情,老夫斟酌了一番,有了计较,不过,还需要你自己最后拿主意。你且听老夫细说,你想清楚了再作决定。”   秋亦轩矛盾的神情,祁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唯恐郁离在秋亦轩做出决定之前就看出端倪,祁伯赶紧转开话题,转移郁离的注意力。   “好啊,太感谢祁伯了!”下午刚和祁伯提了自己学武和孩子们调理身体的事,祁伯当场满口答应,只是还要考虑实用与速成两个方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论,真是太好了!   郁离和祁伯逐一讨论确定,末了,祁伯感叹:“丫头啊,看你的选择,就知道你是个能吃苦的人。不过,你心里可要做好准备,半路出家练武,初期最是辛苦。”   ——————   铺垫即将结束,高一潮(系统禁词间,郁今后一律加“一”,请忽略那多余的字。)即将逐步上演! ○五一 凭空消失(二)   对祁伯前后不一的态度,和那惊天一问,司空凝心有片刻的极度诧异,但很快就做出决定:“当然想!”正如祁伯所言,自己和孩子们呆在王府里,一定是死路一条。即使祁伯是骗自己,或者另有所图,也总比留在王府等死的好,何况,说不定他是为了秋亦轩的病,真心要帮自己,在秋亦轩的病痊愈之前,定然不会对自己不利。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祁伯对司空凝心的当机立断真是说不出地欣赏,只是此时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好,凝心一切都听祁伯的,不过,孩子我绝对要带在身边。”   “那是自然。”   。。。。   老夫人一得到尉迟慕白离开的消息就马上赶了过来,也再一次被拦在雅风院外。但这一次,老夫人带着浅香,硬住里闯,侍卫们不敢真的向老夫人动手,急匆匆向刚刚回到自己院中睡下的王爷报告。   尉迟慕白二话不说,全速赶来,及时抢在娘亲进入司空凝心住的房间前赶到:“娘,您来看凝心了,她刚刚才醒来,孩儿陪您一起进去吧。”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定要拦着娘亲不让见凝心是不现实的,这次有自己陪着,娘亲不会对凝心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只是,如果娘亲有心对付凝心,今后自己要怎样才能完全护得凝心母子周全呢?   “哼,就这么不放心娘亲?!”老夫人隐忍着怒气和失望,看来今天是达不到目的了,必须要等白儿离开王府才能下手。也罢,今天就做个来看病人的样子吧。   “哪有,孩儿是担心凝心不懂事,惹您生气。”尉迟慕白打开房门,将娘亲让进房中。   “还说不是,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老夫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伤心至极:这就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啊!   “我能把她藏到哪儿去!我刚刚离开这儿,她还在床上躺着休息呢!”   然而,等尉迟慕白进来一看,看到房间里果然没有人,心一下子就慌了: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尉迟慕白急忙冲出去询问正在当值的侍卫,然而,侍卫们异口同声,都说王爷离开之后,只有祁伯一个人离开过,直到老夫人和王爷过来,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出。   “那王妃人呢?我两刻钟前离开的时候,王妃和孩子明明就在房里,现在人已经不见了,你们竟然说没有人离开?那你们告诉我,王妃人呢?”尉迟慕白暴跳如雷,又心急如焚。   “这,属下确实不知。”   勾魂也已经得信赶了过来,正看到师兄发狂的样子。   “师兄,你现在冲侍卫们发脾气有什么用,得赶紧想办法找到她才对啊。”就说那个贱货有猫腻,可师兄就是不肯相信,现在好了,人不见了,那个贱货一定又会象她大姐一样要陷害诬蔑你了,师兄,到时,你可一定要挺住!   谁知尉迟慕白竟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是不是你干的?”   勾魂眉头乱拧:“师兄,你说什么呢?这一天一夜,我都干什么了,难道师兄你不知道?”师兄又要为那个贱货发狂了!   尉迟慕白强忍怒火又转向老夫人:“娘,是不是您干的?”   老夫人气极:“我特意来看看她,在你来之前,连门都没进!”   尉迟慕白狂躁不已:“不是你们,难道她会凭空消失不成?!难道是我将她藏起,然后来诬蔑你们不成?!快把她还给我!”不,自己不能没有凝心,凝心,对不起,说了要保护你,可是却。。。。   勾魂再一次强调:“师兄,我真的没有干!我可从来没有骗过你!你确认她没有出雅风院?她会不会在别的房间?”那个贱货有那么点本事是没错,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自己出府,更不用说还有两个婴儿!不可能是真的出府了!   老夫人也急道:“对,马上找,整个王府都要找,就算她离开,也不可能这么快出府!”那个贱女人可不能放出去,谁知道她那张嘴牢不牢靠!   问过祁伯,说他离开的时候,人还在。可是,整个烈王府全找遍了,就差没有刨地三尺了,人就是没有找着。   尉迟慕白失魂落魄,一直念叨着:“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一定是勾魂和娘亲把她藏起来了,不然,就凭她自己,怎么可能带着孩子离开!   勾魂强打起精神,指挥府内侍卫四处查找,不放过任何可能性。侍卫们的报告多而杂,然而,其中有一条引起了勾魂的注意。   “今天傍晚的时候,秋公子的马车出去过,刚才已经回来了。不过,最近秋公子的马车时常出去,大约一个时辰后回府。我们每次都认真检查过,并没有任何异样。”   “那马车什么时候出的王府?”勾魂有种感觉,那个贱货就在那辆马车上。   “已经一个时辰了,现在应该快回来了。”统领不是怀疑秋公子吧?那可是王爷最要好的朋友。   勾魂当机立断:“你们马上去追踪那辆马车,打听清楚曾经的去向和接触过的人。”   侍卫领命而去,勾魂自己带了几个人埋伏在清风院外,希望马车回来时,能够从中发现点什么。然而无论是自己的蹲守,还是侍卫们的追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可是,那个贱货是从哪儿出府的呢?   无解!   完全无解!   司空凝心就是凭空消失了!   凝心,凝心,你在哪儿?我好恨,恨自己没用,枉自被称为战神,却连一个心爱的你都护不住!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正直的娘亲,会和一直忠于自己的勾魂联起手来,向你下毒手!我离开你只有两刻钟啊,若非他们,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将时机掌握得这么好!   尉迟慕白冷笑着看娘亲和勾魂演戏,失望之极,难过之极,痛心之极,对两人的劝告均置若罔闻,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整整三天三夜,谁也不见。   ——————   卷一完结,卷二更精彩! ○○五 决心手术   半年时间,仿佛眨眼之间就过去了,除了孩子明显长高了,其他似乎和半年前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些事。   秋亦轩自从半年前来到过客山庄,就再也没有离开,时常和祁伯关起门来议事,似乎瞒着大家在进行什么大事。   祁伯忧心忡忡:“轩儿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万一不成功,你可就。。。。”   秋亦轩坚定不移:“祁伯,我决定了,再也不想等了,她就快出庄了,我一定要在这之前,将病完全治好,向她表明我的心意。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害怕她出去之后,眼里心里再也不可能装下我。所以必须赶在这之前表明心意,得到她的心。”心爱的她就在身边,那种看得到,却得不到,想去争取,却又不敢争取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好几次自己的手忍不住就要抚上她的脸,却害怕她察觉,强行硬生生打住。   祁伯迅速在脑中盘点着:“现在手术室倒是按照郁离的要求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告诉她,让她来看看还有什么欠缺才好。至于充足的血的供应,她只说办不到,没有再说得更清楚。”在丫头的强烈要求下,自己和年兄夫妻不得不改口叫她的名字。   “我这就去请她看看,检查一下有没有缺漏,如果可以,我想尽快动手术。”得到了祁伯的支持,秋亦轩恨不得自己的想法能够立刻实现。   祁伯拉住急匆匆就要去找郁离的秋亦轩,摇摇头:“唉,轩儿,风险太大了!不动手术,老夫有生之年还能够一直陪着你,至少还有几年,说不定还能够找到医术足够高明,而且愿意一直陪着轩儿的人。而手术一旦失败。。。。”   “我相信她,再说,我真的,真的非常爱她!祁伯,我不想和她分开,我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我一定要争取,哪怕付出生命!”走不动的秋亦轩,回头看着祁伯,无助而又满含期盼。   祁伯无奈地松开手:“教主要是知道我这样做,非一掌毙了我不可!”   “外公会明白我的心意的。而且,手术前,我会写好一封信留给他。要是没有成功,你一定要尽量拖延,越晚让他知道越好。外公年纪大了,我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提到外公,秋亦轩心情亦很沉重,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   郁离刚和孩子们在外面玩完回来,一进门,就看到秋亦轩拿着布巾正等在门口。   “郁离,你看看你,又是满头大汗,快擦擦。”   “运动嘛,就是要出汗才有效果。你是没看到,刚才这两个小家伙爬得可真快。”看着艰难出生的孩子们长得这么健康,郁离满心欢喜。   郁离接过布巾就要给两个小家伙擦汗,却被秋亦轩拦住:“我来给他们擦,你快擦你自己的。”   “我就是想自己给他们擦啦,我不擦,也有奶娘,不用你帮忙,我可不敢指挥你这大少爷。”虽然没有明说,郁离也能看出来,秋亦轩在这过客山庄说一不二,即使是祁伯和孩子们的师傅,也很尊重他,更象母鸡护小鸡一样,将他保护得太好。这几个人可不是有钱就可以雇佣的,真让人猜不透亦轩的身份。   秋亦轩呵呵笑着,手却不停:“我也是喜欢给他们擦啊,这两小家伙太可爱了。”   郁离趁机打趣:“哎呀,亦轩,你这么喜欢孩子,就赶快将你的心上人娶进门,自己生几个啊。天天就窝在过客山庄,围着我的两个孩子转,你也不怕你的心上人不等你了!”半年的朝夕相处,亦轩对自己和孩子们的真诚和热忱,一点一点地让自己放下了心防,真心实意地将他当成了朋友。只是,他举止高贵优雅,身份又隐秘,实在不是会随意结交朋友的人,自己也就一直维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界,偶尔逗逗他。   秋亦轩一副你真是我的知己的夸张表情:“我就是这么想的啊,所以我已经将手术室准备好了,我要请你替我做手术。”   郁离被逗笑了:“好了,别开玩笑了,还是快擦你的汗吧。”   “谁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眨眼间,秋亦轩变得严肃无比。   郁离一愣:“啊,你和祁伯成天神神秘秘的,就是在准备手术室啊。早说啊,就不用白忙活了,我跟你说,根本达不到手术条件的了。。。。”   秋亦轩急切地走到郁离跟前,弯下腰,对上微仰着头的郁离那双晶灿如星的眼,诚恳而焦灼地哀求:“别,我已经准备了很久,真的很期待,求你了,先去看看行不行?看看还缺什么,我一定找齐!”   “你!唉。”看着既绝望又充满希冀的秋亦轩,郁离心软了。在烈王府时,到过客山庄之后,数次和祁伯探讨过手术的可行性,实在是风险性太大,成功率太低,还是采取保守的方法,继续维持现状的好。秋亦轩到过客山庄半年了,一直没有发过病,除了不能运动,不能情绪激动,其他倒也和常人无异。维持现状不是很好嘛,何必自讨苦吃!   将孩子们交给奶娘,郁离跟着秋亦轩来到一间密室前。   “你看,这间房,完全是按照你画的图新建的,还有这些手术器械,也是按照你的图纸打造的。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这些已经准备好的是不是都合用。”   郁离拿起一副头戴式双目放大镜试戴,嗯,真不错!真不知道镜片是怎么做成的,居然达到了自己对放大倍数的要求,要看清外径只有0.3厘米的冠状动脉绝对没有问题。   “是那个姑娘说只嫁给身体健康的你么?她知道你这么做,风险极大,成功率几乎为零么?要是她知道还这样要求,那就说明她不是真的爱你,你可别为这样的她无辜送掉了自己性命。”这样说,亦轩会不会打消动手术的念头?   秋亦轩望定郁离:“你想哪儿去了!不是这样,是我不想就这样不负责任地娶她。我不要只管自己活着时得到幸福,而不管自己先她而去后留给她无尽的痛苦。”   “那你一定爱惨了她,我先替你那位意中人谢谢你了,你真的是一个好丈夫人选。”能够亲眼见证一份这样的感情,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郁离的反应,让秋亦轩高兴得鼻子一酸,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气(郁自己码到这儿的时候的真实反应,不会是郁太过多愁善感了吧,呵呵):“真的,你也认为我这样做是对的,是不是?”   “是啊,亦轩,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啦!我想,如果那个姑娘知道了,一定会为你感动!可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决定了?”   “是,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就一直问我自己,动,还是不动,每次都只有一个答案:动手术。”   “那我就试试看吧,不过,你得先签一份免责协议,不然,你要是出了意外,我也就跟着没命了,我可不要我的孩子成为孤儿。至于这个手术,要到冬天做比较好,而且我以为我列的那些就办不到呢,以前列举的那些东西还不够齐全,所以还有一些器械要准备。再说我也需要要时间练习。”   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下一刻是否会发病,这样的日子,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秋亦轩能活这么些年,真的是奇迹,也许,我们能一起创造一个新的奇迹。   “练习?还要练习什么?”   “我的手,已经很久没有摸过手术刀了,而手术,必须极其准确熟练,要达到这样的程度,必须要半年左右的时间进行练习。我需要每天有一只活着的猫或狗进行练习。没有将准备工作做到最好的程度,我,不能动这个手术。”   郁离答应动手术了!秋亦轩感觉自己离幸福又近了一步:郁离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答既然应了动手术,就一定有相当的把握,尽管她说得那么吓人。   各项准备工作分头进行,一个半月的时间,能够在现有条件下准备好的东西已经全部备齐,准备工作也已就绪,除了郁离还要继续练习。 ○○六 祸兮福兮   时光流转间,茱萸节来临,秋亦轩和郁离连同孩子们特意准备了许多节目,为节日的主角——祁伯、年伯和年婶庆祝。   吃过晚饭,大家来到主屋前的草地上,点上事先准备好的数支巨大牛油烛,顿时一片光明。秋风习习,树影婆娑,月亮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是诗人亦成吟。   第一道“开胃菜”,当然非磊磊和晶晶莫属。   随着郁离的铃鼓声响起,爷爷(磊磊饰)和小萱萱(晶晶饰)开始边唱边扭。   (小萱萱来来来   跟爷爷做个运动)   左三圈右三圈   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抖抖手啊抖抖脚啊   勤做深呼吸   学爷爷唱唱跳跳   你才不会老   笑眯眯笑眯眯   做人客气快乐容易   爷爷说的容易   早上起床哈啾哈啾   不要乱吃零食   多喝开水咕噜咕噜   我比谁更有活力   左三圈右三圈   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抖抖手啊抖抖脚啊   勤做深呼吸   学爷爷唱唱跳跳   我也不会老   笑眯眯笑眯眯   对人客气笑容可掬   你越来越美丽   人人都说好、好   饭前记得洗手   饭后记得漱口漱口   健康的人快乐多   左三圈右三圈   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抖抖手啊抖抖脚啊   勤做深呼吸   学爷爷唱唱跳跳   我们不会老   来小萱萱啊   跟着爷爷一起做要看好喔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爷爷加油加油   我们一起来答数   1234223432344234   5234623472348234   左三圈右三圈   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抖抖手啊抖抖脚啊   勤做深呼吸   学爷爷唱唱跳跳   我们不会老   笑眯眯笑眯眯   对人客气笑容可掬   你越来越美丽   人人都说好、好   饭前记得洗手   饭后记得漱口漱口   健康的人快乐多   左三圈右三圈   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抖抖手啊抖抖脚啊   勤做深呼吸   学爷爷唱唱跳跳   我们不会老   爷爷你要去学国语   你国语都不标准啦   害人家跟你唱一样的   孩子做运动不要讲话啦啊啊   我算到那里我忘记了啦   磊磊不时得意地摸着鼻子下面挂着的白胡须,晶晶卖力地扭着小屁屁,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唱到所有的人全都笑得合不拢嘴。郁离和两个小家伙站成一排舞起来,秋亦轩兴高采烈地站在两个小家伙身后,只是合着节拍抓拍手,既不唱也没有舞动。   磊磊挂的白胡须,年伯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怪叫起来:“磊磊,是不是你剪了师傅的胡须?”   磊磊猛摇头,继续唱歌,却有点心虚地往后退,晶晶大叫:“我知道,我知道,哥哥揪揪,师公睡睡。”   “好小子!”   年伯作势来抓磊磊,须发皆张的样子,吓得磊磊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向秋亦轩,狂叫:“秋伯伯救我。”平时就属和秋伯伯一起玩得最多,而且,平时大家都让着他,是当仁不让的最佳救星(郁:太有眼力见了)。   磊磊刚学会跑,跑得踉踉跄跄,秋亦轩担心他摔倒,急步上前弯腰去接,冷不妨被磊磊扑倒。晶晶觉得好好玩,也冲过来往秋亦轩身上跳。   秋亦轩以前也曾经和两个小家伙这么玩闹过,大家都没有当回事,只有郁离口中叫着:“磊磊、晶晶,快别闹了,秋伯伯会生气的喔。”   谁知今天磊磊被师傅刚才的样子吓坏了,在秋亦轩身上一阵乱扭乱打,晶晶觉得非常好玩,有样学样。秋亦轩本来就笑得比平时激动,磊磊和晶晶这一闹,更是雪上加霜,承受不住,骤然引发顽疾。   郁离最先发现不对劲,秋亦轩和孩子们闹归闹,从来不会太过份,长年病痛的折磨,让他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喜欢归喜欢,不可能任由孩子们闹这么长时间。上前一看,果然没有猜错,秋亦轩已经陷入昏迷!   郁离第一反应是大声召唤祁伯:“祁伯,亦轩犯病了,快!”自己是现代外科医生,诊断基本上依靠科学仪器,而且只精于做手术,不擅内科。祁伯内外兼修,又对亦轩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靠把脉,凭经验,就能准确判断具体病情。   话音落,祁伯也到了秋亦轩身边,此时,郁离已经将两个小家伙拉下来。祁伯把完脉,心情极其沉重,浓眉拧成一团,蓦地转向郁离:“郁离,现在能做手术不?老夫判断不止一处旧伤处破损出血,危在旦夕。”   郁离麻利地扯开秋亦轩的上衣,迅速地检查,抬头:“好,现在就去手术室。我先去手术室消毒,你们按照我先前教过你们的进行准备。”   孩子们自有奶娘照料,四人立即分头行动:郁离消毒;祁伯将秋亦轩送到手术室,进行麻醉;年伯负责将各人的手术服、手术用具、包扎纱带等进行水煮消毒后,用内力烘干;年婶负责召集经郁离验血合格的庄中诸人待命。   手术室里燃满了无烟的蜡烛,再由环绕整个房间的铜镜,反射到手术台上方数个成圆形排列的小铜镜上,再反射到手术台,犹如无影灯一般,整个房间里十分亮堂。   一切准备就绪,四人齐集手术台前,郁离主刀,年伯年婶当助手,祁伯负责止血和麻醉兼随时察看秋亦轩的身体状况。   郁离拿起手术刀,扫一眼眼前三人,四人同时点头,开始手术。   手起刀落,秋亦轩胸部肌肉被轻轻划开,尽管祁伯先前已经点穴,还是有少量血液流出。年伯空手干净利落、恰到好处地劈开胸骨,已经积有不少血液的胸腔完全展露,经郁离仔细检查,一共有三处已经破裂,另有一处岌岌可危。   四人已经多次一起在猫和狗身上练习过,配合已经比较默契,基本上郁离指到哪儿,年伯夫妇马上就能作好准备,郁离只须直接进行手术。   经过三个多月的练习,郁离的手已经相当灵活熟练,为了缩短手术时间,减少流血量及其他危险,郁离下过大力气练习以提高速度。现在正派上了大用场。只见她双手上下翻飞,胸腔积液清除,腐肌切除,血管缝合、胸骨对接、创口缝合。。。。一项接一项有条不紊且迅速进行,幸好先前没有伤及大血管,祁伯又及时进行了处理,出血量不算太大,秋亦轩暂时还能坚持得住。。。。一台现代医术与古代医术、武功相结合的手术,正在紧张进行。 ○○七 福兮祸兮   当最后一针缝完,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秋亦轩心跳十分微弱,若非祁伯一直输入内力相护,恐怕早就坚持不住。秋亦轩原本就相当白皙的肤色,如今堪比白雪,必须马上输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郁离再次进行了一次快速配比,确保血型相符。至于其他化验,是不可能进行了。   随着血一点点流进秋亦轩体内,脸色稍有起色,心跳逐渐有力,郁离这才松了一口气。虽是秋季,郁离依然因为紧张和忙碌而出了一身大汗,再看其他人,也还没有从紧张的手术中恢复过来。   年伯替换祁伯,继续给秋亦轩输送内力,年婶看看仅余一息的秋亦轩,又看看郁离,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心地问:“轩儿这样就算病完全治好了么?”   郁离摇摇头:“如果能够一个月内顺利恢复,三个月内没有异状的话,才算是全好了。以后,就再也无须顾忌,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想跑就跑,想跳就跳了。”如果有见效快的西药,就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了,中药还是疗效慢了些。   年婶眼神复杂地看着郁离:“郁离?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这种神奇的医术,我活了大几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自己参与了。你胆儿太大了,这方法也太怪异了,居然把整个胸部连肉带骨头全打开了,然后又缝上。让人不敢相信,人变成这样还能活着!这手术看上去似乎很简单,可是,看你的谨慎劲儿,应该绝对不简单,不然,你也不用天天练了。不管怎么说,轩儿遇到你,真是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真的是轩儿的福星,我们神隐教的福星!”   郁离无法也不能解释清楚,只是客套着:“是亦轩命不该绝。”这种手术在这个时空怎么可能简单,自己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若非祁伯一再保证绝对不会大出血,有办法吊着一口气不死,自己根本就不会考虑,更不可能敢答应亦轩动手术了。   为了不让类似的话题继续,郁离开始分配任务:“手术是做完了,但是只是完成了第一步,更艰难的还在后面。”   “现在亦轩还自在半昏迷状态,麻*醉药还在生效,等他醒来,除非他疼得受不了,不能给止疼药,连续用止疼药,会得另一种病。你们可千万别因为心疼,就背着我给他用药。也不能让他因为疼就乱动。在伤口愈合前,上半身绝对不能动,不然骨头可能错位,得重新接。这么短时间内,再打开一次胸腔,肯定是活不下来了。”唉,没有石膏,只用纱带绑着,胸骨的固定实在有些难度,即使是可能会造成肠粘连,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寄希望于祁伯他们的内力来帮助亦轩的肠胃蠕动了。   交待完所有注意事项,郁离疲乏地坐下:“我会一直守着他,你们三人轮流来,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们四个人,一个都不能倒。”   当夜晚过去,新的一天来临,麻*醉药效过去,秋亦轩被强烈的刺痛痛醒了,屋子里的郁离和祁伯当即都围过来。   郁离微笑为秋亦轩鼓劲:“亦轩,手术很成功,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麻*醉药效过了,会很疼,但是不用止疼药能恢复得快些,所以你最好能够尽量忍着,上半身除了手必须保持不动。实在受不了了就告诉我,坚强些,我会一直陪着你闯过后面的难关。”   祁伯喜不自胜,却老泪纵横:“轩儿啊,亏得郁离这丫头,你的内脏受伤之处全缝好了,只要挺过现在这一关,就全好了,以后就再也不用象以前那样吃尽苦头了,坚持住,老夫伯相信你行!”   秋亦轩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点头,只好眨了眨眼睛,然后,慢慢地,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露出一丝笑容。   疼痛,十几年来,承受过无数次,虽然都无法和这次相比,但是,有了成为正常人从而能够追求心中所爱的希望,更有了郁离的陪伴,就有了对抗疼痛的最有力支持,自己赌对了!   秋亦轩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离,再疼,也死死地抗着,一声不吭,不忍看到疲惫的她,再为自己操心。她生孩子的时候,也是闯生死关,也是疼得死去活来,她能忍,自己也能忍!   看着一直盯着郁离,都没看自己一眼的秋亦轩,祁伯既黯然,又高兴:以后,轩儿再也不需要自己了,但是,他从此再也不用忍受痛苦、控制情绪,再也不用受身体的限制,能够做任何想做的事,不正是自己也盼着的么!盼了多少年,终于实现了,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了!   “郁离,你去睡会,有老夫看着呢,轩儿也担心你。”轩儿,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说不了,老夫帮你说。   “不用,我现在还不困,等喂他吃点东西再睡。”看到亦轩醒来,自己真的很高兴,不止是医生对病人手术成功了的高兴,还有。。。。对了,还有由衷地庆幸朋友成功地闯过一个难关的喜悦!   郁离喂自己吃东西!无边的喜悦和幸福感,顿时漾满全身每一处肌肤,秋亦轩觉得现在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坚持,坚持,再坚持,无论如何,现在一定不能疼晕过去,一定要吃到她亲手喂的东西!   药粥很快就送来了,郁离一勺一勺地吹凉,再喂给秋亦轩,每一次对上秋亦轩炯炯有神的眼睛,就送一个微笑鼓励他,同时也不忘调侃他:“别再盯着我看了,让你的心上人知道了,会生你气的!多吃点,快点恢复,你就能早点去求婚了!”   吃了些粥,秋亦轩气色更好了,感觉力气也增长了不少,试着回答郁离,竟然真的说出声来了,虽然只有一个字:“好。”   郁离和祁伯激动得热泪盈眶,相视一笑,太好了,恢复得太好了!   然而,心理作用终究不是万能药,秋亦轩兴奋激动过后,是难以抵挡的病魔的进攻。体温缓慢地但不断地上升,即使吃药和用烈酒擦身双管齐下,也不能完全阻止!因为剧烈疼痛而一直无法入睡的秋亦轩,因为持续高烧陷入昏迷。 ○○八 渡过险关   一天一夜了,纵使郁离和祁伯想尽了办法,秋亦轩仍然高烧不退,而且还在缓慢上升中!白皙的皮肤,变成了粉红色,嘴唇上已经冒出好几个泡,紧锁的眉头,不时的下意识压抑的痛苦呻一吟,意味着身体的极度痛楚不适。   郁离郁闷至极,这要是现代,多的是办法退烧,可是现在,曾经信誓旦旦能够控制住发热的祁伯也束手无策!当然,最开始,祁伯的药还是确实有效的,可是,这么大的手术,发热的程度完全超出了祁伯的想象!   “祁伯,没有那种可以使人发冷的内功么?”就自己所知,能发热的倒是有不少。   “有是有,但是那是邪功,会的人少而又少,而且我们与那种人也没有什么交情,现在才去攀交情,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郁离闻言叹了口气,虽然自己相信最终能够将体温降下来,但还是担心继续烧下去会烧坏脑子,从此洪武国的文坛泰斗一落千丈变成白痴!可是冷巾敷在额头上已经达不到降温效果,而祁伯早就说过没到冬季怎么可能有冰,郁离眼见不是办法,只好自己搜肠刮肚,回想有什么办法自己制点儿冰,至少要保住他那颗聪明的脑袋。   唉,在现代习惯了用冰箱、制冷机制冰,在这个时空还真有些一筹莫展。。。。   有了!当年自己追踪逃到智利北部沙漠地带的恐怖分子,时值夏季,热带戈壁天气下酷热难当,就见过有人用硝石制冰降温!只是,这个时空,这个地方,有没有硝石呢?有的话,会叫什么名字呢,能不能及时得到呢?   “祁伯,你们这儿有没有一种叫做硝石的东西?也可能叫做硭硝、苦硝、焰硝、火硝、地霜、生硝或者别的什么名字。”   祁伯仔细想了一下,有些歉意地看着郁离:“你说的那些名字,我都没有听说过。”   郁离心一沉,良久想起什么,又问道:“就是那种墙角经常可以见到的象霜一样的东西”   祁伯高兴地赶紧说:“有有有,墙角那象霜一样的东西我们叫做北地玄珠,那个东西现在能对轩儿有用么?”   “只能帮他暂时性地降降体温,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祁伯,能够现在就弄一些来么?最好多一点。”郁离愁眉稍展,复又皱起,“控制体温这个方面我不擅长,还请祁伯多费心了。”   “北地玄珠是没问题,可是轩儿这热,实在是出乎老夫的意料,已经是最好的药了,可还是。。。。”先前自己夸下海口,现在好了,轩儿发热这么严重,这可如何是好?!   郁离打断了祁伯的自责:“他很坚强,求生的意志也很强烈,一定会没事的。”还是自己没有把形势估计足,尽管已经尽力向祁伯解释过,可是祁伯又怎么可能知道这手术的严重性。   祁伯很快命人找来了硝石,郁离当即制成小冰块,用布袋装好,敷在秋亦轩额头上。祁伯好奇地看着郁离,将硝石放入水中,不久投入了硝石的水中放置的小杯里的水就结成了冰块,不禁连连称奇:“不是冬季,郁离你居然能够整出冰来,老夫还从来没听说过这北地之珠尚有如此妙用!冰块降温效果如此之好,不能用在身份其他部位么?”   “有这么多硝石么?这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又那么高。”刚才收集来的一大袋硝石也不过制成几小块冰而已。   祁伯一脸欣喜:“没有问题,附近有个村子,有成片的块状北地玄珠,我马上命人去运来。”   “那就太好了,冰的降温效果比烈酒还要好!而且,冰还能镇痛,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听到这个好消息,郁离也高兴起来,“药继续喝,现在这种状况,冰完全能够控制住体温!亦轩一定能够闯过这关!”   半个时辰后,当如小山般大量的硝石堆积在眼前时,郁离不禁为之咋舌:那些山庄的侍卫,个个武功一流,却不顾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继续奔走运送,这可不是一般的忠心!是这个什么神隐教教规严厉,还是真心实意愿意为亦轩卖命?!亦轩的体温不知何时才能不再上升,而在这之前,需要一直用冰,必需相当数量的硝石,他们。。。。   有了大量冰块降温,秋亦轩终于清醒过来,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但更加虚弱无力。看着眼前为自己忙碌担心得疲惫不堪、两眼布满血丝的郁离,秋亦轩既感激又心疼还激动:又闯过一关,真好!还能见到她,真好!她这么关心自己,真好!   秋亦轩直直地看着郁离,看得郁离吓了一大跳,他不是烧糊涂了吧,怎么这么看人?!   “你感觉怎么样?”   “。。。。”   没有反应?郁离更急了,却又不甘心:“是不是说不出来?是就眨下眼。”   还好,眨眼了!郁离舒了一口气。   轩儿总算醒了,祁伯终于放下了那一直悬着的心:“还是老夫来吧,郁离,你一直没合眼,快去休息一会儿。”丫头对轩儿还真是用心啊,呵呵,轩儿啊,你这大半年的真心付出没有白费啊,丫头对你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再好好利用一下这段养病的时间,你的愿望一定能够达成!   “好,等您看过他,一切正常了,我就去睡。”郁离并不强行坚持,自己确实已经到了极限,需要休息了。   祁伯当即把脉,片刻之后,欣然颔首:“果然控制住了,只要不再继续升高,轩儿的体温就会慢慢恢复正常。老夫太过自负了,没想到手术之后,发热会发展到如此程度,现在好了,不用再担心了,最多三天,体温必定能够用药就可以控制住,不再需要用冰来降温了。”   等郁离休息结束,秋亦轩也已经擦过身,换过药,吃过粥了,整个人精神状态相当不错,看到郁离过来,露出一抹微笑:“辛苦你了。”   “我还好啦,最辛苦的是祁伯,一直都没有休息,好在他老人家功力深厚,内息绵长,竟比我这年轻人精神还好。”看到秋亦轩恢复了不少,郁离也灿然一笑,“祁伯,我休息好了,您也去休息会儿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祁伯爽快地答应:“好好好,我这就去,唉,老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了。”老夫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轩儿和丫头了,呵呵。轩儿啊,你那虽然聪明绝顶却对女人一窍不通的脑瓜,可要记得老夫刚才教过你的那些招术,好好把握机会啊! ○○九 终表心意(二更)   秋亦轩平躺在床上,全身覆满装在油布里的小冰块,尤其是腋下,还夹着两袋冰块,不再发烧的身体,肤色回复有些过分的白皙,曾经烧出泡来的嘴唇,此刻有了淡淡的粉色,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郁离笑着端详了一阵,边走近秋亦轩,边关切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很疼不?”   自打祁伯离开,秋亦轩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郁离。她的眼里虽然还有不少血丝,较之方才却已经少多了,即使已经睡了三四个时辰,仍然还有些疲惫。有几丝墨发跳脱出来,很显然她没有花心思仔细梳理过,即使屋子里有很多铜镜。   这样的她,较之慕白生辰之日精心打扮过的她,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却更令自己着迷,心动:不再如在烈王府中时表情淡漠且双眸凝恨,浑身上下充满阳光气息、乐观、自信和对自己的真切关心。   “好多了,伤口也不怎么疼,倒是你,没好好休息,到现在眼睛还红着呢。”   “眼睛红的么?呵呵,一定是刚才想磊磊和晶晶时揉的。真是对不起,那两个小家伙太调皮了,害得你受伤了。”郁离有些内疚,不好意思地笑笑,马上转移话题,“哎,真是佩服你,这么疼也不见你吭一声,以前也经常这样疼么?”   秋亦轩敏感地察觉了郁离的内心变化,连忙轻快地说:“他们又不是故意的,说什么‘对不起’,你这话就太见外了!说到底,关键还是在我自己身体不好,可是现在不是因祸得福了么,我还得感谢他们呢,不然,现在还在时刻担心病痛的折磨。伤口是真的不怎么疼,我能承受得了。”   说到身体,郁离的神情郑重起来:“能承受是一回事,对大夫,身体的任何变化都必须如实告知,这样才能够及时发现问题,对症下药,予以根治。”本来就没有任何仪器可供检查,病人要是再一味硬抗不说,可就太危险了!   秋亦轩闻言身子一僵,心中是无尽的失落:“大夫?你只当我是你的病人么?”自己虽然碍于身体状况,没有向她明说,可是,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为她和孩子们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只是一个病人对掌握自己生命的大夫的礼遇?!朝夕相伴之时,自己话里话外的真心和极力想要却仍然无法掩饰的情意,她,难道没有一点感觉?!   不知怎么,看到秋亦轩对自己的话的反应,郁离竟感到有些心疼:“当然不是,我真心当你是我的朋友啊,如果你秋大少爷不嫌弃的话。所以,你为我和孩子们所做的一切,我虽然很感激,可我从来没有向你说谢谢。如果只当你是我的病人,我根本就不会冒着自己身败名裂、甚至是失去生命的危险为你动这个手术,即使我本人对手术有一定的把握。要知道,你答应的生死状还没签呢,若是手术失败,我焉能有命在!而且,我很佩服你为爱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希望能够尽我所能地帮助你达成所愿!”   朋友?呵呵,朋友!不行,不能再让她误会下去,一定要尽快和她说清楚!秋亦轩再一次确认自己的情况:“我的伤口一愈合,我的病就全好了,再也不会复发了?”   “对,再也不会复发了!怎么,等不及要去向心上人告白了?”郁离故作轻松地调侃,心里却黯然无比:想不到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空,还有如此懂情重情之人,不象那个畜牲。自己的遭遇和亦轩的心上人相比,还真是判若云泥!好像竟有些羡慕那未曾谋面的女子呢。   “是,已经等了太久了,我担心在我还没来得及得到她的心之前,她就离开了。”秋亦轩的脸瞬间就浮上红云,想起之前祁伯的话,脸更红了,鼓起勇气问道,“在我的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一提到心上人就脸红,这样纯情的秋亦轩着实令人觉得有些可爱,郁离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你别紧张,现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确保你能健健康康地去追你的心上人。等你过了危险期,就用不着全程看护了。”   秋亦轩疑惑不解地看着郁离:“危险期?”   “对呀,你忘记了,以前逐步分析风险情况的时候,我给你和祁伯说过的。”这人真是,一想起心上人就脑子进水了一般。   秋亦轩紧接着又问:“那你不会危险期一过就马上就离开吧?”那玩意儿,你和祁伯明白就行了,我相信你们俩,况且当时我的注意力根本就全在你身上,我在意的只有你!   郁离给了秋亦轩一个安心的笑容:“你放心,你不痊愈我不会离开的。”   秋亦轩松了一口气:“哦,那就好!”祁伯,你叫我说的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干嘛这么紧张我什么时候离开?你呀,尽担心些不需要担心的事情。说实在的,你要恢复得和正常人一般,痊愈之后还得再调养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就用不着我了,得靠祁伯了。”   “那你会等我完全恢复了再一起离开过客山庄么?”问完,秋亦轩紧张地等待着郁离的回答。   “不等了,现在,我的身手已经马马虎虎过得去了,磊磊和晶晶有年伯年婶这样的师傅护着,我也很放心。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有我自己的责任,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你也一样,健康的身体,必将开启你全新的生活天地。我们,终归只是两条相交的直线,而且我也不想今后再有交集,我,要告别过去的一切。”和你一起?看到你,我就会不时想起烈王府的不堪过往,和你一起,迟早又会和那个畜牲遇上,谁让你是他的朋友呢!况且,你也说过,你不能允许我做“极其令人不齿的事”,而我,必定会向你的朋友报复,一定不在你能容忍的范围之内,那我又何必做让你为难的事情呢?!还是彼此相忘于江湖的好!   秋亦轩闻言大惊,急切地叫着:“不,不要!郁离,不要离开我!我,我,我的心上人是你,郁离!我听你说的,我要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所爱,请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和孩子们,好不好?” ○一○ 关于将来   秋亦轩闻言大惊,急切地叫着:“不,不要!郁离,不要离开我!我,我,我的心上人是你,郁离!我听你说的,我要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所爱,请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和孩子们,好不好?”   一贯镇定淡漠如郁离,此时也瞪大了双眼,似乎听到天方夜谭般,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秋亦轩: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原来他一直说的心上人是自己,亏得自己还经常拿此打趣他!可是,在这个时空,自己已经是世人眼中的残花败柳,淫一荡一女子,他明明十分清楚,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想法?!   秋亦轩脸上的急切与紧张是那么明显,绝对不是开玩笑,事实也证明,他确实是在用生命来追求他的所爱!可是,亦轩,不可能,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虽然我已经从烈王府逃了出来,可是我没有拿到休书,那个畜牲也没有宣告我的死讯,而我的复仇还没有完成,我的头上还戴着一顶无形的烈王妃的帽子!而你,更是他的挚友!所以,我必须断了你的这种想法!   房间里静得连极其轻浅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定格,周遭的一切宛若不存在,秋亦轩和郁离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无声地交流着,激烈地交战着。。。。   秋亦轩由初始的急切与紧张,变得越来越坚定执着,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然,毫不退缩地迎上郁离探究的视线。此时的他,哪里有半点书生的文弱,久病未愈之人的无力,以及初涉情场的怯意!   郁离也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收起那略显夸张的表情,面容冷峻,眼神深邃,脑中警钟长鸣,紧盯着秋亦轩,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尤其是眼睛。可是那眼睛里只有深刻的诚挚与浓烈的情意,没有一星半点的虚情假意!   看到又起戒备心的郁离,想到她必定伤痕累累才时刻筑起围墙的心,秋亦轩恨不得立即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给她一个温暖的可以放心依靠的怀抱,让她能够放下对自己的戒备,放心地将所有问题交给自己去解决,让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一切,只需轻松地享受生活。   可是现在,她却倏地淡然一笑,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备疏离,虽然她正在向自己走过来:“看到你,我没法忘记过去。”不过十个字,却将自己打入山穷水尽的境地,万劫不复的深渊,心,痛得无以复加:烈王府的那段日子,带给她的是永世难忘的屈辱和痛苦,带给自己的是无尽的渺茫!   “我知道了。”强作平静的语气下,是更多的疼惜,和不懈的坚持:郁离,我不能放弃,也不会放弃,哪怕穷极我的一生,哪怕你最终的选择不是我,我也要尽我所能,让你从痛苦中走出来,得到幸福。   郁离微痛的心再一次愕然,同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闪过:他的反应也太过平淡了吧,难道自己的答复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他爱得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深刻?!抑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现在的态度,只是因为自己刚才说要离开,才在身体尚未完全痊愈的情况下,提前坦承了自己的心意,铁了心地等身体好了再开始追求?!   郁离不想再继续谈论此事,转移开话题:“我建议你现在好好配合大夫先把身体养好,有时间的话,可以计划一下正常身体状况下你想干以前干不了的事。”不管怎么样,最多还有三个月,自己就离开了,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实在不行,自己就带着孩子们悄悄离开,连年伯和年婶都放弃。   “我会的,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够快点好,哪怕要吃些苦,我都会尽量配合!”你要离开过客山庄可以,但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独自闯荡,我要尽快好起来,更要尽快强大起来,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最放心的依靠,最眷恋的怀抱!我不相信,这大半年来,你对我态度的逐渐转变,不是你内心真实情感的自然流露,你不可能对我没有一点感觉!我不会放开你,但也不会缚住你,你想飞,我就支持你飞!   象是能看穿郁离的想法,秋亦轩话锋一转:“你离开之前,也要为将来早作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年伯年婶!不说别的危险,这一年多,慕白一直没有放弃找寻你,甚至连丞相的诸多刁难,也置之不理。不管你将来要干什么,一定要注意不要露出你的真实身份。”留不住你,就放手让你安心地走,大胆地走,只不过,必须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在我的保护范围之内,这样我才能安心。   郁离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走过,对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了解,你能大致介绍一下,给我点参考么?”   秋亦轩有些迟疑:“你想行医还是。。。。”你的医术太特别了,太容易让人认出来了!   “当然不是,就我刚跟祁伯学的那两下子,哪能行医啊,别误了人性命!这么说吧,你觉得我能干什么工作?”汗,我会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空只能哀叹英雄无用武之地:不说激光枪,电磁炮,FT-2000,武直10,歼20隐形战斗机,连把最老式的枪都没有!更不要说窃听器,卫星定位仪之类的高端精密科技产品,连本手提都是痴心妄想!   “这。。。。”我当然希望你不去找工作!   “很为难?那就算了吧,还是我自己去找吧?”在书上曾经看到过,警察,在这个时空叫做捕役,“捕役的收入怎么样?”   “捕役?你要当捕役?!”秋亦轩大吃一惊,郁离先前的梦话再次响起,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是最吃力不讨好的活,收入低不说,地位还低,属贱民,尤其是遇上背景复杂的案子,处理起来相当棘手,还要受夹板气,甚至可能被。。。。不行,太危险了,你怎么会选择这个行当?!”   “这样啊,那我再考虑考虑,你也帮我参谋参谋。”也是,现代的特工,配备精良,享有特权,地位颇高,当然,危险那是肯定的。而在这儿,好像有点太凄惨了,也许应该另想办法,可是,要想一举成名,迅速积累实力,于自己来说,非破大案要案不可也。要报仇,纯粹靠武功那是不可能的,再没有点其他本钱,何以将他踩在脚下!   看着郁离口头虽然说再考虑,但实则已经打定主意,秋亦轩也只有暂时放弃劝说,也许对她来说,能够让她彻底打消此念头的唯有事实,就让她去试试,撞了头,碰了壁,就会放弃了。一个小小的捕役,能惹出什么乱子来,以自己的能力和人脉,完全可以掌控!   只是,自己无法掌控她的情感,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并接受自己的心意。秋亦轩不知道,郁离说出那十个字的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是痛的,只不过连她自己也误以为是因为提到了在烈王府的过去,而不是因为拒绝了秋亦轩。 ○一一 温馨相处   秋亦轩的发热症状逐渐减轻,用来降温的冰块一点点减少,两天之后终至可以完全不用。除了那陈年旧伤,祁伯一直将秋亦轩的身体调理得极好,闯过发热这一关之后,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状,身体开始复原。   然而随着冰块的逐渐减少,创口处的疼痛也渐次加剧,秋亦轩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忍痛。对郁离,绝口不再提感情的事,完全避免了郁离的担忧和尴尬,不过。。。。   祁伯有些为难地端着一碗粥:“郁离,轩儿他疼得吃不下东西,你看,能不能给他点止疼的药?”   郁离看看秋亦轩,虽然说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但仍处于剧痛期,他极力隐忍、拒不哼疼的毅力着实令人敬佩不已,同时也让人心疼不已。   郁离走到秋亦轩身边,关切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和身体状况,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襟:“亦轩,刚才换药的时候我看过你的伤口恢复情况,还得疼好几天呢,不吃东西身体可受不了,实在吃不下就吃一次止疼药?”   秋亦轩不说话,只用异常坚持同时又格外祈盼的目光看着郁离。郁离明白了,他这是在无言地央求自己喂他!   由于他还处在危险期,又担心细菌感染,这间手术室,基本上就是祁伯和自己一直守护着,只有年伯偶尔出入,更不要提平时照顾亦轩起居的书童了。可是自从他向自己表明心意之后,除了必要的伤口检查,自己就刻意有意无意地疏远他,连原本一直由自己打理的喂食,也移交给了祁伯。   郁离有些微愠,却又鬼使神差般地接过祁伯手中的粥,唉,终究还是抵不过对他的关切。不,是因为现在祁伯是主治医生,自己只能提供些建议,所以自己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祁伯分担一些工作——郁离如是解释着自己有些反常的行为。   秋亦轩心满意足地吞食着,心,无比愉悦,身,充满力量,身体的剧痛完全抛到了脑后,眼里心里唯她一人而已!(郁:此时眼里当然只有她一人,祁伯早就知趣地退场了!至于心里,谁能证实?!O(∩_∩)O~)   自己一定要将她离开之前共处的这段时光,变得充满温馨美好,让她能认识到自己对她真心实意的好,感受到自己对她矢志不渝的情,体会到自己疼她惜她护她的心!让她独自一人闯荡的时候,在要分享快乐、分担忧愁时,自己能够成为她脑海中唯一的人选!   看着因自己的举动而深感满足的秋亦轩,眼神逐渐柔和得如轻柔荡漾的水般,郁离有些忍俊不禁:一个已经二十出头的男子,在心上人——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面前,竟如此孩子气地耍脾气邀宠!难道陷入恋爱的人真的会变傻?!   心头有一股暖流淌过,心跳有些微失速,只是快得郁离没有察觉到就过去了。此时的郁离,全副身心都在思考着怎样既让他不因自己的拒绝而感到挫败,又让他明白自己只当他朋友的心意,在自己离开前的这段时间,两人之间还能象以前一样,作为朋友友好相处。   好在秋亦轩除了要求自己喂食之外,再无其他过分的要求(当然,除了祁伯就只有自己喂食了,也不能算成过分要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每次都用那温柔得象春水的眼神看着自己,让自己有些不太自在。不过,我郁离是谁,岂能让自己这么不自在下去?!无视之!   秋亦轩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已经能够自行坐起。无须再担心感染,秋亦轩的书童进入手术室侍候,郁离已经不需要时刻守在手术室,能够兼顾到近在咫尺却已有十余日未见的孩子们。   午后,孩子们都睡着了,郁离回到手术室,看到秋亦轩正在埋头作画。这还是郁离第一次看到秋亦轩画画,不由凑上前去,想瞻仰瞻仰这堂堂洪武国文坛泰斗的墨宝。   秋亦轩才刚刚开始作画,画纸上只有寥寥几笔,可是调皮的磊磊和机灵的晶晶的形象已经传神地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秋亦轩眼角已经扫到郁离正在看自己作画,认真画完两个小人儿,才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看郁离的脸,欣然一笑:“总算没有黑眼圈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郁离感慨良多:听这话的意思,敢情他这段时间只要求自己给他喂食,不再提出其他要求,是心疼自己累了!他在饱受剧痛折磨的时候,还时刻惦记着在替自己的身体着想!   一股暖流自心头涌出,流向全身,郁离被这暖流烘得脸上的笑容也格外温暖人心,有些暗恼自己前些日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又不甘心就此被他感动,嗔怪道:“怎么,嫌我有碍观瞻?”   秋亦轩指指自己的心:“是这里比伤口还疼而已。”   “贫嘴!”郁离说完就低下头去看画,不再看秋亦轩,心跳变得有些急促:这个人,怎么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就这样,祁伯还说他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呢,怎么看怎么象在女人堆里打过滚似的!   看到郁离“专注”于画,秋亦轩微微一笑:“喜欢么?喜欢就送给你,不过我有条件。”   郁离抬起头,直视秋亦轩,些微有些紧张,有些戒备:“什么条件?”   “我的画虽说是送给你的,对你来说也许一文不值,不过,怎么也是我辛辛苦苦用心画出来的,总不能因为一文不值就随便往哪个角落一扔,所以,我的条件就是:必须将这幅画一直挂在你的卧室之内醒目的地方。”   “就这一个条件?”郁离疑惑地看着秋亦轩,“听说过你的墨宝万金难求,这么轻易就送给了我,我好像受之有愧。”   秋亦轩轻松的表情,好像在送出一双再普通不过的竹筷子般:“我很喜欢磊磊和晶晶,不希望他们离开后马上就将我忘记了,这幅画算是我给你们的一件礼物,也可以时刻提醒他们我的存在。”   如此明显的托辞,如此牵强的理由,让郁离总觉得有什么猫腻,却又猜不透。不过是一幅磊磊和晶晶在玩耍的画而已,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好,我答应你。”   秋亦轩郑重地强调:“君子一言,”   郁离接得飞快:“驷马难追!”   秋亦轩象完成了一件天大的难事,喜不自禁地:“等我画完了,裱好了,再送给你。” ○一二 离别之际   明天,正月十六,就是离开过客山庄的日子。郁离将孩子们安置好,再一次检查了一遍行李。来时孑然一身,离开时却多了许多身外之物,恐怕要整整一辆马车才能装下,这还是精简了又精简的结果。浑不似自己当年出行,一个双肩背包行遍天下,如今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了。   悠扬的琴声传来,秋亦轩又在弹琴了。自从身体稍稍恢复之后,秋亦轩每天都在孩子们睡下之后,为郁离弹半个时辰的琴,任凭郁离说什么也无法劝止。郁离知道,亦轩是要安抚自己的心绪,化解自己心中的仇恨和怨气,让自己放下包袱,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那琴声如行云流水,轻快明朗,轻灵婉转,无羁无绊,舒展且美妙。曲调恬静优美,柔和安宁,温馨安详,细腻悠然,朦胧却跳跃。意境高雅宁静,空灵飘渺,幽雅恬淡,怡然出世,至纯亦至真。这是天籁的赐与,的确能够让人遐想连篇,沉醉舒泰,身心舒畅,彻底放松心情,尽情享受人生,做到知足常乐,从而得到精神的抚慰,无形中放下仇恨,重拾仁爱之心。   可是,亦轩,你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事,想象不到:那种希望一次次燃起后,又被无情熄灭的心境,坚强如自己,也一点一点,从失落,到失望,再到绝望,直至彻底绝望!无数个无尽暗夜中,独拥薄被,看不到光明,感觉不到温暖,从内到外,从身到心,彻头彻尾的冷!从伤身到伤心,到痛心,痛定思痛,痛何如哉!从毫不在乎,到开始介意,从仇恨滋生,到飞速增长,直到蔓延到所有能够达到的顶点,仇恨也达到极致!   士可杀,不可辱!那痛心彻骨、势不两立的仇恨,怎么可能因为深藏在心底不轻易去碰触,就认为可有可无?!怎么可能因为几首平和的乐曲而渐淡至烟消云散?!不,绝不可能!至少在我郁离这儿,不可能!   当年我能以十六岁之龄毅然放弃大好前程,决然踏上为父母报仇的路,历时六年方能得报大仇!今天,十六岁的我,同样能够为自己的复仇之路付出,甚至更多!   所以,亦轩,你的好意,我只能敬谢不敏!   亦轩,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不可否认,这些日子以来,你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中流露出来的情意,令我也曾为你有过片刻心动。然而,我以为,那应该只是一种欣赏,一种钦佩,是任何人都可能对如此出色的你产生的一种情感!   况且,我要走的路,是一条不归路,一条注定孤独的路,一条很可能万劫不复的复仇之路!虽然你是我目前唯一的朋友,但也仅只是朋友而已,你有你的璀璨人生,就没有必要再拉上你来垫背!   当然,报仇不是我唯一的目的,我不会做一个躲在男人身后的唯唯诺诺的小女人,我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再也没有人能够随意欺侮我!既然老天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既然你将我救出生天,那么,我就要在这异世活出我自己的精彩,才不枉白活了这一世,不枉你救了我!   只是,纵然这些日子已经为今后要走的路,做了目前所能做的最充分的准备,但是,那些都还只是纸上谈兵,能不能实现,说实在的我心里确实没有底。毕竟,我一直没有直接面对过这个时空的朝堂内外、众生百态,不知道自己前世的一身本领,在这个时空有无用武之地。但是,我有一颗坚强的心,有足够的雄心、恒心和信心,去建设自己今后的人生!   你一个月前借宝贝们的名义送给我的房契和银两,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还给你!所有你对我的帮助,大恩不言谢,我会铭记在心;你对我的支持,我将由衷感激,将当作不断前行的动力。   别了,亦轩,在我大仇得报、能够有实力与你做朋友之时,我才会认回你这个,在我最最艰难的时刻,向我伸出援手的患难之交。而现在,即使前路荆棘满布,险难万重,即使我会碰得头破血流,走得无比艰辛,甚至最终命赴黄泉,我亦无怨无悔!   当黑夜过去,黎明来临,郁离早早地起了床,向过客山庄的每一个人道别,感谢这段时间他们对自己母子(女)三人的真心帮助。待一切准备停当,已经是巳时了。好在过客山庄离京城也就四五个时辰的车程,足以在日落之前到达。   听说要出远门,两个小家伙格外兴奋,浑不知此去不会再回来,一点也没有要分离的不舍,也忘记了自己是秋亦轩上次犯病的罪魁祸首,再一次爬到秋亦轩身上:“秋伯伯,我们要去好玩的地方了,等你的病好了,一定要快点来和我们一起玩喔!”   秋亦轩欣然允诺:“好,秋叔叔一定尽快去!”   “噢,走喽,玩去喽!”磊磊和晶晶欢呼着,蹦跳着,即使被抱进了马车,也不曾停止。   相比之下,秋亦轩和郁离,则显得过于冷静,郁离是早已做好心理建设,秋亦轩虽然极其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我走了,你快进屋去吧,外面冷,小心着凉。”淡然的语气下,有着真诚的关切。   秋亦轩眷恋的目光流连在郁离身上,眼前的她,身着男装,英姿飒爽,再无一星半点弱女子的形态。连身高都在祁伯的精心调理下,长高了不少,足有五尺一寸,表面看上去就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好,你上了马车我就进去。需要帮忙时,记得招呼我一声。”虽然我明知以你的性子,即使再苦再难,也会自己一个人扛着。可是这句话我却必须要说,我要让你知道,现在放你离开,不等于我放弃了自己的所爱,我,就是你可以放心依靠的后盾,我,会构筑一个安全的堡垒,供你疲惫时栖息,受伤时疗伤。   郁离很干脆地答应:“好。”我相信,我自己能行,不会有要依赖你的那一天!   郁离已经走远了,不见了,秋亦轩仍然站在送她离开的地方。郁离,我不会放开你太久,为了你,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一个强者,即使要吃尽苦头,尝遍艰辛。再相见的时候,我不会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而是可以俯瞰众生的强者!   秋亦轩毅然回身:“祁伯,我们这就开始吧!” ○一三 一举成名   龙京——洪武国京城——近日盛传,一名为“楼外楼”的酒楼,一名为“枫林晚”的酒吧即将开业!   尚未开业的店铺,竟引起了向来眼高于顶的龙京人的极大兴趣,广泛关注?!无他,据可靠消息,楼名是由当今洪武国文坛第一人秋亦轩秋公子亲笔题写!   向来如风轻如云淡的秋公子,从不理会家族生意的秋氏五子,首度出手,竟然是酒楼和酒吧?!完全与秋亦轩往日的形象不符!酒楼倒也罢了,那酒吧,据说,所有“小二”——喔,取了个新名称,叫做服务员——都是从各青楼网罗来的,据说全是死活只肯卖艺不愿卖身,令老鸨们无比头疼的人物。可是,卖不卖身,叫什么名字,在龙京人看来,还不是换汤不换药,和那青楼一回事儿!   四月一十八,楼外楼和枫林晚开张之日,龙京城沸腾了,将隔街相望的楼外楼和枫林晚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为瞻仰秋亦轩本人和墨宝,秋公子可是轻易不露面的!二来想亲眼见证,向来淡泊如水的秋公子,如何“沦落”得与风尘中人同伍。   然而,此行令所有乘兴而来之人大失所望:不单秋公子没露面,连东家也神秘地不见踪迹!   幸好幸好,还有让人啧啧称奇,拍案叫绝,叹为观止之处!   秋公子的字,结体严谨,疏朗开阔,瘦骨遒劲,清逸峻拔,雄浑大气,充满灵性,体现出秋公子一贯的为人风范。   楼外楼高大磅礴,枫林晚灵秀隽逸,两座建筑物的外形,与秋公子的题字相映生辉,相得益彰。   进入楼外楼,当即就被香气扑鼻,颜色诱人的食物吸引,顾不得其他了!   今天开放的一楼是自助餐厅,墙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引发强烈食欲的图画,更有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一字排开,令人眼花缭乱,食指大动,急欲食之而后快!   二楼是雅间,光从雅间外格调别致的装饰,便可知定然非同一般,虚掩的门后,是引人浮想联翩的。。。。   三楼楼梯口树有“顾客止步”的牌子,据介绍,三楼是贵宾间,仅有两间,装潢雍容华贵,各自配有专用厨师。   楼中小二,服装统一,干净利落,精神焕发,笑脸相迎,服务体贴周到,令人耳目一新,深感宾至如归。   所有极其美味的菜式均闻所未闻,新颖独特的服务方式亦前所未见,震撼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迅速向外扩散!   进入枫林晚的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萧墙,题有一首诗: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白墙黑字,极度反差,令人眼光凝聚其上,不得稍移!黑白之间,展现的却是一幅色彩热烈、风景绚丽的山林秋色图,更令人咋舌的是,居然也是秋公子的手笔!让人不禁怀疑这东家是否就是秋公子本人!   枫林晚里的清倌,呃,服务员,那是穿的哪儿裁剪的衣裳?从脖子到脚,全身上下包裹得一丝不漏,但简洁流畅的线条,纤毫毕现地勾勒出诱人的曲线,更兼个个风姿绰约,直令人血脉喷张,想入非非!却非说什么仅供酒水吃食,绝不允许不规矩,否则请出!这,这纯粹就是让人看得到,却吃不到,比青楼那袒胸露背、风光尽现的风一骚女人更令人心痒难耐!   而里面的酒水、吃食,太过富有创造性、观赏性,连名字也格外地富有诗意,每一样都令人忍不住想尝试一番!那层次分明、色彩绚丽的鸡尾酒,造型奇特、风味独特的面点,连水果都能做成果汁,姹紫嫣红,分外好看又好喝!   这秋公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不是人间凡品,而是仙境奇珍!   眼睛吃够了豆腐,肚子装满了食物,这才有闲暇来看看这枫林晚里的装潢,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刚才怎么就只知道看女人、吃东西呢,根本就应该先看这枫林晚的装饰的!   屋顶是浩瀚无垠的星空,湛蓝的天空,星光灿烂,纯净澄澈,而又有深邃神秘之感,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往下是广阔无边的大海,惊涛骇浪中,数艘船——不,应该说是船形物,因为龙翔大陆历史上没有出现过这种船——正与之殊死搏斗。帆,已经张到极限,人,亦尽了全力拼搏,然,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中,再大的船,也犹如一片树叶,可以任起任浮任沉。   或明或暗的灯光,从头顶、从四周不同的角度,不停旋转着照往百相众生。   此情此景,只能令人感受斗室中呈现的自然之力量、女性体态之美,更恍若历尽人生百态,悟天地之广博,恨凡人之渺小,叹造化之奇妙,被成功洗脑之后,哪里还能有丝毫绮丽的淫一糜念头!   有懂船的人看到壁画,激动地抓住一服务员的胳膊,急切地询问:“这船是谁画的?那个人在哪儿?这船造得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   答曰:“是东家郁离郁公子亲手画的。”   有好事者追问:“难道除了字,其他都是郁公子的手笔?”   “是,所有装潢的设计、菜式的选择,均为郁公子所定,正如客官所见,壁画皆为郁公子亲手所绘,菜式也是郁公子手把手教给各位厨师,连我们所有服务员的培训也都是郁公子亲历亲为。”   顷刻间,楼外楼、枫林晚声名鹊起,郁离之大名,传遍龙京,备受推崇。日后更进而响彻洪武,直追秋公子之盛名。   此时此刻,郁离正与年伯夫妻一起,坐在可将楼外楼和枫林晚尽入眼中的某酒楼之包间内,淡看眼前人潮涌动的场面。磊磊、晶晶已经玩累了,在年伯年婶怀中睡着了。   年婶瞅瞅对面,再瞅瞅郁离:“郁离啊,你那脑袋怎么这么与众不同,你做的事,怎么没有一件不出人意料的,而且件件马到成功呢?!”一到龙京,郁离就将孩子们甩给自己,天天在外面跑,忙得连陪孩子们的时间都没有。若非龙京有许多新鲜玩意儿可以哄孩子们,自己早就招架不住,只有投降的份儿了。今天终于等到郁离请自己来看她忙碌多日的成果,没想到场面竟是如此骇人!   “这算什么成功,这才刚刚开始呢。”迅速积累财富,只是自己迈出的第一步,其实目的不仅仅只是赚钱。娱乐场所,向来是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也是极易出名的地方。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可靠的情报来源必不可少;要想快速成名,人气非常重要。   “这还不算成功,天哪,你没看到那些人沉醉其中的神态,绝对已经是你忠实的支持者,必定会时常来捧场。”小丫头,主子对你的一片心,我们可是一清二楚,连你要出来自立,主子都二话不说,全力支持。现在,你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证实了你不是非要依靠男人不可的自强女子,完全可以不因为已经是孩子的娘而在主子面前自卑,可以与主子并肩而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还不都是亦轩的功劳,我一个名不风经传的毛头小子,哪能有这样的号召力!”当亦轩送来题名的时候,自己曾经犹豫过,但残酷的现实让自己不得不接受事实:虽然前世见多识广,但并无任何实际经商经验,俗话说商海无情,亦轩“借”给自己的五十万两银票已经用得所剩无几,若是有所闪失。。。。只有借助他的名气,自己才能确保成功,快速崛起,向自己的目标迅速挺一进。不过,收下他无言的支持的心意的当晚,自己就送去一份股权书,附带那首自己最喜欢的《山行》,请他再次不吝墨宝。   “不不不,能看到主子的字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你看他们在没有见到主子失望之余脸上的惊喜和满足,绝对是你带来的!”从第一面看不入眼,到不打不相识,切磋武功的过程中,日常生活的相处中,心一点一点被这个武功比自己差远了的小丫头收服,尤其是主子那骇人听闻的手术之后,已经是对她佩服得就差没五体投地了。可是,今天,小丫头再一次带给自己深深的震撼:眼前的盛况,她竟然看得如此淡泊,她的心,究竟有多大?! ○一四 如此生意(一)暨入V通知   楼外楼和枫林晚,因着独特新颖,即使费用不赀也日日爆满,日进斗金。有了稳定的收入,郁离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郁离深知,即使是在提倡人权,叫嚷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民与官斗也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更何况是这皇权至上,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古代。远的不说,就这楼外楼和枫林晚,树大招风,靠亦轩这块招牌究竟能够镇住多久场面,尚不好说,真要出了事。。。。毫无疑问,权利、地位是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然而,洪武国等级制度森严,官职均是世袭或举荐,除非立有特大功勋,皇帝特批。即使秋亦轩给自己弄到的是平民身份,也还是难以进入特权阶层,权衡再三,郁离还是决定重拾老本行。   。。。。   一大清早,玉虎堂总堂来了一名神秘主顾,自称要与堂主谈笔买卖。守门的堂众大吃一惊:本堂成立十余年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找到总堂来!眼前之人虽看上去年纪轻轻,公子哥儿一般无害,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人非同一般!   堂众不敢怠慢,不失礼数地将来人请进门房,试探着问:“不敢请教公子大名,方能与堂主通报。”   来人随意地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地反问:“怎么,玉虎堂谈生意还要先知道主顾的底细?”   堂众倒也不是吃素的,先前的惊愕已经控制住,思路渐渐明晰:“既是只谈生意,公子自当到本堂接洽生意之处。寻来此处,定是尚有生意之外的意图,本堂自是不当公子寻常人,贵客上门,岂有无名氏之说。”   来人淡然一笑:“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你怎么只是个守门的呢,大材小用啊!也罢,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叫郁离,小哥儿你呢?”   郁离?!这个如今洪武国风头正劲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何况是专做情报生意的玉虎堂!不曾想本人却是如此年轻随性,丝毫不因为自己只是个门房而轻视,令自己肃然起敬。   “在下是玉虎堂总堂护卫墨忆,请郁公子稍候片刻,容墨忆先行禀报。”   看着因自己报上姓名而态度完全改变的墨忆匆匆离去的背影,郁离不禁自嘲一笑,慨叹名气之妙用。   未几,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郁离步出门去,一个年约四十,身材魁梧的人正朗笑着向门房走来,郁离双手抱拳:“穆堂主好兴致。”   “你就是郁离郁公子?郁公子真是好眼力,素未谋面,却一眼认出本堂主,看来,郁公子来之前做足了准备功夫。”   穆志雄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郁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物,成名之后就找上门来,是何居心?自己和他可是八竿子打不着!自己布下的奇门阵法,那可是自己和玉虎堂赖以自我保护的重要屏障,他竟然能毫发无损地闯过!   两个人打着哈哈,边走边聊,来到大厅落座。有堂众上茶后退下,大厅里仅余穆郁二人。   “郁公子真是年轻有为啊,呵呵,不得不承认,后浪推前浪,新人赶旧人,我们这一辈人想不让贤都不行了,不知郁公子师出何门?”   “穆堂主过奖了,郁某不过是思考方式有些另类,又运气奇佳,这才得以穿过穆堂主布的阵,穆堂主的夸奖,令郁某汗颜!”不能不佩服穆堂主对阵法的精通,若不是自己在现代见识过更高级、更精妙的阵法,也不可能参透此中奥妙。不过,想打探自己的来历,恐怕没那么容易。   “郁公子过谦了,那阵法虽说没能留住郁公子,却也曾为我玉虎堂立下过汗马功劳,若非有此屏障,我玉虎堂早已被暗夜吞掉了。郁公子可是能够活着闯过阵来的第一人。”此人被自己捧到天上,却仍不骄不躁,答起话来滴水不漏,有些深不可测。   郁离正色道:“郁某正是为此事而来。”   本就高度戒备的穆志雄,听到郁离的话,心中有如响雷擂过,当即收敛起笑容:“此话怎讲?”莫非他是暗夜之人。   “郁某素仰穆堂主心性之高洁,欲与穆堂主一起,将玉虎堂发扬光大。”   穆志雄冷哼一声:“想谋我这玉虎堂者,大有人在,却都没有郁公子胆大,竟敢独自一人前来!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本堂主也绝不轻易让步!”说罢拉开架势,全神戒备,势与郁离一比高下。   郁离缓步退后:“穆堂主误会了,郁某确实是想将玉虎堂收为己用,但绝不是凭武力,郁某有自知之明,绝不敢与穆堂主动手。穆堂主且听郁某一言。”   “贵堂在穆堂主的领导下,始终不为名利所动,谨守立堂之忠义初衷,是同业中的楷模,亦是郁某钦佩之所在。”   “然,因不肯与暗夜同流合污,这两年来,一直被暗夜刻意挤兑,如今贵堂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接过一笔生意,如今只是凭老本在强撑着。”   “若再不想办法走出困境,不用多长时间,无需任何人动强,玉虎堂也会无以为继,除非解散,否则,不知会沦为谁的附属。”   “相信这两种结局,都不是始终坚持自己信念的穆堂主想要的结果。只是届时,穆堂主恐怕也身不由己。”   穆志雄丝毫不放松戒备,对郁离的说辞不敢苟同:“你说了这么多,不也是为一己之私,图谋玉虎堂,与暗夜之流又有何异?”   郁离不以为意:“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郁某当然是为自己打算,但又恰巧与穆堂主的信念不谋而合,这才有心前来帮穆堂主度过难关,同时也是为自己招揽忠心的手下。”   ——————   接编辑通知,本文明日入V。非常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因为文文早就按两千字一章码好,而入V后,有新的字数要求,下一章如此生意(二)与收服墨忆(一)、(二),合并为一章。根据情节,不保证每章都有五千字,但保证平均达到五千字。 ○一五 如此生意(二)   穆志雄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对郁离的话嗤之以鼻:“你和我志同道合?!就凭你,妄想成为玉虎堂的主子?!”   “正是。有很多人,人前道貌岸然,人后却做尽了坏事,但因为有权有势,或者苦于没有掌握证据,没有办法将之绳之以法,甚至连公之于众都不可能。仅是说说‘恶有恶报、公道自在人心’之类的话,不过只是聊以自一慰,能奈之何?!”   “郁某虽说有楼外楼和枫林晚可以搜集情报,但毕竟没有针对性,只能是人说什么就听什么,而想要的情报却无处可得。有心惩恶扬善,却苦于没有忠心的手下,没有准确的情报来源。”   “而穆堂主如今也陷入了困境,急于寻找出路。穆堂主,你有人脉,我有财力,做人处事的信念又一致,莫如和郁某携手,一起铲尽天下不平之事!”   “就你?就我?铲尽天下不平之事?这种噱头唬弄三岁小儿尚可,本堂主可不会相信你这狂妄之言!”穆志雄更加不相信郁离的话。   “穆堂主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郁某?想当年穆堂主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之辈,怎么,有了点家业就缚手缚脚,受到点挫折就缩手缩脚,不复当年的豪气了?!”   郁离一番话,说得穆志雄哑口无言,半晌没有回音。   “看来是郁某眼拙,看错人了!也罢,只当今日做了一场梦而已。可惜啊,一代豪杰,一个忠肝义胆的堂会,就要烟消云散了!”郁离边说边向外走。   穆志雄气结:“这玉虎堂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郁离脚不停顿,头也不回:“穆堂主的意思,是要强留谈不拢的主顾?!”   穆志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你,你算什么主顾!”玉虎堂规矩,生意不成仁义在,差点就被自己气急之下破了!可是,他这根本不能算是谈生意,而是赤一裸裸的强取豪夺!   郁离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穆志雄:“那我算什么?”   穆志雄愣在当场:是啊,他算什么?他不过是来商谈而已,不过是擅闯了总堂外的阵法而且闯过了而已,不过是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而已——其实还算是有点道理——自己平时不会这样气盛,今天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三个月了没有接到过生意,今日乍闻有生意上门,满怀希望而来,谁知竟是这么个“生意”而大失所望?是因为他所说的,自己现在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再也没有当年的豪气了?是因为……   “穆堂主是在担心玉虎堂的前途,还是弟兄们的生死?呵呵,穆堂主慢慢想,恕郁某不奉陪了。”   “要想让我服你,先打过我再说!”穆志雄大吼一声,攻向郁离。   郁离摇头叹息:“不动脑筋,只一味讲打,难怪玉虎堂要没落啊!”   瞬息之间,穆志雄已经攻到,郁离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穆志雄也好生了得,已经用老的招术竟然硬生生打住,只有微末掌风扫到了郁离,郁离早已经运气相抗,那强弩之末的掌风虽上身倒也无碍。   穆志雄纯粹是因为郁离的话而停止了攻击:“你什么意思?难道玉虎堂的衰落是我的错,而不是暗夜动了手脚的原因?!”   郁离点点头:“玉虎堂一直是暗夜想拔除的眼中钉,暗夜这些年来,换了无数方法,要收服玉虎堂,可是一直没有奏效,直到最近玉虎堂才落了下风,现在甚至要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为什么?因为玉虎堂秉持的宗旨和订立的规矩虽好,却一直未有改进,以不变应万变这样的办法,不是任何时候都行得通的。唯今之计,只有求变,方能渡过眼前的劫难!”   “唉,其实你方才说的,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也曾试着调整过方法,但始终没有奏效,唉!”郁离的话,让穆志雄越听越心惊,深有一针见血之感。   郁离苦笑,不,哭笑不得:“穆堂主耍的那几招花枪也叫调整过方法?!郁某当时就看出来是换汤不换药,还当穆堂主是迷惑对手的,意欲置之死地而后生,谁知……啧啧啧,现在郁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如果玉虎堂就这么倒下去了,那可真是老百姓的悲哀,洪武国的损失!”   郁离时低时高,时重时轻,时紧时松,时直时弯,时摔时捧,终于将穆志雄“杀”得缴械投降。   “那依郁公子看,我现在该怎么办?”说这话时,穆志雄的神色很不自然。   郁离端起茶,轻轻啜了两口,不慌不忙地放下,这才回答:“怎么办?郁某前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恐怕穆堂主不是当真如此健忘,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穆志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里哪里,是一心抗拒,根本没有听进去几句,再加上方才一急之下,全都忘记了,不知郁公子可否详加说明?”   郁离但笑不语。   穆志雄急道:“郁公子可是怀疑我的诚意?郁公子所说在在有理,我穆志雄经此点拨,已经明了此中利害。江湖中人,意气相投,虽初识亦可成朋友,且最重承诺。我穆志雄别的本事没有,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有了穆志雄的承诺,郁离这才开口:“既然玉虎堂接不到生意,那就索性不做了,专一替郁某办事,由郁某提供财力支持。其实,所谓铲尽天下不平事,郁某想的并不是要且武力解决问题,而是用证据、用事实说话,而穆堂主正是郁某眼中负责收集证据的最佳人选!”   “楼外楼和枫林晚并不是郁某一个人的,即使倾尽所有,也可能只能达到粗茶淡饭的程度。而我想做的事,却可能危险重重,生命朝不保夕。但是,如果能够继续保有自己的信念,实践自己的理想,虽苦犹甜!”   “不过,郁某保证不会亏了大家。现在虽然只有两处产业,以后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比如说与人合伙制造兵器。同时,玉虎堂一定要尽快进行整合,人不在多,贵于精,尤其忠诚度要高。这是郁某拟的整合方案和第一批想彻查的两个案子,穆堂主看看,可有信心跟着郁某干?”   穆志雄接过郁离递来的信封,展开内容,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激动不已,当即铁了心:“干,我穆志雄就跟着郁公子干了!今后,玉虎堂唯郁公子之命是从!”   郁离欣慰地笑笑:“穆堂主果真是性情中人!郁某没有看走眼!”   听了郁离的话,看着手中的信,穆志雄回过味来:“敢情郁公子早就料定我会答应!”   郁离起身,恭敬地向穆志雄行了个礼:“穆堂主一如既往,英雄盖世,义薄云天,方才郁某言语中得罪之处,尚请海涵!”   穆志雄忙不迭避让:“郁公子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没有郁公子醒世明言指明方向,我还不知要在黑暗中摸索多久才能找到出路,如今,玉虎堂有了希望,玉虎堂上下感激不尽!”   “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郁离很大哥大地摆摆手,“今天,我还要跟穆堂主要个人,不知穆堂主能否割爱?”   “谁?”郁公子动作还真不是一般地快!   “墨忆。”   “墨忆?!郁公子可真会挑人哪!他可是我挑中的继任堂主的人选,心性坚韧,志向高远,武功高强。就是历练还不够,没受过什么挫折,正下放在门房磨他的性子呢,想不到被郁公子慧眼识珠!”穆志雄唏嘘不已。   墨忆有些莫名其妙地走进大厅,看到堂主满心欢喜又十分不舍的表情,更是诧异:堂主这段时间一直有些情绪低迷,就连刚才迎接郁公子之时,也是强作欢颜,难道真的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可是,为何又有些不舍呢?   不等墨忆行礼,穆志雄就热情地上前拉住他的手,左看右看,显见得十分不舍:“墨忆啊,咱玉虎堂有救了,以后,咱们就认定郁公子为玉虎堂的主子了。”   “郁公子慧眼识英才,看中了你,要你跟着他好好历练,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什么,一忽儿功夫,郁公子成了玉虎堂的主子?!堂主他……   郁离更直接:“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无条件地服从,你能做到么?而且,跟着我,会相当危险,你会害怕么?你想清楚了再答复我。”不忠心,贪生怕死,不能当机立断之辈,我可不要。不过,我相信我的眼力。   “我愿意。”墨忆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个看上去似乎比自己还小的郁公子,有着莫名的钦佩和信服,还有一种亲切感,不由自主地就忙不迭应承下来……嗯,也许是因为自己向来十分敬重的堂主已经臣服于他吧。   离开玉虎堂总堂,墨忆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怎么就这样轻易离开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堂主,离开自己已经效力十年之久的玉虎堂?!难道郁公子有什么魔力不成?狐疑地看着身前那个武功明显不如自己的人,他,凭什么能让堂主这么短的时间就臣服?   似是看出了墨忆答应自己纯粹是一时冲动,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心里犯嘀咕,郁离心道,这小子果然还要多加磨练,看来自己还要花点精力好好调教一番。   “你最擅长什么?”   郁离突然回头相询,让墨忆有些意外,有点措手不及,但反应很快,很自豪地答道:“属下最擅长的是剑和暗器。”   “就这些?出身玉虎堂,只会点武功?”看来不太明白问的是什么?   墨忆有些不服气,什么叫做只会点武功,自己年纪虽轻,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身手,而且还远不止这些:“获取情报的必修课,属下都相当拿手:易容,跟踪,潜伏……”   郁离毫不客气地打断墨忆:“好,我就见识一下你的跟踪术。现在我要回龙京东城五柳巷,到我书房向我汇报我走的哪一条路,做过些什么?还有,这一次,我告诉你我的目的地,下次就不会先行告知了。”   说完,郁离悠闲地往前走,墨忆当即有些不服气地隐入暗中跟踪,这题目也出得太容易了!主子太看轻我了!   玉虎堂总堂位于龙京南城东南一隅,距郁离家步行不过两个时辰的的行程。郁离悠哉游哉地穿街走巷,时不时地凑凑热闹,侃侃价钱,或者突然进到店铺中去忽悠一番。   墨忆跟在后面,觉得自己实在是大材小用,就郁公子这么个走法,谁都能够轻而易举地跟踪。不过,墨忆并未因此放松警惕,这是自己作为郁公子属下,给他的第一印象,也是让他清楚认识自己能力的机会,当然不能掉以轻心,让他小看了自己。   尽管如此,墨忆还是将郁离跟丢了!   明明刚才他还在眼前,自己一瞬不瞬地盯着,怎么说没就没了?!   尽管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墨忆回忆着最后的印象,快速而不失冷静地在失去郁公子踪迹处的四周察看,却始终没有他的身影,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的去向。该处四通八达,也无从追起,墨忆只有运起轻功,向着郁公子家的方向赶去。   待墨忆最终找到郁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郁府不算很大,很精致,房屋不多,满园翠竹,正门题有“竹园”二字。墨忆围着竹园转了三圈,找了一个最隐蔽的角落悄然纵入。   刚刚落地,就有一阵掌风袭来,墨忆赶紧后撤,同时声明:“是郁公子让我来的。”   可是那家丁打扮之人,根本就不理会墨忆的话,蹂身而上,一拳紧似一拳,墨忆无奈还击,倍感吃力。   郁离此时也从墨忆入园之处进入,攻击之人方才罢手。   “墨忆,这是方振声。”   “方兄,他以后就跟着我了,自己人。”   郁离简洁地相互介绍之后,两人相互抱拳:“多有得罪。”方才短暂的交手,对方的身手给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此时得知是自己人,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墨忆,跟我来。”   郁离简短的命令,打断了方墨两人之间的交流。墨忆忐忑不安地跟在郁离身后。   进了书房,郁离劈头就问:“这就是你擅长的跟踪?!”   墨忆挫败地低下头:“是我大意了。”   郁离冷笑:“大意?你岂止是大意!你先将跟踪的情况作个汇报。”   墨忆羞愧地低着头,将自己跟踪途中的所见所闻,和得出的结论,以及此次行动的得失进行了总结。   郁离有些失望:“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犯了哪些错!”   “错误判断目标,导致思想上轻敌,行动上失败,最终将人跟丢了!”   “观察不够仔细,导致遗漏了敌情,没有发现我两次给人传递纸条!”   “分析不够准确,导致再次判断错误,贻误了寻找目标的最佳时机!”   “缺乏警惕意识,跟踪人反被人跟踪,完全将自己的目的暴露无遗!”   “知识面太狭窄,导致忽略明显线索,偌大的竹园二字竟视而不见!”   “自我感觉太好,导致一脚踏入圈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夺命陷阱!”   “啧啧啧,太多了,我都数不过来了,犯了其中任一样错,都不可能完成任务并全身而退,这叫我怎么放心让你办事?!”   郁离一条一条点出墨忆的不足之处,墨忆直听得心头大震,听到最后,已经浑身直冒冷汗,头垂得更低:“主子教训得极是!”   “你可能自认为很优秀,但是离我的要求还差得太远,看中你,是看中了你的潜质。若真想跟着我,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打点起十二分精神,边做边看边学,三个月没有达到我的要求,你就可以回去了。”郁离有些好笑地看着已经完全被自己的跟踪与反跟踪之术镇住的墨忆,前世和恐怖分子的对手戏,真是没有白练,“怎么样,能不能做到,敢不敢留下来?”   墨忆一僵:“主子,您赶我我也不走!”这个主子实在是太强了,自己堪称高超的跟踪之术,在他看来竟是破绽百出,他跟在自己后面,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这要是他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岂不是……最窝心的是,他竟然想到了除了完成任务之外,还要全身而退!这样真心关心属下的主子真是绝无仅有!   “好,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到时候可别说我的训练太残酷。”郁离暗自点头赞许。   “我知道,主子是真心为我着想,再苦再累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墨忆终于抬起头来,“不过,主子,竹园二字是什么线索?”   “郁离者,竹也。”亦轩实在是太懂我的心思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午饭时分,墨忆随郁离一起去饭堂,尚未进门,就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鬼扑上来,各自在郁离左右两边脸上叭唧了一口:“爹爹爹爹,磊磊(晶晶)好想你喔!”   墨忆大睁双眼,吃惊地看着郁离一手一个将两人抱起来:“爹爹也很想你们呐!”主子明明是个要干大事的人,怎么会这么年轻就有了家室的拖累?!   磊磊眼尖,首先看到墨忆:“爹爹,你后面是谁呀?”   郁离看一眼墨忆,笑曰:“是墨伯伯,以后他和我们一起住。”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磊磊和晶晶两人兴奋地对拍一掌:“吔!”下一刻,两个人已经爬到了墨忆身上:太好了,又多了一个新鲜“玩具”!   可怜墨忆丝毫没有对付小屁孩儿的经验,更何况还是两个格外狡黠的机灵鬼,被磊磊和晶晶玩得团团转,却又不敢乱动,怕伤着了孩子,只得求救地看向郁离。   “好了,吃饭了,墨伯伯今天刚来,你们俩可别把他吓跑了。”   郁离发了话,磊磊和晶晶立即停止了玩闹,不过,并没有从墨忆身上下来,而是双双摆出一张苦瓜脸,磊磊是发言人:“爹爹,到龙京几个月了,还没有陪我们去街上玩过呢,再过半个月就是我们的生日,爹爹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玩一整天?”   “当然可以了,前些日子爹爹有些事要忙,现在忙完了,以后不是生日,爹爹也会带你们出去玩。”郁离有些心虚加心疼,前段时间自己确实忙得没什么时间来陪他们,现在最艰难的起步已经过去,事情正平稳地朝着自己设计的方向发展,以后真的要多陪陪他们了。   进到饭堂,年伯年婶已经安坐,方振声和一起从过客山庄来的胡为真正站着聊天,郁离为大家一一介绍,末了说道:“墨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大家叫名字就好,称呼不过是一个用来区分每一个人的代号,不要属下来属下去的,听着别扭。”   墨忆一进饭堂,就试探过,不由暗暗吃惊:那个胡为真与方振声不相上下,居然也甘做主子的家丁!那年伯年婶功力高深不可测,竟然肯收这么幼小的徒弟,莫不是找个借口呆在主子身边?   听到郁离最后一句话,墨忆愕然:主子架子之小,姿态之低,恐怕也是绝无仅有!如果说最开始愿意跟他是出于直觉,先前被教训让自己为之深深折服,那么此刻,不能不说自己的震撼与臣服之心无与伦比!   饭后,郁离将墨忆送到他今后住的房间,离开前嘱咐:“好好休息,今晚子时有任务。”早就想行动了,可惜自己武功一般,又没有得力的帮手,今日终于可以成行了。   子时三刻,洪武国刑部围墙外出现两个黑影,正是郁离与墨忆,两人方才熟记了刑部地形图,便立即来此一探究竟。   两人悄无声息地跃上墙头,即使已经是深夜,刑部依然守卫森严,数队士兵来回巡逻,巡逻路线随时可能改变,到达每一处的时间均不固定,似乎杂乱无章,又毫无规律可循,而且黑暗中不知还藏有多少未知的危险。   三队巡逻士兵过去之后,郁离选了一处植被稀疏的角落跳下,看似无处可藏,却愣是让郁离从容地隐匿,又迅速移动到离围墙百米开外的房屋暗影中,即使有人看见,也会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墨忆紧跟在郁离身后,佩服他选择的前进路线的特别和有效,行动时时机的把握也极为精准,刚刚藏身到安全地带,巡逻的士兵就走到了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   目标方向一片寂静,墨忆正想上前,却被郁离制止。须臾,一个黑衣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又消失了,然后同一个地方又出来一个体型明显有差别的另一个黑衣人,并迅速消失。无需郁离再说什么,墨忆也知道是暗哨换班了,连武功高强的自己都没有察觉,主子是怎么发现的?!   郁离估算一下安全距离,计划好新的路线,带着墨忆后撤到与暗哨有一定距离之处,重新迂回向目标方向前进,终于在一刻钟后到达目的地:刑部绝密案卷存放处。墨忆看着郁离熟练地将窗户无声地打开一条缝,哧溜就钻了进去,自己也赶紧跟上。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凭两人的武功修为,还是能够勉强缓慢前进,当身后有了柜子的遮挡,墨忆拿出郁离出发前给他的灯:经过巧妙包装的夜明珠,可以戴在头上,光亮最多只照在眼睛前方两尺处,但又能够看清一尺左右距离的文字。真是好东西,最适合今日这种任务!   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其他,墨忆开始查找此行的目的:十九年前尉迟图强蒙冤而死一案,和秋亦轩被刺一案的资料。乍一知道今晚的任务,墨忆有些暗暗吃惊,这么久远的案子,能查出来什么?尤其是被列为洪武国十大疑案之一的尉迟图强一案,已知的有关人证早已被灭口!而秋亦轩一案,有关疑犯早已落网!   很快,两人各自找到其中一份。郁离将内容较少的那份卷宗给了墨忆,自己拿了厚的那份,争分夺秒地开始研读。如果能够破解尉迟图强一案,定能在洪武国声名大振,并搏得皇上钦赐官位!而亦轩的案子,是对自己唯一的朋友的一个交待!   门外不时有脚步声响起,墨忆有些紧张,郁离头也不抬,只道:“绝密啊,谁敢进来!”墨忆这才全神贯注地看起卷宗来。   鸡鸣三遍,郁离和墨忆几乎同时看完,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将卷宗放回原处,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安全地原路返回,有惊无险地结束了刑部之旅。   这次,墨忆没有放过学习的机会,虚心地请教自己不明白的地方。郁离自是毫无保留地教给他,还点明了几处墨忆没有注意到的危险。语毕,墨忆再一次为主子的才干倾倒,自此收敛起自己从前的自得、自满的心态,将自己当作刚刚学习说话、走路的孩子一般,如饥似渴地学习、历练。 ○一六 上门挑衅   暗夜青龙堂主薛刚劲诚惶诚恐地向幸天啸禀报:“爷,属下无能,整个玉虎堂突然就销声匿迹了,玉虎堂的人一个都找不着了。”那可是爷花了无数心血,即将要被啃下来的最后一块硬骨头,眼见着就快要成功了,可是,却在自己手上生生给弄砸了!   幸天啸闻言心里咯噔一响,冷峻异常:“穆志雄胆子不小啊,竟然敢躲!”   爷没发火?!完了,完了!可是,又不能不说!   薛刚劲再回话时,声音有些颤抖:“爷,是另外有人出手,属下已经查明,近半年里,向我们玄武堂买过玉虎堂消息的一共有二十六人,先前遵照爷的指示,对打探玉虎堂消息的人全部进行了跟踪,不过有一人给跟丢了。根据多方调查显示,其他二十五人都没有异常,正是那跟丢的人,也就是才刚刚出名的,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郁离干的好事!”   幸天啸语气越发森冷:“我倒不知道我青龙堂什么时候连跟个人都会跟丢了!你可真会给我长脸!”   “属下无能!”谢天谢地,爷骂自己了!   冷哼一声:“继续。”   “是。郁离甫一出名,玄武堂就有调查,发现是他搞的鬼名堂之后,属下也进行了重点跟踪,这次总算没有跟丢,目前他的基本情况都已经查清楚了。”   “他目前开有楼外楼和枫林晚,住在龙京东城五柳巷,那宅子是秋亦轩的人买的,但户主名是郁离,属下留了个心眼,发现就连他的户藉证明都是秋亦轩办的,相当干净,什么也查不到。”   “家中有一对孪生儿女,将满两岁,没有女主人。两个老仆,是夫妻俩,还有两个年轻下人,属下试探过,都是武功一流之人。再就是贴身护卫墨离,来自玉虎堂,这是玉虎堂的内应指认的,也是属下判断出手之人是郁离那臭小子的依据。可是现在,这唯一的内应也被洗出来了!”   “奇怪的是,郁离那臭小子从不与任何人来往,只每日申时必到楼外楼,两个时辰后到枫林晚,再两个时辰后回家。表面上看,就是一个规规矩矩,再简单不过的生意人。”   “属下已经指使丐帮去楼外楼和枫林晚去捣过乱,却被郁离那臭小子四两拨千斤地给解决了。其他的行动,属下不敢妄自作主,特请爷明示。”   薛刚劲忐忑不安地说完,等着幸天啸发落。虽然自己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但不管怎么说,爷交待的事情没有办成,按规矩该有的惩罚,自己认了,就怕爷不信任自己、再不用自己了!   此时的幸天啸眯缝着双眼,眸放寒光,阴冷无比:“这么说,若不是玉虎堂有我们的人,岂不是连被谁抢了都不知道!你们这群废物!哼,敢和我争,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胆!”   幸天啸沉吟片刻,方才又道,“你先不要动,也不能只凭他身边有玉虎堂的人,就确定一定是他,且待我今晚先去会会他。至于你的帐,暂且先记着,等办完了事再计较。”   “是,爷。”薛刚劲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好,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当天下午申时,薛刚劲带着两名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楼外楼,刚踏进门,就听到——   “客官,第一次来?且容小的简单介绍一下:一楼是自助餐厅,有上百种食物供您选择,大家一起吃,图个热闹。二楼是雅间,您想吃什么点什么,安静随意自在。三楼是贵宾间,配有专用厨师,可以根据您的需要配餐,美味又营养,有兴趣的话,还可边吃边看美食的做法,”门童机灵地上前招呼,练就的快嘴,再以说快板的方式,不过几步路,就将楼外楼的特色一一介绍完毕,而且字字清晰可闻,“客官,您可想好了上哪儿?”   薛刚劲身为暗夜五大堂主之一,向来横惯了,不论走到哪儿,从来都是直接被请进最高级的房间,吃最高级的菜,何曾被人问过要不要去哪儿进餐,刚想开骂这不长眼的家伙,却听到身后一声轻咳,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变成了:“一楼。”   “好嘞,客官,自助餐厅须先付钱,每人一两银子,限时一个时辰,没吃完的要另外付钱,请问共几位?”虽然是直白地收钱,门童却说得比送钱还要动听,让人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自己不会数么?”薛刚劲终是忍不住冲了一句,哪来那么多破规矩,再也不甩门童,直往前走,身后自有随从付帐。   此时离高峰期尚早,整个一楼就薛刚劲一行三人,挑选了正对着大门的位置落座。虽说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三人也被美食吸引,品尝了不少新式品种,吃惯了大鱼大肉,如今吃着这些荤腥甚少的食物,竟也津津有味,余味无穷。   申时一刻,郁离和墨忆快步进来,门童和其他员工都恭敬地行礼:“东家您来了。”   郁离温和地和每一个人打了声招呼,问了问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同时看了一眼正在就餐的三人,见三人都看着自己这边,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上楼了。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很少有人这么早就来进餐,即使有,也是因为赶路而风尘仆仆,错过了饭头,而这三人,却意态闲适,一副享受的模样。   最令人感到不正常的是,在这个格外讲究尊卑的时空,能够主仆同桌共食的人相当少见,而三人中,主子打扮的人不象主子,倒是其中一名随从颇有些领袖气势。   薛刚劲的两名随从对望了一眼,同时说道:“是她?!”说完又同时摇头:“不是!”   那个颇负盛名的郁离,身形略显单薄,步履轻盈,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却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自信,气势不凡。   而郁离的这张脸,两人都不会忘记,和两年多前能够骑上迅雷的那个女人的脸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也可以肯定绝对不是那个女人,一个高五尺出头,一个顶多才四尺七寸。那个女人是烈王府要抓的人,而秋亦轩可是尉迟慕白最要好的朋友,怎么可能会背叛挚友去帮那个女人!   想到那个女人,随从之一寻阳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查到那个女人的任何消息,还被爷给狠尅了一顿。可那能怪自己么,烈王府本就个个守口如瓶,何况还是关于一个出动众多侍卫才抓到的女人,更是讳莫如深,怎么可能打探出消息来。   客人越来越多,一个时辰之后,就座无虚席了,有服务员上前来提醒薛刚劲三人:“客官,时辰已到,三位是继续还是现在就离开?”   薛刚劲大嗓门一拉,唯恐天下不乱:“时辰已到?老子从来不知道,吃饭还要限制时间,你们这是什么破规矩!”   顿时整个一楼的人,连同正在门厅处候座之人,视线全部集中到这一桌来。   服务员耐心地解释:“这是敝楼自助餐厅的用餐规定,如果客官还想继续在此用餐,请按规定先交钱,用餐时间还是一个时辰。如果客官想无拘无束地用餐,楼上的雅间和贵宾间是更好的选择。”此人一看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更象是故意来找茬的,这还是本楼第一次遇到故意来捣乱的人。   看到自己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薛刚劲不以为耻,反而颇有些得意,继续扯着大嗓门叫嚷:“还要交钱?这是老子听过的最离谱的规矩了!吃一餐饭,而且还是吃素,居然要交两次钱,你们不如干脆直接抢钱算了!”   看到餐厅的秩序受到严重影响,服务员急了,却又只能继续温言解释:“这是敝楼自助餐厅的特点之一,如果客官不喜欢,请选择其他服务。”东家交待过,无论任何时候,言语上不能授人以柄,绝对不能说客人做错了,只能说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看到服务员低声下气地不敢回嘴,薛刚劲更来劲了:“嘿,照你这么说,是老子选错地儿了?!啊呸,这种破地方,下次请老子来,老子都不来!”   楼层领班此时赶了过来:“客官,有什么不满意的,请跟我说,不过,现在全餐厅的客人都在看着您,无法继续用餐,您看……”   “看就看,老子又不是没理,怎么,刚才还想赶老子走,现在你们知道心虚了!”薛刚劲继续胡搅蛮缠,完全无视四周嫌恶、鄙视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更加得瑟,嫌坐着没气势,干脆站起来,一脚踏在凳子上,袖子一撸,摩拳擦掌:“看什么看,小心你们的狗眼。”   酒楼自开张以来,许是冲着秋亦轩的面子,并没有任何人故意找碴,只有几百个乞丐一窝蜂来讨过食,东家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今天碰上薛刚劲如此故意挑衅,楼外楼的服务员有些束手无策。一些胆小的客人纷纷离座,站得远远的,有的甚至干脆离开,唯恐被无辜波及。   一楼的喧哗早就惊动了郁离,及时赶了过来,只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完全不管事情的起因,义正言辞地揪着那一句骂人的话不放:“这位客官,如果对敝楼有什么意见,请直接冲着敝楼来。每一位客人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我们尊敬的人,不想因为敝楼有不到之处,让任何客人无辜被骂。”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能私了,自己也不愿意私了,必须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地解决,镇住局面,如若露出怯意,传扬出去,以后还会有人前来捣乱。   “骂人?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暗夜薛刚劲是也,除了咱爷,从来就不知道还要尊敬谁,惹得老子不高兴了,骂人算是轻的,没有打人就算是给你面子了!”见要找的正主子来了,薛刚劲更是嚣张跋扈。   郁离闻言,当即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薛堂主驾到,郁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话毕当即行礼。   薛刚劲得意地咧开嘴,哼,小子,算你识相,听到老子的大名还知道害怕。也该当你小子有此一劫,后台不够硬的店家,店铺尚未开张,就该早早给暗夜送来开张志喜的请柬和保护费。你他一妈倒好,想仅凭着秋亦轩的几个字就不将暗夜放在眼里,开张一个月了,也没见秋亦轩露一次面,十有八九人家已经将你忘到九宵云外去了,你还有什么倚仗?!   谁知,郁离行礼行到一半,却直起——其实根本就没弯下去,作势而已——腰来:“不对,久闻薛堂主是暗夜的顶梁柱,能独撑一方天的好汉,怎么可能说出如此混帐的话来,这不是给暗夜抹黑,给幸爷抹黑么?!幸爷也是为人处事有节有度之人,又怎能容得属下口出狂言,给他招来狂妄得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罪名!你究竟是谁,竟敢冒充薛堂主来敝楼捣乱,还栽赃给薛堂主?!”如果此人真是薛怀冰,那他身后那个充满霸气的“随从”就一定是幸啸天!看来,玉虎堂的事他们已经知晓,暗夜的动作可真够快!   “……”正得意的薛刚劲气极,自己不过是随口骂两句,却被他扯到看不起皇上了!可是,不能不承认,郁离的话说得也有点歪理,若是因为自己的不当行为,给爷添了麻烦,那自己就罪该万死了!   “墨忆,将这几位客官请出去!如此狂徒,请恕敝楼担不起这罪名,不敢接待!”就你们会故意找碴、借题发挥么?!我也会给你们鸡蛋里挑骨头!   “幸某久仰郁公子大名,今日特来拜会,想见识一下郁公子的过人之处,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还请郁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呵呵,没想到郁公子竟然如此了解幸某,幸甚!”看到薛刚劲招架不住,就要败下阵来,脸面就要丢光,幸天啸打着哈哈出面了,只不过唱做俱佳,让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果然是幸天啸!可是郁离却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幸爷?!真的是大名鼎鼎的幸爷?!可是,这玩笑也开得太过份了吧!郁某不才,和这里的所有员工一样,靠着这楼外楼养家糊口。原本餐厅里座无虚席,外面还有许多客人,更不要说对本楼声誉的影响!可是现在……幸爷是财大气粗,随便拔根毛都够咱喝二壶的,可郁某这小家小业的,可开不起这样的玩笑!”   幸天啸闻言恼极,皮笑肉不笑的,状似极不在意地问道:“幸某已经做了,你又待如何?”薛刚劲说的话是最普通不过的横话,你却故意夸大其词,老子不过是担心被有心人渲染、夸大、利用,才出面圆场。左不过老子也不怕,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气魄,竟敢和老子叫板!   看郁离此刻的架势,幸天啸现在已经可以断定,穆志雄一定是受了他的蛊惑,玉虎堂一定是被他收为己用!哼,就是动了老子的一根汗毛,也要拿命来偿,现在居然敢动老子已经到了嘴边,志在必得的一块大肥肉!你是够胆,不过,老子也定然叫你死得奇惨无比!   郁离不为所动,把球踢回给幸天啸:“这个,幸爷应该自己心里有数,何须郁某多言。”   “幸某从来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有异议!”敢有异议的人,全被老子处理掉了。   “郁某从来不惹是非,但也绝不会任人欺凌!”生意可以不做,气势不能倒!   幸天啸个头高,居高临下地瞪着郁离,愈见狠戾,郁离不甘示弱,得理不绕人地瞪回去,愈见坚定。火花在两人中间嗞嗞直响,气氛紧张莫名,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墨忆一看情况不对劲,担心郁离不知道幸天啸的残忍狠毒,得罪他之后明里暗里吃亏,赶紧解释道:“幸爷,我们公子他刚刚出道,不知道幸爷您是爱开玩笑之人,时常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喜欢来点小雅怡情。”   其实郁离也知道,若是此事没有解决好,与暗夜当面撕破脸皮,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太平了,毕竟自己才刚刚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还远远无法与暗夜抗衡。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怕他,更何况,总不能被人家仅仅报了一个名字就唬住,那自己还混什么?!如今,幸天啸已经给了面子,自己的立场都已经清楚表明了,也算是撑足了门面。   想到这儿,郁离脸上瞬间由阴转晴,顺着墨忆搭的梯子滑下来:“原来真的是幸爷天性爱开个玩笑,郁某如此计较,倒显得郁某小气了。幸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郁某招待不周之处,尚请海涵!薛堂主,适才多有得罪,还请薛堂主不要放在心上。且容郁某今晚作东,好生招待各位,请!” ○一七 春之浪漫   楼外楼已经人满为患,郁离将幸天啸等人带到尚未到客流高峰期的枫林晚。   郁离先放低了姿态,幸天啸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可有可无地跟着他来到枫林晚。虽然早已听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过枫林晚,但真正身临其境时,还是深深地震撼了!   幸天啸见多识广,亦是识货之人,对郁离画的海景赞不绝口,对那几艘战船更是非常着迷:“郁公子手绘的海景,让人大有正置身其中之感,惊心动魄的海浪,奋力与之搏斗的人,惟妙惟肖!还有这船……”   郁离打着哈哈:“信手涂鸦而已,幸爷过奖了。这船是以前见过别人做的模型,当时觉得很好看,很奇特,就牢牢地记下来了,画画那天,不知怎么就从脑子里蹦了出来,郁某信手就画了,并不是真的船。”   “原来如此。”幸天啸是真的很感兴趣,但见郁离不愿说实话,幸天啸也就不再追问,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敌人,自己又何必给他得意的机会。   此时枫林晚里人还不算多,吧台里,服务员有时间表演调鸡尾酒,引来喝彩声一片。薛刚劲象刘姥姥逛大观园般,傻傻地看呆了,倒是幸天啸表情变化不大,眯缝着双眼斜睨着:“听说这调酒也是郁公子首创,手把手教给服务员的,幸某可有幸看看郁公子一展身手?”   为了打开知名度,当初郁离确实是这么教服务员们传的,但是现在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虽说幸天啸的要求有些不合情理,但也可以算是对新奇事物的好奇,何况自己刚才已经委婉地但也是明确地拒绝过一次他的好奇,现在已经不宜也没有借口逃避,再说此时自己心里也有了小九九。   “其实郁某会的已经全教给他们了,只有熟练程度的区别而已。不过,幸爷开了金口,郁某就只好献丑了,只担心污了幸爷的眼。”   郁离进了吧台,有常来捧场的客人开始起哄:“郁公子,露一手!郁公子,露一手!”传闻毕竟只是传闻,没有任何客人亲眼见过郁离亲自动手。   郁离摆摆手,顿时全场安静下来,只余充满激情的乐声。郁离再打个响指,一束灯光打在郁离身上,其他灯光全部暗淡下来,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郁离的一举一动。   郁离按自己的习惯,调整好摇酒壶、量杯、酒杯等物品的摆放位置。随即切下一片柠檬,将酒杯杯口擦擦,快速放入细盐中并拿出,原本透明的琉璃杯口,便染上一圈似有若无的白。接着,半个柠檬的果汁被挤入摇酒壶中。   然后,郁离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来,技巧地将酒瓶左右手互传,熟练地打开瓶盖,开始动作优美地量酒和其他辅料,紧接着倒入摇酒壶中,旋即加入冰块,盖上壶盖,便开始了最精彩的摇酒。   旋转,摇晃,空中接抛……摇酒壶在郁离快、准、稳的熟练而敏捷的操纵下,围绕着身体,上下、左右、前后不断翻飞,优雅流畅,充满动感的韵律,令人眼花缭乱。就在大家看得正入迷时,郁离停止表演,将摇好的酒倒入先前备好的一字排开的十个酒杯中,杯底立刻有了呈翡翠绿的液体。   看着看着,原本只是想以高人一等的姿态耍弄郁离的幸天啸,此刻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看向他的目光,不再只是敌视和居高临下,而多了些玩味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也许,和一个这样的对手慢慢玩玩,今后的日子会变得非常有趣。   郁离继续刚才的表演,动作挥洒自如,飘逸潇洒,神情专注自信,浑身英气勃发,尤其是始终擎着的那抹淡而韵味十足的笑意,直看得人如痴如醉。很快,酒杯中陆续添上了乳白、淡粉和琥珀红,加上杯口迷离的盐白,一杯杯有着搭配得宜的五层颜色的绝美的鸡尾酒就调制成功了。郁离最后切了几片柠檬放在杯沿,又打了一个响指,OK,大功告成!   郁离行了个绅士礼,随即掌声如雷,灯光齐亮,一片喝彩,外加更多看得神魂颠倒的人!   “郁某不才,调了十杯酒,酒名‘春之浪漫’,蒙各位厚爱,只可惜仅有十杯,卖给谁好呢?”   “我买。”   “我要。”   “我全要了!”   响应的声音此起彼伏,反响似乎不错,郁离双手抱拳,不停拱手:“谢谢各位捧场,谢谢!郁某有个主意,价高者得,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好!”这一次倒是异口同声。   酒太漂亮了,又是郁公子亲自表演、当场调制,而且仅有十杯,可遇而不可求!一时间出价者甚众,拍卖白热化。   “我出一百两。”   一杯酒一百两?!天价啊!然而……   “一千两。”在幸天啸的示意下,寻阳喊了一嗓子,主子的意思自己明白,算是爷打赏郁离的辛苦。   目光很快集中到幸天啸这一桌。   “两千两。”有人不服气地叫板。   “一万两。”幸天啸想要的东西,从来不肯给任何人机会,直接叫价一万两,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酒就已经成了幸天啸的囊中物。   第一杯拍出一万两白银!   这一事实真真切切地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有人已经要到地上找下巴,当然,幸天啸除外。   龙京,洪武国都城,集中了全国最权贵、最富有的人,但是这样的价格还是让郁离感到吃惊,但是,这也是捞银子的大好机会,这对刚刚收服了玉虎堂、急需扩张财力的郁离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第一杯由幸天啸竞得,当酒摆在面前时,幸天啸不由得为自己奇怪的举动诧异:凭什么自己就花了这么些银子,去买了这么一小杯酒,只不过他调制酒时,耍了几下杂技,调出来的酒颜色比较漂亮而已,难不成是自己轻而易举地被他迷惑了?!现在的自己真是疯了!   另一个小杯里又装的是什么?打开一看,竟然是冰!现在已经是初夏,哪来的冰?!按捺住自己的为诧异,幸天啸再一次审视眼前的酒,端过来时产生了轻微晃动,酒却依然层次分明,色泽柔美诱人。   服务员体贴地问:“请问客官想加几颗冰?”   “两颗。”幸天啸随口说了个数,虽然是第一次喝,可也不能在人前掉份儿,不懂也要装懂。   含着吸管啜了一小口,微闭上眼品味:“嗯,青梅酒加了薄荷、柠檬,酒味并不浓烈,清凉宜人,清酸淡甘,让人倍觉清新,有一点酸涩,有一点甜蜜,象少女单纯的青柠的初恋。”   幸天啸睁开眼,略带邪魅地看了一眼正关注自己品尝结果的郁离,再度合上眼,开始品尝下一口。   “梨花酒加了牛奶和微量蜂蜜,清冽芳醇,细腻爽滑,香浓清甜,仿若刚刚进入爱恋中的少男少女,充满淡淡的甜蜜。”   “梅花酒加了草莓果汁,香味浓郁,酸酸甜甜,恰似患得患失的感情,虽然有些酸涩,更多的是甜蜜。”   “洪武第一酒庄——百酒归一庄——二十年的高粱酒,口感清香绵长,晶莹醇厚,香醇甘洌,是正当热恋中的那份悸动,酣畅淋漓,痛快之至。而此时,冰块融化,丝丝清凉,带给热恋中的人分分清明。”   品完最后一口,幸天啸睁开勾人的桃花眼,慵懒地看向郁离:“只是不知,为何草莓汁中要兑水?”   “果汁比牛奶重,不兑水,就不能放在上面一层,两者位置互换,就体现不出层次感和循序渐进的情感。”郁离解释完幸天啸的疑问,开始鼓起掌来,此人当真不可小觑,“看来郁某太过孤陋寡闻,不知幸爷不单是天下枭雄,还是食而知其味的美食家,而且竟还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和出众的文采,令郁某佩服之至!”   “幸某不过是将郁公子想要通过这杯酒表达的意思,尽量准确地描述出来而已,有如此创意的郁公子才真是令幸某折服!”幸天啸似笑非笑,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两人言语间你来我往,大有佩服对方,惺惺相惜之意,然则两人心里都明白,遇上生平罕见的强劲对手了!   有了幸天啸高调的品评,掀起了拍卖的新高一潮。随着“春之浪漫”一杯一杯地减少,价格也越来越高昂,每一杯的成交价,成了下一杯的底价,最后一杯,竟然拍出了二十万两白银的高价!   不少没有拍到酒的人,只恨自己财力不够,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手中的酒。而拍到一杯酒的人,那份得意和欣喜不言而喻,恣意地,潇洒地,回味无穷地品味着。更不消说,枫林晚的全体服务员都以崇拜的心情看着自己的东家,将自己从火坑中救出来的郁公子!   郁离始终淡淡地笑着,心中狂喜,却又忍不住强烈腹诽:真是钱多得没处花了,一杯成本不到一两银子的酒,几口就喝没了,竟然有人花这么大价钱来买,统统都是败家子、冤大头!   尽管知道是自己的敌人,此时此刻,幸天啸对郁离充满了好奇,今天从踏入楼外楼开始,这些稀奇的食谱、奇怪的经营方式、奇妙的调酒方式,带给自己一波又一波强有力地冲击!郁离这些奇招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这种让自己感到异常奇特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上次是什么时候?对了,是那个能够轻松驾驭迅雷的那个女人!他们两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十分相似,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总觉得必定有某种关系!比如,兄妹……   尽管是第一次接触,郁离给自己的感觉是相当不简单,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刚才在楼外楼强硬地与自己对恃,绝对不只是为了影响到了楼外楼的生意,而是一种不畏惧自己的势力和手段的姿态,一种对他自身信念的执着坚持。这样的人,如果能够纳为己用,倒不失为一个人材,只可惜他站错了队伍,选错了立场!被自己视为敌人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儿,幸天啸的眼神阴险到了极点,却因为此时酒吧不够明亮的灯光,而没有人能够察觉。但是拍卖结束之后,来到幸天啸身边坐着的郁离,却感觉到了他身上阴冷狠戾的气息。不是没想过,墨忆跟在自己身边,迟早会暴露了自己,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看来玉虎堂内一定有暗夜的人,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打入核心,就在此次被整合出来了!而且,自己之前对他的了解太肤浅片面了,今晚他的表现,可圈可点,令人大感深不可测!看来,这个时空的黑道老大,也是博士级文武双全的人才。   自己将玉虎堂收归己用,只是单纯的需要建立自己完备的情报体系,并没有与他为敌的打算。但是,现在自己已经被他盯上了,试探之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他向来擅用的杀人不见血的防不胜防的阴谋诡计。不过,这是前进的路上,必然会出现的艰难险阻,自己早有了思想准备,虽然力量对比悬殊,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觥筹交错间,方才还针锋相对的人,谈笑风生。五人越喝越高,皆有些醉意朦胧,只不过,也许是真醉,也许是装醉。   “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敢从老子手里抢东西!你可知道,那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怎么会,我怎么会从你手里抢东西!你的什么东西被抢了,我怎么不知道?”郁离几个酒嗝之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抢了就抢了,我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同归于尽。”   幸天啸左手端着酒杯,右手胡乱指点,最终点到了郁离的鼻尖:“郁公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冲劲十足!”   郁离摇头晃脑,东倒西歪,连连摆手,一拳打到幸天啸的肩头:“哪里比得上幸爷老谋深算,成竹在胸!”   薛刚劲呵呵傻笑,寻阳不胜酒力,就要睡倒,墨忆却加上一句:“你们两个都是我由衷敬佩的英雄好汉!”   待到出了枫林晚,分道扬镳,再也看不到对方之后,五个人方才的醉态全都不翼而飞,哪里有半点真醉!有的是与强手对阵之后的身心的疲累和更高的斗志!   墨忆将郁离送到他在竹园的小院门口,目送着他走进去,自己却久久不曾离去。这段时间以来,与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认识到他的优异,就越令自己从心底为他深深折服。他今晚展示的另一面,让自己愈加崇拜得五体投地,更坚定了跟着他的决心。   可是有一点奇怪的是,别的事情他都让自己任意了解甚至参与,唯独他住的小院,自己必须到门口止步。难道里面有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秘密?可是,他明明为人处事不拘小节,胸襟坦荡,光明磊落,为何独独会有此特别的规矩?好在并不是单独针对自己,方兄和胡兄也是如此,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只是心底总有种特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郁离去偏房看了看已经入睡的宝贝们,回到自己的卧室,有些疲惫地坐下休息,习惯性地抬头看秋亦轩送她的那幅画。看着画中玩得不亦乐乎的人儿,郁离不由得失笑,而且越笑越灿烂,所有烦恼和辛劳不翼而飞,身心极度轻松,更充满了温馨。   这个亦轩,真是鬼精鬼精的,先抛出诱饵,让自己答应他赠画的条件,然后却将他自己入画,让自己天天都对着他们三人的笑靥,想不高兴都不可能,想忘记他都不可能!不过,对他的良苦用心,自己还真的很感动,每当看到这幅画,心里就无比轻松,倍感亲切,无论自己有多累,都能瞬间就充满力量!   与此同时,刚刚出关的秋亦轩看到了楼外楼和枫林晚大获成功的报告,莞尔一笑,疲惫已极的脸上竟也熠熠生辉:“祁伯,她可真能干啊,看来,我也要加快速度才行!”   祁伯听了直摇头:“还加快速度,你不要命了!即使教主曾经说你是练武奇材,即使有灵丹妙药相助,可你现在也已经二十又二了,手术刚刚结束没多久,身体机能尚未完全恢复,要是郁离在,肯定不让你这么没日没夜玩儿命地练。”   “她是那么优秀,我担心我进度慢了,会赶不上她的脚步,更怕她被别人抢走了!”郁离,你实在是太出色了,你,究竟还有多少才能没有展现,究竟还有多少惊喜将要示人!   “她现在是男子身份,又一门心思报仇,心收得紧紧的,不会轻易打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尽管慢慢来。”   “可是,我就是担心,就是紧张她!而且现在她身边还多了一个贴身侍卫!”那正是自己正在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永远守护着她!“更做着一些危险的事情,连年伯他们都不清楚她究竟要干什么!”   祁伯夸张地摇头叹息:“你是一朝动情,就陷进去出不来了!” ○一八 不期而遇   磊磊和晶晶一起床,就直奔郁离的书房:“爹爹爹爹,我们是吃过早饭就上街去玩吗?”   郁离摞下笔,一手抱起一个:“是,今天爹爹领你们上街去玩,给你们俩庆祝生日!”   “吔,太好了,可以和爹爹一起上街玩喽!”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龙京城最繁华的福民街上,郁离一手牵着一个宝贝,虽然需要稍稍伛偻着身子,很累,却乐在其中,毕竟这是自己在异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而且还是和宝贝们一起。磊磊和晶晶两人也乐得笑开了花,和爹爹一起出来玩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洪武国所在的龙翔大陆一分为三,洪武国占据中、东、南部,地域辽阔,地理条件最为优越,也最富庶,其他两国虽然一直觊觎,却奈何不了洪武国的国强兵壮。   龙翔大陆北部是贺兰国,地广人稀,军队神出鬼没,异常剽悍。西部是天竺国,地形复杂,气候复杂多变,常有可致命的瘴气生成。   是以贺兰国和天竺国虽国力不够强大,其他两国却也轻易不敢入侵,反倒是洪武国边境线过长,兵力薄弱之处,经常被其他两国骚扰,甚至突破到洪武国内地城镇。   随着前些年有战神之称的尉迟慕白的崛起,入侵的人有来无回,再也没有人敢以身试法,边境上才得以安宁下来,实现了暂时的和平相处。   也因此,如今三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十分频繁,洪武国都龙京,就是最大的商贸城市,而福民街就是一条汇聚了三国各种小吃、手工艺品和杂耍的极为热闹的街道。   年伯和年婶已经带两个小宝贝来过好几次,可是,又哪及得上和爹爹一起来呢!两个小宝贝将郁离一忽儿拉到小吃摊前,直吃得腮帮子鼓得高高的,爹爹没有牵着的那只手也都拿不下了;一忽儿又拉去看杂耍,玩得不亦乐乎。   走着走着,磊磊又发现了一个好去处,拽了拽郁离:“爹爹,前面好多人,好热闹啊,我和妹妹也要去看。”   郁离欣然朝着磊磊指明的方向前进,前面叫好声不断,也不知道在表演什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而且两个小宝贝不够高啊,方振声和胡为真赶紧上前,让两个小宝贝一人一个骑在肩上。   郁离走近一看:“是耍猴戏呢,很好玩的,你们俩要不要进去?”   “当然要进去看!”这是调皮的磊磊。   “什么是猴戏?”这是机灵的晶晶。   “进去看了就知道了。”说完郁离带头向前钻,明明十分拥挤的人群,却被她如滑溜的泥鳅般钻到了最前面,方振声和胡为真紧跟其后。   中间的空地上,猴子正在表演钻火圈。火圈直径约一丈,可是加上火,可供穿越的空间就很小了。猴子一开始不肯上前,围着场地绕圈,不过双手捧着圆盘,不停地向投掷了铜钱的人鞠躬。   收了一圈钱,猴子的主人才吆喝着猴子赶紧表演,尽管催促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猴子却不急不躁地做着各种滑稽逗趣的动作,惹来阵阵笑声,磊磊和晶晶的笑声尤为悦耳,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宝贝在人群中格外惹人注目。   同样站在最里圈的钟离芷水,很快就注意到对面的磊磊和晶晶,扯了扯旷世杰的衣袖,用手朝对面指指:“杰哥哥,快看,那两个小宝宝真是可爱得紧!”跟随师傅离开龙京三年了,昨天才刚刚回到龙京,今天就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杰哥哥一起上街玩耍,三年了,龙京的变化还真大。   旷世杰顺着钟离芷水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宝宝,各自一手拿着一串吃食,坐在家丁身上,笑得前仰后合,不知怎么,竟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站在旷世杰身后的旷一杰看到磊磊和晶晶,吃了一惊,不由慨叹:“这世上还有没有血缘关系却如此相似的人,这两人和少庄主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人恐怕会误以为是少庄主的孩子呢!”自己是自少庄主出生起,就改名为一杰,负责他的安全的侍卫,至今已经整整十八年了,除了在军营中历练的那两年,其他时间一直是形影不离,深知少庄主至今尚未开一荤,不然,真的要怀疑那就是少庄主的孩子了。   钟离芷水闻言马上就来了兴致:“真的么?我要过去看个清楚,看看杰哥哥小时候的模样。”说完,顾不上场中的表演,也不管旷世杰愿不愿意,拉着他就朝对面的小宝宝走过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旷一杰的话,让旷世杰心中泛起一片涟漪,很想过去看看,却又有些不敢面对,矛盾之中被钟离芷水拉到了两个小宝宝面前。   站在磊磊和晶晶身边的郁离,早已经注意到了有人朝自己这边靠近: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娇俏明媚,天真可爱,看她能够轻松地拉动身后的年轻男子,应该武功不弱。她身后的年轻男子,精干稳重,英气逼人,不过,此时有些不情不愿地往前走,神色有些勉强,还有一闪而过的……躲闪。   发现两个家丁都是神气内敛的武功高手,想到他们的主子定然来头不小,钟离芷水没有莽撞地去捏小宝宝们那可爱的腮帮子,也没有直接就去抱,只是明朗地笑着夸赞:“你们两个长得真的好漂亮、好可爱啊!”   说完钟离芷水回头扮了一个鬼脸:“哇,杰哥哥,原来你小时候长得这么可爱啊!”然后看着窘迫得瞬间就脸上一片绯红的旷世杰,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听到这样的话,再联想到刚才那个“杰哥哥”的神色,郁离心跳猛然加速:难道那个人是孩子的父亲,难道自己被认出来了?!磊磊和晶晶长得和自己一点也不象,若不是自己生的,恐怕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而那个男子,确实和宝贝们的眉目极为相似!   不行,不能让他将宝贝们夺走!可是,现在要走已经有些来不及了,而且给人欲盖弥彰的感觉。   “我是堂堂男子汉,才不可以用漂亮可爱来形容,哼!”磊磊有些稚气然而充满气愤的声音打断了钟离芷水的笑声,刚才还开怀的笑脸消失无踪,小嘴撅了起来,还随着那声“哼”,将头使劲一扭,给了钟离芷水一个酷酷的后脑勺。   磊磊的可爱样,让钟离芷水忍不住要逗逗他:“你是男子汉?男子汉都很心胸开阔,哪有象你这样这么容易生气!”   话音刚落,晶晶马上就接道:“当然要分对什么人啰,对你这样不懂礼貌的人,根本用不着客气!”不愧是孪生兄妹,心意相通。   钟离芷水愣住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不懂礼貌,而且还是个小屁孩!   “我怎么不礼貌了?”   “大家素不相识,你却一上来就评头品足,大庭广众之下还说得那么大声,这也叫有礼貌么?”晶晶人虽小,说起道理来,却一套一套的。   这,这理也太歪了吧?!钟离芷水有些被批得不甘心:“我只是夸夸你们而已……”   “你想夸就可以随便夸么,不用考虑对方愿不愿意接受么?!而且,你明明是拿我们来取笑那个大哥哥,做错了还狡辩,哼!”这次,连晶晶也将头扭到一边。   钟离芷水彻底无语了,自己出身武林世家,向来就不拘小节,本身性格又活泼,甚少注意这些,和师傅游历天下几年之后,更加随性,没想到会被这么小两个小孩教训了一番。   旷世杰一看钟离芷水原本只是逗逗小宝宝,现在却变成如此僵局,却又不能不承认,小宝宝们年纪虽小,却说得有点道理,并非完全是无理取闹,耍小孩子脾气,连忙上前解释:“鄙人是神剑山庄旷世杰,请问公子小姐大名,芷妹无心之失,还请见谅。”   “真要道歉的话,又何需搬出神剑山庄的大名,想要吓唬我们不成?本少爷可不是吓大的!”磊磊一开始就对对方没有好印象,说起话来也有些冲。   “就是就是,难道你就是靠着家里的名号四处结交朋友,而不是凭自己的能力和真心么?”晶晶也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口吻。   若是在平时,郁离定然不会干涉宝贝们,而让他们自己学着面对,虽然他们和年伯年婶一起时间长了,受到他们的影响,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说话狂妄得很,但受自己的教育影响更深,不是不懂进退之人。   可是此时,一方面急于摆脱对方,另一方面也为对方的身份暗暗吃惊,神剑山庄正是自己有意合作的对象。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郁离一时无法决定,是否因为他和宝贝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而放弃合作,但是至少目前不宜撕破脸。   “磊磊,晶晶,旷少庄主只是说明他的来历,希望你们放下戒备之心而已,那个大姐姐也只是无心之失,你们就别斤斤计较了。”被宝贝们一阵抢白,旷世杰虽然没有变脸,想必也心里有疙瘩。   其实磊磊和晶晶对旷世杰并没有恶感,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了那个大姐姐,而且在听说了旷世杰报上自己的名字,并且请求原谅之后,已经就不生气了,只是还拉不下脸来而已。郁离的话,说得恰到好处:既可以大人有大量般地原谅他们,还显得格外听爹爹的话。   兄妹俩齐声说道:“我叫磊磊(晶晶),刚才的事情就算了吧,我们也不该太计较。”孪生兄妹就是孪生兄妹,无时无刻不显出他们之间的心意相通。   旷世杰注意力一直放在小宝宝周围寻找他们娘亲的身影上,不过没有找到,既有些许失望,又有些微放松,对两个小宝宝的话,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郁离的介入,让他产生了一丝希望:“请问阁下是?”希望自己的适才的念头纯粹是胡思乱想,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在下郁离,久仰旷少庄主大名。”   郁离的声音虽然轻淡,却引来了钟离芷水的已经尽力压抑过的尖叫:“你就是现在洪武国传得沸沸扬扬的郁离郁公子?!我还没回到龙京就听说了,你一杯酒就卖了二十万两银子,还听说,你的第十一杯酒已经有人出价到五十万两银子,我正准备今晚去见识一下郁公子的风采,没想到现在就见到了郁公子真颜!太好了,你可不可以现在就陪我们去枫林晚,给我们露一手?啊,对了,我叫钟离芷水,是勿离山庄的。”   钟离芷水是武学大家、亦即勿离山庄庄主钟离启明唯一的女儿,上有五个哥哥,一家人宝贝得不得了,师傅也是一代巾帼,对她呵护得紧,虽然调皮任性了些,却不失纯真善良的心性。   没有理会钟离芷水的称赞、好奇,郁离直接拒绝了:“抱歉,今日是犬子犬女的生日,郁某答应过他们,今天陪他们一整天。请问钟离小姐在龙京何处落脚,郁某改日再登门拜访。”神剑山庄铸造兵器自成一系,从不与任何其他人合作,而且对去山庄的访客控制极严,而自己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上门。   看那旷世杰的反应,不是他没有认出自己,就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他根本就是不相关的人,外貌的相似纯属巧合!幸天啸已经欺上门,楼外楼和枫林晚危矣,尽管自己不怕他动真格的,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他的阴招,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是以自己必须马上开辟第二条财路,反正已经通过它们达到了迅速扬名的目的,以后只需要维持就可以了。   郁离的话,一点也没有打消钟离芷水的兴致,只是心里稍微有些失落:“我当然是住在杰哥哥家了,可是我已经等不及改日了,反正你们也是玩,我们也是玩,就一起玩吧,我们俩的目的都可以达到了,再说,我是真的很喜欢磊磊和晶晶呢。对了,既然是磊磊和晶晶过生日,怎么不见嫂嫂呢?”勿离山庄虽然也在龙京,却不在城里,而在东郊二十里处,从小自己入京就住在神剑山庄。   这最后一个问题也正是旷世杰想问的!   郁离神色暗了暗:“她已经不在了。”现在是“他”了,再也没有司空凝心这个人了,除非到了那一天!   钟离芷水马上收敛起笑容:“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可是,心里却有几分雀跃。   旷世杰听到这个答案,终于彻底放心了。   “那么,就此告辞了。”郁离带着一旁早就有些不耐烦的磊磊和晶晶离开了。   郁离走远了,钟离芷水依然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旷世杰不由打趣:“怎么,看上他了?”这个世妹,家世好,长得相当漂亮,人又十分可爱,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公子追求,却至今一个也看不上眼。今天不过是第一次看到郁离,却似乎就被吸引,动了芳心了呢。   钟离芷水被说中了心事,有些害羞,却直言不讳:“是又怎么样,不可以么?他虽然武功不如我,可是却也不赖,而且他还有着独一无二的才情,更何况,他已经是这么出风头的人物,却如谦谦君子,丝毫不张扬,更显得有内涵,有深度。看他教出来的孩子,多聪明,小小年纪,却那么懂事儿!”   旷世杰摇摇头:“不知情为何物,直教芷水动心。”方才自己一直担心着一件事,现在不再担心了,也感觉到正如钟离芷水所说,郁离非池中之物,也许是值得她托付一生的归宿。   自从说了两个小孩与少庄主小时长相极其相似,甚至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他的孩子之后,旷一杰就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细微变化,但是不久就归于平静,直到晚上身边只有自己一人时,少庄主才交待自己彻查郁离。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重点彻查哪个方面?”   旷世杰显然不愿透露分毫:“全部。”   “少庄主,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有什么事不能明白地告诉我么?”作为你最忠心的人,也是最关心你的人,我不能不问清楚!   旷世杰沉默了许久,旷一杰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知道,少庄主在犹豫。   “在军营的最后一晚,军中弟兄们为我送行,喝了许多酒,醉得不省人事。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却在军妓营中醒来,弟兄们一个劲儿问我,昨晚过不过瘾。在我的追问之下,他们才告诉我,在我的酒里加了点料,说是我一直守身如玉,一定要让我在离开军营前,尝尝女人的滋味,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我绞尽脑汁地回想,依稀记得自己是和一个女子纠缠过,可是记不起她的相貌,只记得是个害羞、胆怯的处女。我不好意思明里打听,暗中多次回到我醒来时的那个营帐查探,却一无所获。可是今天却看到了两个和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让我没来由地紧张,直到郁公子说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了,我才放心。”   旷一杰越听越紧张:“庄里的规矩,可是绝对不允许有庶子的!若是查证那两个孩子是当初那件事情的后果,他们岂不会没命在,而你也会受到处罚!少庄主,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还要早作打算才好!”   “若不是最好,若真是……你一定要尽快查清楚!” ○一九 精诚合作   郁离第二天就送去拜贴,三天后,郁离终于可以踏进江湖中人谓之秘地的神剑山庄。   钟离芷水早早地就在山庄门口等候,既期待,又紧张,远远地看到郁离骑马过来,就开始挥手致意。   郁离看到这样的钟离芷水,感觉很熟悉,对了,就是前世的室友陷入轰轰烈烈的爱情中的经典表现之一。难道,她对自己……不行,一定要尽快不着痕迹地斩断她刚刚兴起的念头!这么纯真可爱的小丫头,自己可不能让她陷得太深拔不出来,误了她的终身。   在山庄门前下了马,郁离冲钟离芷水抱拳行礼:“钟离小姐太过客气了,郁某一介布衣,受之有愧。”   感觉到郁离礼貌中的疏离,钟离芷水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是对自己的尊重,也证明了他不是一个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外貌而接近自己的功利之人,而是一个除了意中人之外不会轻易动情的稳重男子,是值得自己托付终生的良人。   “郁公子远来是客,又是第一次来这神剑山庄,芷水不过是想为郁公子当个向导而已。他日芷水上贵府拜访,相信郁公子也会如此接待芷水。”   神剑山庄管家是第一次见到郁离,听到两人的交谈,方知这个年轻的公子哥儿似的人居然就是郁离,连忙上前请安:“郁公子,少庄主已经在庄内恭候大驾,请随老夫一同进去。郁公子身后的那位小哥儿,请在门房休息,本庄绝对保证郁公子的安全。”这是神剑山庄历来的规矩,访客莫有不从。   郁离客气地抱拳行礼:“老伯,请。”在洪武国最大的皇家兵器制造商,实力雄厚,历史久远的神剑山庄面前,自己那点薄名,实在是微不足道。   入庄的路两旁错落有致地栽种着高低不等的植物,恰到好处地将植物之外的山庄遮挡得严严实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只能欣赏到园林风景。   正在大厅等候的旷世杰,看到与郁离一同进来的钟离芷水,不禁暗叹她的任性。可是自己从小就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宠溺惯了,如今已经对她的任性无可奈何,反而被她吃得死死的。反观现在她在郁离面前的乖顺的表现,实在是令自己诧异又佩服郁离的魅力。   “郁公子,别来无恙?”今日的主角是芷妹,自己虽说是主人,亦不过是陪衬。不过,出于主人的礼数,和对郁离的兴趣,以及对与自己长相十分相似的孩子的父亲的探究,旷世杰还是亲自接待了,不过,言语上应酬的意味甚浓。   “托旷少庄主洪福,还过得去。”对这种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那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的心态,郁离自是心知肚明,好在自己从未奢望与之深交,反正最多只是利益关系,也就无所谓失望、受伤。   钟离大小姐可听得不耐烦:“哎,你们能不能言语不要这么无趣?!”   郁离但笑不语。   旷世杰不禁为钟离芷水着急,向郁离解释道:“芷妹是个急性子,请郁公子万勿见怪。”   原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听了旷世杰的话后,钟离芷水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郁离笑曰:“钟离小姐个性率真,毫不矫揉造作,能够做最真实的自己,郁某羡慕不已。”   钟离芷水闻言得意万分,冲着旷世杰做了个鬼脸,然后便目光炯炯地看向郁离。然而,郁离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立时坠入失望的深渊。   “郁某今日前来,是想与神剑山庄谈一桩双方得利的合作买卖,不知此处可方便?”   旷世杰怫然不悦:“你应该清楚,敝庄从不与人合作,此事没有任何可谈之处。”若非为了芷妹,你以为你够资格进神剑山庄么,居然不懂分寸,竟敢提出这种事!   面对旷世杰的不悦,郁离自己是信心十足:“郁某有这个自信,如果给郁某一个机会的话,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敝庄无论是技术还是实力都已经无人能够超越,无需再锦上添花。”   “不是郁某自夸,一旦郁某和其他制造兵器的势力合作,神剑山庄定然只能坐第二把交椅!”   “敝庄数年来能够稳坐第一把交椅,岂会没有任何倚仗,又岂会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有所改变!”不就是个会点新伎俩的生意人么,也自视太高了!   面对旷世杰愈来愈黑的脸色,郁离始终淡笑如初,不过——   “贵庄出售的兵器,郁某都看过,不客气地说,除了铸造技术较好,其他并无任何过人之处,倚仗的不过是与皇家的关系。而郁某手里有杀伤力极强的兵器设计,不论哪一家皇家兵器制作商与郁某合作,必然稳坐第一把交椅!”   郁离大言不惭的话,令旷世杰倍感侮辱,恼羞成怒:“大门就在那边,好走不送!”   两个男人间剑张驽拔的交锋,令钟离芷水左右为难,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兄长,一个是令自己倾心的心上人,见两人最终翻脸,旷世杰要将郁离赶出去,钟离芷水急了:“杰哥哥,你就听一听嘛,听都不听,太伤人心了!”   可惜向来疼宠她的旷世杰,此时也极为严肃地说了一句:“这是神剑山庄的事!”对郁离,依然怒目相向。   郁离不慌不忙地掏出图纸,挑出其中一份,放在桌上:“郁某等你三天,三天之后没有与郁某合作的意向的话,必另找他人合作。”说完,不再停留,径直向庄外走去。三天时间,足够神剑山庄的人研究这份图纸并进行试制了,届时,他们必然会认识到什么才是先进。   旷世杰一把抓起桌上的图纸,想要追上去还给那狂妄的郁离,可是不经意间一瞥,登时愣住,展开一看,激动不已,狂喜不止,急步去追郁离,却又颓然顿住:与外人合作,又岂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郁离走了,旷世杰吩咐了庄丁速去请父亲和长老,然后就沉迷在图纸中,只有钟离芷水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兀自伤悲:一个是宠溺了自己十年的世兄,今天居然这样对待自己!更令人伤心的是,郁离他居然只是利用自己,作为进入神剑山庄、接近杰哥哥的工具!   墨忆正在门房焦急地等待郁离,不时地朝里张望。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习惯跟在他身边,今日片刻的分离也觉得度刻如日。习惯了看他谈笑间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再危险的事情,亦淡然以对,只是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将危险降到最低的最正确的选择;即使是对待员工,也严格而不失亲切。他的很多方法,自己从未与闻,却该死地有效,自己除了学习、学习、再学习,还真没有其他选择,一次比一次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确实是离他的要求还差得太远。   远远地看到他出来,墨忆迎上前去:“怎么样?”   郁离自信地笑笑:“应该没问题,合作,不只是我需要,他们也有需要,不过,他们可能要先经历一场思想上的巨变。”   是夜,神剑山庄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不单所有在龙京的长老全部到齐,就连正在潜心研究新兵器的元老级工匠也被请出,二十多号人齐聚一堂,人手一份下午刚刚临摹的郁离的兵器图。如此郑重其事,甚至比新老庄主交接更为谨慎。   所有人一拿到图纸就完全被吸引住,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用手比划,虽二十多人济济一堂,却鸦雀无声。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随着时间的流逝,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参详透其中的关键,于是,三三两两地,三五成群地,开始讨论起来。   旷世杰看着这张今天已经研究了数个时辰,却没能解开制作关键的图纸,感慨良多,想起上午对他的态度,没来由地感到歉意。旷一杰的调查结果还未出来,但是可以想到,这样的一个能够做出前所未有的兵器的人,不可能让人查到什么,不然,怎么自己会从来不知道兵器界还隐有这么一号神奇人物!   对于神剑山庄向来不与人合作的规矩,其实自己也曾经有过怀疑,曾经委婉地在长老会上提出来过,可惜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被拒绝了。今日乍闻郁离提出此事,自己的直觉就是强烈反对:这是神剑山庄的内部事务,岂可容一个外人置喙!不过现在看来,也许这是一个打破老规矩的契机。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庄主旷正南决定结束这场不可能有结果的研究:“诸位怎么看这种新兵器,有兴趣做么?”   工匠们大都沉迷于工艺技术,甚少与人打交道,心直口快:“太神奇了,真想见识一下设计这种兵器的人,了解究竟怎样才能造出来!”   长老们尽管也佩服新兵器的设计,却对神剑山庄的规矩顾及更多:“新兵器固然神奇,但是一时的落后,不代表会被永远超越。新兵器的出现,会促进神剑山庄新兵器的研究,加快前进的步伐,很快就可以迎头赶上,所以,根本就不必担心,更谈不上打破神剑山庄这么多年来不与人合作的规矩!”   “世杰,你怎么看?”   “爹,我们神剑山庄岂能受这种人的威胁,不就是新兵器么,咱们迟早也能造出来!”   旷世杰此言一出,不少人感到意外,前两年他不是就打过这个主意么,怎么现在反而不利用这次机会趁热打铁呢?!   大长老问道:“此人是否还有其他新式兵器?”   旷世杰想了想,答道:“应该还有,当时他手里有好几份图纸。”   大长老急了:“那还犹豫什么?任何一家拿到这些新式兵器的合作权,都可以称霸兵器界,人家必定是看中了我们的背景和能力,第一个考虑我们,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有了这些新式兵器,我们神剑山庄才不会被挤下第一把交椅!”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大长老:最讲究规矩的大长老居然会第一个提出来与他人合作?!这比世杰的反对意见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大长老的话也令人不得不深思:是坚持规矩,却冒着被淘汰的危险好,还是接受合作,将这些新式兵器据为己有,继续保持现有兵器界霸主地位的好?   旷正南的视线从在座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神情凝重:“我想,在你们每一个人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不合作,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次机会,而是神剑山庄的落后、衰败甚至消亡。历年来的固步自封,已经导致神剑山庄的人才逐渐凋零,技术进步速度严重下降,再不改变,恐怕难以继续保持现有地位。这样的新式兵器,莫说我们自己设计不出,现在图纸摆在我们面前,也照样无能为力。这样的人才,不延揽进来,是神剑山庄的巨大损失。合作,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利益,更是技术上的革新、进步,神剑山庄有此技术,将成为兵器界无法超越的霸主!”   合作一事,再无异议,即使有人心里有意见,也不敢有所表示,谁也不愿意担上神剑山庄走向毁灭的罪名。合作邀请当即发往郁离。   最后步出议事大厅的旷正南父子俩相视一笑:终于达成所愿!革新的想法,由来已久,长老们只有极少数支持,反对的意见太过强烈,而且有根有据。而神剑山庄虽然仍然维持着现有地位,但已经濒于危险的边缘,郁离提供的图纸,成为革新的最好契机。   郁离和墨忆再次来到神剑山庄,两人直入议事大厅,与庄主商谈合作事宜。   稍作寒暄,郁离便直入主题:“旷庄主,新式兵器的设计、技术指导,由郁某负责,制作销售由贵庄负责,利润五五开,旷庄主意下如何?”   “本庄主原本属意将郁公子揽入神剑山庄,看来郁公子志不在此。可是,这样的分成比例恐怕有失偏颇,郁公子不过是有了新式兵器的技术,而敝庄制作销售要花费大量的人、财、物,三七开已经是极限。”自打郁离进来,旷正南一直目不转睛地打量:中等身量,不超过二十岁,充满自信。按说被请来谈合作,成为神剑山庄的座上宾,却毫无得色,反而十分诚恳谦和。这人如他的所作所为,相当不简单!   郁离对旷正南的话不置可否:“投石机是整个龙翔大陆最新式的武器,可以大幅提高战斗力,必然成为军队兵器之首选。只要有一国军队配备了这种武器,其他军队为了提高战斗力,必然也要配备,销售量之大不言而喻。同时必然能够进一步巩固贵庄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并带动原有兵器的销售。旷庄主是聪明人,这笔帐不需郁某再算了。”   “至于销售,郁某虽然不插手,但是有个建议:改变以往有求必应的生产方式,而是限制产量,物以稀为贵,此举必能提高单机售价,将利润最大化,而且完全不会影响贵庄现有的生产,也不必特意扩大生产规模,即使每国军队只配备一部分,也可以生产好几年,带来十分可观的利润。”   “旷庄主也不必担心时间长了会被人仿造,从而低价销售,抢走生意。因为即使别人做出一模一样的投石机来,也不能保证命中率和投射距离。决定这两项的关键,不会出现在图纸上,现在只在郁某脑中,而将来贵庄也只能有极少数绝对可靠的人可以知道。”   “你的意思是你会毫无保留地将所有技术教给敝庄?!”旷正南有些吃惊,除非是自己培养的人,哪有人会将最关键的部分交出来?!   “不错,郁某只是需要钱,志不在兵器界的地位,全部教给你们,是郁某的诚意所在,除了我们双方,郁某不希望还有人知道我们合作之事。选择贵庄也是看中了贵庄的信誉,相信旷庄主不会令郁某失望。”   能设计出这种新式兵器,却志不在此!旷正南和旷世杰都震惊了:这是多少人穷极一生也达不到的目标,而他,却轻描淡写地根本不放在心上!   “如此,我也不必再隐瞒敝庄目前的困境,看来郁公子已经清楚敝庄的情况,所以笃信我们必然接受,后生可畏啊!世杰,别看郁公子年轻,你可要好好跟他学学!”不知不觉中,旷正南在郁离面前改变了自称。   “等你们学会了,我就不再过来了,以后有事,墨忆会和你们联系,钱也交给他。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郁离边说边站起来。   “听世杰说,郁公子手里不止一种新式兵器,不知……”   “郁某认为一年推出一种新式兵器足矣,不过,如果贵庄急需,郁某现在就可以给你。”郁离拿出几份图纸,从中挑出一份,“这是缚在胳膊上的驽、箭和箭筒,此驽可以连发三十六支袖珍箭,即使没有内力,也能使用,有效射程可达一丈五。”   旷正南和旷世杰眼睛都看直了,不是因为它们代表的财富,而是新式兵器中所包含的高人一等的技术,以及郁离那令人不得不钦佩的能力和魄力。 ○二○ 赴鸿门宴   教完了投石机的制作方法,带上自己设计、神剑山庄铸造的称心短兵器,郁离兴高采烈地回到楼外楼,却意外地收到幸天啸所谓礼尚往来的请柬:今晚酉时红尘醉一聚。   墨忆坚决反对:“不行,你不能去,幸天啸绝对不会如此好心,宴无好宴!”   郁离笑笑:“怎么,对我和你自己没有自信?”   “当然不是,红尘醉可是他的地盘,可谓龙潭虎穴,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主子的安全最重要!”   “可是,我宁可接受挑战,也绝不愿当缩头乌龟。”看着一脸壮烈的墨忆,郁离拍拍他的肩,“哎呀,没那么严重。与其担心,不如现在就开始准备,还有一个时辰呢,红尘醉的地形清不清楚?”   “知道一部分,那儿是暗夜的老巢,实力雄厚,我只进去过两次,一明一暗。暗中进去的那次很快就被察觉,显见得里面暗桩不少,而且都是高手。”   可是这样的危险,并不能打消郁离赴约的念头,墨忆只好和他一起研究地形,找寻进退之道。   酉时尚差一刻,郁离和墨忆就已经到了红尘醉,一路进来,没有人刻意上前招呼,此时客人尚少,一进大堂,众多姑娘一拥而上。   墨忆有些局促,郁离却大方地一坐,一左一右,捞过两个最漂亮的美眉,嬉闹起来。墨忆见了,有些闷闷不乐,挥手赶走拥过来的“苍蝇”。   郁离殷勤地挟起菜,笑吟吟地逗弄两个美眉,忙得不亦乐乎,惹得两人娇羞不已。左边的嫣红冷不丁凑过来在郁离脸上香了一口,郁离不但不怪,反而赏了她一口菜,墨忆更加气闷,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可惜郁离不放过他:“一起玩啊,墨忆,温柔乡里岂能不解温柔,担心把持不住么?”   墨忆瞪他一眼,恨恨地拽过一个,有些粗鲁地将一杯酒端到那人面前:“喝!”   郁离失笑,推推右边的烟绿:“那位爷太不懂风月,你去教导教导他!”   烟绿幽怨地看了郁离一眼,有些不舍地离开,软软的身体靠向墨忆。墨忆气恼地看了郁离一眼,正要推开,郁离淡淡地说了一句:“逢场作戏而已。”墨忆悻悻地收回手,任烟红靠在自己身上,只是浑身不得劲儿。   “郁公子,幸某来迟,尚请恕罪。”幸天啸急匆匆走进来,脸上尚遗有愠色,似乎被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耽搁了,“老子请来的贵客,怎么可以这么怠慢,还不快快请进最好的雅间!”   “无,无妨,这儿的温柔乡,也醉人,郁某已经醉了,浑不知,今夕何夕。”郁离搂着嫣红站起来,歪歪斜斜地走向幸天啸,浓郁的酒气冲天。   “那可不行,今晚是红尘醉的花魁清梅的初夜,今儿个她要文试三关,挑个最中意的人交付她的清白。走走走,一起看戏去,郁公子顺便捧捧场。”幸天啸不由分说,就要上前拉郁离一起走。   墨忆眼疾手快地赶在幸天啸之前扶住郁离,拂开嫣红,跟着他来到正对着大堂中心高台的二楼雅间。雅间里布置得相当雅致,亦不失高贵大方,还燃着茉莉花香。高台之上,灯光错落有致,帷幕高吊低垂,颇有情调。   不待幸天啸吩咐,小厮们就已经送上四坛三十年的状元红。   幸天啸拍开封口,给郁离满上酒:“来来来,郁公子,那日在枫林晚喝得不够尽兴,今夜须得一醉方休。”   郁离更不打话,端起酒就喝,待酒到唇边,却突然顿住,醉意朦胧中又有丝清醒:“不行,本公子一会儿还要风流快活,现在就醉倒了,还怎么快活!酒先寄着,一会儿赢得花魁在怀,再喝个痛快。”   此时大堂之中,已经人头攒动,不少人面呈热切期待之色,高台之上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有性急之人高叫:“清梅姑娘,速速出来相见!”   还真巧,有个姑娘应声而出。鹅蛋脸,丹凤眼,细柳烟眉,翘挺琼鼻,玫红樱唇,凝脂雪肌,浅妆淡抹,飘然前行。一袭梅白罗裳,于这炎炎夏日,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吵闹躁热的大堂里,瞬间便安静下来。   “莫非这就是清梅姑娘?”极为安静的大堂里,这问话显得有些突兀。   “奴家正是。”玉珠落盘般的声音响起,听过清梅姑娘说话的人叫道,“真的是清梅姑娘!想不到清梅姑娘不单琴弹得好,风姿亦有如天女下凡!”   郁离见状问道:“呃,这花魁今日才现出真面目么?”   “正是,郁老弟,老子这招妙否?”几杯酒下肚,幸天啸说话随意起来。   郁离用力拍桌,连声叫好,醉态憨然,浑不似清醒时的精干:“妙,妙极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识其艺,夺人心魄之后,让人不住好奇,纳闷是否相貌不得见人?!谁知今日一见,竟如仙女一般,这心就活生生地全跑到清梅姑娘身上去了,再也不属于自己了!”说完,直勾勾地盯着清梅,再也不挪窝了。   幸天啸有些得意:“红尘醉的花魁,在整个龙京都是叫得响的头牌。每个花魁的初夜,都会掀起一波才艺大比拼,胜出者不单只能抱得美人归,更能才名大盛。看,今儿就来了相当多颇有盛名之人,或纯粹只是参与才艺比拼,或只为美人而来,呵呵。想不到郁老弟也是极懂风月之人,凭郁老弟的才情,清梅今晚非你莫属!”   片刻功夫,清梅已经道完福,开始落落大方地细说比试规则:“比试共分三轮,第一轮为对对子,第二轮为作命题诗词,第三轮是与奴家比试琴艺,最终得胜者,即是奴家今日的有缘人。今日奴家有幸请到七皇子殿下和龙京四公子之一叶天问做评判。”   “第一轮,奴家准备了三幅对子,一刻钟时间,取前九名进入下一轮。”   清梅说完,旁边小厮当即展开纸轴:   “傲骨梅无仰面花”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等灯登阁各攻书”   郁离对对对子根本不感冒,看也不看,掩面伤感:“唉,书到用时方知少。”   幸天啸压根儿不信:“郁老弟,你就别谦虚了,就凭你,还不是手到擒来!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能够独自一人整出个那么特别的楼外楼和枫林晚,岂能不是各方面均有相当造诣的人!既然将你引到这儿来,又岂能不让你随老子摆布!   郁离苦笑,压低了声音:“幸兄,老弟我对不出来,是不是有辱斯文?!”   幸天啸叹了口气:“这样老弟你如何赢得美人归?!也罢,为兄我就来替你捉刀。”说完提起笔来,不费思量,也没花多少功夫,很快就写完,递给寻阳交过去。   看着幸天啸一个个字写完,郁离叹一口气:“唉,人比人,气死人。”说完,郁离干脆将头埋进胳膊弯,做鸵鸟状。不知为何,身体有点莫名的变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刻钟很快就过去,两位评判没有疑义地给出了名单,清梅用她动听的声音,轻诵入选各人答卷,排在第一的霍然便是郁离:   “虚心竹有低头叶”——偕音双关联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趣味巧对联   “移椅倚桐同观月”——异字同音联   幸天啸得意地,同时又充满暧昧地将郁离推出雅间:“第一级梯子,为兄可替你搭好了,能不能赢得美人归,就看你自己的了!”   郁离直愣愣地看着幸天啸:“这样作弊也行?”幸天啸这样将自己强行推出,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不论自己怎样装神弄鬼,他都会想办法达到他的目的——谁让这是他的地盘呢!如今之计,唯有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他究竟要导演一出什么戏码!   看看身边的另八人,郁离昂头挺胸,一副胸有成竹的大无畏架势,只不过,时不时地趔趄一两步,醉态可掬。   “这就是郁离?楼外楼和枫林晚的东家?他还是反对女人为妓么,居然也来这种地方?”   “想不到一个满是铜臭的俗人,竟也有些拿得出手的文采!”   “什么俗人!你读过枫林晚的那首诗没有?你看过那壁画没有?样样都是上上之作!”   “听说幸爷就是被他那手调酒的手艺吸引,买下他的第一杯酒,有了幸爷的捧场,这才有了后来的火爆。”   各种各样的议论为高台上的声音打断。“第二轮作命题诗词,题为:雪。”清梅表情不变地继续出题,看不出她对成功晋级的九人的喜恶。   一听到题目,郁离脑中就浮现出毛嗲嗲那脍炙人口的《沁园春·雪》,那是中学就学过的,在特工训练营宿舍的墙上也题有这首诗,想不记得都不可能。更巧的是,龙翔大陆的历史与中国的极其相似——比如说,明太祖朱元璋的年号就是洪武——只是各方面发展程度不同而已。没有丝毫迟疑,郁离张口就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当其他八人还在冥思苦想能够致胜的诗词之时,郁离的词已经脱口而出,台下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以画面而言,广袤无垠、高大深邃;以情思而言,淳厚精警,气势磅礴,妙啊妙!”   “非为雪所作,而是在借雪言志,是所思所想的真实流露,其中的每一句都意有所指,似乎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包纳着无尽的玄机。”   “情感之真挚、寓意之深远、哲理之精辟,令人拍案叫绝。”   “风调独绝,文情并茂,而气魄之大乃不可及,是为千古绝唱!”   而两位评判更是向郁离颔首致意,尤其是七皇子祖子龙,作为皇家之人,对胸有大志之人格外关注。郁离词中透露出来的心气,令自己特别欣赏。   其实,楼外楼和枫林晚虽说最近闹腾得沸沸扬扬,却因为没有向任何人发出请柬,在权贵阶层仅仅只是有所传闻而已,因为没有地位高的人物捧场,大都认为那不过是暴发户的哗众取宠,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是不屑去的,因而关于郁离其人知之甚少。   今日一见,方知看走了眼:前面对的对子,相当不错,可以说相当有文采,而这首词,却绝对不可能是寻常之人的手笔!艺术追求含蕴,词中别有洞天,豪放的风格、磅礴的气势、深远的意境,体现的是笔者高尚的情操,伟大的抱负,豪迈的意兴,坚定的自信和广阔的胸怀!郁离仍然在表演自己的醉态。前世特工卧底训练中,对睡眠、醉酒、昏迷、生病等诸多情态进行过彻底的研究,心跳多少,体温几何,什么表情,何种心态等等,全都了如指掌、控制自如。今日为了逼真,不得以将酒喝入口中,却当即就吐出,也“不小心”洒了不少酒在身上,故而浑身上下酒气熏天,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然而,现在,郁离却感到身体有些不对劲。今日的食物,自己只碰过酒,而且只在口中过了一下,这毒相当霸道,而且少见,自己可是经过祁伯调理,百毒不侵的身体,可是……看来,还是着了幸天啸的道!   郁离细细体味中毒之后的感觉,希望能够演得更真切。似乎是有一股热流,从小腹之处向全身扩散,有些燥热。又似乎有一种悸动,急切地渴望着,呼吸不由自主地开始急促——不好,不是毒,是****!该死的幸天啸!特工训练时,自己就独独对发春这一项总是掌握不好,无法传神地演绎。   郁离转身看向雅间,幸天啸正玩味地看着自己,得意地等着欣赏自己即将出现的丑态!不,我不会让你的阴谋诡计得逞!我郁离什么苦没吃过,都是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坚持下来的,今天,也绝不会让****将自己击倒,至少,不会在你面前,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出丑态!   墨忆看着突然回头的郁离,看到他绯红的面色,迷离的眼神,心呯呯直跳,同时也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主子一定是出问题了!没有半点犹豫,墨忆直接从二楼雅间一跃而纵上高台,扶住站不太稳的郁离,向幸天啸吼道:“你竟然对我主子下毒手!”   墨忆突兀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大家的高度关注,此言一出,更是全场哗然,然而还没作出反应,就见幸天啸脸色一整:“不过是一点红尘醉而已,大家都知道本店的酒水中都含有一点红尘醉,并乐此不疲,我只是想让郁老弟玩得更尽兴而已,怎么能说我是对你主子下毒手!你主子有儿有女的,还在乎什么童贞不成!你不要拦着你主子,让他玩得尽兴一点。”郁离能够坚持到现在,有点出人意料,自己的计划本是要让他早就一副色鬼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趁墨忆扶着自己,郁离赶快悄声说道:“快带我离开这里,堂而皇之地。”不可否认,被墨忆扶着,那种感觉愈加强烈,需要强行控制自己不去抱他。快,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墨忆当即明白,必须公然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否则幸天啸是不可能让自己将主子带出红尘醉的。而且即使顺利带出了红尘醉的大门,也不一定能够安全带回竹园,一路上不定有多少埋伏和追杀的人马!主子现在这种状态,即使事先已经在红尘醉外安排了接应,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   在幸天啸的示意下,已经有两个红尘醉的姑娘上前,欲从墨忆手中接过郁离。墨忆一挥手,两人双双被挥至一丈开外。   郁离怒道:“我跟着主子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来不见他碰任何女人,幸爷不要强人所难!”   幸天啸恍若大吃一惊:“莫非郁老弟喜欢小倌?没有问题,这事包在老子身上了!”   墨忆闻言大怒:“你他一妈才是兔儿爷!”竟敢诬蔑主子,若非主子现在情形不对,定要恶言相向,并将你大卸八块!   气氛一时之间空前紧张,所有人都关注着此事的进展。   郁离缓过一口气来,冲幸天啸说道:“幸爷的好意,郁某心领了,今日就先告辞了。”你想让我当众出丑,又要装一副无辜模样,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幸天啸一副深感失望、怫然不悦的神情:“今日特意请郁老弟来红尘醉玩个痛快,怎么可以现在就走呢,为兄知你已丧妻,还特意备有美女相伴,就这么走了,岂不辜负了为兄的一片心意!”   祖子龙此前对郁离已经颇有好感,此时对他误服了****却坚持不流连花丛也有些微佩服,而现在红尘醉中,恐怕幸天啸也就会对自己的话买帐,遂出言相帮:“既然郁公子想离开,天啸你就不必强求了。郁公子,我送你们一程,速速回去吧。”   “如此多谢七皇子殿下。”墨忆高兴地应道,顾不上礼节,急急扶着郁离跟在祖子龙身后离开。   幸天啸只好悻悻地和祖子龙一起,送郁离出去,无论如何,七皇子的面子不宜当面驳回。没想到郁离竟有如此魅力,第一次相见的七皇子竟然愿意帮他! ○二一 他就是她   马尚在马厩,等候的当儿,墨忆搀扶着郁离,不住地向祖子龙道谢,在郁离的示意下,勉强地向幸天啸告别。   幸天啸的迅雷照旧随意地放在红尘醉门口,墨忆出来之后,一方面因为光线不够,看不太清,一方面因为注意力全集中在郁离身上,没有注意到迅雷,就站在离它不远处。   若在平时,按照迅雷的脾气,除了幸天啸,其他人根本不能靠近。可是今儿个迅雷不但不发脾气,还主动向墨忆靠近,令知晓它脾气的人大感意外。   不仅如此,迅雷还亲热地主动将头贴到——不是墨忆,而是——郁离身上,鼻子也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仿佛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   幸天啸看看迅雷,再看看郁离,心中顿时清明:他,就是两年前的她!那个曾经令自己有些兴趣的她!没想到两年不见,她居然成了他!不再是没有任何内力、任人欺凌的弱女子,而自己居然因为性别、身高、武功的不同没有认出来!   她,一如从前地特别,没有任何束缚地尽情绽放她独有的风采,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地居然敢从自己手中抢东西!她想玩大的,自然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而且抢走玉虎堂之后,并没有任何其他对自己不利的举动,显见得不是要故意和自己作对。   不就是个玉虎堂么,虽说自己有掌控黑暗势力的雄心,不过,目前自己的势力已经足够大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那就先让给她玩玩好了,只是不能做亏本生意,要收点利钱!郁离,有意思,老子要定你了!   马来了,墨忆将郁离扶上马,自己正要上去,却被幸天啸拦住:“她这个样子怎么能够骑马,我已经叫了马车,亲自送她回去!”既然知道是她,又怎能让你再占她的便宜!   “不必了!”墨忆断然拒绝,谁不知道你不安好心!   幸天啸可不管那么多,拦住墨忆,传音入密地威胁道:“想要解药,想让你主子少受罪,就乖乖地别捣乱。”红尘醉当然没有这么厉害,也没有解药,可是她在大堂喝的酒中另有一种药物,沾肤即入,虽无色无味无毒,但吸入******香气之后,就成为比红尘醉厉害数十倍的****,令人难以抗拒。幸好自己及时发现真相,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一切还来得及!   墨忆闻言一愣,幸天啸已经将解药放在掌心递过来。墨忆看看郁离,郁离正浑身发软地趴在马背上,暗中积蓄力量加以防备,只是激情实在有些难以控制。现在这种状况,令郁离有些奇怪,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幸天啸想要对付自己易如反掌,根本不必再多此一举,是解药的可能性极高!即使真的是毒药,自己也不怕,而如果真是解药,那就不必再受罪了。   郁离点点头,墨忆一把抓过药丸,小心地喂进行郁离口中,不过,对幸天啸仍然怒目以对。解药入肚,郁离顿时全身舒坦,再也没有刚才那强烈的欲一望,身体也渐渐有力。   幸天啸一本正经地向郁离解释,全然一副无辜的神情:“方才不过是男人间的风月游戏,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既然你不喜欢,下次我再也不会造次。现在我送你回去,回去之后多喝点绿豆水,就再也没有任何药效残留了。”   幸天啸身后的寻阳那叫一个惊诧,爷怎么突然对郁离这么客气了,难道爷因为迅雷亲近他,所以认为他就是两年前的那个她?可就算是她,也不必态度突然来个这么大的变化,还亲自送他回去?!今晚的一系列计划,还有这一路上的布置,爷可花了不少心血,准备今晚一举将他制服,连带玉虎堂一起,收归己用来着。可现在,这叫什么事儿!   郁离仍然一副醉酒模样,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幸爷的大恩大德,郁某铭记在心。”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现在安全回去最大。只要你就在我身边,纵然你武功再高,我也有办法出其不意地制服你。   祖子龙见状欣慰地点点头:“误会解除了就好,天啸,郁公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清梅姑娘还在等我,我就先进去了。”言毕,潇洒地走了。   马车来了,墨忆搀扶着郁离进入马车,幸天啸也扶着另一边,半点儿也不吃亏地同时进了马车。幸天啸看得很清楚,墨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小女人,那么,自己也不必急于拆穿,等将她搞到手再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进入马车,幸天啸就成了主导。马车并不豪华,但是相当宽敞舒适,两人扶着郁离躺好,幸天啸便找来毛毯,盖在郁离身上,不过,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够温柔。接着,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块布巾,一小盆水,要给郁离净脸。   墨忆一直紧紧地盯着幸天啸的一举一动,没办法,这马车是幸天啸的,自己不熟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给主子盖被。不过,在幸天啸要给主子净脸之前,墨忆不干了:“就你,别把主子弄疼了!给我!”   “是我将他请来,却没照顾好他,当然要由我来负责,你~,想也别想!”   幸天啸怎肯将这等好事交给墨忆,两人互瞪着对方,一抢一夺间,就此隔着郁离过起招来。幸天啸的掌法,有如落英缤纷,四面八方都是掌影,或虚或实,亦虚亦实,宛若万花齐落,实则凌厉如剑。墨忆的掌法,举重若轻,轻灵飘逸,看似闲雅清隽,实则招招凶险,威力极大。   马车里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连装醉的郁离也不得不“清醒”过来:“咳,我要喝水。”   幸天啸还是不肯将布巾交给墨忆,也不告诉他茶水的位置,而是自己去倒茶水,喝完茶再净脸,正好!哼,自己看中的女人,怎么能让别的男人净脸!刚才让他扶着已经是极限!若不是自己现在还没有办法将他从她身边踢开,又担心他看出端倪,又怎能容忍他到现在!   郁离不得已,自己拿过布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随手一扔:“我要睡了,别吵吵。”说完闭上眼睛,再也不去理会那两头“斗牛”,只寻思幸天啸自自己出了红尘醉之后态度突然改变的原因。   两个男人这才暂时偃旗息鼓,不再发出任何响动,不过,眼神之战并未消停,大有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墨忆心里纳闷不已:这个人无事献殷勤,定没好事!可是,他明明占据有利形势,完全可以不给解药,让主子陷入被动,甚至可以以此要挟主子,怎么就突然改变了态度呢?!他,又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新目的?!   刚才扶着主子,是自己第一次接触主子的身体,感觉格外地软,几乎可以说是柔若无骨,与主子向来刚强的形象严重不符,不象是完全因为中了****的关系。而且,该死的是,自己竟舍不得放手,更不愿意幸天啸这混蛋触碰他!   在与墨忆的对峙中,幸天啸不时地扫一眼安睡的郁离,向来阴冷的眸中也闪过一丝温柔。昔日若远黛的眉修剪得十分英气,映称得似琼玉的鼻也硬朗了几分,樱唇红润润地让人忍不住想品尝一番。回想她现在紧闭的双眼,虽然晶灿如昔,自信如昔,却多了几分看不分明的意味,不知道隐藏了些什么,难道还和烈王府有纠葛?你放心,有了我,你就再也不用怕任何人了!   为了保证平稳,马车走得很慢,可是再慢也有到尽头的时候。尽管幸天啸希望路更长点,可以肆无忌惮地近距离看郁离的时间更长一点,竹园还是到了。   “主子,醒醒,到家了。”尽管不忍,墨忆还是叫醒了郁离。   经过半个时辰的休息,郁离酒已经醒了大半,客气地向幸天啸道别:“郁某不胜酒力,今日有劳幸爷了!郁某已经到家了,幸爷请回吧。”   “既然已经到了你家门口,怎么可以不请我进去坐坐!对了,离,以后叫我天啸。”刚才在红尘醉还叫我一声幸兄呢,这会儿怎么又叫回幸爷了,怎么听怎么别扭!   郁离心中一愣,口里嗫嚅着:“这……郁某不敢高攀,还是叫幸爷方能显出幸爷的尊贵身份,蓬荜粗陋,哪敢迎幸爷您这尊佛。”这幸天啸越来越不对劲了。   “我说你能叫天啸你就叫天啸。”幸天啸的霸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也不管郁离的意思,径直就往里走,“七皇子交待我将你安全送到家,我岂能一步之遥就却步!”堂而皇之的借口也有!   墨忆撇了撇嘴,跟在同样无可奈何的主子身后进了竹园:遇到这种耍赖的人,有理也说不清。   “墨忆,你先陪天啸在大厅里坐坐,我去换身衣裳再来。”郁离朝墨忆使了个眼色,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幸天啸紧随其后:“我扶你去。”当前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接近她的卧室的机会了!   墨忆脸一沉,手一伸,拦住幸天啸:“主子的小院,谁也不能进!”   幸天啸不怒反喜,只不过面上不露端倪,斜睨着墨忆:“哦,你也不能进?”看来她这次确实是瞒着众人,以男子身份示人。   墨忆不置可否:“那和你没关系。”   “切,你也不过是你主子的一条狗,有什么好嚣张的。”眼见着郁离已经进了小院,幸天啸对墨忆冷嘲热讽,丝毫不留情。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品。”墨忆也不甘示弱地回击,要不是不能给主子惹来麻烦,现在就做了你,以雪适才在红尘醉诬蔑主子之恨,“今天才知幸爷身后天天跟着一条狗。天天与狗为伍,迟早自己也变成一条狗!”   幸天啸冷笑:“只可惜,你就是想成为跟在老子身后的狗,也没有资格。”   墨忆更不屑:“老子也没空和狗说话。”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接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在小院外等着郁离出来。   寻阳站在幸天啸身后,无端端地自己就变成了“狗”,直恨得牙痒痒的:爷说也就罢了,你墨忆算什么东西,居然仗着爷现在看得起你家主子,这么没有分寸地说话!就你们这小打小闹的这点家当,哪是爷的对手,收拾你们是易如反掌!一只已经有儿有女的破鞋,跩什么跩!现在老子不能坏了爷的事儿,不能不忍你,等到爷将你家主子象扔抹布一样扔掉的时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三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郁离仍然没有动静,墨忆叹口气:“主子酒喝高了,只怕是睡着了,幸爷请回吧。”   “你是怎么照顾你主子的,怎么能够凭你的猜测来判断!既然是喝高了,就要进去照顾她。她不允许你去,我进去好了,这也是七皇子交给我的任务,这样离就无话可说了!”幸天啸早就等得不安心了,听墨忆这么不把主子放在心上,做事马马虎虎,更是来气,也不管他还拦在自己前面,直往前闯。   墨忆哪能让幸天啸进去,拳脚直往幸天啸身上招呼,幸天啸一个闪身,越过墨忆,寻阳及时跟进,如影随形缠住墨忆,让他不能去阻挡幸天啸。   幸天啸担心地跨进小院,只可惜,一招就被人逼了出来,一对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横眉怒目挡在自己前进的路上,老妇人叱道:“墨忆没告诉你不能进么,你懂不懂为客之道?!”   幸天啸急忙解释:“是墨忆说他主子可能喝高了,我担心她出意外,这才不顾规矩冲进来,既然有前辈们照顾她,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再不济,也有我们夫妻,轮不到你来操闲心。”年婶说完,毫不客气地将院门一关,给了幸天啸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幸天啸这个气呀,曾几何时,自己受过这样的瘪!可是自己确实没有道理硬闯闺房,更兼打也打不过,只得悻悻作罢。   幸天啸转身走了,寻阳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的意思,道声“告辞”脚不点地地就追幸天啸去了。一路上,幸天啸都沉着脸,寻阳终是忍不住问道:“爷,很扎手么?”   “她身边的人很不一般,不是一个玉虎堂那么简单。再查!”幸天啸回想着刚才与白发夫妻的交手,虽然自己未尽全力,但对方也不见得就没有保留。一个墨忆已经够难缠,这对夫妻更是绝世高手,尚不知还有什么隐藏的实力。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某个势力的傀儡?秋亦轩又是她的什么人?   看来想要得偿所愿,还要颇费些心思!不过,就是这样玩起来才够味! ○二二 针锋相对   墨忆兴奋地冲进书房:“郁离,找到了!那个关键证人找到了!”从红尘醉回来之后,人后墨忆再也不叫郁离主子了,虽然心里依然当他神明一样敬着。   郁离正在研究资料,闻言抬起头:“穆堂主真有一套,才几个月的明查暗访,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藏匿了十八年的人,这下尉迟图强一案有戏了。”   “可是我们试探过,劝说过,他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更谈不上出面作证。现在我们的人正监控着,看你有什么想法。”主子一定有办法。   “他一定是有所顾忌,也不敢轻易相信人,现在知道行踪暴露,定然会找机会再次隐匿起来。马上通知我们的人,加强监控,我们俩必须现在就去一趟,迟则唯恐生变。”   郁离不待说完就站起来往外走,还没走出书房,方振声来报:“郁公子,幸天啸来了。”   郁离皱眉,脚步不停,不过是往后门走:“怎么又来了,就说我不在。”这个幸天啸也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自那晚送自己回来之后,已经发出三次相聚邀请,自己均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连楼外楼和枫林晚都没去。好在这两处都已经进入经营稳健期,也没有幸天啸之流前来捣乱,一切正常,不需自己再盯着。可是,幸天啸今天竟亲自来了。   方振声继续禀报:“他带了人来,将竹园团团围住了,说是要保护郁公子的安全。”言下之意,想从后门悄悄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请他到大厅一叙,把宝贝们带到我院子里去。”避无可避,郁离无奈地改变前进的方向,“墨忆,你先走,我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想办法离开,到西郊七贤亭与你汇合。”   “可是我担心幸天啸可能对你不利,就象上次在红尘醉一样。”墨忆继续跟在郁离身后向大厅走去。   “虽然不清楚他究竟要干什么,但我直觉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院里也不止我一个人,你放心去就是。”墨忆对自己的紧张让自己感觉很窝心,看来,他如今已经对自己心悦诚服,真正将自己当成他的主子放在心上了。   “好吧。”墨忆深深地看了郁离一眼,先行离开了。凭主子的本事,一个人想要脱身很容易,自己还是不要成为他的累赘的好。   郁离一步一步挪到大厅,正在大厅门口来回踱步的幸天啸迎上前来,关切地问:“离,身体好些了没?开始还以为身体不适只是你不愿赴约的托辞,谁知你这些天连门都没出,看你现在这样,似乎病得不轻!”   面对幸天啸伸来欲扶自己的手,郁离及时侧让一步,绕过幸天啸,走进大厅:“恕郁某愚钝,不知郁某何德何能,能得幸爷如此‘厚爱’,杀人亦不过头点地,幸爷为何如此苦苦相逼?!郁某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还请幸爷将园外的人撤了。”   寻阳在幸天啸的示意下,未曾进入大厅,大厅里仅郁、幸二人,故郁离的话说得很重,可惜幸天啸只听到了“忍耐”二字,原本有些笑意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和我在一起,你就那么难受,对我就是‘忍耐’?!”   郁离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显得有些病弱无力,不过说的话就——   “不止是忍耐,还紧张、害怕!似乎每次和幸爷在一起,都要发生一些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令郁某对幸爷只能敬而远之。不知郁某究竟冒犯了幸爷何处,还请幸爷明示,郁某也好改正,以免日理万机的幸爷还要三番五次地惦记着郁某。”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楼外楼初见时针锋相对的情形,幸天啸狠戾霸道嚣张的本性也暴露无遗:“你既然敢宣之于口,又怎会有半点紧张害怕。不错,你抢走了老子志在必得的玉虎堂,老子当然要对付你,所以才有了楼外楼和红尘醉的那一幕。只不过算你好运,老子看上了你,喜欢上你的与众不同,才突然改变了主意,不然你以为你能从红尘醉完好无损地回来!”   郁离象受惊的兔子般一跃而起,距离幸天啸将近一丈远:“幸爷有龙阳之癖,那是幸爷的事,不要将郁某拖下水!”原来如此,总算套出幸天啸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了!既然他抱着这样的目的,那就好应付了。   郁离的反应,让幸天啸气极,又有些哭笑不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到郁离跟前,托起她的下巴,邪魅地靠近她的脸:“喔,老子有‘龙阳之癖’?!老子自己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些事不必点明,大家心知肚明,你在老子面前就不必装了。”   幸天啸的身手太过迅疾,郁离来不及躲避,被迫抬起头,与幸天啸对视:“郁某不知道幸爷在说什么!”郁离一脸的无辜不明状,实则大吃一惊:自己的男子装扮可谓天衣无缝,喉结是吃了祁伯特制的药长出来的,胸被自己整得看上去平平的,和男特工们一起训练时,更是忘记了性别,几乎被同化,言行举止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女气,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女子!   幸天啸霸气十足地宣告:“你不必装不知道,总之,不管你承不承认,也不管你是什么人,老子都要定了!”   向来都是女人想方设法讨好幸天啸,希望能够成为他的人,幸天啸何曾讨好过女人,前段时间对郁离表现出来的点滴“温柔”,已经是耐心用到了极限,如今她胆大包天,不但不老实承认是女儿身,而且还诬蔑自己是兔儿爷!幸天啸也不再兜圈子,将自己的目的就这么直言不讳地摆到了郁离面前。你老老实实听老子的话就好,不然,就别怪老子用强的!   郁离用无比复杂的眼光看着幸天啸:“你根本就不可理喻!”   “老子从来就不讲理!”幸天啸说完,就将头凑上来,要去吻那兀自丝毫不肯让步的红唇。   郁离怎肯让他得逞,该知道的已经知道,退路也已经备好,再也没有必要,也不能再示弱。   郁离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踹向幸天啸最薄弱之处,让他不得不立即松手疾退,不然,将来再也做不成男人。虽然自己武功不如幸天啸,但论近身搏击,幸天啸不是自己的对手!   令郁离感到意外的是,对自己不同寻常的招式,幸天啸竟丝毫没有诧异,反而饶有兴致和自己对打起来。   事实上,幸天啸相当吃惊,第一次见识到郁离的那几招诡异招式之后,就反复拆解过,自以为已经了如指掌,谁知真正动起手来,自己的破解之术却根本没有效用。   郁离的进攻角度异常刁钻,非常人所思,却又招招攻向必救之处,明明招式之间不连贯,郁离却运用得如行云流水,又毫不拖泥带水。寻常武功中,掌法、拳法几乎只用手,再配以步法,而郁离只要能够快速有效进攻,几乎全身都能攻击,肘和膝也能成为制敌的利器,似乎毫无章法,实则以迅速有效制敌为最高准则,简捷实用,无形中似乎有几个郁离和幸天啸对峙。而且幸天啸的反应早已在郁离的意料之中,招招能够制敌先机,纵然幸天啸武功高她数倍,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然而郁离也无法制服幸天啸,只要救无可救,幸天啸就会疾速后退,然后复又上前,重新开始。然而又不是简单的重复,幸天啸的内力逐步提升,已经令郁离有强大的压迫感,动作有些迟滞,如果继续提升,郁离担心自己无力对抗。   幸天啸再一次退后之时,郁离不再追击,而是同样迅速后退,同时抬起左手,对准幸天啸:“你再打,我就不客气了!没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么,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强人所难!”   幸天啸正玩得兴起,根本还不过瘾,闻言哈哈大笑:“好,老子再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话落,继续进攻。   郁离不退不让,极为冷静地待幸天啸近到一尺远时,才猛然开启机关,三枝袖珍箭直奔幸天啸心房而去!与此同时,已经将内力运满全身的郁离也迅速后跃,以免被震怒下的幸天啸抱着两败俱伤的想法发出的内力伤及。   幸天啸有想过郁离真的会发射暗器,但是郁离设计的驽弓射出的箭,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完全出乎幸天啸的预料,那绝不是凭郁离的功力能够达到的水准!幸天啸此时才明白郁离敢一个人跟着自己进大厅,敢和自己对抗的原因了,自己实在是太托大了,太小瞧她了!   然而,悔之晚矣!在幸天啸将十成内力运到心口之前,两寸长的箭已经全部没入他的胸膛!   箭是郁离设计特制的,箭杆中空,血顺着箭杆汩汩地往外流,虽然血流很细,却也瞬间就红了一片。幸亏间不容发之际,幸天啸下意识地作出反应,身体稍侧,卸去了部分力道,不然,以箭原来的速度和角度正中心口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幸天啸低头看一眼自己胸前,却对伤口毫不在意,点了几处穴道止住血,便抬起头来:“原来你不仅是小辣椒,还是小刺猬啊!老子玩过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有你这么够味!很好,老子就陪着你慢慢玩!离,你这么努力,要的不就是有头有脸,有钱有势,够风光,够得意么,跟了老子,这些全都能够满足你!你只需尽情地享受就好,再也不用抛头露面,委屈求全,在泥淖中挣扎,在夹缝中求生存!”   郁离冷冰冰地回应:“幸爷你看错郁某了,想玩请另找玩物!你最好马上离开,去处理你的伤口,不然命就会丢在这儿了,你不要命是你的事,郁某可还没活够!”   “看错?怎么会看错!明明两年前就看到你骑了老子的迅雷就跑,当时不知道你这么好玩,可是现在,你以为再看到你,老子还会放你跑么!女人装腔作势地想要卖个好价码,老子清楚得很,但也要有个限度,等老子没兴趣了,你就啥也捞不着了!”   幸天啸一直紧盯着郁离,观察她的反应,可惜郁离根本不为所动,仿佛说的真的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神色分毫未改,眸光镇定如初:“不知幸爷凭什么判断郁某是两年前看到的那个女人,郁某只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幸爷!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幸爷的判断未免太武断了!”他居然两年前就见过自己!还以为除了烈王府接触过的那些人,再也没有人记得自己。可是,见过又怎么样,他仍然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在手!   “口舌之争,老子不屑为之,总而言之,老子就认定是你了,你否认也没有用!而且,不管你是不是,老子都要定你了!”幸天啸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随口吩咐,“去拿东西来给老子处理伤口,让老子手下看见了,会跟你没完!”   “……”本以为幸天啸会大发雷霆,以此来要挟自己,甚至拿宝贝们来威胁自己,没想到他居然会替自己着想,甚至还帮自己瞒着他的手下他因为自己受伤了!虽然其中也有被武功远不如他的自己伤了而觉得丢脸的成分,但至少他还是想到了自己的立场和可能遭遇的情况,而且还难得地放低姿态,虽说语气不那么好听,但是其中的真心关心却让自己开始有点佩服幸天啸这个人。   幸天啸戏谑地又带着点暧昧地看着郁离:“怎么,这就感动了?”   郁离不屑地一撇嘴:“这有什么好感动的,不过是觉得不象是幸爷一贯的作派罢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拿金创药。”   幸天啸看着眼前这个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怕过自己,只是言行中有所顾忌,却还是敢和自己叫板的女人,觉得今后的生活必将变得无比有趣。呵呵,还没有开始,自己就已经开始憧憬了。 ○二三 虚以委蛇   郁离步出大厅,方振声和寻阳两人各据一边,正严阵以待。郁离将方振声叫到一旁,悄声吩咐他送两件衣服过来,这才去自己院中拿药。   宝贝们正在练功,小小年纪,却格外认真,完全不似平常的调皮,在年伯年婶看来,严师方能出高徒,故而尽管平时宠他们宠得不行,此时却要求异常严格,已经从一开始不太情愿的挂名师傅,到现在真心实意地将他们当作自己的爱徒。   郁离不想打扰他们师徒四人,年婶却在看到郁离后走过来:“那个姓幸的又来干什么,是不是不甘心那天输给我们了,我去打发了他?”要不是丫头早就和主子约法三章,跟着她来的人不得干涉她的事情,凭神隐教的威名助她一臂之力,她何至于象现在这般艰难。这丫头心气不是一般地高!   果然,郁离轻松地笑笑:“没事,我能应付得来,就是宝贝们要辛苦你们了。”呵,我的宝贝们,为了你们,妈妈是不是应该少树敌?!   回到大厅,幸天啸正半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郁离放下药品衣物,伸手去解幸天啸的衣扣。幸天啸倏地抓住郁离的手,睁开眼,虽是浅笑,却十分暧昧:“看了我的身子,就是我的人了。”   “郁某敬幸爷是条汉子,希望幸爷也真的是条汉子。幸爷说想要郁某,郁某也不能左右幸爷的想法。不过,想要就凭真本事来,打动了郁某的心,郁某不管世俗眼光如何,自然就会是幸爷的,可是硬逼,郁某绝不会屈从!幸爷应该也不想弄得个两败俱伤。”   郁离这番话,说得幸天啸两眼放光:凭自己的势力和实力,还能打动不了一个小小的仅有两家店铺的东家?!离,你只会也只能是老子的女人!   看到幸天啸的反应,郁离心里狠狠地鄙夷他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我的心很大,很硬,恐怕幸爷穷其一生,也做不到,这样你也想试试么?”   幸天啸果然僵了一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信心十足地说:“试了才知道。”想不到自己快三十的人了,还要学着讨女人欢心!   “那我们约法三章,天啸你敢不敢?”   郁离突然主动换了称呼,令幸天啸精神为之一振,却没忘了讨价还价的基本准则,没有冲动地说“有什么不敢!”,而是:“说来听听。”这个女人太精明,自己可不能为了一时的痛快,就答应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   “第一,你不能勉强我。你可以用任何方法向我表示你的心意,但不能影响我的正常生活。而且我也有选择的权利,我不愿意的事情,你不可以强求。”   “第二,你不能干涉我的事情。我不是等着别人施舍、赐与的人,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努力争取,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希望你插手。”   “第三,你不能透露我的真实性别。不能因为你的举动给我带来困扰,尤其不能损害我的名声,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能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你犯了任何一条,我就会视为你单方面破坏协议,所有我答应的一切全部作废,你要是因此不想放过我,我也只能拚个鱼死网破。”   知道了幸天啸对自己的痴心妄想,促使郁离在看到宝贝们后,重新评估了现在的形势,作出了新的决定:与其在已经知晓一切的幸天啸面前费劲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别,不如干脆明白地认同他的想法,利用他对自己的所谓“感情”,与他约法三章,以约束他的行为,在报仇之前确保他不会阻碍自己。况且,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很可能就对自己没有兴趣,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而自己却能赢得时间和和平,省却诸多麻烦。   她终于承认了!可真不容易啊!或许她一开始就只是拿乔而已?!女人终究只是女人,再强也不过是表象,内心一样是贪图虚荣,一旦有机会攀上高枝,哼,先前的坚持便抛到了九宵云外,不过是想显得与众不同,更吸引人而已!   不管原因如何,幸天啸现在是满心喜悦,不过,却并没有就此被迷惑,头脑依然清醒:“你这根本就是霸王条款!而且全是对我的限制!”还没有开始,幸天啸就已经感到这条路不好走,不过,自己可不会因此就退缩。   “那就当我没说,以后你还是幸爷,我仍然是郁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郁离了然地点点头,“我就知道幸爷做不到。现在,幸爷,郁某可以解开您的衣裳,处理您的伤口了么?”   郁离不止是言语疏离,神情也不若刚才平和,让人深有人虽近在咫尺,却距离十分遥远的感觉。幸天啸明知她是故意这样表现给自己看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答应她的条件,可是一想到将来有可能她将自己视为陌路,心里就无比失落,空落落的茫然无措。   “好吧,第一条和第三条我接受,可是第二条不行,我做不到。我走到现在,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一旦我向你示好,让人知道你是我幸天啸的心头肉,你,必然会成为目标之一,而我,不想你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发生!”   幸天啸说得极其认真,也极其煽情,若是一般女子,此刻恐怕已经一颗心完全被俘获,撒着娇扑进幸天啸的怀里。心,冷硬如郁离,也不由为幸天啸此刻的真心、细心感动。   只可惜,郁离也深知,幸天啸也就是此时此刻认真而已,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一旦他的兴头过去,他就会如同他从前对待其他女人一般,象扔垃圾一样扫地出门,曾经所有的好,烟消云散,不见踪影。手里的情报显示,幸天啸的女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呆在他身边超过三个月。   反正今日之举只是权宜之计,自己开出的条件,即使按他说的让一步,也是他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也许用不了三个月,他就再也没有了现在的兴致,去找别的妞寻开心去了。   想到这儿,郁离微微嘟起嘴,难得地露出一点儿小女人情态:“幸爷向来说一不二,郁某还有什么好说的。”   幸天啸见状心神为之一荡,不满地叫屈:“还叫我幸爷?”   郁离脸一板:“没错,就是幸爷,你想肉麻,也得等伤口处理好了再说。”穴道被封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虽然止住了血,却对身体有害无益。而且,这特制的箭还另有玄妙,要取出来,还要费点功夫,而幸天啸,也得吃点苦头。   郁离三下五除二,利索地解开幸天啸的上衣,幸天啸的胸膛上有两道旧伤疤,一望而知均是可致命的重伤。   幸天啸抓住郁离的手,放在伤疤上:“害怕了?担心了?现在轻易没有人敢动我,派来竹园的那些人,只不过是小心为上罢了。”   “怎么会害怕,这可是你英雄事迹的见证!”郁离耸耸肩,自己也好,同事也好,有几个没受过伤,只不过现代医术处理得没有什么疤痕留下而已。郁离拿起手术刀,动手前先递给幸天啸一块布巾,“喏,咬着。”   “干什么?你不会以为这点小伤我会疼得受不了吧?那你也太小瞧我了!”幸天啸不屑地扔掉布巾,抬头看着郁离,“你手里的刀很奇怪。”   郁离也不勉强,等会疼了,他若忍受不住,又担心叫出声来让人听到,自然会用。不过,看样子幸天啸是条硬汉子,更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叫疼。   “这叫手术刀,很锋利,能够快速切割肌肉,减少痛苦的程度和时间。箭虽然在肌肤浅表,没有伤及内脏,但是箭上有不规则漩涡状倒刺,既不能拔出来,也不能旋转着退出来,只能连箭周边的肌肉一起剜下来,会留下较大的伤口,也会很疼。”   郁离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动作,话说完了,手术也结束了。幸天啸不但没有叫出声,连眉头都不曾稍皱,始终神色如一看着郁离:看她从容淡定地边聊天边处理伤口,看她小手灵活地舞弄着手中的刀。   幸天啸由衷地赞赏:“你学过医,而且医术很不错。”这个女人似乎有不少东西可供挖掘。   “哪里,我只学过杀猪。”郁离俏皮地一笑,给幸天啸敷上药,“一只叫天啸的特别勇敢的猪。”   “你!哈哈哈……嘶--”幸天啸听到自己居然被郁离说成是猪,而且还是特别勇敢的猪,竟然大笑起来。伤口动手术没疼,倒是笑疼了!郁离那俏皮的笑,让自己顿觉灿若春光,如沐春风,“我可不是还要你哄的三岁小孩,就象你的那对宝贝。不过,你这个样子很可爱,很有趣,让我觉得年轻了许多,不再觉得我们之间十岁的差距有多大了。”   “是,对,我知道你年轻有为。”处理好伤口,换完了衣裳,郁离将幸天啸往外推,“一会儿宝贝们就该来找我玩了,你赶紧走吧,对了,园外的人也一并带走吧。”   “好,我只留几个暗卫,其他人我就带走了,你自己小心。”得到了郁离的承诺,虽然条件苛刻,幸天啸却满心欢喜,没有真正意识到要做到究竟有多难,至于她的宝贝们,自己可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去逗弄、讨好。   看着自己的爷满面春风地走出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寻阳有些纳闷,难道爷这么快就得手了?!这破鞋也只是人前人模狗样的罢了,关起门来,还不就是一贱货。不过,爷如今正在兴头上,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还是藏着掖着的好。   于是,寻阳屁颠屁颠地跟在幸天啸身后,离开竹园一段距离之后,嬉皮笑脸道声:“恭喜爷心想事成了!”   步出竹园时已经恢复素来阴冷表情的幸天啸,横了寻阳一眼:“少乱嚼舌头。”   寻阳一吐舌,难道爷方才没有办成事?可是他出来时那样子——连衣服都换过了,可见刚才战况有多激烈!而且爷在自己面前对这些从来不曾避讳,今儿个却讳莫如深,有古怪!   终于将幸天啸整走了,郁离吁了口气,本来准备悄悄溜走的,没想到意外地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而且成功地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虽然还不是一劳永逸,但至少目前,幸天啸不会再对自己造成任何困扰了。   “磊磊,晶晶,师父布置的功课做完了?”第一次离开宝贝们去外地过夜,而且一走就是好几天,必须要来征得宝贝们的同意和谅解,“爹爹有事要出去几天,你们乖乖地在家等爹爹回来可好?”   “功课还没做完呢,还有一项。”磊磊认真地答完功课的事情,随即攀上郁离的胳膊,皱着小眉头,“爹爹有事情要办,磊磊不应该说什么,可是,爹爹,你这些天陪我们玩的时间好少喔!”   郁离歉意地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等爹爹把这件事办完,陪你们玩三天三夜,好不好?”   磊磊和晶晶无奈地相互看看,又看看郁离,晶晶嘟起了嘴:“爹爹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喔。上次过生日前就答应我们经常带我们上街玩的,现在生日都过了好多好多天了,爹爹还没说到做到。”   郁离极为认真地做发誓状:“爹爹一直都记在心上呢,你们放心,这次绝对不会食言的。”   磊磊和晶晶这才放过郁离,自行做功课去了。   郁离看着宝贝们离去的小小背影,歉意深深,还有些伤感,自己实在不是个好母亲,为了心中的那股执念,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即使在家,也是急匆匆地和宝贝们问个好。自从离开过客山庄,孩子们再也不如从前粘自己,逐渐地有些距离感了,不知道是要夸他们懂事了呢,还是应该怪自己太少陪他们了?   可是,有些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现在就去做。 ○二四 运筹帷幄   龙京西郊七贤亭,四周虽风景如画,墨忆却无心欣赏,正担心地等待郁离的到来:自己甩开尾巴之后,到这儿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主子如果顺利脱身的话,现在也该到了。主子能不能够顺利脱身呢?   幸天啸今天来,会是什么目的呢?难道他看上了主子的才干,要做主子的主子?若论才干,幸天啸给主子提鞋都不配!可是如今幸天啸已经是一方霸主,而主子才刚刚出道,而且很不幸地被幸天啸盯上了,可是主子居然毫不畏惧,似乎要和他斗智斗勇,大干一场。   墨忆百般纠结中,终于等到了郁离的到来,其实也就一刻钟而已。   郁离没有下马,冲墨忆一点头,继续疾驰。在看到郁离的那一刻,墨忆已经整装上马,及时跟进:主子可是个时间观念极强的人,也十分注重办事效率,曾经有些散漫的自己,早已经在主子的调教下训练有素。   两人疾行一日一夜之后,到达了目的地琅玡山。琅玡山山高险峻,物产丰富,有许多猎人靠山吃山,郁离要找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郁离,你用不用先休息一下?”主子的身体似乎没有经历过长途跋涉,看上去有些疲倦。   “不,找人要紧。”看来这副身体锻炼不够,这么点强度就浑身象散了架一般,酸疼不已。可是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如果自己没有估计错,现在恐怕已经失去那人的踪迹了。   很快就有玉虎堂的人前来报告:“樊不见了。”   “带我去他留下最后踪迹之处。”果然如自己所料,郁离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命人带路,一路上仔细询问有关情况。   “郁公子,我们的人最后看到他,是在他的小木屋里,他傍晚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我们的人还看到他熄灯睡觉。可是,直到今天早上卯时了他还没出来,我们的人觉得奇怪,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出门打猎了,只是等我们进去就已经找不到人了,找遍整个小木屋,也不清楚他怎么就这么离奇地消失不见了。”带路的人很惭愧,堂堂玉虎堂的数名精英,竟然没有看住一个人,这会让郁公子怎么看待玉虎堂!   郁离点点头:“你们辛苦了,他若没有这个本事,也不可能活到今天。”随即自己进到小木屋查看。   小木屋布置很简陋,床、桌、椅、灶、水缸各一,尽可一览无遗。但是结构很专业,有不少从屋外看不到的死角,也有不少能够一览屋外情况的安全区,宜守不宜攻。可正是因为太过简陋,一眼看遍,让人容易忽略最平常不过的东西。   飞快地扫过一遍小木屋,郁离大步径直走到水缸前,将装了大半缸水的水缸起开,赫然一个地洞!   郁离将衣服下摆一撩,就要下去,却被墨忆拦住:“主子,我先。”谁也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宁可自己受伤,可不能让主子有任何闪失。   郁离答应得快而简洁:“好,注意安全。”跟踪,自己是长项,可是这个时空的机关,自己可见识得少。而现在时间紧迫,必须尽快追上,容不得自己慢慢研究。   墨忆回头招呼被郁离洞察秋毫、神乎其神的观察判断能力震慑得找不着北的玉虎堂众人:“你们殿后,注意保护主子安全。”主子除了武功稍差,其他的都令自己钦佩不已。   郁离补充道:“留下一人看住洞口。”不能保证此人没有同伴,没有后着。   洞口很小,仅容一人通过,众人鱼贯而入。地道同样狭窄,而且漆黑一片,众人点起火折,墨忆谨慎地领先而行。   行了一段,郁离催促墨忆:“没有机关,全速前进。”地道是一条直道,没有设置扰人视线的歧途,一路过来,也没有触动任何机关。很明显,挖地道的人,只是为了方便隐秘离开,而且相当自信,没有布置机关,因为越是没有,就越让人害怕前方有隐秘的机关在等着自己放松之时突然出现,更有效地减慢追踪之人的前进速度。   墨忆依言而行,很快就到了地道的尽头。然而,地道之外,是悬崖峭壁,再无前路!   墨忆仔细查看洞口四周,却发现上下左右全都留有明显痕迹:“主子,分成四个方向追?”   “好,你跟我往上追。”郁离也查看了一番,对方也是个中高手,故布疑阵,让人难以分辨真伪,“我只能赌他反常道行事。”   郁离的直觉相当准确,地道周边明显的痕迹之后,不到十米,就突然变得几乎看不到有人曾经经过的迹象,似乎这只是一个用来误导追踪之人的无用痕迹。然而,经验丰富的郁离还是找到了蛛丝马迹,并循此一路追踪,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追到。   “樊将军,请留步。”墨忆和郁离一前一后,将樊登科堵在中间。   “你们来得这么快!”樊登科不敢相信,自己的逃遁方式和路线应该相当出人意料,而且不易追踪,这两个小年轻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追上,本事很不一般。   墨忆是由衷钦佩:“小木屋里,樊将军布置得相当巧妙,让人意想不到。地道口故意留下的痕迹,也很容易误导人,如果不是我主子,恐怕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追上樊将军。”如果换成自己,即使能够找到,也要费一番功夫,而主子却一眼就看穿了,足见其经验之丰富,判断之老到。   樊登科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追上了又怎么样,老子是不会和你们合作的,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   郁离冷笑:“尉迟将军若地下有知,也会为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部下而愈加不能瞑目。”既然玉虎堂的弟兄们劝说无用,那么自己就只有加以强烈刺激了。   “谁说老子贪生怕死!若不是老子一直不曾露面,保守着秘密,尉迟将军早就绝后了,司空狗贼岂能容忍尉迟小将军有机会知道真相,让他成长壮大、积蓄力量找他报仇!”   “那现在呢?尉迟慕白早已成了家喻户晓的战神,你却还在做缩头乌龟?除了贪生怕死,郁某不知还能作何解释。”   樊登科深不以为然:“你知道什么!那司空狗贼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朝中多的是他的人,仅仅是老子的一面之辞又怎么可能扳倒他,即使加上小将军现在也做不到!若老子现在就出去,还不知道老子能不能活到有机会当众说出真相呢!”   郁离步步紧逼:“你已经等了十几年了,结果是什么?要知道自己人在壮大的同时,对手也在变强,甚至更快!难道你要继续等下去,直到带着这个秘密到棺材里去?!况且,我们能够找到你,别人也迟早会找上门来。我们找你是为尉迟将军澄清冤屈,别人找你可能就只是要杀人灭口,这样的形势下,相信樊将军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而且,我们既然来找你,自有把握翻案,不然岂不是惹火烧身,自身不保!玉虎堂立于江湖十余载,几经沉浮艰险,不改其忠义初衷,穆堂主的为人与其擅长的阵法,樊将军定也有耳闻,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没有任何问题,樊将军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樊登科瞪着郁离半晌,终叹了口气:“既然老子已经别无选择,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跟你们走!”没错,再等下去,仍然是司空那狗贼势力更强大,而若是自己被那狗贼发现,必死无疑!自己死了不要紧,尉迟将军的冤屈就再也无法洗清!   “樊将军,请!”郁离笑笑,不再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废话,现在的樊登科虽然答应跟自己走,却未见得真正相信自己,话说得再漂亮,也不如做得漂亮,日久方能见人心。   二皇子府门前,郁离递进拜贴已经一个时辰了,却始终没有回音,也许门房根本就没有递进去。郁离知道现在正是各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敏感时期,更何况自己不过一平头百姓,哪能平白无故与皇子搭上钩,即使搭上了,也会疑心重重,不受重视。   郁离只好借上次七皇子曾经在红尘醉帮过自己一回,上门去道谢,希望能够曲线达成目的。   七皇子出了名的平易近人,向来不理朝政,喜好风花雪月,朋友中文友、画友、乐友等等,三教九流,无所不有,门房对郁离之名亦有耳闻,立即通传,恰逢七皇子确实在府中,郁离当即被请进去。   大厅中,高朋满座,七皇子祖子龙居中而坐,见郁离进来,热情地起身离座:“来来来,郁公子,稀客,稀客,以后可要常来,子龙我最喜欢热闹。”   郁离深深一揖:“郁某先行谢过子龙兄的救命之恩!只因病了数日,今日方来谢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郁公子可不要这么见外。来来来,大家可看好了,他就是我这段日子十分推崇的那首雪词的作者郁离。”   有了七皇子的推介,郁离顿时成了焦点。虽然一个也不认识,更兼心中有事,却仍落落大方地与众人寒暄,一圈下来,已经半个时辰过去。   郁离走回祖子龙身边:“子龙兄,实不相瞒,今日郁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借一步说话。”   祖子龙似早有所料,依言带郁离步出大厅:“郁公子可不要给子龙出难题。”   “岂敢,此事于子龙兄是举手之劳,于郁某是功德无量。”郁离的功力达不到传音入密的程度,只好尽量靠近祖子龙,轻声细语,“郁某有要事求见二皇子,却不得其门而入,想请子龙兄将郁某引荐给二皇子。”   “二皇兄虽与子龙一母同胞,却向来交情不深,这荐人之举……”祖子龙说到这儿停顿下来,似在犹豫。自己虽然赏识郁离,府中可任他来去,可是推荐给二哥就不一样了。   郁离赶紧给出定心丸:“只需让郁某见到二皇子即可,此事只对二皇子有好处,郁某绝对不会给子龙兄添乱!”   郁离与祖子龙的距离近在咫尺,祖子龙闻到了郁离淡淡的体香,却比在红尘醉第一次见面时的一身酒气更加醉人。祖子龙心神为之一荡,犹如在红尘醉时一般,再一次鬼使神差地决定帮他:“如此甚好,需要现在就去么?”   “可现在大厅还有那么多客人……”郁离原本以为还要费点功夫,却不料他竟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祖子龙打断郁离的话:“无妨,走吧。”   郁离满心感激地跟在祖子龙身后,感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一再的支持。   祖子龙与祖海龙闲谈片刻之后,回身轻轻拉过郁离,将他推到祖海龙面前:“二哥,给你介绍个朋友:郁离郁公子。”   “郁某见过二皇子殿下。”郁离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心里却在奇怪祖子龙如此亲近的举动,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心思和时间去细想。   祖海龙见状也有些诧异,不过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情绪,不冷不热地看了郁离一眼,点了点头:这个人,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自己很好奇,他不是来求自己,想从自己手中捞点好处的么?不然,何必大费周章地一次又一次来找自己!   这个郁离倒是脑筋转得快,自己不理会他,就去找七弟了。只是七弟甚少介绍朋友给自己认识,这人有甚来头值得七弟如此推介?看郁离仍然一副平常表情,看来,他是不知道七弟很看得起他,才将他当作朋友向自己推荐了。   “郁公子找你有事,我就先走了,你们聊。”祖子龙匆匆交待了一句就走了,离开的时候,似乎有种不舍,又似乎是失落。   书房里再没有第三人,郁离开门见山:“二皇子殿下,郁某想彻查当年尉迟图强兵败一案,只是凭郁某个人之力,恐怕案子还没开审就被某些人否决了。郁某希望二皇子殿下能助郁某一臂之力。”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祖海龙不断上下打量着郁离,目光咄咄逼人:“那个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为什么要帮你?推翻一个已经盖棺定论的陈年旧案,无异于是向天下宣告父皇当年的错误,你这岂不是要将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么?”   郁离迎上祖海龙凌厉的眼神,力陈己见:“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大大的。因为当年有人故意将运粮草的线路通知贺兰国,才导致尉迟将军断粮兵败,而那个人正是如今权倾洪武的司空丞相大人!”   “洪武的太子之位争夺战,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大皇子是二皇子殿下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而司空丞相力挺大皇子,如果能够将司空丞相扳倒,无异于给了大皇子最有力的一击。”   “皇上年事虽不高,身体却过于衰弱,恕郁某说句公道话,已经时日无多。是顾虑自己的声望,还是为洪武的将来着想,仔细分析皇上一贯的作为,郁某以为,皇上定会选择后者。”   “司空丞相之妹贵为皇后,自己更是门生满朝,权倾天下,如果大皇子得了太子之位,司空丞相便是第一功臣,权势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以司空丞相现在的地位,再上一个台阶是什么概念呢?郁某窃以为,将来这天下究竟还能不能姓祖就两说了,谁让大皇子不是皇后的亲子,而皇后自己又没有儿子呢!”   “这一切,不止是郁某看到了,相信二皇子殿下也清楚,而皇上,更是心里明镜儿似的,一个儿子也没娶司空家的千金。在有限度地放任司空丞相壮大势力的同时,皇上也在悄悄培养自己人。只可怜大皇子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至今还在做着春秋美梦。”   “如今,皇上已经羽翼丰满,正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地扳倒司空丞相的契机,而现在,郁某正可以为二皇子殿下提供这个契机!而且,郁某出面审理此案,绝对不会引起司空丞相的注意,大可出其不意。”   “扳倒了司空丞相,二皇子殿下就是洪武的大功臣,太子之位,于二皇子犹如探囊取物,再也没有人可以与二皇子殿下相争。二皇子殿下,您说呢?”   祖海龙听到此时,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大吼:“你究竟是谁派来的,想要陷害本皇子么?!”   郁离但笑不语,有些事,有些话,需要祖海龙自己想通透。   书房里再一次陷入沉默。   祖海龙在琢磨郁离的话,在猜测他的目的,在分析当前的形势:郁离分析的角度相当独特,自己就从来没有想到过。一直认为皇兄既有母妃一族的势力,更与无后的皇后勾结在一起,实力无比雄厚,以自己的实力与之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己虽然不如大皇子有实力,却各方面者比他优秀,亦有大批支持者,一起抗争着,坚持着。谁知,在自己感到几乎力竭、绝望,快要放弃的时候,会有天上掉下的馅饼来!从来没有如同郁离这般想过,利用对手不同势力间的利害冲突,攻其一点而令其全线溃败。只是这馅饼能不能吃呢?!   “你有什么目的?”   “洪武虽有法令,但更多的是人治,法令往往成了摆设,而执行法令的人却可以为所欲为。郁某不才,只想还天下一个公道,令触犯了法令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祖海龙闻言眼睛一亮:“果然有气魄,如同你日前作的词一般!不过,郁公子似乎意犹未尽。”   “二皇子殿下好眼力!郁某与朝中一大臣结有私仇,郁某曾发誓日后必报此仇!还望二皇子殿下大事既成之后,能够对郁某此举不予追究。”郁离说完深深一揖。   祖海龙深沉地望着郁离:“我记得郁公子方才还在大谈公道,如今自己却……”   “请恕郁某打断二皇子殿下的话,郁某保证此举绝对不是知法犯法。”   “既如此,若真有这么一天,你尽管去做就是,只望你记得今日的承诺。”祖海龙不再怀疑郁离,话锋一转,“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这可是十八年前的旧案,知情的人要么是司空老贼的心腹,要么已经再也开不了口,没有十足的把握,岂能冒进!”   “此举必须一击即中,对方的反扑,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郁某当然已经早有计谋,还请二皇子殿下屈尊附耳过来。” ○二五 引君入瓮   郁离带着墨忆站在刑部衙门大门前,毅然走向虽做了多方准备,但结局目前未知的前路。   “什么?你要揭榜尉迟图强将军兵败一案?!”负责接待的衙役大吃一惊:此案原本叫做通敌卖国案,烈王爷当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提出诸多疑点,尚不能证明尉迟图强将军的清白,皇上看在烈王爷的卓著功勋上,将其改名为兵败案,并列为疑案。然而又几年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郁离轻颔首:“对,不可以么?”   “你可知道,疑案揭榜之后,任何衙门都不负责你的安全,而且若一个月内没有能够解开疑团,将会受鞭笞、滚钉和流放之刑?”衙役再次提醒,这么年轻英俊的公子哥儿,葬送在这么一件不可能破解的疑案中,实在太可惜了!   “谢谢小哥儿提醒,郁某已经知道了。”   “那你签下生死状和军令状。”衙役脸红了,自己在刑部级别最低,而且还是没有任何油水可捞的位置,向来被人呼来喝去,从来没有人谢过自己。   郁离心里诅咒着洪武国的破规矩和繁文缛节,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没办法,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名正言顺地审理此案,有权力调用官员协助调查,传召有关证人问话,即使是官至一品之人,但是绝对不允许用刑、羁押。也幸亏有此规矩,自己一介平头百姓,才有可能审理此案。   接过两状,衙役看到的是一个最近风头正劲的名字:郁离。纵然心中有许多疑惑和敬佩,衙役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了一系列必要的手续,最后才将有关卷宗递给郁离,并将他领到今后办案的专用房间。   也就这一刻的功夫,消息已经传遍刑部,引起哄动:十八年前的旧案啊,想要查清,谈何容易!一旦查清,洪武国朝堂可能天翻地覆啊!   更令人称奇的是,郁离动作很快,处事有板有眼,浑不似从未办过案的商人,当天就将卷宗中涉及的人员全部指派了人手再次取证,不到酉时便轻松地步出了刑部大门。   郁离前脚刚回到竹园,幸天啸后脚就已经跟到,将寻阳和墨忆遣出书房,迫不及待地质问:“你疯了,不想活了,居然去碰这个案子?!”如果早知她要办的事是这个,一定不会让她办的,太危险了!只可惜,自己的人总是将她跟丢了,到现在才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就是因为想活,而且是好好地活,才会去做啊。”相比之下,郁离就轻松多了,“约法三章第二条,不得干涉我的事,你不要忘记了,一旦犯规就出局了。”   “出局就出局,大不了老子从头再来!可是,要是这事儿出了岔子,我也兜不住,你的小命若是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幸天啸这个急呀:生死关头,你怎么想的是那事儿呢!   郁离不愿多谈:“我自己知道分寸,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我是‘瞎操心’?!”幸天啸郁闷至极,恨不得仰天长啸,“我这明明是关心你,你还真是会伤人心呐!”   “你也会为这个伤心?真让人难以置信!你有时间管我的事,不如去管好自己的事,你那么多‘生意’不去处理,小心一个接一个地没了,将来没了追女人的本钱!”郁离撇撇嘴角:你也不怎么样嘛,被我三言两语地就把话题扯开了。   “老子本来就是白手起家,就是全没了又如何,从头来过就是!”幸天啸豪气地宣告,之后仿似刚刚悟到了什么,“怎么,又看上我什么好东西了?”   “看上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送给我不成!”郁离潇洒地耸耸肩,“送给我,我还不想要呢!让人期待的是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幸天啸彻底无语了:她要的究竟是什么?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当第二天,刑部车水马龙般所有在龙京的涉案人员被带来问话,许多人期待着郁离不再象昨日一般循规蹈矩,例行公事,而是使出他的绝招的时候,郁离却根本就没露面。几经探访,方知他趁办理此案,有了特权之机,四处拜访官员去了。   众人心道:原来这小子就昨天那一家伙就完事了,再也不会别的,看来此人亦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而此案又将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人撑腰,居然敢如此胡来,不然怎么会不怕一个月后的处罚。   消息传到司空拓疆耳中,了然地一哂:多少人,明里暗里想查清此案,可是,有这胆的人,冒出一个,就被老夫整死一个!还有谁,敢真正在火神庙里点灯!看手头那郁离的资料,不过一暴发户而已。   第三天,郁离就拜到了司空丞相府。   司空拓疆本不欲见郁离,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不过,司空拓疆的幕僚却出主意:“相爷不妨见见,虽然只是个小跳蚤,后面可能有点来头,也许对相爷的大业有用。”   看到郁离的时候,司空拓疆愣住了:此人五官与凝心如出一辙,乍一看,以为就是小女凝心。可是神气却全然不同,不是出嫁前的胆怯无知,亦不是出嫁后的自信聪慧,更不是传闻中的精干知性,而是一副疲沓顽劣之相。对付这么一只小蚂蚁,连动根手指头都嫌浪费!   “小民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能够见到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见识比皇宫还要奢侈的相府,小民这厢有礼了,无状之处,尚请丞相大人见谅。”自打进入丞相府,郁离就莫名地气愤,为司空凝心抱屈,再加上生来对这种人的憎恶,压根就没想过要给司空拓疆好脸色看!   见过礼,郁离看到满室摆设的奇珍异宝,忍不住上前一件件欣赏、揣摩,同时不忘“妙语”连珠:“小民此来的目的,相信丞相大人已经明了,无非就是请丞相大人到刑部去问几句话,走个过场。丞相向来高风亮节,自然不会为难小民,更不用担心尉迟图强一案与丞相有甚瓜葛了。”   大巧若拙,扮猪吃虎,这是司空拓疆对郁离开口之后的第一印象:前面所有的举动都只是他的伪装,目的就是让自己放下戒备之心,轻而易举地接近自己。可是,这点小伎俩,又岂会让老夫有所惧!   “郁公子办案如此认真,尉迟将军一案又是本朝疑案,本相理应配合。只是,皇上日前一病不起,本相如今日理万机,正是为了体现本相对此案的重视,方才拨冗见你,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一趟刑部。有话,就在这儿说好了。”   司空拓疆在那儿絮絮叨叨,郁离慢条斯理地掏出军令状来,待司空拓疆说完了,便递过去:“丞相不会不认识它吧。莫非丞相真与此案有关,因为心虚而不敢去?!”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用它来威胁本相!”司空拓疆嗤之以鼻,兀自端坐,岿然不动,不怒而威,大有你能奈我何之意。   房间里郁离孤身一人,墨忆及随从全被阻在相府大门外,其他全是司空拓疆的人,明处一左一右立于司空拓疆身后,暗处还隐有三人,郁离明显处于劣势。   郁离有备而来,对此全然不放在心上:“小民当然不是东西,而是人,难不成司空丞相是东西,而不是人?”郁离一脸的诧异状,装疯卖傻的功夫也当真了得。   司空拓疆一直端着的脸相终于破了功,想要破口大骂,又觉得与这等低下之人当面骂街实在太过有失身份,遂端茶送客:“谁是人,谁不是人,他日自有分晓。”臭小子,出了这个门,老夫可就不保你还有命活到明天!   “司空丞相莫非想抗旨不遵?”军令状终于派上大用场。   司空拓疆轻松地四两拨千斤:“本相正是遵从皇上旨意,不分昼夜处理朝政,没有功夫陪你闲聊。”说完拂袖而去。   郁离在司空拓疆起身之时起,就不疾不徐地凉凉地说道:“既如此,小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请’了。”说完竟直接朝司空拓疆走去。   郁离走得很慢,完全不似要用强,而司空拓疆的随从在府中丫环给郁离上茶之时,也已经深知郁离武功远不如自己,并未将他的靠近放在心上,只是齐齐拦住郁离,不让他接近司空拓疆。然而郁离却出其不意地猛然发起攻击,轻松地将两名随从放倒,制住司空拓疆。   两名随从在运功抵挡郁离的那一瞬,才发现自己内力全失,而郁离诡异的招式,让他们防不胜防,不几招就失手。而隐在暗中的侍卫发现不对再赶来,就已经晚矣!   原来郁离根据情报,得知丞相府大厅常年燃着檀香,便央求祁伯特制了无味亦无毒性,但一经与檀香混合,便可使人在一刻钟内内力全失时长约一个时辰的药。进入相府大厅后,假装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在为大厅摆设啧啧称奇的同时,已经不着痕迹地将药洒遍大厅角落。   郁离将一柄锋利的匕首横在司空拓疆脖子上,威逼着蜂拥而至的相府侍卫后退,推着司空拓疆往外走:“我只是请司空丞相去刑部问几句话,识相的就为我们开道,并一路护卫,不要因小失大。”   被挟持的司空拓疆倒是相当冷静,镇定地吩咐侍卫们依言行事。即使去了刑部,郁离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至于别的念头,谅他也不敢!   相府大门外等候的墨忆,惊讶地看着郁离挟持着司空丞相出来,赶紧上前接应,心里郁闷不已:主子进去之前,只说他自己有办法请动丞相,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请”法!这样大的事,主子竟然不和自己说,一个人去冒险,这要是出了意外,焉能还有人在?!   郁离忽略掉墨忆一闪而过的幽怨眼神,将司空拓疆推上自己带来的二人大轿:“走。”虽然事先没有和墨忆说清楚,但相信经过自己的调教,他能够处理好轿外的一切。   轿夫全部来自玉虎堂,轿帘已经全部事先固定住,郁离再关好轿门,轿外便无法确定两人的确切位置。郁离进了轿,便将匕首倒转过来,递给司空拓疆:“丞相大人,小民得罪了,只是为了能够早日破案而已,还请司空丞相大人有大量,不与小民计较。”   司空拓疆不接,突然喊道:“凝心。”   郁离茫然不解:“什么?”这个司空拓疆还真敢认,想打亲情牌,没门!   “凝心,你是恨我这个做父亲的将你当作棋子送入尉迟府,现在要来报复为父么?”   “不知小民与凝心有多相似,识人无数的丞相大人会将小民误认作凝心,不过,小民可以肯定地告诉丞相大人,小民不是!”我是郁离,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体而已,灵魂是属于我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没有一丝一毫司空凝心的痕迹。   “小女凝心,嫁到烈王府,可是却失去消息两年了,老夫甚为挂念,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看见你,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唉。”司空拓疆说完也不再坚持说郁离就是凝心,只是默默地看着郁离,神情竟有些落寞。   接下来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刑部。   往日涉案人员全是带进刑部给郁离提供的专用房间录口供,今日当朝丞相,堂堂一品大员,怎能蜗居于此,郁离一进刑部,便咋咋呼呼地招呼刑部大堂的衙役:“大哥,郁某想借大堂一用,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衙役压根儿懒得动弹:“就你?哪能用大堂!”   “郁某当然有自知之明,可是轿子里坐的是丞相大人……”   郁离话还没说完,衙役跳将起来:“丞相大人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快快请进!”   说完也不管轿中之人能否看见,恭敬地朝轿子行了个礼,急匆匆地去招呼同伴去了。只是刑部诸多人外出办案,因尉迟图强一案牵涉人员甚多,连不少衙役也被派出,最终只稀稀拉拉地来了五六个人。   郁离无奈,只好将就着将司空拓疆请出轿,请上刑部大堂,不过,自己倒是当仁不让,坐上主位,有模有样地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此时堂中除了几个留守的衙役,其余只有郁离和司空拓疆的人,门外黑丫丫一片,全是司空拓疆的人,气势上,郁离就输了一大截,而且乱哄哄的,全然不似正规审案。   司空拓疆这一方无人理会郁离的问话,自顾自搬了一把椅子请相爷坐了,仿佛不是来过堂的,而是来视察的。   郁离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堂审程序要求这么做而已,自己真正想要问的可不是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丞相大人,有几个问题需要丞相大人予以回答,方能回府。丞相大人须日理万机,小民亦不敢耽误国事,还请丞相大人配合。”   郁离说完,再次拍响惊堂木:“司空拓疆,十八年前,你身为户部尚书,对尉迟图强因粮草不继而兵败一案有何功过?”   “当日接到求粮信,本相当即便调拨了十万石粮,于第三日便启程。至于护送粮草一事,由兵部管辖,粮草出了事,本相事后方知,完全与本相无关。”既然来了,确实如郁离所说,答完走人比较好。   郁离不置可否,例行公事般继续下一个问题:“当日负责运粮的官员,当时虽然受到小惩,但如今个个在兵部任要职,你对此有何评价。”   司空拓疆侃侃而谈:“粮草被劫,说到底是尉迟将军里通外国,哦,不,是防范措施不到位,泄露了运粮线路,让敌人钻了空子,占了先机,得了便宜。可是,这些运粮的官员本身并无犯错,只是运气不好,刚好运送这一批粮草时被敌人偷袭而已,故朝庭施以小惩。然则朝庭亦不会埋没一心进取又有才能的人,当然会委以重任。”   “你是根据什么判断,此事完全是尉迟将军的错,而不可能是押运粮草的官员透露了消息?甚至完全排除了被人陷害的可能?”   郁离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对答案并无任何想法,纯粹只是就事论事。可是司空拓疆却越来越觉得此人心计深不可测。   “这些全是当时刑部的调查结果。”   “可是,据本堂所知,这些人最后全部由你直接或间接一再提拔起来,难道这其中没有任何奥妙?”   老奸巨滑的司空拓疆亦咄咄逼人:“本相身为朝庭重臣,经手提拔的官员数不胜数,不知为何独独对这几人有疑问?你这才是牵强附会,意欲无端加罪于无辜的本相!”老夫自问这几个人的提拔做得十分曲折隐蔽,不曾想却还是留下痕迹,让人揪出。臭小子,有点本事!   “公堂之上,本堂问话,你只需回答,勿要牵扯其他。”郁离冷冷地盯着司空拓疆,迫人心魂,“你确定你与此案无关,没有任何责任?”   司空拓疆断然否认:“当然没有!如果有,当年怎会没有任何惩处,如今皇上又怎会赋予重任?!”可是,说是这么说,司空拓疆心里却忐忑不安,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郁离神情一肃:“可是却有人指认,你威逼利诱运粮官透露运粮线路,并将此消息通知敌人,你可认罪?” ○二六 水落石出   郁离此言一出,司空拓疆的侍卫们都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但虽然心里感到震惊,却仍然坚定地站在司空拓疆这边,毕竟是自己誓死效忠的主子。其中有几个心腹跟随司空拓疆多年,更是看向郁离的眼神变得阴狠毒辣。   “哈,哈哈哈哈,本相从未听过如此笑话,即使你现在是堂官,讲话也要有依据,不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司空拓疆底气有些不足,以大笑掩饰心底的强烈不安。   郁离仍然不紧不慢地问,仿似胸有成竹:“既然是子虚乌有的事,司空拓疆你又缘何双手发颤、坐立不安?这不正是心虚的表现么!”   司空拓疆气不打一处来:“当然是被你无中生有,栽赃陷害给气的!你居然信口雌黄,歪曲事实!”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今天怎么会在这黄口小儿面前这么紧张?!不,老夫根本不必紧张,知道真相却阳奉阴违的运粮官,早已被灭口,死人哪能开口说话!   郁离的声音更大,更坚定:“不对,这就是事实,你自己做过的事情怎么可以否认?!”   “你才说得不对,本相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最清楚,”   “没错,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最清楚!那么,你现在就教教我,你当年是怎么威逼利诱达到目的的!”   “你休要再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会和你在这儿费半天口舌?!不知道真相,我会费尽心机引你入瓮?!须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我是在给你主动说明真相的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司空拓疆干脆掉头,闭口不语,似乎不屑于再说明,又仿佛事不关己,完全是一副自己就是被冤枉了的神态!   郁离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心情有些沉重:“事实是,你挟持了运粮官的父母妻儿,并许以事成之后加官进爵。谁知运粮官不但忠诚,而且机灵,当面半推半就地答应你,不动声色地敷衍你,待你离开之后,却连夜召开会议,更改运粮线路,希望能让你的阴谋诡计不能得逞!”   “只可惜,他没有料到,你司空拓疆向来疑心颇重,做事讲求滴水不漏,杀了个回马枪,知道了他的真实意图。本来就是因为机会难得,时间紧迫,而且准备事成之后杀人灭口的,所以你才自己直接出面,没想到却出了纰漏。”   “万般无奈之下,你当晚又找了他的几名手下,威逼利诱他们为你所用。丧心病狂的他们竟也同意与你狼狈为奸,告诉你新的运粮路线,却在运粮当日谎称生病,利用贺兰国抢粮之人,将其他人消灭之后,再赶到事发现场,假装力敌之后受伤昏迷。”   “运粮官也在那天战死,不,他不是战死,而是受重伤昏迷后,被你的人无情灭口。因为知情人全部遇难,他们和你的勾当也就被完美掩饰,他们只受到小小的惩罚,而你却根本毫发无伤,反而增添了在军队中的一群心腹,更加壮大了你的实力!”   郁离仿如亲见,将当年之事实真相一一道出,令司空拓疆惊诧无比,亦令其他不知真相之人,包括司空拓疆的部分侍卫,震惊当场。忠于丞相主子的观念根深蒂固,但是如果主子果真做出了危害洪武国的事情,自己该何去何从?   司空拓疆大摇其头:“你真会编故事,而且善于扰乱视听,蛊惑人心,只可惜用得不是地方。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根本就无法证实你说的是事实!”纵然你巧舌如簧,没有证据,一切皆是枉然!想跟老夫斗,你还嫩了点!今晚,就是今晚,老夫绝对不会让你活过今晚!   看着司空拓疆欲盖弥彰的表演,郁离笑问:“如果我能够证明呢?”   “不可能,没有人能够证明!哈哈哈!”这下司空拓疆得意了,不过,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又补充道,“因为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看来,丞相大人对自己的心腹很有自信,对自己做过的事也胸有成竹,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纰漏,我没说错吧?”郁离的话,听似赞许,实则暗讽,“可是,太过自信,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了。”   司空拓疆颇为不屑:“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郁离不再与司空拓疆兜圈子:“不管是与不是,都要让你为你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受到应有的处罚,付出应有的代价!来人,带樊登科上堂。”   郁离此言一出,让司空拓疆好一阵得意:“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一个死人上堂作证!”   “你这狗贼,老子就是死了也要拉你作陪!”随着一声断喝,樊登科出现在刑部大堂,原来他早就在郁离到达后,混入郁离的随从中,咬牙切齿地看着司空拓疆演戏,早就恨不得出来指证,揭露司空拓疆那道貌岸然外表之下的罪恶嘴脸。   司空拓疆乍看到樊登科,犹如见到了鬼一般,全身发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强自镇定地喝道:“你是谁,竟敢冒充樊将军来陷害本相!”他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活过来?!一定是郁离这臭小子找人假冒的!可是,郁离只可能从他那儿知道事情的真相,这说明,这只能说明,这个人是真的樊登科!   “冒充?洪武国多的是认识老子的人,岂是能够冒充得了的!怎么,见到老子就害怕了,心虚了,当年敢做,现在却不敢认了?”樊登科压抑着满腔怒火,一步一步逼近司空拓疆,“老子等了十八年,就等着能够将你的罪孽公之于众,洗清尉迟将军冤屈的这一天!”   此时郁离又回到堂案后,猛地一拍惊堂木:“司空拓疆,证人在此,你还能如何抵赖?还不速速认罪,从实招来!”   司空拓疆恼羞成怒,忽地站起来:“是老夫做的又怎么样?你们千算成万算,怎么就没算出来今日你们已经不能活着离开这儿,再也没有机会说出真相!”   随着司空拓疆的站起,司空拓疆的人也迅速将整个刑部大堂连同郁离一方之人团团围住,司空拓疆终于本相毕露,狂妄地叫嚣:“将他们全部拿下,抵抗者,杀无赦!”没有人会不抵抗,换言之,此命令是“全杀了”!   墨忆和其他四名随从、四名轿夫,将郁离和樊登科护在中间,从容面对司空拓疆的上百名手下。   郁离在做最后的劝告:“司空拓疆,你现在认罪,将所犯罪孽从实招来,虽然逃不过法令的制裁,但还有机会得到被你陷害致死之人家眷的饶恕,不至于死后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司空拓疆得意地看着被围在中间、势单力薄的郁离等人,犹自狂妄:“老夫看,只要你们下了地狱,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   “喔,真的么?朕倒要看看,你这只蛀虫,还有没有机会再危害洪武国!”刑部大堂严丝合缝的墙上忽然有一道暗门打开,洪武国皇上从暗门中走出,怒喝司空拓疆,“朕待你实在不薄,你却为了一己私欲,陷害忠良,危害国家,实在是太可恶、太可恨!即使杀了你,也难解那些冤死的忠勇之士的怨气!”   随着皇上一起从暗门中出来的,还有二皇子祖海龙和几名皇上的心腹大臣,及数名大内侍卫,与此同时,刑部大堂外涌出大批御林军,将司空拓疆的人团团围住。   “司空拓疆,郁公子早已将你在刑部的心腹官员派往外地取证,留在此处的全是本皇子的人,这新建的暗室只不过是杰作之一,还有更多的‘惊喜’在等着你。”   樊登科大叫:“狗贼,你也有今天!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尉迟将军,您泉下有知,今日终于可以瞑目了,害您的狗贼,今日就要落网了!”   想必适才的对话,皇上已然听到,狡辩已经无用,司空拓疆再也不掩饰他的本来面目,狰狞地看向皇上:“看来皇上早已有心除了老夫,什么生病、破疑案,都只是前戏,今日这场戏,才是重头戏。只可惜,凭你现在的实力,也不敢动老夫分毫,不然,定叫你皇位不保,洪武天下大乱!来人,发信号!”   大难临头,司空拓疆竟毫不畏惧,指挥若定,显见得预谋已久,今日只是提前爆发而已。而祖海龙竟也不阻止他发出信号,郁离知道,一定是已经布置完毕,就等司空拓疆的信号发出,将早已处在监控中、意图不轨的司空拓疆的人一举拿下。   司空拓疆胸有成竹地等着皇上害怕、求饶,而皇上却淡定地坐在主位上品茗,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其他人都继续紧张对峙,谁也不先行发动,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一刻钟后,开始陆续传来信号,祖海龙原本有些紧绷的脸,逐渐漾起笑容,而司空拓疆却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坐立不安。   御林军首领高声喊道:“司空拓疆,你的人已经被尽数拿下,大势已去,你已经无力兴风作浪了,还不速速缴械投降!”   “不过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来人,先将祖云天父子拿下!”司空拓疆直呼皇上名字,狂妄嚣张,歇斯底里,全然没有了曾经的恭敬,哪怕那些也许只是假装的。   今日随司空拓疆而来的都是相府侍卫,向来不分善恶,唯命是从,看今日情状,自己作为丞相的人,一旦被擒,亦是难逃一死,正如丞相所说,只有放手一搏,方能有活路。于是,除了对付御林军之人,其他侍卫争先恐后地冲向祖云天父子。   郁离和皇上的人早已汇合在一起,虽然大都是一流甚至是超一流高手,但应对司空拓疆手下的疯狂进攻亦颇为吃力。御林军虽立即加紧攻势,由于司空拓疆的人占据了有利地形,被阻在包围圈外,刑部大堂内外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郁离也已经恢复了内力,扬声高叫:“司空拓疆是罪有应得,可是你们当中有许多人不明真相,只是一味忠于自己的主子,无辜被拖下水而已。现在,就是你们弃暗投明、向皇上表明心迹的时候,可不要一时糊涂,犯下滔天大罪,那时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郁离的喊话,让不少侍卫有些犹豫,手下渐缓,司空拓疆冷哼一声:“你说得好听,真要落到了你们手里,还不是任杀任剐,这诛九族的罪,任谁也不可能放过!此时若是听你的,岂不是枉送性命!”   攻势顿紧。   “司空拓疆通敌叛国,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是为虎作伥,按律当斩。若是临阵反戈,戴罪立功,可酌情轻判。可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只会罪加一等,届时,一家妻儿老小,甚至三族、九族,皆要受到牵连。司空拓疆,你岂可为了你一己之命,用数千人的命来垫底!”   “现在的情势下,司空拓疆没有一成胜算,即使今日侥幸冲了出去,你们就真的和他一样成为卖国贼,从此只能过四处流亡、暗无天日、人人得而诛之的日子。”   郁离的攻心策略还是相当奏效,司空拓疆的手下虽然没有一个迫于司空拓疆的淫一威真正弃械投降的,然而墨忆他们还是感到压力顿减,守起来游刃有余,御林军们也将司空拓疆的手下成功打散,快要与墨忆等人汇合。   司空拓疆见势不妙,急红了眼,狂吼:“拿下祖云天父子,我们全都有救了,老夫自有重赏,等老夫上位,你们就是开国功臣!”   祖海龙闻言大笑:“做你的千秋大梦,你想当皇上,漫说父皇不答应,就是洪武国的百姓也不会答应,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更不会答应,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我不干了,我投降!”第一个司空拓疆的人扔下了武器,放弃了抵抗。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司空拓疆及其仍然负隅顽抗的十几名手下,在内外夹攻之下,终于全部被擒。   “你就是郁离!”皇上祖云天看着郁离,赞赏地点点头,“不错,年少有为。”   郁离跪倒参拜:“皇上过奖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小民不过是尽了自己的一分力而已。”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说得好极了!不过,你破此疑案有功,从现在起,就不再是小民了,朕特封你为刑部郎中,即刻上任,专审此案。”   “这……此案,其实小民出力不多,倒是玉虎堂上下出了不少力,樊将军更是忍辱负重十八年,皇上要奖,应该奖励他们,小民实是受之有愧。”   祖云天闻言,对郁离的好感更深一层:“既如此,郁爱卿具实上报,朕定当一一嘉奖。望郁爱卿能谨记今日,始终如一地坚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为国为民,尽心尽力。”   “谢皇上恩典!谢皇上训诫!”郁离不再推辞,这不就是自己的目的么!   祖云天转向另一边:“樊登科,你是怎么回事?”   “罪臣该死!”樊登科早已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此时听到皇上问到自己,连忙爬到祖云天面前,“皇上,罪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惩处!”   祖云天叹口气:“你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罪臣有一双生弟弟,与罪臣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从小失散,等到再相遇,他已经成了一名盗贼。臣不欲人知,故从来没人知道罪臣还有一名弟弟。那日,司空狗贼离开之后,罪臣赶紧更改了新的运粮路线,回到营中歇息,罪臣那不争气的弟弟前来找罪臣,要求罪臣做这做那。罪臣当时心情很乱,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他竟然趁机将罪臣击晕,替代罪臣做了运粮官,从而在第二日枉送了性命。”   “待罪臣三日后醒来再追上去,为时已晚,一路上只听说尉迟将军兵败,而且马上查明是他通敌叛国,事情尚未查清,尉迟将军已经气得吐血而亡。罪臣孤身一人,而司空狗贼已经升为丞相,权势遮天,罪臣恐无人相信罪臣,更恐真相被埋没,尉迟将军的遗孤尚未长大,尚不能为父亲洗清冤屈,便被那司空狗贼害死,罪臣只好先躲起来。谁知司空狗贼愈来愈势大,满朝皆是他的人,而尉迟小将军不足以与狗贼相抗,费尽心力,该案仍然翻不了案,且尚无后,罪臣只能一等再等,谁知这一等便是十八年,今日,尉迟将军的冤屈才终于得雪,罪臣无颜见人,这便下去,当面向尉迟将军陪罪!”   樊登科说完,抽出剑来便往脖子上抹,却被皇上身边的侍卫及时夺下。   “你是有罪,但罪不至死,且今日终于说出真相,既洗清了尉迟将军的冤情,更揪出了本朝的乱臣贼子,功大于过,朕允你半月时间,回家告慰分别十八年的父母妻儿,而后官复原职,继续为我洪武尽忠。”   樊登科已经感激涕零,泣不成声:“皇上,皇上,谢皇上恩典!” ○二七 意外重逢   一个平民,一案成名,皇上亲口封为五品郎中,成为与司空拓疆是卖国贼一样令世人哄动的消息,传遍龙翔大陆。郁离没日没夜地在刑部忙碌,浑不知自己已经成为洪武国新贵,人尚未回到竹园,家门口已经门庭若市。只是郁离家中除一守门人外,空无一人,只得铩羽而归,竹园顿时又回到门可罗雀的老样子,不过郁离回家当日,仍然有人在等。   尉迟慕白自司空凝心失踪之后,萎靡不振,找寻三月未果,娘亲再次逼娶,尉迟慕白心中不愿,却又不忍违逆,便向皇上请旨戌边,急匆匆逃离伤心地龙京,逃离逼娶的娘亲。   忽忽两年过去,司空凝心仍然没有消息,尉迟慕白日渐消沉,直到京城传来消息:有人揭榜老尉迟将军的疑案,速回。并附上了大量关于郁离的消息,附言强调:看仔细了!尉迟慕白不明其意,不过出于好奇,还是认真看了。   接到消息,尉迟慕白当即向龙京进发,谁知尚在半途,便听到四处都在传:司空拓疆与贺兰国勾结,陷害尉迟图强一案已经水落石出,郁离更因此一举从平民连跳十级,被封为五品郎中。   尉迟慕白听到消息之时,完全石化:自己努力了十多年未曾达到的目标,一个与父亲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却做到了!尉迟慕白激动不已,对郁离尤其充满了感激和敬佩之情,恨不得象鸟儿一样长出翅膀立刻飞回去。   一回到烈王府,老夫人二话不说,就备了厚礼,带着尉迟慕白亲上竹园,准备向郁离当面道谢,却不料此人竟忙到连家都没有时间回。老夫人是个执着的人,不肯回家,非要在竹园等候,不过,等候的当儿,不停地数落着尉迟慕白。   “你父亲是被司空拓疆那狗贼陷害的,你早就知道了,居然不告诉我,还娶了他两个女儿,你,你想气死我呀!”   “一会儿郁大人回来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尤其要代替你娘,给他磕三个头!多了不起的人啊,居然会为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甘愿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与权倾天下的丞相为敌,为你父亲申冤雪恨!”   勾魂陪着尉迟慕白一起听着老夫人的数落,也对那据说十分年轻,早已以擅于经商、尤擅新颖奇特之技而闻名的郁离好奇万分,急欲一见。   正数落着,守门人突然高兴地叫道:“来了,来了,我家主子回来了。”守门人虽然是从过客山庄新调过来的,但并不知道郁离与尉迟慕白的关系,身为江湖中人,对当官的没什么好印象,不过对闻名遐迩的战神王爷还是相当敬佩的。对主子的成就感到骄傲的同时,对战神王爷亲上门来致谢也十分敬佩,也就丝毫没有掩饰主子回来了的事实。   正在门房等候的老夫人并尉迟慕白、勾魂急急地迎出门,想早一点见识这位洪武国的新贵,想快一点向恩人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然而,却在见到走进门的人时,完全不能动弹:他,他,他,他莫非是司空凝心?!   老夫人不愿相信,勾魂不敢相信,尉迟慕白终于明白,为什么送来消息的人要他仔细看郁离的资料,因为,因为他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他,就是她么?!   尉迟慕白强抑着激动的、忐忑的心情,艰难地问:“凝心,凝心,是你么?”难道自己找遍龙翔大陆,却原来,她就在龙京,未曾离开,所以一直重点关注外地的自己才没有找到?   郁离困惑地看着尉迟慕白:“您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郁离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完全当他们是陌生人。   听着日思夜想的声音,看着日思夜想的相貌,即使对方极其自然地完全当自己不认识,尉迟慕白再也不怀疑,他就是她,就是自己苦苦寻觅了两年多的烈王妃。可是现在,自己却不能说出来,不能相认,因为,那将会彰显她的欺君之罪,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在下尉迟慕白,特陪母亲前来向郁大人当面道谢!方才乍见郁大人,与拙荆长得一模一样,失言了,请见谅。”只是,她不是恨自己才离开的么,怎么会帮自己呢?!   郁离恭敬地,然而也是不冷不热地回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战神王爷,下官何德何能,岂敢受烈王爷谢意,烈王爷请回吧。再有,烈王爷自称‘在下’,实在是折杀下官,请烈王爷下次再也不要在下官面前如此自称,以免传出去,既损了烈王爷威名,也显得下官不懂尊卑。下官此职本就升得招人非议,若烈王爷再如此,下官就要活活被唾沫淹死了。”   尉迟慕白听了,心里冷意直冒,她,终究是恨自己的,所以对自己才会这样疏离,冷淡,不带一丝感情。   同样认准郁离就是司空凝心的勾魂听了直纳闷,这个贱货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得到师兄的承认,重回烈王府么,现在跩什么跩,想凭着这些功劳压住师兄一辈子么,做梦!现在的你已经骑虎难下,女扮男装,欺君之罪,一旦暴露,谁也救不了你!因为师兄太爱你,我才会勉强自己不反对,只希望师兄幸福而已。可若你还妄想其他的,我勾魂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老夫人听了放下了心,他不是那个贱女人,想也是,如果是那个贱女人,怎么还会帮白儿。   “老身是尉迟图强将军的妻子,特带儿子前来致谢,现在的我们,不是以王爷的身份,而是以尉迟图强的遗属的身份,特来向冒着生命危险为夫君洗清冤屈的恩人致谢,这是老身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老夫人话音未落,身后的侍卫便上前将礼物奉上,与此同时,尉迟慕白也双膝着地,诚心诚意地拜谢。吓得郁离赶紧侧身让过:“老夫人和烈王爷这是干什么?下官刚刚当上官,可不敢拉帮结派,收受贿赂。再说,若非尉迟图强将军行得正,坐得端,下官也不可能将他没做过却被人诬陷的事实予以证实,下官完全没有任何功劳,只是秉公办案而已。若是烈王爷犯了法,下官同样会不顾一切,追究到底。”   郁离的话,说得够冷够硬够不近人情,但也入情入理,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尉迟慕白听明白了,她,果真恨自己,要向自己报仇,只是,她会用怎样的方式呢?现在她可是帮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忙、有恩于自己啊!是要让自己悔不当初么?可是,自己已经十分相当非常后悔了!   勾魂诧异了,这完全不是要讨好师兄的表现,没有任何要回烈王府的意思,他,难道不是她?!或者她根本就不是想回烈王府当王妃?自己看错了!   自从白儿被封为烈王爷,老夫人就没受过外面任何人的气,此时被郁离拒绝,总觉得老脸有些拉不下来。不就是个五品官么,白儿伸个小指头,就能压得你抬不了头。现在居然给你面子,你却装神弄鬼地说是什么贿赂,老身有必要贿赂一个芝麻大小的五品官么?!   “老身心意已到,郁大人就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示意侍卫放下礼物,离开竹园,“郁大人连日辛劳,老身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尉迟慕白看出娘亲并未认出凝心,知道此刻不便多言,带着勾魂施礼过后,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墨忆跟在郁离身后,一直默默地看着眼前上演的“精彩”的一幕:跟了主子这么些天,虽然对主子的一举一动没到了如指掌的程度,但仍然感觉到主子今天有点说不出的不对劲。他,不会真的是她吧?!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自己还分不清男人女人么!墨忆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情愫,直觉地不希望主子与任何别人有关系,主子只能是自己的主子。   这一幕也落在正在竹园内等候的幸天啸的眼中,身后的寻阳深刻地感受到爷身上传来的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寒意。   “明早我就要凝心的一切资料。”幸天啸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仿佛自己就要失去郁离!   “是,爷。”唉,又将是一个不眠夜,爷,您也太性急了,只有四个时辰了啊!   “离,你回来了。”幸天啸故作轻松当作没事儿一般迎上前去,“累坏了吧,快进来歇歇。”   此举不单新来的守门人看傻了眼,就是寻阳也惊呆了:这么温柔,这还是自己那个向来冷厉严峻的爷么?!墨忆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挡在郁离与幸天啸中间。   唯有郁离淡淡地:“嗯,是很累,这么晚了,你还在等我?时间就是钱啊,你在等我的当儿少赚了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幸天啸看了看寻阳,寻阳知趣地在大厅门口止步不前。再看向墨忆,丝毫没有要离开自己主子半步的意思,一副唯恐幸天啸接近主子、对主子不利的神情,即使对上幸天哪凌厉的目光,愈加坚定不退却。   郁离在步入大厅的当儿,对墨忆说道:“墨忆,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和天啸有点事要谈。”   墨忆瞪了不知趣的幸天啸一眼,有些郁闷地应道:“那我就在门口等着你吧。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不要耽搁太久了。”   幸天啸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见大厅里只有自己和离,接着郁离刚才的话说道:“以前这个时候是放松的时刻,会玩才会赚嘛。不过,最近觉得那些都没什么意思了,自从认识了你,有一段时间没去了,还是觉得你这儿好。”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谁信哪。”郁离瞟了幸天啸一眼,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真累啊,好像这半个月就没怎么睡过觉。”   “那正好,我也困了,我们兄弟俩正好可以抵足而眠,要是睡不着,还可以彻夜长谈。”幸天啸太会打蛇随棍上!而且够无赖!   郁离横了幸天啸一眼:“得了,除了我老婆,我从来不和任何人同睡。”   幸天啸嬉皮笑脸地凑近郁离:“没关系,你就当我是你老婆好了。”   幸亏寻阳已经自动自觉地在大厅门口站岗,不然,听到自己爷此话,真的要到地上找下巴了!   是的,连幸天啸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说以前自己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对待郁离的话,现在则已经对她紧张得不行了,绝对不是玩玩那么简单了!幸天啸知道,自己玩完了,从来只玩女人,没对任何女人动过心的自己,这回真的是掉进去出不来了!这个女人太过令人惊奇,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也许正是这一点,才让自己在短短一个月内,无可救药地深深地为之着迷!   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天哪,还有她不敢做的事么!前些天还为她查案担忧她的性命,现在的她,简直就是在玩命,连胆大包天的自己也为之心惊胆颤!即使她年轻,她又能玩几年,胡子,她能长出来么?!女人,她能不娶么?!天长日久,她能不露馅么?!虽说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难嫁,也许她会在乎他人的责难,也许只有自己才会不在乎地想娶她,可是她似乎对这样的自己根本没感动,压根没有背靠自己这颗大树乘凉的想法,难道她铁了心准备一辈子不再嫁人、在官道上就这么走下去么?!   太多太多的疑问堆在心头,令幸天啸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要干什么呐?!   “唉,我这辈子是没福娶几个老婆了。”郁离自嘲地笑笑,象是在解开幸天啸心里的疑问,“我爱妻如命,又已经有儿有女,既不用担心要娶妻,亦不用担心无后,善哉善哉。”   气得幸天啸大吼:“那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凉拌了!难不成真让你嫁!”累了的时候,逗逗幸天啸也蛮好玩的。   “怎么,当了官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自从与郁离约法三章之后,幸天啸第一次在郁离面前粗声粗气。   郁离好笑地看着幸天啸:“岂敢,牢牢地抓着我小辫儿的你,应该更有安全感才是,怎么还会认为我当官是坏事儿呢?!”   幸天啸郁闷至极:“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抓着谁的小辫儿!”   郁离诧异道:“怎么说?”   幸天啸愁眉苦脸地看着郁离:“你那小辫儿抓也白抓,我哪儿舍得跟别人说你是女扮男装,你的小命儿没了,我上哪儿找老婆去?!倒是我,不止是被你抓着小辫儿,连心也被你抓得牢牢的,再也收不回来了!”   郁离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难不成你一开始就想出不付出自己的真心,就得到我的心么?!”   “哪有的事,我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只是可能方式不对而已。”幸天啸急急否认,同时心情大好,“我付出了真心,你是不是就会对我动心了?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有点动心了?”   “得了吧你,我早说过,我是铁石心肠,早就劝过你尽早放弃,我就不明白了,放着那么多爱慕你的千金大小姐、江湖女侠那些黄花大闺女不要,还有那些千娇百媚的服侍过你的非你不嫁的风情万种的女人不要,非要缠着我这个孩子她娘干什么?!”   幸天啸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是已经爱到不会计较这些的程度了。”离,你相信么,我真的是爱上你了,不是玩弄,不是猎奇,而是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深厚的真正的爱!   郁离十分冷静地对待幸天啸的真情表白:“你的花言巧语还是说给别的女人听的好,我可没兴趣成为无数被你玩弄过后又惨遭抛弃的女人之一!天啸,你天性不羁,不适合成为居家男人,还是象以往一样在万花丛中徜徉比较适合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玩几个女人算什么……”幸天啸突然心情大好,“莫非你吃醋了?!”   郁离失笑:“吃醋?你想哪儿去了,你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象你这样不尊重女性,有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我压根儿就不会考虑!”   幸天啸伤心极了,同时一股怒火直往外冒:“莫非你从一开始就是敷衍我,那约法三章根本就是针对我?!”   “我的要求很明确地说给你听了,改不改,做不做,都看你自己的,怎么说是我敷衍你呢?不管是谁,达不到我的要求,我都不会考虑,可不是针对你一个人!只不过,我还有事要办,现在不想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如果你有这份心的话。”连轴转了半个月,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了,而尉迟慕白和幸天啸又接连来添乱,郁离疲惫已极地站起来,“我累了,要去休息了,你,好走,不送!” ○二八 宝贝失踪   幸天啸本是要去祝贺郁离心想事成了的,结果看到了尉迟慕白将郁离当成自己王妃的那一幕,最终又和郁离闹了个不欢而散,心情极度低迷地回到红尘醉,烦躁不安,整夜未能入睡。   鸡刚唱第一遍,幸天啸就管寻阳要凝心的资料,不过一页纸而已,却让幸天啸的心凉透了,又心疼极了。   司空凝心,司空拓疆五女,据传不学无术。嫁入烈王府,一直默默无闻,然,在宫宴上,与烈王爷表现十分恩爱,更因一曲欢快的羽管键琴琴曲扬名洪武。此后又没了任何消息,直到烈王二十四岁生辰之日,皇上钦点弹琴,却迟迟未能露面。其间勾魂几次与烈王商议,烈王好友楚仲勋与秋亦轩也消失近一个时辰之久之后,司空凝心才露面,以数曲羽管键琴琴曲征服了皇上及当时所有听众的心,谓之为天籁之音。烈王以王妃有孕,不宜见客为由,在司空凝心弹完琴后,即送入后院。此后,再无任何消息传出。据传,数月后,烈王府侍卫四处寻找某人,暗夜着人试探过,找的就是司空凝心!细心的寻阳还在末尾注明尉迟慕白二十四岁生辰的日期,正是幸天啸初见郁离的那一天,就在司空凝心弹琴前两个时辰!   没有任何疑问了,郁离就是司空凝心,烈王妃!   堂堂烈王妃,会看得上自己么?!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为了重回烈王府,夺回属于她的位置么?还是要报仇之后,开始新的人生?想到这儿,凉透了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对,一定是这样!先是虐待自己的父亲,接着是虐待自己的夫君,她说过的,她有事要办,心中仇恨未了,尚不是自由身,任何感情对她来说都是空谈!   幸天啸这个悔啊,如果当初自己出手救出她,会不会就不是今天这种局面?她,一定会少受许多折磨,一定会少了许多仇恨,一定不会象现在这样冷,一定会对自己感激涕零,会将她的整颗心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也完全不会象现在这样患得患失,而是早已美人在怀!   不难想象,她在视司空拓疆为仇敌的尉迟慕白的眼皮子底下过得有多痛苦,才会拚死也要逃离!难怪她落下马之后,双手护着腹部,再也不反抗,一定是怕动了胎气,担心那对她来说是唯一的亲人的孩子没了!不难想象,若非皇上时不是想听听她弹琴,她恐怕早就香消玉陨了!幸天啸后怕不已,还好,老天保佑,她还活着,自己还有机会!   难怪后来寻阳怎么也搞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尉迟慕白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事情传出府!那么,现在,尉迟慕白是怎么看待离的呢?是要挽回,还是要继续捉拿她?是感恩不尽,后悔不已,还是继续仇视?   司空拓疆已经被判死刑,三日后即将处斩,不过,听说是在离的建议下,没有诛九族,而是根据各人犯的罪进行了处罚,至于那些根本不知情的人,只罚没家财,贬为平民。这也算是洪武国史上独一无二、史无前例的:通敌卖国,从来都是诛九族;采纳一个刚由平民进为五品的官员的如此违背洪武国法令的建议,亦是绝无仅有、独离一人耳!   理由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自己不违法,就应该给他进取的机会,杜绝因为反正会被诛九族,所以被迫同流合污的情况发生。看来,因为离,洪武国的天,要稍稍变点颜色了!   离啊离,你是丞相府里那个多年无人问津的小女人么?你在生命的前半程里都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你如此特立独行?在你经历过无数非人折磨之后,还能保有一颗看似淡漠、实则仁慈的心?   离,让我来给你温暖,给你亲情,给你爱情,让我来帮你报仇,保护你和你的孩子们。尉迟慕白深深地伤害过你,秋亦轩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下一次病发,只有我能够让你足够幸福,永远幸福!   我会学着象你要求的那样,尊重你,不再大男子主义(不行,还得先问问离,什么叫做大男子主义?难道不希望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么?!),我要让你以后的日子,只有温暖,只有开心,只有幸福!   与此同时,同样心潮起伏、毫无睡意的还有尉迟慕白。   久寻忽遇之激动,她欲报仇之伤心,不愿相认之痛心,齐袭心头,令尉迟慕白无所适从。一直以来,只想着要找到她,向她赎罪,争取她的原谅,争取挽回她的心。可是现在,她居然已经以男子的身份入朝为官了,这太出乎自己的意料!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尉迟慕白在书房里不安地走来走去,勾魂实在是忍不住了:“师兄,枉你一往情深,可是,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守妇道,现在更是要易钗为弁,鱼目混珠,难道你还要想着她?!早就该一纸休书休了她,不然又会给师兄你添麻烦!”纵然为老将军洗清不白之冤又如何,难不成师兄为了这个,还要为她奉上自己的一生不成?!   尉迟慕白正色道:“勾魂,你还不明白么?我已经爱她爱得入了骨,钻了心,再也放不下。没有她的日子,我,生不如死。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取得她的谅解,争取早日迎她回府!你刚才的话,再也休提,不然,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勾魂亦是相当严肃:“是,我知道,以前我看在你的用心上,也曾支持你来着。可是现在,她可是惹下大麻烦了,女扮男装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入朝为官,这可是欺君之罪啊,难道你也要跟着趟这趟混水?!”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需要和她在一起,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我也要护她周全!”尉迟慕白语气异常坚定。   勾魂气急败坏,有些口不择言了:“为这么个女人,你值得么?!我看,你这根本是疯了,痴了,傻了,入魔了!”   尉迟慕白痛苦地闭上眼睛:“是,你说得没错,我以前就是疯了、傻了,才会对她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铸成无法挽回的滔天大错!你再看看她在司空老贼一案上的处理方式,她的胸襟,她的气度,我是自愧弗如啊!”   勾魂急了:“师兄,你不说这个还好,你一提这个,我就更为你担心。她连生她养她的父亲都可以眼睛都不眨地说灭就灭了,更何况是恨得入骨的你!总有一天,你会被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尉迟慕白空余怅惘:“她这是义字当头,正如她所说,不管是谁,只要犯了法,权重势大如司空丞相,亲近如亲生父亲,亦会不讲情面,绳之以法。我确实是做错了,如果将我缉拿归案,能让她解开心头之恨,那就让她做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面对这样的师兄,勾魂真是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疲惫已极的郁离回到卧室,看着亦轩和宝贝们一起玩耍的画,方才的不快顿时不翼而飞,另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唉,自己又一次食言了。   从琅玡山回来之后,为了破案,更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自己就将宝贝们送到了玉虎堂总部。虽然自己和宝贝们同在玉虎堂,可是自己不是和樊将军在一起,就是和玉虎堂众人在一起,更多的是和墨忆一起研究案情。整整半个月时间,虽近在咫尺,却几乎不得见,更不用说陪他们玩了,他们一定对自己有意见了!   到刑部揭榜之后,忙得连竹园都没有时间回,更不要说去玉虎堂见宝贝们了。惭愧,歉疚,心疼,都不足以形容郁离现在的心情。宝贝们,明天妈妈就将你们接回来,这次一定马上就兑现承诺!   带着对明天的向往,郁离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郁离就向玉虎堂发出通知,着人将宝贝们送回来。   下了朝,郁离便一径回了竹园,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见到宝贝们。   可是一进竹园,却没看到宝贝们,只看到守门人惴惴不安地禀报:“少爷和小姐失踪了,大家全去找他们了,因为想赶在你回来之前找到他们,所以一直未向主子报告。”   向来遇事异常冷静的郁离当即就急晕了过去,一来是因为连日劳累,最主要的还是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   墨忆也惊呆了,不过还是在郁离倒到地上之前,及时抱住了他:“主子,主子!”向来坚如磐石的主子,居然晕了过去,可以想见磊磊和晶晶的失踪,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墨忆急忙将郁离抱到他的卧室,在自己从未进过的小院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了进去,主子醒来之后要生气、要责罚都由他,只要他赶快醒过来就好。   墨忆试着掐了掐郁离的人中穴,还好,只是单纯气极攻心而已,掐了几下之后,郁离就悠悠醒转。   “主子,好些了么?我扶你起来?”墨忆还是很紧张。   “没事了,刚才太着急上火了而已。还没找到吧,我要去找他们。”郁离边说边起身。   “主子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了。”不说年伯年婶他们,就是玉虎堂知道消息后,也已经几乎全部出动,更不要说龙京城的捕快们了。   “宝贝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我怎么能安心休息呢!”郁离不顾墨忆的劝阻,有些踉跄地往外走。   墨忆急忙跟上去,扶住郁离。方才抱他的时候,就觉得柔若无骨,轻若无物,现在更是轻飘飘的,一阵微风恐怕就能将他吹倒。可是主子是要去找他的孩子,自己怎么能拦,又怎么拦得住呢!   墨忆只能小心翼翼地扶住郁离,眼睛扫向四周,看有没有会让主子碰着、磕着的东西。秋亦轩和宝贝们在兴奋地玩耍的画,就这样撞入墨忆的眼睛,让墨忆竟觉得有些嫉妒,有些刺眼。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先找到宝贝们要紧。   然而,人海茫茫,从何找起?当时护送的年伯年婶他们和玉虎堂党众,都只知道宝贝们吵着非要去看热闹,结果一头钻进人群之后,就失去了踪影。如果只是落入一般的人贩子手中,那倒没有生命之虞,只是吃点苦头罢了,宝贝们那么聪明,一定会自己找回家的。郁离最担心的是被司空拓疆的余党劫走了,那就生死难料了!虽然没有事先预谋的可能,但没找到人,郁离就是不放心。   一天,两天……连幸天啸和尉迟慕白也派了人来帮忙,可是却仍然杳无音信。郁离急得食不下咽,也睡不着,嘴唇上一溜儿火泡,任谁劝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儿着急上火,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这天,郁离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竹园,神情有些沮丧,恍恍惚惚地走向自己的小院。   “郁离。”   一个久违的熟悉声音响起,郁离抬头一看,是亦轩!   “亦轩,亦轩,宝贝们不见了!呜……”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未曾掉泪的郁离,见到秋亦轩之后,泪水滚滚而落。秋亦轩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没事的,宝贝们一定会没事的,我保证!他们那么聪明,一定不是让坏人掳走了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是自己贪玩溜走了,也说不定是生你气,不懂事的他们,就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表达他们的强烈抗议。”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秋亦轩有根有据的开解的话,让郁离顿时止住了哭:“真的么?他们真的不是被掳走了,只是调皮,只是要惩罚不遵守承诺的我?!”   秋亦轩再次肯定地点点头:“我看应该是这样。”   “啊,太好了,太好了!”郁离搂住秋亦轩的脖子,又叫又跳,未干的眼泪还挂在脸上,跳了几下,又突然停下来,“他们也太过分了,居然这样惩罚我,也不怕我急死?!”   此情此景,让郁离身后的尉迟慕白、幸天啸和墨忆三人心里酸水直冒,勾魂则暗骂那个贱货恬不知耻。   幸天啸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来,霸道且粗鲁地分开郁、秋二人,小声喝道:“你们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么!”   幸天啸已经急得连保守秘密之事也顾不上了,不过,看样子秋亦轩肯定是知道真相的。可是不管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真相,自己都不会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染指于她!   幸天啸的声音再小,近在咫尺的尉迟慕白和墨忆也不可能听不清楚,两人对望一眼,齐齐上前,又将郁离与幸天啸隔开。   “凝心,孩子们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更需要父母双方的爱,你对我有任何惩罚,我都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可是,哪怕只是为了不让孩子们再发生这样的事,跟我回去,好么?”尉迟慕白是真急了,本来还以为可以慢慢儿来,可是看现在的情形,不止一个人对她有想法,自己再不抓住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意,恐怕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面对昔日的挚友,秋亦轩不讲任何情面,寸步不让:“在你那样对待她之后,你还有脸要求她原谅你么,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即使郁离同意,我也不会让她再回去的!凝心已经死在烈王府了,现在的她,是重新开始的郁离!你,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想起痛苦的往事!”   “没错,你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她面前,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儿不是你能呆的地方!”幸天啸虽然不明白郁离经历过怎样的苦难,却将尉迟慕白当作自己的头号情敌,当即与秋亦轩站在同一战线,共同驱赶尉迟慕白,捍卫郁离。   墨忆虽然不明所以,但有一点心里十分清楚,那就是不能让郁离回烈王府,自己绝对不愿让她离开自己。天哪,跟在主子身边这么长时间了,从来不知道也未曾想过他竟是她!那么英明、能干的一个人,居然是个女人!   墨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定定地站在郁离面前,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仅仅是把郁离当成自己的主子,更是明白了这段时间以来,对郁离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什么!   尉迟慕白也毫不退让:“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皇上赐婚的我的王妃,我是曾经对不起她,可是我早就已经改了,不会再那样对待她了,我一定要争取得到她的原谅,一定要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   秋亦轩想起当初郁离的“梦话”就心痛不已:“就你?也能给她幸福?我……”   几个人在那儿吵吵闹闹,郁离烦躁不已,大吼一声,打断了几人的争吵:“我是郁离,想要我死,你们就继续!现在,我要找我的宝贝们,你们能帮忙的就留下来,说别的就滚出去,现在别来烦我!”   被喝斥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争执这个问题,而且也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除非想要她的命。紧张地环顾四周,还好没有旁人,只有早就知道郁离真实性别的过客山庄的人。   秋亦轩最先接口:“那你赶快想想,他们可能会去谁那儿,你还有什么朋友?”今天自己怎么这么不冷静,从来不与人争执的自己,居然和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吵起架来,她会怎么看自己?   “我,除了你们,除了生意往来,从来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结交朋友,更不要说宝贝们也认可的人了。”郁离茫然不得解,宝贝们会去哪儿呢? ○二九 滴血认亲   神剑山庄大门外,磊磊和晶晶从马车上跳下来,赏了车夫一两碎银,满不在乎地朝大门走去。   马上就有庄丁过来吆喝:“哪来的小孩,快走开,这儿不是你们玩的地方。”总算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庄丁没有开口骂。   磊磊一脸神气:“我叫磊磊,这是我妹妹晶晶,要找旷世杰,你们少庄主。”   “还有钟离姐姐。”晶晶及时补充道。   “知道我们少庄主和钟离小姐名号的人多了去了,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随便想见就能见的,何况是你们这种啥事不懂的小孩!去去去!”庄丁不耐烦了。   磊磊煞有介事地教训庄丁:“你少狗眼看人低,我们怎么不懂事了,你们少庄主还向我们道过歉呢!小爷我不和你计较,还不快去通报,我们是和钟离大姐姐约好了的。”虽说是爹爹和钟离大姐姐约的,应该也包括我们吧,这样说应该不算撒谎了。   “这……”若说是钟离小姐约的,倒是有可能,那位大小姐时常心血来潮地干点离经叛道的事儿,万一是真的,可就怠慢了钟离小姐的客人了,庄丁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通传,若是你们撒谎,回头可别怪我修理你们。”   磊磊看着庄丁远去的背影,大言不惭地道:“想修理小爷,你还嫩了点儿!”   晶晶有些紧张地问:“哥哥哥哥,我们就这样出来了,爹爹会不会生我们的气啊?”   “明明是你说要给爹爹一个教训,我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怎么现在你倒是胆怯了?要我说,咱干脆多玩几天,让爹爹也知道,说话不算数是要付出代价的!呆会儿进了庄,你说话可不要露了馅!”磊磊小大人般地嘱咐着。   “知道了。”有了哥哥的话壮胆,晶晶也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了。   说话间,庄丁已经回来了:“钟离小姐请你们到大厅候着,她正有点事儿没办完,一会儿就来。”   进了庄,磊磊和晶晶四处张望,只可惜,什么也看不到,两小人儿小声嘀咕:“什么嘛,还神剑山庄,名头那么响,却什么也没有!”   一路无趣地到了大厅,庄丁奉上了茶退下之后,大厅里就只剩下了两小人儿,两人一对眼儿,呵,正好可以自由自在地随意玩儿。   “哥哥,你快来看这把剑,好长好细啊。”晶晶羡慕地看着,只可惜自己和哥哥都拿不动。   “哥哥给你拿。”磊磊时刻不忘自己是哥哥,要照顾妹妹,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满足妹妹的愿望。   “不要了,看看就好,爹爹说过的,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随便动人家的东西,是不礼貌的行为。”虽然说现在和爹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可是爹爹打小教给自己的东西,自己可一直没忘记。   “就看一眼而已,再说,剑又不是能摔坏的东西,掉到地上也没关系。”说完,磊磊就轻轻一纵,跃到陈设着剑的方案上,伸手取剑。   谁知手刚碰到剑,便铃声大响,同时还伴有大厅外传来的喊叫声:“有贼啊,抓贼了。”须臾功夫,就有一群庄丁进入大厅,诧异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上神剑山庄偷剑!   磊磊和晶晶倒是不慌不忙,磊磊尤其大方,不满地冲进来的人诉苦:“你们的剑怎么看都不能看?”好家伙,还有理了。   冲进来的人也傻了眼,还严阵以待呢,结果就俩连剑都搬不动的小屁孩儿。可这俩小孩儿打哪儿来的呢,谁也不认识啊。   为首的庄丁问道:“你们家大人呢?”应该是山庄的访客带来的,倒也不可怠慢。   晶晶一脸无辜:“我们也想知道呢。”谁知道爹爹在哪儿,我也好多天没见到了,我可没有撒谎喔。   庄丁们释然,是啊,大人们忙起来,或者聊得高兴了,将小孩忘到一旁是很常见的事情。   “那你们就等等吧,不要再碰剑了。”   此时老管家也赶来了,却看到庄丁三三两两地走出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哪个客人的孩子在大厅里面调皮。”   老管家心里一紧,今天没有任何访客啊!冲进去一看,只是两个不认识的小孩。老管家也和庄丁们一样,没当回事,可是转身之后没走两步就停下来了,急急地掉头走到磊磊和晶晶面前,颤巍巍地问:“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进来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怎么会和少庄主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磊磊和晶晶对望一眼,恭敬地齐声答道:“老爷爷,我们的爹爹是郁离,我们是来找钟离大姐姐玩的。”   老管家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可是,郁离自己见过,和孩子们几乎没有相似之处,难不成孩子们的母亲和神剑山庄有什么关系?!   “你们的娘是谁呢?”   “我们只有爹爹,没有娘。”还没答完,磊磊和晶晶就往老管家身上爬,“老爷爷,钟离大姐姐还没来,你陪我们玩一会儿吧,不然,这么多好剑,我们都只能看,不能动。”   “你们真是好眼光,这大厅里的剑,便是神剑山庄成名的剑。不过,老爷爷也不能动这些剑,要不,我去帮你们找个能动这些剑的人,你们乖乖在这儿等着?”不行,这么大的事儿,还是要赶快禀报庄主。   磊磊稍稍考虑了一下,作出了决定:“那好吧,不过,你要快去快回喔,说不定,你还没回来,钟离大姐姐就来了,我们就去别的地儿玩了。”   “庄主,有两个小孩,自称是郁离郁公子的孩子,来咱山庄了,您现在就去看看吧。”   旷正南有些奇怪,老管家极少如此紧张,甚至还有些慌张。   “什么事这么着急?”   “那两个小孩,和少庄主小时候长得是一模一样,可是,他们却说郁离是他们的爹爹,没有娘。老仆有两个疑问:一个是,会不会是孩子的母亲与咱山庄有什么纠葛,而郁公子知情,所以想方设法接近咱山庄,目的不明;另一个是郁公子不知从哪儿找来这么两个孩子,想要以此赖上少庄主,目标就是神剑山庄!”第二个可能性比较小,还有一个不敢说:会不会是少庄主的种啊?!   旷正南闻言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你带路。”看郁公子为人处事,断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谁能保证,面对神剑山庄这样的肥肉不心动呢?!看他对司空丞相,下手干净利落,轻轻松松地就扳倒了根深蒂固、权势遮天的一方势力。以他的智慧,真要对付神剑山庄,只怕也是小菜一碟!   旷正南看到磊磊和晶晶时,没有任何怀疑,这俩孩儿,肯定是旷家的子孙!   “去把世杰叫过来。”旷正南眯起了眼。   旷世杰书房。   旷一杰正向旷世杰禀报:“少庄主,经多方查证,始终无法确认。只知道那个姑娘是烈王府的侍卫押来的,事后就带走了,没有人知道是谁,又去了哪里。而烈王府那边儿,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也许,相貌相似根本就只是巧合,少庄主别想太多了,就当没这回事儿吧。”   “至于郁公子的夫人,哪儿都查不到,也许根本就没有成过亲,只是有了孩子而已。”   旷世杰点点头,不再言语。早就在意料之中,不是吗?郁离一定只是一个为了掩饰真实身份而杜撰的新身份,而当年的事,如果可以,自己当时就打探出来了,事隔三年,会有谁去费心记得一个在军妓营只出现了一晚的姑娘?!   旷一杰打破沉默:“少庄主,你说郁公子这样和神剑山庄合作,真的只是图钱吗?会不会还有别的目的?试想如果有朝一日,他突然公开神剑山庄的新式武器全是他设计的,神剑山庄是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从此一落千丈,甚至再也没有人会关注神剑山庄,而只知道郁公子的大名?”   旷世杰亦深有同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投石机一经问世,就引来多方关注,现在订单已经达到十余万部。按照郁公子的建议,我们一年只准备生产一千部,严重地供不应求,价格直往上涨,纯利高达投入的十倍,可谓一本万利。”   “仅这一个产品的纯利,就抵得上神剑山庄原来所有产品纯利的一半,父亲已经决定在征得郁公子同意之后,适当地增加生产。我担心在利益的驱使下,神剑山庄今后会完全依赖郁公子提供的新式武器,失去自我发展的动力。”   “我还是担心郁公子的真实身份,秋亦轩会出面替他办妥户籍,而自己却始终不露面,很有可能,郁公子是秋公子的人,也许,忍让了多年的秋公子要准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秋公子为了迅速提高自己的实力而已。可这只是我的猜想,事实还是个谜啊!”   “不行,我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有发生的可能,我们必须要有可以与之抗衡的自己的新式武器!”   “少庄主,庄主请您速到大厅。”门外传来旷杰一的声音。神剑山庄规矩,嫡子落地,当即有三名忠心耿耿、身手一流的年轻庄丁轮班负责小主子的安危,跟随终身。他们以“旷”为姓,从一至十排序,以主子的最后一个字为名。而这三名侍卫再选十人作为自己的手下,取名方式一样,只不过是序号放在最后。   当旷世杰赶到大厅的时候,庄主夫人也闻讯赶到了大厅,偌大的大厅,只有自己一家三口和两个孩子,以及老管家共六人。   旷正南黑着脸:“世杰,你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旷世杰不敢、不愿、也觉得没有必要将自己那荒唐的一夜说出来:“孩儿自己也不清楚。”   旷正南怒了:“你不清楚,难道还能有别人清楚?!你若不说清楚,你娘就好怀疑我了!”二十几年恩爱夫妻,到老了受到这种怀疑,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旷世杰看看娘亲,果然,脸比爹爹还黑。   “孩儿,孩儿,在军营的时候,有过一晚,被人灌醉了,又下了药,荒唐了一夜。不过,孩儿后来再去找,已经找不着人了,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女子的下落。”旷世杰无奈,断断续续地还是坦白了,“可是,郁公子说,孩子们的娘已经不在了。所以孩儿想,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旷正南气不打一处来:“你,你这个逆子,你好糊涂啊!”   “被人设计了而不自知,孩子生下来了却被蒙在鼓里,相遇之后还不警醒,现在人家欺上门来了,你居然还想藏着掖着!”   “你有没有想过人家什么目的?你有没有想过神剑山庄的声誉?你有没有想过神剑山庄何去何从?”   “我就说郁公子怎么会独独挑中我们合作,还那么好心地将关键技术教给我们,现在铁证如山,我们就是想抵赖也已经晚了!”   “完了,完了,以郁公子的高超手段,我们神剑山庄就是下一个司空拓疆!”   旷世杰被批得抬不起头,直到父亲数落完了,才讷讷地争辩道:“也许真的只是相貌巧合而已。”   “你还敢说!再相似,也不会相似到这个份儿上!不信,你就滴血认亲。”   磊磊和晶晶再小、再不懂事,现在也知道那个老头是在说自己爹爹的坏话,两个人心意相通,齐声说道:“你们好坏,说爹爹坏话,不和你们玩了,我们走了。”   旷正南手一张,目露凶光:“想逃,没门。”   “爹爹,他们只是才两岁的孩子啊!”旷世杰忽然觉得父亲很陌生。   旷正南决绝道:“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神剑山庄,我绝不会放过!”   磊磊和晶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背靠背互为依赖:靠自己,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可是,如果能够多坚持一会儿,也许爹爹就会找来。爹爹说过,坚持就是胜利!   “爹爹说的果然没错,有些人平常看上去无比正义、高尚,可真正危及到他的利益的时候,就马上会变成另一副嘴脸,什么坏事都能做绝,遇到这种人一定要小心!”   旷正南哪儿受得了这种挤兑话,还口道:“明明是你们爹爹算计我们神剑山庄在先!”   晶晶不齿道:“爹爹算计你们什么了?我们爹爹为人光明磊落,也是这样教导我们的,才不象你们神剑山庄的人,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   “你们小屁孩儿懂什么!世杰,废话少说,先抓住他们再说。”如果滴血认亲你们是父子,就留你们这俩小孩不得了!   旷世杰无奈,只得上前捉拿磊磊和晶晶。磊磊和晶晶人虽小,却机灵得很,尤其打小就被师父易筋洗骨,此后更是日日勤练武,根基十分牢固,身手异常灵活,非寻常两岁小儿可比,旷世杰一时之间竟然无可奈何,当然,旷世杰也未尽全力。   旷正南见状十分恼火:“逆子,你还不拿下!”   磊磊和晶晶也十分了得,两人一攻一守,配合默契,使出全身解数,与旷世杰周旋。虽险况重重,终有惊无险,令大厅里的其他四人惊奇不已,连旷世杰也改变了想法,全都相信这两个孩子就是郁离派来谋夺神剑山庄的“工具”。   旷正南紧张地盯着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那招式,那招式,似曾相识!   “你们和白发侠侣是什么关系?!”白发侠侣绝迹江湖已经二十余载,他们的招式,自己还是三十年前见过一次,刚才竟然没有想起来。现在方才发觉这俩小孩的招式,竟和白发侠侣的招式如出一辙!天哪,当年自己曾经为他们所救,现在自己怎么能得罪这俩与白发侠侣有关系的人!   没听说过!这是磊磊的第一反应;会不会是指的自己的师傅?!这是磊磊的第二反应。可是晶晶比他反应更快:“他们是我们的师傅,怎么,你怕了么?!”听那老头的语气,似乎对白发侠侣颇为忌惮,管那白发侠侣是谁,拖一刻是一刻,说不定真的是师傅师公呢!   旷正南眨眼间变得和蔼可亲:“世杰,快停下,原来是白发侠侣的高徒,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啊!两位敢就这么闯到神剑山庄来,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不知白发侠侣派两位来,有何指教?”当年自己曾经承诺,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万死不辞,莫非现在他们就是来传信的,自己误会了?   “你少装出一副好人脸孔来,我们才不会上当呢!”这老头脸变得太快了,非常可疑!   “其实我只是看你们和犬儿长得太象了,认为你们可能是……可能是神剑山庄流落在外的子孙,所以想做个滴血认亲而已。”真是自做孽不可活,自己一世威名,竟被刚才那一番举动破坏得消失殆尽,连两岁黄口小儿也丝毫不信任自己了!   磊磊和晶晶相互看了一眼,继续抱定“拖”字诀:“真的吗?还有这种办法可以判断?”   “早说嘛,我们也想知道娘亲是谁,可是爹爹从来都不和我们说,我们也不敢问。”   “如果我们是神剑山庄的后人就会怎么样呢?是要认回我们吗?那我们以后就可以住在这儿吗?”   “可是我们和谁做这个事儿呢?和你吗?”   磊磊和晶晶你一句我一句,搜肠刮肚,想尽了能够问的问题。   因为是白发侠侣的弟子,旷正南看着他们不再象开始看到他们时那样反感、疑窦丛生:“呵呵,你们师父和爹爹还没有教过你们这个么?这是最常用也最有效的办法了,一试便可知真伪。”   磊磊和晶晶一听正中下怀,这不正是此行的目的之一么!两个人年纪虽小,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妈妈虽然让自己叫她爹爹,可自己知道,她就是娘亲!而爹爹一定是娘亲心里的痛,不然,她也不会母代父职。那个叫做旷世杰的人,和自己长得那么象,会不会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爹爹呢?   不过,俩小人儿也没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装模作样地商量了好一阵,这才勉强答应:“好吧,不过,我们俩一人只取一滴血喔,会很疼的。”   旷正南爽快地允诺:“好,就一滴。”没想到这俩小孩儿这么快就答应了。   老管家很快拿来了两碗水,磊磊和晶晶满是戒备心地让他放在桌上并远远地离开之后,这才用匕首刺了一下指尖,一人滴了一滴到碗里。旷正南正待上前取碗,却被磊磊喝止:“不要你过来,要那个大哥哥过来。”这个老头老奸巨滑,还是旷世杰比较好对付。   旷世杰不疑有他,立即上前,接过晶晶手中的匕首,也滴了一滴血到碗中。三个人一起看着两滴血渐行渐近,最终融合到一起!   旷世杰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紧张?担心?害怕?高兴?意外?总之,说不清,道不明,百感交集,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滴有自己血的碗,一动不动。   磊磊和晶晶则大喜过望,终于知道谁是自己真正的爹爹了,不过,俩小人儿鬼精鬼精地,一点儿也没露出来,反而装作不懂地问:“两滴血合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吗?”   看到旷世杰的表情,旷正南夫妇和老管家已经猜到个大概,再听磊磊问出来,便再也确认无疑了!庄主夫人一直黑着的脸终于雨过天晴,而且还为自己居然会怀疑相濡以沫的夫君而自责。   旷正南则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紧张起来:儿子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孙女儿还好说,这孙子能不能认?认?按神剑山庄的规矩,儿子将来再不能生儿子了!不认?这么活泼可爱又身手不凡的孙子,自己怎么下得了手?!更何况还是白发侠侣的徒儿! ○三○ 谁是亲die   大厅里一片静默,旷庄主夫妇神情凝重,为唯一的儿子着急,这种事儿,可不是庄主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若是被长老们知晓,按照神剑山庄的规矩,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将此子作为嫡子,作为神剑山庄的继承人培养,那么,儿子再娶妻,就不能生儿子了,而且也不用受到惩罚,可是又会有哪个作妻子的,愿意接受不能生子的命运?!其二,将此子灭口,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儿子将来照样娶妻生子,虽然要受到惩罚,但这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自然应当承担相应的责任,也无从逃避。然而如此一来,就势必要得罪白发侠侣和郁公子,此事的后果尚不可确定,不过,可以想象得到事情的严重性。总之,不论长老们最终作何决定,结果都难以承受。   旷世杰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再一次滴了一滴血到另一个碗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比第一次更认真,结果当然是一样的!旷世杰倒是没有父母亲想得那么复杂,只是看着磊磊和晶晶,心中万分愧疚:不知道他们的娘亲,那个被自己蹂一躏过的女子,吃了多大的苦,才能将他们生养下来!而他们自己又经过了多少曲折,才被郁公子当作自己的孩子,还拜到白发侠侣为师,小小年纪,已经隐隐有卓尔不群的特质!自己该怎么补偿他们呢?!   磊磊和晶晶则时刻不放松警惕地看着大人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一个表情变化也不放过,一言不发。这样的结果虽在意料之中,却还是震撼了他们小小的心灵,而眼前这些大人们的反应,让他们感觉事情不太妙。   “磊磊,晶晶,你们在么?姐姐来了!”门外突然传来钟离芷水兴奋的声音。   大厅里的四个大人马上有了反应,老管家急忙收拾起碗,旷庄主夫妇回复了平常的神态,旷世杰也不再发呆。事情来得太突然,要接受和采取最妥当的处理措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考虑。而磊磊和晶晶则非常高兴,有了外人的介入,面前这几个虽是亲人却十分危险的人物,会暂时维持他们向来忠义的面孔,难以有机会对自己下毒手。   “钟离小姐,庄主他们也在里面,请您稍等片刻。”   庄丁稍稍阻挡之后,钟离芷水进来之时,大厅里已经一派和乐融融,旷庄主夫妇在逗弄俩个小人儿,旷世杰在一旁不时插话,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再亲近的朋友,终归不是一家人,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哉。   “钟离大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我们等得好着急喔!”晶晶立马粘了上去。   “呵呵,姐姐刚才在练功,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啊,所以姐姐练完了才过来。”环顾四周,不见郁离的身影,“就你们俩啊,你们爹爹呢?”虽然上次被郁公子狠狠地伤了心,可还是没死心,忍不住继续关心。   晶晶抱住了钟离芷水的脖子,在她身上不停地蹭来蹭去,显得十分亲热,完全不似第一次见面时的针尖对麦芒:“爹爹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哪儿有时间关心我们啊。姐姐,带我们去逛街好不好?我们都老长时间没逛过街啦!”如果能够趁此机会离开,就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那个旷世杰,一点也不象个有担当的人!   “你们才刚来,怎么就想着走呢?要我说,我们先在这儿玩几天,然后去街上玩两天,最后再去姐姐自己的家玩几天,好不好?”郁离,我要是收服了这两个宝贝蛋儿,不愁你不娶我!   “可是这庄里哪儿也不让去,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好不容易看到几把好剑,还碰都不能碰,真扫兴!姐姐,好姐姐,带我们出庄去玩吧!”晶晶充分发挥着她牛皮糖的精神气儿。   “想在庄里玩还不容易,旷庄主和少庄主都在这儿,他们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同意你们在庄里四处走动的。”好吧,这儿不是自己的家,还是要客随主便,不过,我可为你们俩指明了捷径啊。   旷正南当即应允:“对,对,前庄随你们高兴,哪儿都可以去玩。”先将你们稳在庄里再说。   “那好吧,谢谢老伯伯。”磊磊谢过旷正南,和晶晶一起拉着钟离芷水往外走去,完全无视他听到自己对他的称呼后僵硬的神态。   待一大两小走出大厅,一直没表态的庄主夫人开了口:“我看这俩孩儿真不错!”   “你!”   “娘!”   “要我说,神剑山庄的规矩,是不能有庶出的儿子,可那个叫磊磊的已经没了娘,既不是嫡出,也不是庶出,留下他,不算犯了规矩,杰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两不耽误。”   旷正南愁道:“他是连庶出也算不上啊!”   “郁公子能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他啊!”庄主夫人瞪了旷正南一眼,“就说他现在是郁公子的养子,等他学会了郁公子的那一套,还愁神剑山庄后继无人么!”   旷正南大喜:“夫人言之有理。血缘关系可是割舍不掉的亲情,只要我们现在就向两个孩子说明真相,他们也不可能再为郁公子所骗,替郁公子卖命!”   “爹,娘,这样不太好吧。”虽然自己也想迎头赶上,甚至超越郁公子,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爹娘这么做,有些太不择手段了,不是大丈夫所为!可是,身为儿子,对爹娘的决定为自己好、为神剑山庄好的决定,又不好说太过的话,不然,爹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庄主夫人有些黯然:“杰儿啊,娘也不想这样做,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可不能就这样就葬送在我们这一代手里!只要能够保住神剑山庄的将来,保住你的幸福,娘挨点骂,不算什么!”   旷世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神剑山庄的庄主之位,看似风光,实则责任重大,不好当啊!   于是,磊磊和晶晶再度进来之后,感觉到了他们态度的明显变化,有些不能接受。只是走不了,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没心没肺地在神剑山庄闹腾。   而长老们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不但没有处罚旷世杰,反而夸他做得好。神剑山庄的这点家当,若没有象郁公子提供的这样的新式武器支撑,迟早要被超越,可若是神剑山庄自己的传人,能够习得郁公子的一技之长,便可稳坐兵器界第一把交椅,再也不用担心有谁能抢走。   磊磊和晶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已经在全庄传遍,只知道别人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无论走到哪儿,都有数名庄丁毕恭毕敬地跟着自己,还有数道目光在暗处盯着自己,还以为他们是来监视自己的,离开的想法更加强烈。爹爹,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来找我们啊!   磊磊和晶晶哪里知道,龙京城里已经找翻了天,而神剑山庄的人都在关注他们俩,直到两天后才得知郁离在到处找他们,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还曾经晕过去一回!旷正南赶紧派了人去通知郁离。   旷正南一家三口边在大厅陪着磊磊和晶晶玩,边等着郁离,就听庄丁来报:“庄主,郁公子来了,同来的还有烈王爷、秋公子和幸爷。”   旷正南大为吃惊:“什么,这么多人?快快有请!”这个郁公子不简单,居然还拉了洪武国声望足可各据一方的人前来助阵!今日之事,恐怕不会顺利。   郁离一马当先,冲进大厅,紧随其后的是年伯年婶和墨忆。磊磊和晶晶一眼看到神色极度憔悴的爹爹,极其后悔,害怕地往后缩。待到看到年伯年婶,眼睛一亮,赶紧蹭地躲到师父身后:“爹爹,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吧!”爹爹一定担心极了,生气极了!   谁知郁离竟然伸出手,搂住他们两个:“对不起,对不起,是爹爹说话不算数,该罚!可是,不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有意见一定要当面和爹爹说,爹爹可以改的嘛。这次你们偷偷溜出来,爹爹担心死你们了,知不知道?!”   磊磊和晶晶大感意外,以前犯了错,爹爹都很严格地进行惩罚,可这一次……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见到爹爹,实在是太好了,一直处在紧张戒备状态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了!   这边厢,郁离一家三口正在上演重逢戏,那边厢,旷正南见到年伯年婶,赶紧带着夫人和儿子上前见礼:“恩人,久违了!”   “老早的事了,不提也罢,不要一口一个恩人的!”年伯潇洒地挥挥手,眼睛不离磊磊和晶晶,“旷庄主真是有魅力,小徒离家出走,居然想到上你这儿来玩!”   “那是,是在下的亲孙子嘛,割不断的亲情哪!”旷正南有些得意地笑着,又十分恭敬地向年伯年婶行了个礼,“未曾想白发侠侣多年未曾现身江湖,甫一出现,便收了在下的孙儿为徒,在下感激不尽!”   “这是什么话?他们是世杰的孩子?你有什么凭证?”谁都知道,旷正南只有一个儿子,既然叫孙儿,当然只能是旷世杰的。   旷正南正色道:“这事儿在下可不敢乱说,前两天刚刚滴血认亲。郁公子,我在此谢过你将孩子们养这么大,还拜了这么好的师父!”   这几句对话恰好落入刚刚进门的四个男子汉耳中,犹如一道惊雷炸响,正要反驳,可是郁离比他们更快一步:“我才是他们的爹爹,你怎么可以仅仅凭血滴相融,便草率判定与他们有血缘关系。”   “这是自古以来的判断血缘关系的最准确的方法,莫非郁公子还能狡辩!”旷正南早料到郁离会否认,可是,他否认的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旷正南心道,你的才智也不过如此。   “旷庄主此言差矣!”郁离松开宝贝们,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据郁某所知,人的血,外表看似相同,实则不一定相同。所以,将不同的血用血型区分开来。人的血型,一共有三种,血型相同,血便可相融,反之,就会排斥。不同的人,即使是亲生的父子、母女之间,血型也可能不同。一共就三种血型,能够相融的可能性当然就会很大,就郁某看来,少庄主与犬子犬女的血能够相融,不过是一种巧合罢了!”   “可是他们不仅血型相同,而且与世杰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才给他们做滴血认亲。再有巧合,也不可能这么巧!”   “旷庄主,郁某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只能说,犬子犬女与少庄主有缘哪,只不过,不是血缘。”郁离回头看看众人,“郁某自己的孩子,自己怎能不清楚是谁?!如果真是少庄主的孩子,那郁某岂不是戴了几年绿帽子而不自知!”虽然是现在才知道谁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没错,郁公子的孩子出生时,我也在,确实是他的孩子。”郁离,你不想相认,你不愿意回想起的过去,我会帮你否认,会帮你割断与不堪过往的任何联系。我,再也不要你痛苦,唯愿你从今往后,只有幸福和快乐。   “是的,当时本王也在,他们是郁公子的孩子没错。”不可以,本来就很难认回你了,又怎么能让你和孩子的亲生父亲有任何关联!不管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才是他们唯一的父亲!而你,只能是我的妻!   幸天啸和墨忆对望了一眼,明白了一件事:孩子不是尉迟慕白的!   她,在烈王府经历过什么?身为烈王妃,她的孩子,怎么会和旷世杰扯上关系?!她的相貌并未改变,尉迟慕白能够认出她,为什么旷世杰认不出她,还要通过滴血认亲才能认出孩子是他的?!   该死的尉迟慕白,别看你贵为王爷,谁让你不好好珍惜她,谁让你伤害她,谁让你害她伤心!这样的你,就是我的敌人,一旦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修理你,让你悔不当初,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四人没有一个相信郁离的血型论,认为那不过是她的辩解之言,是强词夺理,是以自己的男子身份,混淆旷氏一家的思维。但是,四个人此时是一条心,那就是绝不能让旷正南确认宝贝们是旷世杰的孩子,绝不能让宝贝们与旷世杰扯上任何关系,自己的对手已经足够多了!   旷正南一家也确实迷惑了。若是郁离自说自话,谁也不会相信,可是,现在有向来有着清高声誉的秋公子为之作证,有着战神之称的烈王爷亦为之作证,谁能说他说的不是真的呢!即使不是真的,自己一家,也不能就这样强行将绿帽子栽给他呀!   “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会有这种巧合!”旷正南有些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自己这些天的心情真可谓是忽上忽下,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承受。   “庄主如果不信,大可命庄丁们一试,一定会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庄丁,血滴能够融合到一起。”郁离说完就坐下来,大有等着旷正南验证结果的架势。已经和师父叙过家常的磊磊和晶晶立马欺上身来,缠住郁离说悄悄话。   旷正南当然想推翻郁离的说辞,当即召来了五十名庄丁,进行验证。结论很快就出来了,郁离所言完全属实!   除了正和磊磊、晶晶玩得入迷的郁离,其他人全都对结果感到震惊:这可是自古以来,被所有人奉为真理的认定血缘关系的方法,就这么轻易被郁离证实是错误的!他(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年伯年婶这下明白了,当初给主子——喔,主子已经正式接掌神隐教,现在应该叫教主了——动手术的时候,郁离为什么要一一配血,进行验证了,想不到一直认为一样的血,却是有这种区别,存在这样的危险。若不是郁离,谁会懂呢,谁能救回教主呢?!   有了郁离的理论,即使旷世杰和孩子们的血能够相融,亦不能说明他们是父子(女),同理,即使郁离和孩子们的血不能够相融,亦不能说明他们不是父子(女)。如此一来,仅以相貌相似,就认定孩子们是旷世杰的孩子,是完全没有可靠依据的!   面对这样的结果,旷正南只能颓然地坐下,本以为郁公子是要谋夺神剑山庄,谁知人家根本就不屑一顾!自己因此而采取的对策,以为拣了个大便宜,谁知却是闹了个大笑话!果然歹心不可起,还是要象以前一样,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才对!面对神剑山庄的危机,面对诱惑,自己没有能够坚守自己一直以来的准则,老而失节,太可悲了!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杰儿是清白的,不必再有已经有了儿子的心理负担。   旷世杰确实大地松了一口气,证实了孩子千真万确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而爹娘也不必再担心郁离是要利用孩子们来谋夺神剑山庄! ○三一 痛苦真相   一行人出得庄门,勾魂和寻阳急步上前迎上自己的主子。两人就不明白了,郁离怎么可以将墨忆带进神剑山庄,不仅如此,连那对老夫妻也带进去了,郁离的名气大到这个程度么,连神剑山庄都可以进出自如?!   一晃眼,那对老夫妻居然没出来,一打听,得,那老两口居然是当年名震江湖的白发侠侣,被旷庄主留下作客了。白发侠侣已经二十多年未曾现身江湖,如今现身,居然是在给郁离带孩子,呃,是郁离的孩子们的师父!郁离何德何能,居然能够有此福分?!   勾魂和寻阳深深感觉到,自己对郁离的认识,太局限了,非常有必要重新认识她!   来神剑山庄之时,来得匆忙,此刻尉迟慕白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轻松上马的秋亦轩,由衷为老友感到高兴:“亦轩,你的病治好了?!”   注意到尉迟慕白真心为自己高兴的表情,秋亦轩还是礼貌地回道:“是,治好了。”自从那件事之后,自己和慕白之间就有了隔阂,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深厚的友谊了。   秋亦轩颇有距离感的回应,让尉迟慕白心中一冷,偷看一眼正牵着孩子们的郁离,感叹,连亦轩都没有忘记那件事,她,恐怕更难放下吧。前路,会相当艰难啊。   磊磊冲了过来:“秋伯伯,我要和你骑一匹马。”和爹爹一起当然好,可是爹爹也只能带一个人,那就让给妹妹好了,再说,自己也非常想念秋伯伯了。   秋亦轩非常高兴,当初在过客山庄倾情付出还是有回报啊:“好嘞。”二话不说,当即翻身下马,将磊磊抱上马。   磊磊高兴地叫了起来:“驾——”   旁边晶晶起劲地附和:“驾——”   郁离和秋亦轩并驾齐驱,谈笑风生,只留下背影给尉迟慕白一干人,那温馨的一幕,刺痛了身后诸人的心。   尉迟慕白再无疑问,当初一定是秋亦轩将郁离弄出府的!这个家伙,还多年好友呢,居然干出这种事!以前自己居然因为他的身体当他是无害的,不可能会和自己争她,谁知他竟然真做了,而且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仅如此,自己当面问他,他信誓旦旦地否认了,派人跟踪他,也没有结果,直到一年半前失去他的踪迹。再见,他已经和郁离熟不拘礼,和孩子们亲如一家人!   幸天啸最是后悔,当初自己还觉得和她的宝贝们套近乎是浪费时间,现在才发现,秋亦轩实在是太聪明了。一个母亲,还有什么能比善待不是自己孩子的宝贝们更容易让她动心的呢?!如果自己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早一点采取行动,今天宝贝们说不定就是上自己的马了,与离并驾齐驱的就是自己了!毕竟,秋亦轩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孩子们了,自己白白浪费了太好的机会了!   墨忆还在为主子的血型论喝彩,在庆幸自己跟了一个太完美的主子,一个值得自己一直学习、永远追随的主子,一个令自己肃然起敬,因为是女人而更令自己钦佩,进而无比爱慕的独一无二的“主子”,一个将主宰自己今后人生的心灵的“主子”!   勾魂最是不耻郁离的行为,觉得这个贱货太过水性杨花,明明还是烈王妃的身份,却当着自己夫君的面,和其他男子走得如此之近,纵然现在是男子身份,纵有满腹才华,也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寻阳则为自己爷着急,貌似爷的情敌不少啊,而且个个是强敌!若是以往,爷看上的女人,鲜有不从的,若有,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攻城掠地、强取豪夺了,哪象现在这样忙乎了近两个月了,还没到手,居然还小心翼翼地在讨好一个女人。好吧,这个女人是很不一般,可是,上了床,脱了衣服,管你什么女人,还不是一回事儿!   回来的路程,就在各人不一的心思中结束,不论是占了某些优势的秋亦轩还是尉迟慕白,不论是迎头赶上的幸天啸还是后知后觉的墨忆,全都卯足了劲,誓要击败他人,将郁离的心完全攻占。   陪着郁离找了几天宝贝们,如今大功告成,便欲告辞,可是秋亦轩却不在此列。   幸天啸不由出言相讥:“堂堂秋大公子没有自己的家不成?”   秋亦轩不理会他的挑衅,回头问郁离:“我自己现在还没有置宅子,又不想回那个家,可以在这里先寄住一段时间么?”   墨忆明白了,敢情竹园里另一个一直空着,却天天有人打扫的院子,是为这位秋公子备着的!不用说,心里酸酸的,本来还觉得自己有有利条件,说不定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现在……   郁离爽快地说:“当然欢迎了,这里永远会是你的家。”本来就是你送给我的宅子,更何况你原来的那个家,实在不适合你再回去住。   想到亦轩当年被刺一案的真相,郁离相当为秋亦轩难过。   “那我也要住这儿。”幸天啸蛮不讲理地赖着不走了,怎么着也还能让他们孤男寡女地住在竹园,那老子岂不是尽失先机,“秋老弟,你不介意我占用一个房间吧。”   秋亦轩尚未回答,郁离直接赶人了:“我这儿庙小容不下大佛,再说你自个儿的房产多得数都数不清,干嘛非得挤到这儿来。”   郁离的话让幸天啸脑中灵光一现,自己早怎么就没想到呢:“你说得太对了,我有一处大庄院,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竹,布置也很雅致,包你一见就喜欢。我这就命人将户名改成你的,唯一的条件就是除了你一家子,让且只让我入住。”   秋亦轩亦不甘示弱,连讽刺带挖苦的:“堂堂幸兄,连送个宅子还附带这么特别的条件,还真是会做‘生意’!佩服!佩服!秋某甘拜下风。”自己闭关修习武功,不过半年功夫,她身边竟多了如许多旗鼓相当的对手,自己想要得到她,恐怕还得经过一场苦战才行。不过,当年那个做事但凭兴趣、一无所求的秋亦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为了护卫她,为了她的幸福,为了自己心中的执念,会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人!   “又不是送给你,你有什么可以置喙的!”幸天啸毫不留情地给了秋亦轩一个钉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向他要求分一个房间给自己,然后充满希冀地等待郁离的回复。   “你当我是没手没脚自己挣不了养家糊口的钱,还是我的官职太低了,幸爷你瞧不起,当我乞丐一样施舍给我?”郁离不屑地说完,也不待幸天啸回话,便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同时示意墨忆赶人,“你们都走吧,要吵上别的地儿吵去,我真是头都要大了。”   幸天啸急道:“哪有的事,我岂敢看低你!我是真心想送给你,只要你愿意接受,那个条件就当我没说好了。”只要你去了,就是赶我走,我也会要赖在那儿。原本就有一个现在已经明白真相的墨忆时刻跟着,现在又多了一个原配夫君,和一个似乎比自己和郁离关系更亲近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怎么能放心让你维持这种状况!   只可惜郁离并不答话。   一直在旁观战、拉不下面子当众说软话的尉迟慕白,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亦轩,你很长时间没去我那儿了,如果不嫌弃,就上我那儿吧,住多长时间我都欢迎。幸兄,你也一起去?”幸天啸,识趣的话,就赶快滚,我的王妃,岂能让你染指。而亦轩,我要弄清楚,他的顽疾究竟如何了?如果真如他所说没有任何问题了,那么我也不可能象以前一样当你无害了!   “我累了,不想动了,就住这儿得了,烈王爷的心意,秋某心领了,下次吧。”秋亦轩此时明明没病却装病,身体不适从来都是他拒绝的不二借口,“烈王爷,幸爷,走好,请恕秋某不送。”说完进了另一个小院。   尉迟慕白不失礼数地向幸天啸略一拱手,便先行离去。大家虽然都早就知晓对方,但自在各自的天地闯荡,并未打过交道。虽说将他作为一个人物,但对他那见不得光的行当,自是相当不屑,根本没将他作为对手,尤其郁离对他似乎不假辞色。   只留下幸天啸悻悻地站在院中:这两人,虽说一人住一个院子,但难保不会干出什么不该干的事情来!那秋亦轩,出了名的志向高洁、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人物,如今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变得如此强势。再看他和郁离一家三口的亲热劲儿,肯定已经在一起生活过相当长时间,谁能保证他们之间不会早就有了一腿?!   不,不管,郁离只能是自己的!不管她过去有过多少男人,今后,她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老子就不信,斗不过一个病痨,和一个明显已经出局的原配夫君,还有时刻跟在郁离身边的那条狗!   当晚晚饭过后,郁离将秋亦轩叫至书房:“亦轩,你当年被刺一案,我已经查清楚了,你想不想知道谁是杀害你母亲的真凶?”   秋亦轩一愣:“难道不是大娘?!”事情发生时,自己还小,追拿真凶,全是外公一手操纵的,当时外公和爹爹就已经将大娘的人头祭在娘亲坟前。事情已经过去多年,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外公弄错了!   郁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只是个傀儡,真相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你确定你要知道么?”   秋亦轩没有丝毫犹豫:“那是当然,娘亲死得很惨!既然我知道了另有真凶,一定要将之碎尸万段!”虽然娘亲走的时候,自己还小,可是,那也是自己在秋家唯一感觉到温暖的日子,是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每一次旧伤发作、痛苦不堪、死去活来之时,都是一次对过去幸福与痛苦经历的重温!   郁离将一本卷宗递过去,有些紧张地看着开始浏览的秋亦轩,毕竟这是一个令人发指的个案:秋克放,现任秋家家主,秋亦轩之父,是个完全掉进钱眼儿里之人,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防得严严的。年仅六岁的亦轩,格外聪明伶俐,也成了他严防的对象。   原本当初娶亦轩的娘,就是因为无意中知道了她是神隐教教主的女儿,动了借助神隐教势力的歪念头。谁知几年过去了,连外孙都有了,岳父大人仍然不认自己这个女婿,自己也不敢擅自透露、借助神隐教的势力,而亦轩一天天长大,用不了几年,就会对自己构成严重威胁。若是亦轩继承了岳父大人的衣钵,那么自己再动手就晚了,于是,就精心策划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谋,故意放出风声,要培养亦轩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生有长子的大娘当然不会愿意一个庶出的儿子抢走自己儿子的家当,开始了一系列的铲除亦轩的行动。而秋克放装作巡视店铺,忙于生意,对大娘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至惨祸酿成!然后秋克放第一时间通知了岳父大人,假装对惨祸的发生痛不欲生,消除了岳父大人的些许怀疑。   留下半条命的亦轩,成了岳父大人的唯一的牵挂,根本就不理会外孙的父亲,秋克放从此也逐渐对没有了利用价值的秋亦轩失去了兴趣,但又害怕岳父大人怪责,维持着秋亦轩作为秋家之子的基本用度。   不过,秋亦轩看上去承受能力很强,仅仅只是皱了皱了眉头,静静地看完了所有证人的证词,看完了郁离的推理,看到了最后结论,看到了外公早就在将教主令交与他之后三日就已辞世,秋亦轩的肩膀开始有些抖动,手紧紧地攥着最后一页,半晌都不动弹。   郁离知道,事情太过出人意料,他这是打击过度。真相浮出水面,父子反目成仇,那个家,从此与他最后的一丝联系也没有了。世界之广,天地之大,他,终是成了孤身一人!而亦轩外公苦心孤诣的安排,则令他深深感动!如此大喜大悲,即使心胸开阔如亦轩,亦难以承受。   郁离走过去,将双手按在秋亦轩的肩膀上,抖动愈加剧烈。郁离轻轻地说:“想哭就哭出来,哭完了,就去做该做的事情,我,会无条件支持你。”还有什么比至亲的利用和伤害更令人失望,痛苦?!还有什么比亲人真诚的关心更令人满足,幸福?!   秋亦轩慢慢伸出手,抓住郁离的手,同样紧紧地攥着,令郁离感到有些刺痛,却一动也不动地任由他握着。此时的秋亦轩显得那么萧索,无助,茫然,急切地需要通过牢牢地抓住什么,来获取一分鼓励,一份支持,一些力量。   这样的秋亦轩,令郁离突然间发觉,自己对他早已超过的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并未随着时间推移和距离的分隔,而有所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尤其是现在,从未有过的疼惜和心窒,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是不是说自己已经真的爱上他了?这突然的发现,令郁离有些惊慌,不,现在不是可以想这些的时候!自己的大事未了,亦轩又刚刚继承了教主之位,怎么看,现在都不是碰触感情的时候。现在的自己,应该首先帮亦轩走出目前的困境。   安慰的语言在此时显得太过苍白无力,无声地陪伴和支持应该更令人能够得到慰藉,郁离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比起他当初将手伸向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自己,他那是雪中送炭,而面对已经接掌黑白两道声望与实力均列第一的神隐教的他,自己顶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也许,连这也算不上,只能算是画蛇添足而已。   良久,秋亦轩站起来,转过身,明显地眼圈儿发红,眼神有些散漫,将在自己面前显得十分娇小的郁离,紧紧地抱在怀里,由衷感激她的关怀,她的支持,希翼汲取她的温暖,她的坚强。现在的自己,心痛得无以复加,真的非常需要她!   郁离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环抱住他,由松到紧,到很紧。   秋亦轩浑身一震,喃喃低语不断从口中溢出:“他应该得到报应,对不对?即使我杀他全家,夺走他心中唯一珍爱的财宝,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对不对?不要离开我,一直陪着我,好么?哪怕我变成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也跟我一起走到底,好么……”她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柔软,又那么有力,自己真的一点也不想松开,一辈子都不要松开!   要从一个向来与世无争,世事如过眼烟云的人,变成一个因恨而冷酷对待“亲人”的人,成长为一个教的教主,不仅仅需要高强的武功,更要经过一番苦难磨砺,经历艰难的心理转变。对秋亦轩来说,这样的打击,也许是一个更快成长的契机,也许是入魔的鬼门关。   但是有了郁离,这对秋亦轩来说,绝对是且只是一个迅速成长的良机! ○三二 驿动的心   在郁离的建议下,秋亦轩经过一番精心部署,于三日后向刑部递交了重审当年娘亲被刺身亡、自己身受重伤旧案的诉状,郁离当仁不让地主审了此案。由于证据确凿,当年参与此案的人,以秋克放为首,一个不漏地全部捉拿归案,并依照洪武国的法令,予以量刑。   倾刻间,洪武国第一富商秋家风云色变,曾经被誉为第一商人、不可一世的秋克放被判斩立决,秋家顿时群龙无首,陷入一片混乱。曾经羸弱无比、只会舞文弄墨、时刻可能灰飞烟灭、绝对不可能接掌秋氏家主的秋氏三公子,于此危难时刻,居然出任家主,全面掌管秋家的所有生意,令商界、文坛均为之震惊:从来没有接触过生意的文人,随时可能灰飞烟灭的重病号,也能撑起这一片天?!   这期间,郁离可谓功不可没,给秋亦轩出了不少主意,而秋亦轩基本照做不误,而且结合洪武国的惯例和秋家的实际情况,进行了补充完善。   知道亦轩不喜经商,而秋氏店铺中不乏经商人才,郁离建议秋亦轩以奖励激励股方式,将所有店铺经营权全部下放,而秋亦轩依然可以做不必理会生意经、只管收钱的甩手东家。曾经虽为洪武国首富,但在百姓中口碑不佳的秋氏,一改往日作风,以薄利、益民为宗旨,迅速赢得了声望,平稳度过突变期,一切变故仿佛没有留下痕迹,就过去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秋亦轩握信郁离的双手,无比深情地看着她:“谢谢你,郁离。”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帮我查明当年的真相,让我明白谁是真正的杀人凶手,谁才是我真正的亲人,谁才是真心关心我的人。”   “谢谢你不遗余力地支持我,帮我出谋划策,让秋家继续稳居洪武商界第一,先人的心血没有付之东流,能够继续造福百姓。”   “谢谢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不断安慰我,鼓励我,让我顺利地走出困境,成长为能够独挡一面之人。”   “郁离,我忘不了那天你我紧紧依偎的情景,忘不了那天你带给我的温暖和力量,虽然你什么也没有表示出来,可我能真切感受到你的柔情,你的真心。可是,是什么阻挡了你走向我的脚步?你的身份?你的现状?”   “不,如果我在意这些,我就不会在明知这些的情况下,依然向你表白我的心意!郁离,将你的心稍稍敞开一点,一丁点就好,让我能够走进去,留下来,直至我的真心完全溢满你的心。我会,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面对秋亦轩的再一次真情流露,郁离的脸渐渐地红了,还有些发热,嗯,滚烫。自从那天确认了自己的感情,在和他相处时,反而有些不太自然,虽然自己已经很好地掩饰了,并没有让亦轩察觉。   可是这一次,自己已经不能再象在过客山庄时那样冷静地否认、拒绝,心动的感觉让自己莫名兴奋、忐忑……还有羞涩和喜悦。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下定决心,现在不和亦轩挑明这个事么?!郁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就匆匆进了自己的小院。   看到郁离不同于往常的反应,秋亦轩心情大好,这,应该算是她艰难迈出的第一步吧。   站在郁离身后的墨忆知道,秋亦轩是有意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番话的,目的一定是让自己知难而退。   没错,自己看到过主子和他拥抱的窗上的剪影,再联想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主子卧室里的画,他和宝贝们的亲热劲儿,不难猜到主子和他之间有过自己不知道的温馨过去。   这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谁不知道秋亦轩是洪武国出了名的病秧子,三天两头地卧病在床,自己早就见过他一次,名符其实地弱不禁风。可自从两年前失去踪迹之后,再见就已经强壮如斯,也不知道这两年他有什么奇遇,不仅治好了顽疾,而且虽看似平常人,可是自己很清楚,那是武功已经登峰造极、内力收发自如的高手才能做到的!更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成了神隐教的新任教主!   可越是如此,就愈加激发自己的斗志,越发令自己不愿放弃。尉迟慕白也好,幸天啸也好,秋亦轩也好,他们只不过比自己痴长几岁,早自己一步建功立业。而自己,不是自吹自擂,也是响当当的玉虎堂的继任堂主,而且在主子的强化训练下,各方面都比以往更上了一个台阶。来日方长,究竟谁爱她最深,究竟谁笑在最后,还未可知。   感情,自己是初次接触,曾经不明的异样情愫,如今已经明了,而且深深体会到个中滋味。要说出口,似乎很难很难,可是,自己一定会鼓足勇气,找个机会向心中的她表白,即使被拒绝了也没关系,至少将来不会后悔自己没有努力过,届时,就安心做她一辈子的贴身侍卫好了。   郁离上任以后办的第一件大案,就获得好评如潮,证明了自己不是幸进,而是确实有实力。而郁离更趁热打铁,艰难争取到一条新法令颁布实行:三个月内,到衙门投案自首的之人,一律从宽处理;过期之后,一经查实,则严惩不贷。   一时间,洪武国曾经作奸犯科之人惶惶不可终日:十余年前那么隐秘的案子,到如今不管是位高权重,还是富可敌国,郁离均可查个一清二楚,那自己那档子事儿……三日之后,便有人震慑于郁离的威名,熬不过内心的煎熬,向衙门投案自首。一石激起千层浪,接下来的日子,衙门的文书记录记到手软,因此项新法令的实行,一举破获多起无头案。   洪武国一时间秩序井然,犯罪案件直线下降,郁离更是一时风头无两。   而身为黑道之首的暗夜自是受到严重的无形冲击,尤其是专司杀人越货的玄武堂,近年来几乎揽下了全国一大半的生意,此时便成为众矢之的。   幸天啸几经琢磨,一鼓作气冲到竹园,找郁离“算帐”:“离,你可不能这么对我!他玉虎堂能在你的举荐下,成为洪武国吃官粮的,我手下的弟兄可不比他的弱,你看哪个顺眼,也把他们带进门!但凡有口安稳饭吃,谁愿意去干朝不保夕的营生?!你无论如何得替我的手下找条出路!”   郁离实在是哭笑不得:“玉虎堂从来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又在尉迟图强一案中立了大功,大家又愿意守规矩,我这才据实以荐。你都干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现在没有将你捉拿归案,就已经是客气的了,你还在痴心妄想什么!三月之期,说快也快,你可别让我抓着了把柄,将你送进大牢!”   话是这么说,以幸天啸的心计和一贯的狠戾,断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即使有,也最多查到他手下的五大堂主。即使查到他,他也一定会推得一干二净,而且会有无数替罪羊,随时心甘情愿地为他顶罪。所以郁离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打过幸天啸的主意,正所谓性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吞不下大象,对付他,还得有耐心,慢慢来。   “你就这么恨我么?就因为我曾经对你见死不救,曾经为难过你?!”幸天啸闻言垂头丧气,懊恼不已,“如果我那天出手救了你,你是不是就会对我以身相许,倾心相待?”   郁离避重就轻:“‘如果’有用么?我从来只在事前假设,从不事后虚构,因为有时一个没考虑周全,就会丢失性命,还哪来的‘如果’!这一点,天啸你应该也深有体会。”   “那我现在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从现在开始改邪归正还不行么?!就象你对秋氏的诸多建议,你也给我点建议呗!其实只要对我忠心耿耿的那帮兄弟有口安稳饭吃,我自己倒是无所谓。”讲义气这一点,是幸天啸最初成功登顶的重要原因之一:自己有肉吃,兄弟们必不会只有汤喝。只不过,自己威信树立、暗夜数倍扩张之后,同时出于管理的必要,已经有些顾不周全了,不过讲义气这一点,还是幸天啸坚持的。   “你来真的?”郁离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你这暗夜之皇当得多惬意,有众多的弟兄为你出生入死,有大把的金钱供你尽情挥霍,有无边的势力让你为所欲为,跺一脚,整个洪武国都要震三震,连皇上都要忌惮你三分。可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意气风发,再无所求,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改弦易辙?”   “况且,即使你这么想,你的弟兄们能肯干么?即使心里愿意,过惯了以前那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老子就是老大的日子,突然让他们改,能改得过来么?难,难,难,太难了,这可不是凭你一时兴之所至就可以决定的!”我可不想接手你那庞大的烂摊子,那不是我的目的,尽管我需要属于自己的力量,不过,窃以为有了玉虎堂就够了,又不上演全武行。当了个小官,别的没有,指挥几个兵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堂而皇之地,是奉命而为,不必象幸天啸手下鱼龙混杂的人,用起来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那也交给你了,反正将来你也是当家主母,我的就是你的,把他们交给你,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放心!”这些日子看着秋亦轩和她同进同出,自己却只能干着急使不上劲,别提有多恼火了。现在好不容易找着一件可能需要几年才能完成的大事让她办,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退缩,即使是赖,也要赖上,“迟早要变,晚变不如早变,这也是我对你官途的一种支持,对你能力的完全信任。”   “你就这么有自信?确定我一定会嫁给你?!”郁离几乎无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当家主母呢,“你明知我的身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那又怎么样?你根本就不爱他,而是恨他,而且你一直这么努力,就是一心想要报仇,如果我猜得没错,时机一到,你恐怕是要开洪武国之先河,休了自己的王爷夫君吧?”   幸天啸的眼,仿佛能够洞穿郁离的心思,一语道破郁离内心深处那执着的想法,给了一向自信的郁离当头一棒。   郁离定定地看着幸天啸,似乎刚刚才真正认识他。自己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这种想法,而且很自信外表亦不会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意图,可他居然完全洞悉了自己的心思!不能不承认,他的观察和思维细致入微,看人真有一套!   “做人,还是难得糊涂地好。感情,还是顺其自然地好。”郁离既不否认,亦不肯定,“话说得太满了,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天,也许会悔不当初。”   幸天啸却眼神逐渐变得有些邪魅,有些玩味,有些暧昧,定定地望着心里有些窘迫的郁离,突然坏坏一笑,起身逼近郁离:“其实你心里对我也有感觉,只是不肯面对,不肯承认!”   不等郁离反驳,幸天啸续道:“你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么,为什么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却胆怯了,闪躲、回避、否认,用这样的方式,你就可以有却当作没有么,就可以摆脱我么?!不要再逃避了,你逃不掉的,我幸天啸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此时的郁离正坐在大厅上座,没想到原本坐在自己下首的幸天啸会突然欺近,双手握住自己的椅子扶手,上半身下俯。而自己后背已经抵到椅背,退无可退。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四目相对,而且幸天啸说话时,口中喷洒出的气息,全部拂过自己的脸,热热的,痒痒的。   而且奇怪的是不止是脸痒,似乎全身从里到外全都痒。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感受,似乎在那本专门记录各种生理状态下身体发肤的指标和其他表现的教材上读到过,怎么描述地来着——心跳无缘无故加速,达110以上,全身血液上涌,脸会变红,瞳孔放大,手足无措。会时不时含情脉脉地偷偷凝视对方,遇上对方的视线后,又会迅速地故意地看向别处,不过,还会时不时地偷偷瞥一眼……   天,如果没有记错,似乎是动情了的身体反应,而且有一部分似乎正是自己现状的真实写照!不会吧,自己对幸天啸会动了情而不自知!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自己向来嫉恶如仇,而幸天啸正是其中的“佼佼者”,自己只不过是暂时敷衍他而已,怎么可能对这样的人产生感情?!   看到郁离眼中难得出现的迷离,那若远山青黛的眉,似琼珠脂玉的鼻,晶灿如星却蒙上薄的双眸,如擎朱丹不点而红的樱唇,幸天啸不由得心跳加速,血气上涌,有种强烈的欲一望蠢蠢欲动!   原本说话时两人的脸便仅相距两寸,幸天啸感受着身下郁离身体的轻颤,吞咽了几口不知是空气还是唾沫,在郁离清明之前,自己先付诸了行动,用无比魅惑的声音轻喃着:“闭上眼睛。”然后侧过头,向郁离的唇进军!   完全是出于本能,郁离下意识地立即偏头,拐肘,曲腿,进行还击。随着招式的使出,郁离也从有些茫然的迷离中清醒过来,羞红了脸,暗骂自己定性不够,差点让幸天啸魅惑了去!   可是幸天啸经过上次与郁离的较量,对她所有用过的招式进行了拆解,完全了解了她的招式就是没有招式,完全是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选择最简洁有效的进攻。因此,幸天啸已经全神戒备,预计到了郁离的进攻方向,不单一一化解,而且将错失先机的郁离置于无法再动弹的境地!   幸天啸再次侧过头,抬起郁离的下巴,向郁离的唇进军,越离越近,眼看就要贴到一处……   郁离却猛然头朝后仰,沉重的太师椅再也不能四平八稳,直直地向后倒去,幸天啸未曾料到郁离竟有此着,再也不能完全控制郁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的手中挣脱!   不行,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大的力度,要是头当真着了地,焉能有命在!   幸天啸顾不上自己扑上去会压疼郁离,也顾不上太师椅会硌疼自己,更不敢运气震碎太师椅刺伤郁离,拚着自己硬撞,急速俯冲,也要护住郁离即将落地的后脑勺!   郁离是何许人也,学打先要学会挨打,摔跤先要学会摔跟头,这么点难度根本就难不倒郁离!脱离幸天啸的控制之后,郁离单手撑地,轻松一个翻滚,就避免了头破血流的局面。   只可怜幸天啸硬生生砸在可称硬度之最的黑檀木制成的太师椅上,疼得呲牙咧嘴,连叫都叫不出声,却还得强撑硬汉! ○三三 西郊秋游(万更)   郁离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看到后知后觉扑下去救自己的幸天啸,倒没有先计较他未能得逞的强吻,而是关切地问:“你还好吧?”既然他要装硬汉,就让他装好了,自己又何必拆穿呢?不过,对于幸天啸的“舍己救人”的表现,郁离心底还是赞赏且满意的。   听到郁离的关心言辞,幸天啸当即改变了主意:“疼,很疼,你能扶我起来么?”   “啊,摔疼了,我这就叫寻阳进来。”郁离亦随机应变,“寻……”   郁离话还没说完,幸天啸已经自己腾地站了起来,打断郁离的喊叫:“我可是为了救你才摔下去的,你就不能自己扶我一下么!”语气竟然有些哀怨。   “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看着幸天啸既懊恼又嗔怪的表情,郁离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你以为我还会将自己置于你的魔掌之下么!”   “魔掌,我这么有型的手,你竟然称之为魔掌?!”幸天啸顾不上揉捏疼痛之处,将双手伸到郁离面前,“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   郁离想不到年近三十的幸天啸居然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禁莞尔一笑:“是,你的手很有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好看!可是,现在是讨论你的手的时候么?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根据我们的约法三章,你现在应该出局了!”   郁离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笑得灿烂无比,幸天啸被花了眼,迷了心,随即一愣,确实自己早就忘记那三章了,可是郁离也太冷静了吧,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个!   “我是情不自禁,再说也没有强迫,开始你不是没有拒绝么,说明你其实还是有想法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而突然改变了主意,而且最后也没有成功不是么!”大好机会,就这么被自己浪费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太不甘心了!   “你!”提到刚才的事,郁离也不由得有些紧张,却愣是要装得比幸天啸还要嚣张,“你要是真的做到了,你现在应该就彻底出局了,我现在是提个醒儿,算是警告。”   只可惜幸天啸根本不吃这一套,仍然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我就知道我的离舍不得……”从大厅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似乎幸天啸正要轻薄郁离。   “爹爹爹爹,我们练完功了,想和爹爹还有秋伯伯一起放风筝去!”磊磊边叫边冲了进来,完全无视门口的寻阳和大厅里倒在地上的太师椅,以及正和郁离说话、有所企图的幸天啸。   幸天啸目的尚未达到即被打断,实是恼火至极,却又不能向磊磊发作,只能悻悻地与郁离分开,还得违心地装作热情地讨好他:“今儿风不大,放风筝放不高,而且太晚了,不如明天幸伯伯带你们去山上放。”   “不好,我现在就要去,明天还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下朝,有没有事呢。”这个人眼里从来就没有自己和妹妹,爹爹肯定不会喜欢他,那个旷少庄主也不咋的,还是秋伯伯好!   郁离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好,现在就去。”可以想象得到,继续和幸天啸呆在一起将会发生什么,磊磊来得太及时了!   秋亦轩很有风度地在大厅门口等候,幸天啸经过他身边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自己黑,这个家伙更黑,唆使两个小家伙出面,坏了自己的好事不说,还在郁离和宝贝们面前树立了贤夫良父的好形象!明明已经霸占了郁离近半个月,自己刚刚找到机会与郁离独处,他就来搞破坏,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一定要找回这一场。   秋亦轩浑然不觉,乐呵呵地迎上前:“磊磊说,你又有一段时间没放松了,他要监督你运动运动,不能只干活,不顾惜身体。我看今天有点儿风,正适合秋游,一起去吧。”然后就不再多说,只用那双愈见深邃的眼定定地看着郁离。   一听说幸天啸来找郁离,自己就有些紧张,却又不便自己出头,只好去找磊磊和晶晶帮忙。可惜他们尚在练功,即使自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只能等。等到宝贝们练完功,赶到大厅,正看到幸天啸向郁离靠近,就是傻子也知道那幸天啸要干什么。天哪,再晚一步可能就让幸天啸得逞了!   不能不说,看到郁离没有躲闪、制止或者还击,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这是怎么了?她不是喜欢自己的么!怎么会任由幸天啸如此轻薄她?!难道她对他也……不行,自己一定要在她摇摆不定之时,尽快让她确定她的心意,让自己得偿夙愿。   于是,秋亦轩装作什么没看见,径自说出自己的意思,至于其他的——前期准备已经做好,自己已经无需多说,自有人帮自己。   磊磊照例三两下就攀到郁离身上:“爹爹,我和妹妹前些天做了两个好漂亮的风筝,就等着爹爹一起去放呢。”   说话间,晶晶已经拿着风筝走了进来:“爹爹,你看看,我和哥哥做得好不好?漂不漂亮?”   郁离迅速从刚才的尴尬气氛中恢复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下:“很好,很漂亮,简直是太漂亮了!”风筝上的画,有初学画画的涂鸦,亦有精湛的点睛之笔,一看就知道是宝贝们画的,亦轩再加工的。   自己也忙,亦轩也忙,可是,他可比自己这当妈的强多了。宝贝们什么时候练功,什么时候学习,什么时候玩耍,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只要在竹园,只要没有要事,他都会陪着宝贝们玩耍,比自己陪的时间多多了,仿佛他才是宝贝们的亲爹,令自己汗颜。   “走,现在就去,爹爹今天陪你们玩个痛快。”再不多陪陪宝贝们,他们真的要喊亦轩爹爹了!   磊磊和晶晶齐声高呼:“吔!”爹爹和秋伯伯的保卫战赢了,那个姓幸的,可以靠边站了!   可惜两人没能高兴太久,因为幸天啸怎能放过与郁离和宝贝们亲近的机会,又怎能放任秋亦轩与郁离独处:“我也一起去,今儿个天气真是不错!”至于刚才被太师椅硌得现在还生疼的腿,只能靠边站了!   秋亦轩早就断定郁离一定会同意去,已经吩咐下去,备好了一切,只需郁离动身即可。至于幸天啸,秋亦轩压根当没他一般,任他自说自话:若非郁离不肯树敌,岂能容你在此撒野!   正要出门,一大早便去了神剑山庄的墨忆回来了:“要去秋游?好啊!”二话不说,打马跟在郁离身后。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金风送爽,磊磊和晶晶再一次坐上秋亦轩和郁离的马,兴高采烈地和两个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起秋游去,至于那不受欢迎的人,不理也罢。   幸天啸才不管那么多,骑马走在郁离的另一边:我的离不赶我,我就跟定了!其他的人,哼,老子走老子的路,与尔等何干!   龙京城的百姓运气好的,这日便大饱眼福:四个长相、气质各有千秋的英俊男子,带着两个小娃,前后侍卫十数人,谈笑间出城而去,要多奇特便有多奇特。   一个相对瘦小的年轻男子,长相清秀空灵,随和中透着精明、干练和自信,有着摄人心魄的绝代风华。胸前坐一小女娃,左、右、后各有一高大男子,将其围拥在中间。   左边那位与中间那位一样着白衫,俊眉朗目,翩翩君子气度,优雅如玉,书生味十足而不乏英气,前面也坐着一小娃,不过是个男娃,与那女娃一般的精致模样。   右边那位一袭宝蓝色长衫,五官俊美如俦,略为邪魅,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那如炬的目光。一身霸主之气,狂傲不羁,不知因何,极力收敛,却仍然张扬无比,周边无人可匹敌。   后面是一位墨衣男子,脸型如镌刻般立体,尤其星目熠熠生辉,又透着机警和沉稳,以及内敛的光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同时,注意力几乎全在身前那个拥着女娃的男子身上。看似跟班,又不象跟班。   有眼尖的人惊叫:“那蓝衫人不是暗夜的幸爷么?他居然会走在侧边!那个小个子男人会是谁?”   马上就有人接道:“你也太孤陋寡闻了,连最近红透洪武国半边天的郁大人都不认识!”   “现在可不是幸爷巴结着郁大人的时候么,他走在边上算什么!倒是秋公子居然能骑马了,也会走在郁大人侧边,而且两人还带着一对小娃儿,这才稀奇呢!”   “难道秋公子消失一段时间不见,竟有什么奇遇?不但顽疾治好了,而且还结婚生子了?最重要的是,还当上了家主,这下龙京城可有不少姑娘要有想法了!”   “那墨衣人好不面生,会是谁呢?”   “真奇怪,这几个人怎么能够走到一起?”   就在这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一行人谈笑间出城而去,要多抢眼便有多抢眼。   出了城门,便是宽阔的官道,再也不必如在城中那般小心行人,可以尽情策马疾驰。不单只大人,连两个宝贝也感受到了自由的舒畅。   磊磊亮着稚嫩清亮的嗓子:“秋伯伯,敢和爹爹赛马么?”   秋亦轩可不赞成:“带着你和晶晶怎么可以赛马,那太危险了!”   磊磊可不是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哎呀,就试一试嘛,我保证:我要是觉得不对劲了,一定马上告诉你!”   晶晶也来帮腔:“对呀对呀,比一比嘛,天天在家里练功,都好久没有飞飞了。”   随即,官道上便不时响起了磊磊和晶晶尖叫的声音,却不是害怕的反应,而是开心过瘾的欢叫!开心时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感觉没有多久,便到达了目的地——龙京西郊的七贤亭。   七贤亭四周有山有水,风景如画,视野开阔,亭前还有一大片平地,最适合放风筝。郁离一行人很快找好落脚地,开始了秋游的主要节目——放风筝,此时已经有三五群人在此玩耍。   幸天啸眼疾手快地从随从手中抢过一只风筝,很积极地“请教”郁离:“放风筝?怎么放?看谁扔得远?”   “你不会连风筝都没放过吧?那也太没有童年乐趣了!可是你刚才明明还知道今儿风小,不适宜放风筝呢!”这个时空本来就儿童玩具贫乏,自己拚命挖掘记忆,才想起几个能够做成又比较好玩的玩具,风筝便是其中之一,这在中国可是历史悠久,经久不衰,老少皆宜的好东东。   墨忆站在郁离身后,有些鄙夷幸天啸的故意套近乎。   被无情揭穿的幸天啸的脸上有些不自然飘过,瞬间又恢复常态:“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只不过听到有‘风’字,瞎猜的罢了。”好吧,我承认我是找借口接近你,我怎么可能对那玩意儿感兴趣,你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把风筝还给我。”晶晶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自己的那只风筝,哥哥已经开始和秋伯伯放起来了,可自己还没拿到手呢!   看着幸天啸有些手足无措地急忙将风筝还给晶晶,郁离憋着笑转开身,悠悠说道:“不会放就看他们放好了,相信以你的聪明劲儿,一看就会了!”   前面秋亦轩托高风筝,磊磊拿着线,正在等待风的到来。   突然,秋亦轩大喊:“快跑!风来了!”   磊磊便迈着他的小短腿跑了起来,不过老天爷很合作,一次便放成功。磊磊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将线一松一紧地,就着风势,将蜻蜓风筝放得高高的。   “爹爹,你帮我拿着好么?”晶晶向来喜欢缠着郁离。   “没问题!”郁离接过风筝,向远处走去。   可惜晶晶跑得比磊磊慢,一次,两次,三次,都没有放飞起来。晶晶虽然什么也不说,倔强地继续放,小嘴却撅了起来,看得郁离这个心疼。   “晶晶,看爹爹的。”   郁离拿过蝴蝶风筝,将线收得短短的,就站在原地不跑,只是根据风的方向稍稍转调整身体的方向,手拽着线,一松一紧地将线越放越长,风筝也随之越飞越高。   “吔,爹爹好棒喔!”看到自己总也放不上去的风筝,被爹爹根本就是什么力气也没费,轻轻松松地就原地放飞了,晶晶高兴地拍起手来,引来大家的注目。   “交给你了,一定要抓紧了,不然它就跑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去玩了。”   郁离柔情尽现的面容,震撼了一直关注着她的人,大有要将她揽入怀中,尽情宠溺、疼惜之心,还有一些被晶晶的叫声引来的目光。   秋亦轩离郁离最近,三两步便走到郁离身边:“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特别的放风筝的方式呢,还真神奇啊!”   郁离随性一笑:“雕虫小技耳,不足挂齿。”只要测好风向,把握好角度,站着放风筝一点也不难!   在郁离将风筝交给晶晶的同时,幸天啸和墨忆就开始向郁离走来,四个风格迥异而又同样出色的人聚在一起,成为今日整个七贤亭附近最靓丽的风景线。而那对长相酷似、活泼可爱的小不点及其放飞的风筝,也极大地吸引着众多的眼球。   郁离自抵达后,就不动声色地观察过四周:带来的人全都散布在各自主子的周围最好的防御位置,磊磊和晶晶虽然因担心风筝的线缠在一块而分得比较开,但是各有师父紧跟在一旁相伴,而外围隐蔽处也还有其他人手。最主要的是今天是临时决定出门,存在危险的可能性比较低,除了宝贝们和基本上自保没问题的自己,其他全是高手。然习惯使然,郁离还是确认安全系数后,才真正放下心来游玩。   “秋公子如今不单身体恢复健康,还继任了家主之位,可谓是意气风发,幸某在此先恭贺了。”情敌是一回事,单就个人而言,自己还是很欣赏这个曾经十分羸弱,却要强且出色的秋亦轩的,如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秋亦轩极其谦逊:“‘山中无老虎’而已,亦轩不过是滥竽充数,勉力为之,哪及得上幸兄不单守业有成,更发扬光大,实是让幸兄看笑话了。”看你貌似诚恳,是真,还是另有目的?家中丑事,不提也罢,有何可贺?!   “诶,秋公子,你也太贬低自己了,过分谦虚可就是自负了。”老子可是诚心夸你,你居然和老子打花腔!   墨忆此次已经不再站在郁离身后,而是与她并排昂扬而立,气势完全不输其他三人:“秋公子和幸爷都是人杰,小弟均佩服之至,视为榜样,以为鞭策。”   幸天啸老气横秋地拍拍墨忆的肩:“后生可畏啊!老兄等着你迎头赶上的那天!”   郁离看看一改手术前万物皆空不入心的亦轩,再看看曾经在自己面前无比嚣张,如今却自称爱上自己,极尽收敛霸气的天啸,还有本就相当出色,经过自己琢磨后,更加出类拔萃的墨忆,今天的气场有些不同寻常,似乎感觉不到平常相互间的火药味,三人之间难得地友好相处,稀奇。   “亦轩!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一声惊叫,吸引了郁离等人的视线。只见一名公子模样的人向这边快步走来,还不时回头招呼正从游船上下来的几名翩翩公子和跹跹小姐也过来。   看着走过来的一群俊男靓女,郁离不由感慨,这没有污染的环境中养出来的人就是美,男的英俊帅气,女的俏丽水灵,到现代,个个可成为以纯天然无包装、原汁原味为噱头的超级明星。   秋亦轩向来人点头致意:“亦轩顽疾已经治好,劳灵曦挂念了。”淡然间领袖气势自然流露。   而古灵曦则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那真是太好了!”   等弟妹们全部向秋亦轩问好之后,古公子转向郁离等三人:“这几位是?”   “郁离,幸天啸,墨忆。”秋亦轩一一向古灵曦介绍完,又指着古灵曦向郁离引见,“这位古灵曦公子是龙京五大世家之一古家的长孙,五年前洪武国文状元,只因祖训,未曾入朝为官。”   “原来是郁大人,古灵曦久仰矣!”寥寥无几的几个字,公式化的应酬语,却流露出古灵曦绝非敷衍的真诚。   这就是亦轩为之题字的郁离!这个人相当年轻,绝对不到二十岁,可是看上去却异常沉稳干练,他开的别树一帜的楼外楼和枫林晚,自己也曾去看过一回,别有格调,印象犹深的是萧墙上的那首诗。而那首据说是他在红尘醉即兴所作的词,亦为上乘之作。本以为不过是又一个有点头脑的商人,谁知他竟志不在此,单凭一己之力,破获尉迟图强将军一案,一跃而成为如今洪武国炙手可热的新贵。看来此人能够成功不是没有缘由的,而且相当不简单!   郁离不卑不亢地淡然一笑:“无名小卒,岂敢劳古公子仰慕,古公子说笑了。”   龙京五大世家,郁离知道,那是五个洪武国建国之时,就已经是身处高位的权贵阶层,经过多年经营发展,如今已是根深叶茂,实力雄厚。而五大世家历来相互联姻,更是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统一的利益阵营。在皇室的刻意平衡政策下,虽没有位极人臣的高官,但中上层有相当一部分为这五大世家控制,连皇上也要顾忌三分。   而五大世家的家主,依祖训,不得入朝为官。然而这家主,才是每个世家最出色的子孙方能担当,家族中所有人,无论官位高低、功劳大小,均需无条件服从。这个古灵曦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既定的未来家主,虽举手投足高贵优雅,可是却看似一普通有点身份的人,而非五大世家中举重若轻之人。此人实是大智若愚,真人不露相!   按说他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和出身商家、仅为平民的亦轩打得火热,可是看他刚才的兴奋劲儿,倒不似作假,而是真情流露。看来此人倒不是特别注重身份等级之人,不过也不能排除是在作秀,既不高高在上,亦非平易近人,能够与任何人迅速打成一片。也许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这个人,有点意思。   古灵曦亦回以一笑,并不再去解释说明自己所言非虚。心中有些诧异:别的人有机会认识自己,那是上赶着要套近乎,拉近关系,他倒好,虚应一句,浑不似混迹官场之人。不过,初入官场尚有骨气之人,不久之后就难说了。   “幸兄,墨弟,幸会!”亦轩向来不注重身份地位,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可是幸天啸就有点奇怪了,堂堂暗夜之皇,亦轩介绍的时候,他的名字排在郁离之后,他居然没有些微不快,这可不象他的一贯作派!莫非是为了那新法令的事而有求于郁离?   墨忆?初次听说此人,看他气势,又能和另三人并排而立,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   幸天啸不冷不热地打着哈哈:“古公子,幸会。”两条道的人,向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若依自己的脾气,断不会和这样的人有所交集。可是现在是和离在一起,自己可不能给要在官场混的她带来什么麻烦,虽然自己希望她乖乖地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可是,在自己完全得到她的心之前,还是得顺着她来。   墨忆倒是相当礼貌,毕竟主子在官场行走,免不了要与包括古家在内五大世家的人打交道:“古公子,久仰!”   古灵曦一一点头回应,然后侧过身来,让出身后之人:“五弟灵泽,六弟灵智,七弟灵岩,八弟灵源。”至于几个姐妹,是不会向初次见面的人介绍认识的。   见郁离不太愿意与古灵曦多谈,秋亦轩接过话头:“除了已经入朝为官的,今天竟然全部成年的兄弟姐妹都出来郊游了,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四妹再有几日就出嫁了,大家聚一聚,以后就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了。”四妹曾经很是倾心于亦轩,只可惜亦轩的身子朝不保夕,又只是平民身份,遭到父母强烈反对。现在亦轩身体好了,可是四妹已经出嫁在即,两人终是无缘。   秋亦轩向古灵芸拱手作恭贺状:“恭喜四小姐。”   “谢了。”古灵芸看到秋亦轩没有任何不舍、难过,暗中叹了口气: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即使勉强在一起,终不是良缘,也不知将来什么样的人才能掳获他的心。   古灵芸的表情变化,统统落入郁离眼中,再看向亦轩,稍能看出他如释重负的感觉,看来他是知道她的心意的,不过他却没有动心,心中很是高兴:一来,平民的他优秀到有贵族小姐青睐,二来,他不是贪慕荣华富贵、趋炎附势之人,三来,这应该表明他是真心地不在乎自己已经有了孩子,而是感情至上之人。   古灵源上前一步:“亦轩哥哥,大哥见过你写在枫林晚的诗后,赞不绝口,说别有深意,可是我却总没琢磨出来,大哥又不肯明说,现在可以请教你么?”   秋亦轩看向郁离,满是骄傲和自豪:“那可不是我作的,是郁离作的。”当初自己看到这首诗的时候,也曾经惊叹过,心疼过,看来灵曦亦是识货之人。   众人皆将那首诗当作秋亦轩的佳作,秋亦轩此言一出,倒是全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郁离。   古灵源当即转向郁离:“郁大人,请赐教。”话是说得客气,态度却远没有对秋亦轩那么恭敬:此人年纪似乎与自己不相上下,倒也不知应该称兄还是唤弟,就以官职称呼好了。   称呼为“郁大人”,虽是尊称,却颇有些疏离的意味。   周边大多数人纳闷了:深意?那首诗不就是写秋景么?还能有什么深意?   郁离正觉得不熟悉,不想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想找个机会开溜,去找宝贝们玩的,谁曾想,现在因为一首诗,自己成了焦点。可是这诗也不是自己做的呀!杜牧先生,对不起了!   “呃,赐教不敢当。郁某写这首诗,是想借景言心:经历过霜打的普通枫叶,比春天的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更美,更深层的意思是要正确看待人生中的挫折、坎坷,简言之,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古灵曦毫不吝惜地赞道:“好一个‘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郁大人还这么年轻,却已经有如此深刻的人生感悟,又匠心巧用,灵曦佩服之至!”看向郁离那波澜不惊的眼中,有一丝波动。很久没有遇上让自己有感觉的人了,也许他也和亦轩一样,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周边的其他人,除了秋亦轩,亦全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古灵曦的评价感到有些意外,除非是亲朋好友之间,在外人面前,他可是不轻易开口评诗的,何况还是由衷地赞美。   古灵源此次不敢再有任何轻慢,深深一揖:“听君一句话,胜读十年书!”秋公子推崇的人,岂是浪得虚名之辈!自己太小瞧人了,这个小小的刑部郎中,很不一般!   “哪里哪里,郁某在状元郞面前献丑了……”   郁离还想继续低调下去,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本小姐对郁大人的诗情颇为钦佩,可否请郁大人再次以‘秋’为题,即兴赋诗一首,让本小姐学习学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叫郁离的人得到大哥的赞扬而极为反感,就凭他,怎么可能作出这么好的诗来,说不好是抄袭了别人的,当场验证之后,即可知真伪。   话说得漂亮,可惜那语气……郁离听了很不以为然:不就是出身一个好家族么,拽什么拽,那古家的声望又不是凭你的本事挣来的。对你这种人,我可不会留情面。   郁离缓缓地走了三步,煞有介事地凝神沉思,三步之后:   “献丑了。”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当郁离迈出十步,十句诗也念完,周边一片寂静,只有落在郁离身上的各种情绪复杂的目光:惊诧,钦佩,敌视,藐视,向往,如痴如醉……   郁离谁也不看,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有些伤感:想当年,报了父母之仇后,曾经多少次再次回味中学时最爱的这首诗,现在依然向往的悠闲自得的心境,只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梦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出题的女子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诗都是四句或者八句,你这算是什么诗?!”   郁离看向那位古家小姐,自嘲地笑笑:“明明郁某早就说了是献丑,古小姐非要郁某当场作诗,郁某只好勉力而为,结果还是入不了古小姐的耳。唉,郁某不学无术,连诗应该写几句都弄不清楚,实是无地自容,且容郁某先行告退。”如果真的没有人懂,自己不就正好可以借机离开这家自诩高贵的无聊之人。   “郁大人,请留步!七妹灵慧自小顽劣,多有得罪之处,尚请海涵。”古灵曦快步走到正欲离开的郁离面前,十分诚挚地挽留,“七妹,还不过来道歉。”   郁离赶紧阻止:“岂敢岂敢,这不是折杀郁某嘛!”   古灵曦正色道:“一首震古烁金的诗篇,却被她评论成不合诗作体裁,岂不贻笑大方!郁大人,已经到了午饭时辰,灵曦请郁大人赏脸,一起共进午餐,探讨诗词。”   自己不会轻易用如此推崇之词,一般都是轻描淡写地称赞,可郁离这首诗的意境确实太难得、太少见了!而且七妹的话说出口之后,秋亦轩等三人均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不满甚至愠怒,可见这三人都很维护郁离。   古灵慧自是不乐意,可是,大哥发话了,而且正瞪着自己,自己可不敢不听,不甘不愿地挪过来:“郁大人,小女子说错了话,请郁大人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哼,一个五品小官,又是个平民,算什么东西!家中职位最低的哥哥也官居四品,大哥居然贬低自己,竟然还要自己向他赔礼道歉?!   郁离赶紧避开:“古小姐言之有理,郁某自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道歉实是受之有愧,古小姐,请回。”对女人,自己是避之唯恐不及,担心再度出现钟离芷水那样的情况。这个古灵慧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按说这样的家族出身的大家闺秀,应该不会如此为难一个初次见面之人。   “至于古公子的邀请,郁某受宠若惊,只是今日有些不便,还是改日吧,由郁某作东。”   就象是要证明郁离的话,古灵曦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两个长相酷似、五官精致的小孩冲到郁离身边,三下两下便爬到郁离身上,同时口里嚷嚷着:“爹爹爹爹,跟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嘛。”   郁离抱歉地对古灵曦笑笑:“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古公子见笑了,郁某这就先告退了。”说完,不等古灵曦的回答,亦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便转身离开了。   幸天啸和墨忆自是一同告退,紧随而去。   古灵慧气极:就你那身份,本小姐肯和你说话,就算是看得起你了,何况还向你道了歉,这可是本小姐长这么大,第一次向一个平民道歉!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说走就走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尊贵的古灵慧小姐一时被气昏了头,没有细想才第一次见面的郁离,引起自己关注、继而发难的原因。   古灵曦看向秋亦轩:“郁离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这人还真是事业、家庭两不误啊!幸天啸什么时候喜欢上和孩子玩了?还有那个墨忆!   秋亦轩似真似假地劝道:“是啊,羡慕吧,你也早到了婚配年龄,羡慕就自己赶紧成亲,多生几个吧。”方才她作诗时,你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艳,她的美好,任何一个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可能都会爱慕、追求,让我担心再多一个情敌!   “成亲也要有心仪的女子方好。”没有了外人,古灵曦在秋亦轩面前直言不讳,“想不到郁离年纪轻轻,又正是官场得意之时,却有如此见地,诗中的意境,更是让灵曦向往。”   看着郁离离去的背影,秋亦轩不由感慨:“郁离他身世坎坷,却能忍人所不能忍,为人所不能为,令亦轩钦佩不已。”郁离,你什么时候才肯真正向我敞开心扉,让我为你抚平创伤?   秋亦轩眼中没有完全掩饰住的柔情,令古灵曦震撼:亦轩他,不会是对郁离有别样的感情吧?这可是会惊天骇世的不伦之情!不对,刚才那幸天啸和墨忆也时有这种表情,他们仨都对郁离有意?!天哪,如果这是事实,就实在上太骇人听闻了!话说回来,那郁离确实是眉清目秀,清峻隽逸,很有男子的英气,同时又让人有一种想保护他、宠溺他的强烈欲一望!   “亦轩,我先带着弟妹们走了,改日再聚。”看来郁离的离开,让他现在也和幸、墨一样,已经没有心思和自己深谈了,而自己也有一群弟妹们在等着。   古灵曦的话,让秋亦轩发现了自己的些微走神,有些不好意思:“好,改日再聚。”没办法,现在自己的心思全在她那儿,离开她一会儿也会魂不守舍,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别的男人陪着。   古灵曦看着迫不及待去追郁离的秋亦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领着弟妹们往停在路边的自家马车走去,刚上马车,正要出发,就听到急簇密集的箭雨声和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三四 疯狂报复   郁离正带着两个宝贝在和年婶一起放风筝,却突然感觉到空气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可是四周并未有任何改变,其他人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察觉,难道自己多心了?   然而,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箭雨呼啸而来。郁离和年婶当即一人一个护住宝贝。同一时间,原本就站在旁边的秋亦轩、幸天啸和墨忆三人,立即取出各自的兵器,不约而同地围在郁离身边,封住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构筑起一个安全的空间。随从们也迅速向他们靠拢,大家都是一流的武功,这点箭雨并不能构成严重的威胁。然而周围,   “射箭了,快跑啊!”   “杀人了,救命啊!”   “我中箭了,啊,箭上有毒啊!”   害怕的、恐慌的、惊悚的……各种各样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令人怀疑这还是刚才那个风景如画,让人身心得以放松的秋游场地么!   古灵曦迅疾掀开车帘,只见密集的箭雨朝着秋亦轩等人狂射而去,周边的其他人没头苍蝇般夺路而逃,其实只有几支误射的箭射向他们。很明显,目标就是郁离这群人!   古灵曦迅速在心里盘算着对方的身份背景,是亦轩家族中被打压的势力,还是郁离因公务而遭到报复,抑或是幸天啸惹来的祸事,甚至是那个自己没有任何了解的墨忆结下的仇家?   如果是前两者,自己应该出手相帮,如果是后两者……对方等自己一家人离开之后才发动攻势,明显是不欲与自家为敌,自己应该在不明情况时去趟这趟混水么?思考中,马车在辘辘前行。   刹那间,七贤亭附近已经只余下被围攻的郁离等人,和几名被误伤,已经走不动的其他游人。   郁离最想先弄清楚:“对方什么来头?”可惜谁也答不上来,都只是心中猜测,不能确定。   一直这样防守实在是太被动了,可是不知对方底细,便不能妄动。单从箭雨的密集程度,便可知对方于箭阵训练有素,而且人数比自己这方多了不知多少,甚至可能还有根本尚未出手之人。看那中箭之人的反应,已经倒地一动不动,箭上必有剧毒。而这样大规模的攻击,必是经过精心准备,绝对不会低估了自己这一方的实力,只用这没有太大威胁力的箭雨对付,必定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阴谋!   “有毒。”最外圈的几名功力稍弱的随从接二连三地叫道,“内力正在流失!”   果然醉翁之意不酒,那箭意不在伤人,而在散毒!而具备相当威力的箭雨,让人容易忽视其真实目的。   大家闻言连忙运气相抗,同时驱赶已经涌入体内的毒素,然而此毒极为怪异,竟然驱之无效,反而加速了毒发。功力最弱的郁离母子三人,经过祁伯的调理早已百毒不侵,此时反倒是无碍,但也不敢稍有懈怠,兀自将功力运遍全身。   紧锣密鼓般的箭雨一直不停,随着时间的流逝,墨忆、寻阳等人挥动兵器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再不采取措施,将会被持续不断的箭雨射成刺猬。   年伯在秋亦轩示意下一声长啸,一直隐在暗中保护的神隐教中人得到命令,向弓箭手扑去。墨忆也同时发出攻击信号和求援信号,唯有幸天啸,今日只是去趟竹园而已,没有料想到会出城秋游,只有几个一直跟随左右的随从,正在身旁挡箭,而且已经中毒,寻阳收到幸天啸的指令,也发出了求援信号。   然而对方亦不是吃素的,看到郁离等人已经察觉了中毒,并开始反击,箭雨骤停,弓箭手们与刚刚加入战团的生力军展开了激战,虽实力稍弱,但胜在为数众多,一时之间,谁也不能拿下对方。   而郁离这边,已有一半的人已经摇摇欲坠,勉力支撑,而将要面对的是三十余蒙面黑衣人的近身攻击,其中一名为首的高叫道:“毒药已经开始生效,不过只暂时使内力流失,不论是谁,越运功越流失得快,但两个时辰之后会自动恢复。我们只要郁离父子仨人,不想滥结恶缘,其他人可以离开,但留下的,杀无赦!”   “杀无赦?哈哈哈,真是笑话!老子幸天啸,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将老子杀无赦!郁离老子护定了,得罪了暗夜,叫你们活无藏身之处,死无葬身之地!”幸天哪阴恻恻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年伯亦将自己不高然而正义凛然的声音远远送出:“神隐教从今往后护定了郁离一家。”言语不多,却相当有震摄力。   虽然老教主过世后,神隐教疏于管理,教众比较散漫,新教主又刚刚接任,整顿尚在进行中。但神隐教向来强调的是个人的实力,而不是教众的人数,象自己一样的高手比比皆是,所以才声望依旧,无人敢轻易招惹。   墨忆一脸的决绝,字字铿锵有力:“玉虎堂行走江湖十几年,从未畏惧过何人,如今奉郁公子为主子,想要郁公子一家,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玉虎堂在江湖上,也有相当的地位和声誉,实力绝对不容忽视。   为首的黑衣人听了越来越害怕,再看其他黑衣人,也有些犹豫不前,这三个帮派可全是自己惹不起的,自己也没想到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对郁离不离不弃!这郁离何德何能,居然能让这三大鼎鼎大名的帮派都帮他,明明已经中毒,内力体力均流失不少,却还敢硬撑!   “那就不要怪老子不讲情面了,老子就不信,这么多人拿不下你们这群内力即将流失殆尽之人,上!”必须要抓紧时间,他们的求援信号已经发出,必须赶在援兵到来之前全功而退!   老大说得太有理了,平时咱是不敢惹,可是现在,自己这方占尽优势,收拾十几个没有内力之人,不就和打个鸡蛋一样轻松么,怕个鸟!所有黑衣人一拥而上,希望能够自己抢得头功,事成之后,他们能上哪儿去找自己?!   幸天啸狂傲地站到最前方:“既然不怕死,那就来吧!”即使只有老子一个,也不见得就怕了你们,只是,如果要兼顾中毒之人,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郁离不顾众人反对,将宝贝们交给已经没了内力的墨忆,和同样不畏毒的亦轩、天啸和年伯年婶一起,站到了最外围迎战。在内力方面,自己或有不足,但预见性、机敏性和随机应变能力,却比其他人更强。反倒是亦轩,功力虽高,但实战少,经验有待积累。所以站在郁离左右的是幸天啸和年伯。   交上手,黑衣人才发现对方的扎手:有几个人居然没有中毒!先前提供毒药之人可是保证过:除非事先服了解药,无人可幸免,任你武功多高,一刻钟毒发,两刻钟内力体力消失殆尽。可现在,这结果与预想相去甚远,但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自己这边也都是武功不俗之人,就不信拚不过眼前这五个人!   秋亦轩的兵器是墨玉暖萧,本是挂在腰侧,与他的文人气质十分相配,令人完全想不到兵器就这么张扬地呈现在大家面前。幸天啸的是颜色有些花哨的短鞭,平时当作丝绦系在腰间。年伯和墨忆一样,也是使软剑,年婶则是双刃。郁离当然是那把自己设计、神剑山庄打制的携带方便的短兵器,一把象匕首又不象匕首的多功能短刃。   五个人,各有自己的绝活,个个均能独当一面,若在平常,面对这群敌人,自保兼杀敌,不在话下,然而要守护身后十几人,不能有一丝缝隙,就有了许多顾忌,施展不开全部本领。而黑衣人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又瞅准了目标郁离的功夫最弱,更是不要命一般向郁离杀来,试图一举拿下他。   郁离本就武功比黑衣人低,兵器又短,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郁离左支右挡,十分吃力,却碍于要守护身后之人。既不能前进亦不能后退半步,自己近身搏击、灵活多变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倾刻间便险象环生,若非两旁的天啸和年伯不时照拂着,恐怕早已受伤被擒。   如此这般,黑衣人更是感觉胜利在望,下手更为凌厉,眼见着就有一剑要刺入自己的胸膛,又有一刀砍向右胳膊,郁离实在抵挡不住,后退了小半步。幸天啸时刻关注着郁离,及时挥鞭击退使剑之人,然自己这边亦有三名黑衣人攻至,必须予以反击方可护住后方。另一个使刀之人却已经近在咫尺,郁离来不及闪躲,激战中也能听到清晰的刀砍入肌肉的声音,郁离的右胳膊顿时血流如注。   磊磊和晶晶看到爹爹受伤,却死死地咬住嘴唇,不叫、不闹、不哭,他们知道,现在的爹爹必须全神贯注应敌,自己不能扰乱爹爹的心神,再心疼也要忍着。   郁离哼都没哼一声,当即左手点住穴道止血,短刃交左手,准备继续战斗。身后中毒之人,已经坐都坐不稳了,自己怎么能不坚持。   幸天啸心疼不已,更自责不已:“还不速速退后!墨忆,快将你主子拉下去。”这一刀,比砍在自己身上更疼!   “不必,这点轻伤不算什么。”倔强的郁离又岂是肯听劝之人,尤其又在如此危急时刻,少一个人,就少一分力量,就多一分危险!   将弟妹们送到安全地之后再赶回来的古灵曦,及其武功较高的七弟古灵岩,正好听到了双方的对话。古灵曦非常庆幸,看来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人,自己救定了!只是自己带来的人中,武功高强的人少,硬拼肯定拼不过,更何况先派去试探的两名侍卫也已经中了毒,向自己示意不可冒进。而另外一边的激战也正在紧张进行中,古灵曦将自己带来的人分出一大半,前去相助,立时占了上风,弓箭手们开始呈现败象。   古灵曦正在琢磨如何智取,此时见郁离受伤,情况紧急,古灵曦心中一急,再也顾不上想什么妙计,大吼一声:“呔,什么人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行凶,当龙京古家是摆设么?!”   看到秋亦轩武功突然如此高强没有觉得奇怪,看到郁离受伤却心颤不已!古灵曦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了,怎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轻易产生波动,这可不象自己素来对谁都波澜不惊的心,即使是亦轩,亦是多次交往后才产生的深刻友谊。   古灵曦犀利自负的言辞,冷冽凌厉的声音,果然成功地引起了注意,分流了部分正在进攻郁离等人的黑衣人,郁离顿感压力减轻不少。   为首的黑衣人听到龙京古家四个字,再看到如假包换的古灵曦,不由得紧张莫名。可是,自从爹爹被问斩之后,自己一直在找机会下手,可惜竹园防守严密,根本不可能夜袭。郁离本人和他那跟班十分机警,稍微靠近些便会被察觉;即使是去同一个地方,也从不接连走同一条路,行踪毫无规律性可言,不可能提前布下陷阱;在龙京城内,若不能一击得手,便会招来大批追兵,自身难逃。   那两个小崽子更是不容易得手,每次出门,不单只身边有武功绝高的白发夫妻,前后还有大批人保护,而且格外严密,可说是万无一失。为首的黑衣人当然不知道,经历过一次宝贝们的失踪后,郁离实在是不能承受那攻心急痛,就对孩子们的安全,进行了绝对没有漏洞的全方位保护。   几经研究考虑,这才准备了今日这套堪称完美的行动方案,只等机会的降临。守候了足足一个月,今日,在离龙京一个时辰路程的七贤亭,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己怎能因为古家插手就轻易放过!不,绝对不能,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何必枉自送命,方才已经放你们一条生路,现在老子还是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若自己硬要送上门来,休怪老子不客气!”不怕你过来,就怕你不过来送死!   强硬地一挥手,分出来两个黑衣人监视古家人的动静,其余的依旧向郁离等人发起猛烈攻击,郁离左手虽然也相当灵活,但到底比不过右手。使右手尚且险况重重,何况使左手。   古灵曦见状愈加着急,一心想要马上化解现在的危险状况,威逼加利诱再次出口:“本公子已经向七贤镇报案,马上就会有大批官兵过来抓捕你们,识相的就马上放下兵器,趁现在还没有人受伤,只要解了毒,本公子就当作一场误会,力保你们无罪。”只要解了当前的燃眉之急,事后查到你们的身份,再进行防备就有目标可寻了。   古灵曦万万没有想到,此言反而刺激了黑衣人加快进攻的节奏:本就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黑衣人在决定行动人选时,更已经强调可能不能生还。而现在胜利已经在望,虽然己方伤亡不小,郁离等人也已经受伤,已经疲惫之极,快撑不住了,只要赶在援兵到达之前,将所有现场的人全部灭口,并及时离开,今后便有福可享了!   此时,与弓箭手的战斗以胜利告终,正在逼问解药。然而因着毒药的关系,被围困的郁离等人,无法离开发散毒气的有大量毒箭的地方,而已经结束战斗的随从们也攻不进去,而毒药药效要两个时辰后方才失效,可是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郁离他们能够坚持这么久么?!   现在已经不只是郁离一个人受伤了,五个人全部受了轻重程度不一的伤,但都在咬牙坚持着:身后是一直守护自己生命安全的忠心随从,更有郁离爱愈生命的宝贝们!   为首的黑衣人得意地笑着:“赶快投降,老子赏你们一个痛快!”   回答他的是两名黑衣人痛苦的呼叫,不止是郁离他们,黑衣人其实也快成为强弩之末,不管是强攻还是坚守,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远处隐隐传来急促的阵阵马蹄声,古灵曦感到奇怪,七贤镇的兵哪有马,又岂会来得这么快?!仿佛才眨眼的功夫,群马就来到了跟前。   尉迟慕白不等马停稳便翻身下马,抽出长剑即向郁离奔去,虽奇怪前方战况惨烈,却在一旁观战的数人,却片刻也不愿耽搁。   可古灵曦知道啊,一看尉迟慕白直往前冲,急了:“烈王爷,前方箭上抹有致人内力和体力迅速流失的毒,去了也是增加负担,快回来!”   尉迟慕白沉声说道:“多谢古公子提醒!本王会闭气,无妨。”本门有一种内功心法,可闭气三个时辰之久。不过,若非古灵曦提醒,救人心切的自己压根就没有细想。   尉迟慕白示意侍卫们原地待命,只带着勾魂冲进了血肉翻飞的混战区。有了武功高强的尉迟慕白和勾魂的加入,形势陡转,刚才还得意洋洋的黑衣人,此刻就象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逃都来不及逃,很快被一一拿下。为首的黑衣人被掀开面巾,竟然是司空拓疆唯一未死的儿子!   “多谢烈王爷相救。”说完这句,体力消耗过大、血液流失过多的郁离,欣慰地看着安然无恙的宝贝们,一头向地上栽去。   “郁离!”   随着一声声惊呼,数双手伸向郁离,欲接住她疲惫已极的娇躯,却被速度最快的尉迟慕白抢到,急步向路边的马车走去,管他是谁的,先借用了再说。   尉迟慕白身后,是三道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刚刚经历过生死战的自己,现在是抢不过尉迟慕白的,更何况有外人在场,不能露出任何端倪,不然,精明如古灵曦,必能发现不能让他发现的情况。   小心翼翼地将郁离平放在马车上,尉迟慕白凝视着浑身上下血迹模糊的她,庆幸自己来得还算及时的同时,却又为她再一次遭受苦难而心疼不已。外面那帮该死的家伙,自己一定会让他们不得好死。   自从认出她就是凝心,自己已经数次登门求见,却总是只有同一个回复:“不在。”哪怕明明自己看到她刚刚进门,毫无疑问,这是她的意思。自己不想违逆她的意思,但更想取得她的原谅,进而得到她的心,迎她回府继续做自己的王妃,从此让她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再也不必如此辛苦!   可是竹园自己进不去,上朝时虽能见到,却又不是可以谈论此事之处,只好派人一直盯着,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与她单独相处。今日早朝之后,自己被皇上宣进宫足足两个时辰,一出宫门,便得知她郊游的消息,还有行迹诡异之人跟踪她的事。自己不顾尚在城中,当即快马加鞭,急急地往七贤亭赶来。佛祖保佑,及时救到了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来晚一步,那她与自己岂不将天人永隔!   看着郁离眉头微紧却更显坚毅的脸,尉迟慕白情不自禁地低语:“凝心,跟我回王府,好么?让我来保护你,好么?给我赎罪的机会,让我补偿你,好好爱你,让你……”   可惜昏厥过去的郁离什么也听不到,而外面的人也不会让尉迟慕白继续单独与郁离呆在一起,即使他刚刚才救了她,也救了自己。   “慕白,马车那么小,你快让出来,年婶懂医术,让她好好给郁离看看。”年婶当然不懂医术,可在场的人,除了她,还有谁能给郁离处理伤口?只能用这个借口提醒慕白注意言行,不要暴露郁离的身份。   尉迟慕白只好依依不舍地下了马车。年婶仔细察看了郁离的内息,又轻手轻脚地包扎了伤口,掀开车帘,给了大家一个放心的表情:“她是失血过多,又太累了,慢慢调养就成了。”   秋亦轩和幸天啸这才松了口气,自去处理自己身上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墨忆,放心地闭上了沉重之极的眼皮。   不对劲,这几个人对待烈王爷的态度有古怪,好像格外不愿意他接近郁离,更不用说抱他了。古灵曦好奇地琢磨着眼前这几个人,不可能,这几个人不可能同时爱上一个男人,那么,郁离是女子?不,似乎更不可能!   突然,龙京方向传来九声钟声,不管是在忙碌还是在休息的人,全都看向龙京的方向,露出些许凝重:皇上驾崩了! ○三五 酸甜苦辣(一)   遇袭之时,除了郁离,并肩作战的其他四人也受了比较严重的伤,但都比郁离身体底子好,并没有晕过去。   当第二天一大早,幸天啸来看望郁离时,郁离被他苍白的脸色和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吓了一跳:“昨天我拖累你了。”若非为了照顾自己,武功高强的他又岂会受这么多的伤!心里真的好痛,和清醒之后第一眼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亦轩一样。   第一次被允许进入郁离的小院,而且还进了卧室,幸天啸别提有多兴奋了,仿佛全身的伤全好了,一点也不疼。看到郁离的发自内心的关心,听到郁离抱歉的话,幸天啸更加激动,却又深深自责,指着自己的心口:“昨天是我没照顾好你,这里,疼着呢,因为担心你,连觉都睡不着。”   离,仁义固然好,但对冷心冷血、不懂感恩的人来说,那只是给他复仇的机会,会给你带来伤害,好比这一次,如果当初斩草除根,又岂会有昨日的报复?不过,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不会要求你改变你做人做事的原则,但是,我会将你保护得好好的,那些有可能对你产生不利的人,我会一个个铲除!你好好做你的官,争取早日将尉迟慕白休了,至于这种手上沾血的事,我来做!   幸天啸赤一裸一裸的直言,让郁离脸发热:“你就不能正经点儿?”   幸天啸自是没有忽略掉郁离的反应,嘿嘿一笑,身子向前倾:“我怎么就不正经了?”那声音,那神态,要多邪魅有多邪魅,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好了,你已经看过我了,你自己的伤还没好呢,快回去好好养伤吧。”郁离的脸越发热了,可惜躺在床上,照不到镜子,想必已经红了。   看着郁离突然变得红彤彤的脸,幸天啸那心里别提有多甜了,可是却装作很紧张地样子,在郁离反应过来之前,将手抚上她的额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离,不要再逃避、否认了,你是真的爱上了我!男女之间产生感情,这很正常,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我爱你,不会因为你已经是孩子的娘嫌弃你,只会因此更加疼惜你,一心只想要你幸福而已!”这一句,幸天啸是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和郁离说的。   要不是房中还有照顾郁离的人,幸天啸肯定会比这还要来得邪魅、暧昧、直白,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悻悻地瞪一眼那杵在一旁的两个小厮打扮的丫头片子,幸天啸有些郁闷:秋亦轩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知哪里找来两个丫头片子,好像要防备自己吃了郁离似的,死活要留一个在房间里,不让郁离离开她们的视线,自己怎么支招都赶不走。   郁离转过身,背对着幸天啸:“你还是回去吧,我很累了。”郁离的心很乱,觉得自己很不对劲:自己怎么会同时对两个男人动心了呢?亦轩,天啸,天哪,自己可是曾经生活在一夫一妻时代的文明人,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幸天啸也不再多说:“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些事情,自己点到即可,离需要时间弄清楚心里的真实想法、最终的决定,自己逼是没用的,引起她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够接近她一点!   幸天啸会心地一笑,我的离害羞了呢!幸天啸俯下身来,随手挥退了前来阻止的丫头片子,在作驼鸟状的郁离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得意地转身离开。   正对着郁离的床的那幅画,一下子便闯进幸天啸眼中,刚刚还得意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酸涩无比:秋亦轩那比平时温和的表情更灿烂的笑容,就那么毫无遮掩地呈现在自己面前,刺痛了自己的眼,刺痛了自己的心!他与宝贝们亲密无间地戏耍,让人明白,他们之间不是亲生父子却胜似亲生父子!画上的宝贝们才一点点大,至少是一年前,他们,一定是从郁离离开烈王府起,直到郁离出山,就一直在一起!不,很可能在烈王府时,他们就已经……自己比秋亦轩整整晚了两年了!   可是,晚两年又怎么了,他笑得比自己早,就一定会笑到最后么?!两年了,他不也还和自己一样,仍然为她捉摸不定的心而焦急忧虑么,仍然在为得到她的心而不懈努力么?!她不是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更没有嫁给他么?!那么自己就一定还有机会!想到这儿,幸天啸的心情又飞扬起来。   寻阳看着自己爷的表情一忽儿气恼压抑无比,一忽儿又兴致高昂至极,郁闷极了,郁离对向来不将女人看在眼里的爷的影响力也太大了吧!她是有点漂亮,可爷玩过的比她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而且个个都是黄花闺女;她是有点本事,可暗夜里比她有本事的女人也不少啊,爷就从来没把她们放眼里过,还美其名曰“兔子不吃窝边草”;她是有性格,可青楼里,比她更有性格的,甚至寻死觅活的大有人在……比来比去,就是比不出她有什么能令爷如此魂牵梦绕、时刻牵肠挂肚、竟然重色轻友的本事!   从昨日未时昏迷,到今日寅时方醒,足足睡了七个多时辰的郁离,已经醒来三个多时辰了,却仍然毫无睡意。按说,郁离这样的伤势,这样的体力,其实是应该昏昏沉沉,极为嗜睡。可是郁离却无比清醒,不是因为伤口痛,而是因为秋亦轩和幸天啸而心乱不已。   凌晨睁开眼睛时的那一幕,仍然清晰地映在郁离的脑海中:   卧室里有着如同日光一般的光芒,不象平时点的烛火那般跳跃、闪烁,淡淡的,却又足以能够看清室内的物品,一点也不会刺激久睡之后刚刚睁开的眼睛。   “你醒了!”   惊喜然而有些无力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是亦轩!郁离略微艰难地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寻找亦轩的身影,想回答,却说发不出声音。   “我在这儿,来喝点水润润嗓子。”声音未落,秋亦轩已经出现在郁离面前:面色惨白,大大的熊猫眼,眼睛里布满血丝,明显疲惫至极,却仍然强撑着。一身的药味儿,到处鼓鼓囊囊的,郁离知道,那都是伤口,因为包扎而鼓起。一股从未因男人而起的心疼,一股不亚于得知宝贝们失踪时的心痛,席卷而来,冲击着郁离的心房,冲击着郁离的四肢百骸!   郁离连吞了好几汤匙水,试着张了几次嘴,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什么时辰了?”窗外一片漆黑,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   “寅时三刻了,饿了吧,我这就去……”   秋亦轩边说连转身欲去拿吃的,却被郁离极其生气的声音打断,“你一直没睡?”竟然已经是凌晨了。   “是啊,你人没醒,我怎么能安心去睡,又怎么睡得着。”秋亦轩似乎没有察觉到郁离已经极力隐忍的怒气,说完就准备继续完成刚才要做的事情。   “你想我心疼、自责得受不了,你就继续!”这一次,郁离的声音冰冷无比。   秋亦轩这才发现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才发现郁离对自己的火气,看来自己只怕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神志已经有些麻痹不清了:“我这就去休息,你有事一定要叫我。还有,以前你一直不肯认人来照顾,现在你和年婶都受了伤,我就将人带来了,照顾你和年婶。都是绝对可靠的人,你不必有所顾忌,就当你自己是她们的主子,有事尽管吩咐。”我怎么可能舍得你心疼、自责呢,我只是明知你只是在睡觉、休息,没有确认你不会昏迷不醒之前,无法安心入睡,才一直守在这里罢了。我知道你心疼我,而且脾气相当倔,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我这就走,你可千万别再生气了。   秋亦轩转身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递给郁离一个黑色的丝绒袋:“这里面是夜明珠,你要是觉得房间里不够亮,就拿掉一层袋子。还有,我已经传讯给祁伯,请他马上赶过来,你放心,大家都会没事的,你放心养好自己的身体就好。”   郁离接过袋子,恶声恶气地威胁着:“当初冒着危险给你做手术,可不是让你恢复健康后,这么糟蹋的。我要是知道你没有好好休息,你就等着瞧!”   “是,我知道了。”郁离的声音越冷越凶,秋亦轩反而越高兴:如果不是在乎自己,珍惜自己,又怎么会这么生气?!   卧室里确实有些暗,郁离随手拿掉了一层黑丝绒袋,室内顿时亮了许多,可是,似乎夜明珠很小,而袋子却……郁离一惊,仔细地数了数,居然还有八层黑丝绒袋,可是现在的光亮就足以看书写字,天,这是什么级别的夜明珠,是不是能和太阳媲美?!   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是一对鸽蛋大小的顶级夜明珠,珠色透明,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绝对是无价之宝,不是单凭财力可以得到的,一定是神隐教的镇教之宝一类的宝物!亦轩他,却当作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烛台般,就这么随手递给了自己!   郁离知道,亦轩从不将身外之物放在眼里,可是,只要是自己和宝贝们需要的,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统统都是最好的!用他的真心,诚心,恒心,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和宝贝们,处处替自己着想,甚至为自己去学他并不喜欢的武功、经商,即使不在自己身边,也用心良苦地让他的情意陪伴着自己,让自己在他的深情中一点点沦陷,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可是,自己真的有这么好么?!值得他这样付出么?!如果是在现代,自己可以毫无愧色地坦然接受这样的感情,因为那不是一个象现在这个时空一般,特别注重女人所谓的妇德,尤其是那层膜。自己将来还要报仇,当一切浮出水面,自己不再是众人眼中光芒四射的人,而是这个时空人人唾弃的破鞋之时,自己还配得上冰清玉洁、一往情深的他么?!会不会给他抹黑,会不会让他羞愤难当、无地自容?!   一个亦轩就已经让自己难以取舍,现在又多了一个天啸,他们俩对自己,一个温柔似水、真情无限,一个霸气中不失柔情万丈,却是一样的深情,一样的执着,一样地……令自己心动!唉,这感情的事真是说不好,前世从来没有,而现在,一来就是两个,这可如何是好?   郁离正百般纠结中,秋亦轩精神百倍地走了进来,示意正在房中收拾的舒琴和花棋出去,向来舒展的面容却眉头紧锁:“听说你睡不着,怎么了?是伤口疼,还是有心事?”   郁离避而不答:“你这么快就休息好了?”似乎自己就认识了一下舒琴和花棋,吃了一顿饭的功夫。   郁离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秋亦轩担心郁离又要赶自己走,连忙解释:“是,三个时辰呢,绝对是睡到自然醒的!”   郁离扑哧一笑:“你紧张什么,我不过随口问问。”他这么紧张自己些微的情绪变化,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那灿烂中带着一丝狡黠、促狭的笑容,令秋亦轩的心狂跳不已,既兴奋莫名,又万分满足,简直就要看痴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就是不够紧张,才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以后你再也不可以反对我派人保护你了。舒琴和花棋你喜欢么?她们俩都是娘亲去世后,外公救下的孤儿,出于对娘亲的愧疚,又不敢面对我,对她们俩特别疼惜。别看她们年纪不大,武功却是得自外公亲传,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即使是现在,也不比我差多少,而且江湖经验丰富,又从来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没有人认识她们。你不论去哪儿都可以带上她们,不论是扮作丫头还是小厮,都不会引人注目。你要是不反对,以后就把她们交给你了,你就是她们唯一的主子。”   “好,我收下了。以后出门一定时刻带着,不再让你担心。”郁离难得地没有任何异议、不打任何折扣地接受了秋亦轩的心意。既然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心,既然避无可避必须面对,既然清晰的感受到为你而心痛的那种极其痛苦的感觉,我又岂会舍得再让你为我心疼。   “你答应了?太好了!”本以为要颇费一番唇舌,没想到郁离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秋亦轩喜出望外,不过尚未忘记自己此次进来的初衷,而且言语里充满了宠溺的味道,“那你现在乖乖睡觉,醒来我就带宝贝们来陪你玩。”   郁离,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从此不再紧闭心扉,不再逃避、拒绝我的感情,我终于守得云开雾散,柳暗花明,苦尽甘来?!   墨忆在毒药药性过去之后,就完全恢复了,很想去见郁离,却又碍于没有郁离的同意,不能进去那座小院,一天了尚未见着,尽管知道她醒了,她吃东西了,她又睡着了,可是,想亲眼看她一眼的心情格外迫切,根本不是几句干巴巴的消息就能够平抑的。   墨忆在自己的房间里焦急地踱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去了无数趟平时接受郁离命令,和她一起工作的书房,可是没有她的身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做事。终于忍无可忍,墨忆还是来到了郁离的小院外,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   须臾,舒琴端着装有吃食的托盘回来,看到墨忆,问道:“是墨公子么?我叫舒琴,公子说你来了就进去见她。”真是个俊哥儿!   墨忆强抑欣喜若狂的心,跟在舒琴身后,等她替自己通报之后,才进入卧室,毕竟男女有别。   郁离半躺在床头,舒琴正在喂她吃粥,香气四溢,托盘上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墨忆看了却鼻子一酸,哽咽道:“主子,我没有保护好你……”自己完好无损,而主子却伤成这样,如果不是太过虚弱,向来坚毅的主子怎么可能会要人喂食!   郁离轻松地笑笑:“没事儿,这点小伤算什么,不过是失血过多,全身乏力罢了,正好借机休息一下,多陪陪宝贝们,不然,他们好不认我这个爹爹了。再说你已经尽力了,不用自责。”   这话说得,别说是刚刚接触郁离的舒琴和花棋,就是跟随郁离已久的墨忆也内心翻腾不已:“主子!”叫完这一声,墨忆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离,千言万语都不能表达自己由衷的钦佩和无尽的感慨。自己何其有幸,能够跟随这样心胸宽广的主子!自己又何其不幸,平时总以她的保护者自居,关键时刻却成了她的拖累!这样的她,自己怎能不深深爱慕! ○三六 酸甜苦辣(二)   墨忆眼中毫不掩饰的一往情深,已经初识情之滋味的郁离看得一清二楚,可是,自己心里已经有两个纠缠不清了,只能视而不见了。郁离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低下头继续喝粥。   “啊,对了,墨忆,将竹园布上上次我们俩一起研究过的那个阵法,再加派人手日夜防守,我别的不担心,只担心宝贝们的安全,他们毕竟太小了。”被亦轩和天啸俩人搅得,差点连这件头等大事都忘记了。   “竹园的人手已经加派,阵法一会儿出去就开始布防,以后宝贝们出门我也会派人跟着,主子放心,以后墨忆绝不会再让类似昨天的事情发生!”这是自己的职责,更是自己心中终生的承诺。   “好,你办事,我放心。”郁离满意地颔首,继续进食。   “爹爹爹爹,我们来了,你好些了没有,能和我们一起玩么?”磊磊和晶晶一蹦一跳地跑进来,许是秋亦轩事先叮嘱过,没有象以前一般径直往郁离身上爬,而且还有了发现。   晶晶抬头看着舒琴和花棋:“咦,多了两个漂亮大姐姐!”小孩子的直觉最是敏锐。   磊磊冲着晶晶挤眉弄眼:“不对,是大哥哥。”爹爹身边搁俩美眉,不是败坏爹爹的名声么。   晶晶一副受教状:“对,是大哥哥。”只可惜一个在给爹爹喂饭,一个在泡茶,不然,真要抢先玩一把再说。   一眼看穿兄妹俩的小心思,郁离的笑意更深:“嗯,爹爹好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只能看着你们玩。”看到活蹦乱跳的宝贝们,自己的心情就格外地好。   “郁离,怎么老夫才离开几天,你就伤得连地都下不了?!快让老夫看看,有人心急如焚地催老夫速速赶来,伤很重么?”   祁伯人未进来,洪亮的声音已经先到,郁离很是高兴:“祁伯,您来了!伤一点也不重,都是亦轩紧张过度了!”在过客山庄,祁伯当自己女儿般看待,父女之情迅速升温,这分开一段时间,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祁伯神情严肃地给郁离把过脉,点点头:“无妨,补补血,多休息休息,老夫包你半个月后,比以前更加身强体健,生气勃勃!”   “你看,祁伯也说没事吧,你真的紧张过度了!”郁离有些嗔怪地瞥了秋亦轩一眼,亲热地向着祁伯,“祁伯,好些日子没见,您都去哪儿了?问他,他总是神神秘秘地,不肯说。”   秋亦轩任由郁离数落着,只是笑,淡淡的笑容,饱含着满足,疼惜,宠溺,幸福……   看到轩儿和丫头之间情意的传递,祁伯老怀大慰,连摇头都笑呵呵地:“还是改日吧,现在的你,不宜劳累,要多休息。等你身子全好了,老夫一定告诉你,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故事?祁爷爷要讲故事?我们也要听!”磊磊和晶晶自然不会漏过此等好事。   祁伯一手牵一个,慨然允诺:“好,等祁爷爷给你们爹爹开好药,就讲故事给你们听,不过,现在我们先出去,不要影响你们爹爹休息。”   确定郁离只是身体虚弱,并无大碍,墨忆终于放心了:“郁离,我这就去布阵了。”   舒琴和花棋也拾掇了餐具,知趣地出了门,留下秋亦轩和郁离两两相对。   秋亦轩拧干布巾,在床边欠身坐下,要给郁离擦脸。郁离苍白的脸当即染上了红晕:“我自己来。”   可是伸过来的手,却被亦轩握住:“让我来。”声音有些低哑,压抑,却充满了魅惑,分外地迷人心智。   郁离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不敢再乱动,不敢对上亦轩那灼亮的目光,乖乖地闭上眼睛,任由秋亦轩为自己擦拭其实很干净的脸。   秋亦轩左手轻轻托起郁离那苍白的、仅一日便变得尖瘦的小脸,极为心疼地、小心翼翼地、一分一寸地轻拭着。想起幸天啸今天曾经在她的额头上吻过,胸口醋意翻滚,心不由得一紧,手也跟着使了点力,恨不得把幸天啸那家伙留下的痕迹完全拭去!   “嗯。”郁离轻轻地哼了一声,其实并不怎么疼,只是想出声提醒一下亦轩别这么用力。可是听在秋亦轩耳中,却是引人暇思的轻吟,致人犯罪的诱惑。   秋亦轩的右手,倏地停止了擦拭,俯身向前,双手捧着郁离的脸,看着她轻颤着的浓密细长又卷翘的睫毛,鼓起勇气,将唇落在她的额头,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然意犹未尽,不顾她瞬间睁开的满是吃惊的眼睛,不顾她些微的其实已经是用尽全力的挣扎,不顾她的反对:“别这样,亦……”   秋亦轩再一次俯身向下!不过,这一次的落点,不再是额头,而是直接用唇封住了郁离想说的任何话语。从来不知道,亲吻她的感觉是那么美好,刚才额头那轻轻的碰触,就已经让自己完全着了迷,还想要更多。什么自制力,什么礼教,什么形象,统统忘到了一边,只想再次品尝她的美好!   从亦轩要给自己擦拭开始,郁离就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理不清个所以然来,觉得他向来稳重大方,温文尔雅,相当尊重自己的意愿,不会象那个有时蛮不讲理的天啸一般,强迫自己。   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他,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反对,就这么带着些霸道,带着些气恼,带着些柔情,带着些情一欲,就这样强吻了自己!躲,躲不掉;推,推不开;出言阻止,却被他用唇封住!   随着亦轩吻的继续,虽然很生疏,很青涩,毫无技巧可言,可是那美妙的感觉,却还是让郁离忘记了推拒,忘记了呼吸,甚至还微微张开了唇,任他的舌头毫无阻碍地进入……直到喘不过气来!   秋亦轩很快就发现了这点,可是,自己真的还想继续!松开她甜美的檀口,焦急地等她喘息了两口气,秋亦轩再一次覆上她的甜美,开始了新一轮充满爱意的旅程。香软可口,甜如蜜汁,清新怡人,冰凉沁人,正好让自己的滚烫稍稍冷却,舒爽至极,妙到毫巅。   身体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浑身发热,血液沸腾,有一股强烈的欲一望,从内心深处,迅速蔓延到全身,让自己想要得更多。她的美好,她的配合,她无言的承受,那飘在云端的妙不可言的感觉,让自己欲罢不能。而身体某处,已经昂然抬头,控制不住地叫嚣着,寻找着,能够令其舒解的方向。   脑海深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震醒了热吻中的秋亦轩:不,不可以这样不尊重她,不可以这样强迫她、伤害她,让她原本伤痕累累的心,再添新创!   秋亦轩强忍着内心的渴求,身体的需要,猛地放开那令人流连忘返地蜜源,贴近郁离的耳边,用最质朴的语言传递着自己的深情:“我爱你,所以我,现在,先走了。”   原本就乏力的郁离,被秋亦轩吻得七荤八素,浑身愈加绵软。正感觉越来越美好的时刻,秋亦轩却突然停顿下来,丢下一句话,说走就走了!该死的,这可是自己两世为人的初吻,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始,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郁离恨得咬牙切齿:秋亦轩,你等着,下一次,一定要由我来决定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天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郁离一把拉过锦被,蒙上了头,偷偷地感受心儿的狂跳,耳朵被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喷洒之后的骚痒,还有和他一起共舞的唇舌的美妙。   卧室里,春意盎然;竹园外,却有人感到冷寒无比,心,仿佛已经被冰冻。   勾魂愤愤不平地为师兄打抱不平:“什么‘身体不适,不宜见客’,借口,统统都是借口!师兄你好歹也是堂堂一个王爷,救了她的命不说,从昨天先皇驾崩后,就立即回到龙京,一直忙着处理先皇的后事,整晚都没休息,现在好不容易趁着巡城的空隙,抽出点时间来看看她,居然连门都不让进!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师兄你一直牵挂,一直付出?!还有秋爷,一定也是被那个女人迷惑了,居然为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连和师兄多年的情谊都忘之脑后,先是将她偷出府去,现在居然还公开地住到了一起,真是一对狗男女!”臭女人,别让老子逮着机会,不然定要你狗命,断了师兄的念想!   尉迟慕白一声不吭地任勾魂数落,心中苦涩无比,痛苦不堪:她,不想见自己,她,还在恨自己!凝心,我的悔改,你看不见么?我的真心,你看不见么?要我怎么做,你才不会继续恨我,能够原谅我,甚至接受我?!   你现在这样是在惩罚我么?你只是气不过当初在府中吃过的苦,受过的难,所以现在要让我也一一尝遍,才肯原谅我么?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费尽心力,为我洗清父亲的冤屈,帮我了却心中除你之外唯一的遗憾,对不对?   勾魂最后一句离谱的话,令尉迟慕白觉得格外刺耳,往前走了几步,凝重而坚决地开口,“不要胡说!她和亦轩都不是那样的人!当初在府里,一次又一次伤害她的身体,践踏她的尊严,她的心,恐怕早已经千疮百孔,冰冷冻人,需要真心关怀和无尽温暖以及时间来修复。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付出她会看到,会感动,能够原谅我们曾经犯下的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记住,羞辱她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伤害她的事,你不能再做!”   两人翻身上马,正要离开,却听到有马蹄声,驻足稍待,是太医院吴医正和他的药僮。   吴医正一眼就看到了尉迟慕白,连忙下马参拜:“下官见过烈王爷。”烈王爷可是自己相当尊敬的英雄人物,换作别人,自己可没有这么热情真诚。   “无需多礼。”尉迟慕白点头致意,在马上虚让一把,“吴医正不在宫中待命,怎么来这儿了?”   吴医正站起来,听到尉迟慕白的问话,欠身回道:“下官正是奉太子殿下口谕,前来为郁大人诊治。”   什么,为郁离诊治!这要是让他把了脉,凝心的女儿身不就……自己一定要阻止。   “本王早已经请大夫看过,她的伤早已经做了处理,只需静养数日即可,吴医正大可放心,不必再看了。相请不如偶遇,本王娘亲老毛病又犯了,还请吴医正现在就随本王到本王府中看看。”言下之意,你来得太迟了,而且自己贵为王爷,既说已经请人看过,又替你找好了借口,你若再坚持要看,就摆明了是跟本王过不去。   吴医正一愣,烈王爷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会提出这么离谱的无理要求?不去给郁大人诊治,而上烈王府看病,平时也许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圣旨是自己这五品小官能够阳奉阴违的么?   吴医正好歹也在太医院混了二十多年,不说老奸巨滑,也是圆滑世故:“太子殿下在皇上刚刚驾崩这个最忙碌的当口,还能记挂着郁大人的伤势,已经很不容易了,且容下官先将太子殿下的心意带到。”烈王爷,这个正当理由,你就不能说什么了吧!   “既如此,本王就随你一同前去。适才本王来看望郁大人,谁知她正在午睡,见她一面再走,也不枉本王跑这一趟。”自己怎么就落到这么可悲的地步,居然要借助太医,方能进入竹园见她一面!   尉迟慕白示意勾魂前去叫门,勾魂自然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快开门,太子殿下着太医前来诊治,郁大人可睡醒没有?”人已经到了府上,现在必须尽量拖延时间,想办法应付。   竹园所有充当门房、护院、仆役之人,均来自过客山庄,自是知晓其中厉害,门房立即着人入内禀报,自己则大开府门,恭迎太医,和被拒绝过无数次的烈王爷,整个竹园立即空前紧张,如临大敌。   郁离有些气恼,嘟囔着:“这个太子,不好好办先皇的后事,操这么多闲心干嘛!我昨天受的伤,今天还派什么太医,真要有事,等到太医来,早就一命呜呼了!”还有那个那个畜牲,他也来干什么?!   秋亦轩踏进郁离的卧室,正听到她的牢骚,不禁莞尔:她也有孩子气的时候。想到刚才的热吻,秋亦轩有些羞涩,不敢看郁离的脸。   “你是太子的得力干将,他当然要表示一下,这样的荣宠,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你别急,我去看过了,那个太医我认识,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听到秋亦轩的声音,郁离下意识地有些脸发热,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这可是太子的旨意,光认识能管用么?要不,找个人代替我?反正那太医我也没见过。”   面对郁离的质疑,秋亦轩神秘地笑笑,不再言语,转身出门。   大厅里,尉迟慕白心里担心着郁离有没有办法应付,吴医正急于完成自己的使命,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最后归于沉默。   一刻钟后,大厅里除了有人来上了杯茶,竹园里的其他人再无动静。吴医正站起来,向尉迟慕白行了一礼:“烈王爷,下官先去给郁大人诊治,请烈王爷稍待片刻,下官即随王爷去烈王府。”说完,也不等竹园派人来带路,出了大厅,问明路径,自行带了药僮找去。   这郁大人毕竟是平民出身,又刚刚当上官,礼数方面实在有所欠缺。本医正可是奉旨而来,岂能如此怠慢,总不至于真的伤到下不了床吧!看你年纪轻轻,所作所为深得本医正钦佩,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本医正还是要教导你一番,以免下次别人来宣旨时,不经意间得罪了对方,甚至被栽上辱圣的罪名。   尉迟慕白想要跟上,却又想自己在这竹园甚为不受待见,还是不要莽撞行事地好刚刚站起来的身子,颓然顿住。可是,不行,如果吴医正真地给她把脉怎么办?如果她真的有办法蒙混过关,然后根本就不到大厅来怎么办?自己一直在这傻等不成?那自己岂不是白白进来一趟!   百般纠结中,尉迟慕白还是快步追上,和吴医正一起,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郁离住的小院,举步进入室内。堂屋里,祁伯正在书写药方,吴医正见了当即行礼:“见过师叔祖。”   “咦,你就来了,老夫正准备开完药就去大厅找你呢。”祁伯将写好的药方交给方振声,简单交待了两句,接着对吴医正说道,“郁大人刚刚睡醒,老夫适才已经将太子和你的心意转达了,因此怠慢了钦差大人,不会怪罪吧。”   也不等吴医正答复,便举步朝外走去:“郁大人伤口不少,但都是外伤,不甚要紧,只是失血过多,全身乏力而已,休养几天就好了。倒是你小子,最近有什么长进没有?记得以前,你可是经常来请教老夫。”   至于尉迟慕白,祁伯仅仅点了下头,这还是看在他昨天救了丫头的份上。对这个名声在外,私下却对丫头干出那等兽行的人,如今实在是没办法原谅。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还会想着让他们夫妻俩和好。   “岂敢岂敢,有劳师叔祖了。这两年,也不知道您老去了哪儿,徒孙不才,这两年医术提升很慢。”吴医正紧张得直冒汗,这位师叔祖对医术那是格外地精益求精,自己经常被骂得一楞一楞地,见到他老人家就害怕。   两人渐行渐远,尉迟慕白被晾在当地,进退两难。祁伯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尉迟慕白知道,勾魂却不明白,气得要为师兄抱不平,却被尉迟慕白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按捺下怒气。   尉迟慕白鼓足勇气,向卧室走去,担心凝心会拒绝,并未出声。可是才跨入一步,就有人出手阻止:“什么人敢擅闯!”   尉迟慕白完全没有防备,仓猝间一招即被击退,不过,对方也只是稍示警告而已,并没有用多少功力。   尉迟慕白无奈,只得报上大名:“郁离,我是慕白,来看看你好些没有,方便进来么?”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嘀咕声,一会就有人扬声说道:“公子说,烈王爷的心意,他心领了,改日再登门拜谢。进来看就不必了,和昨天烈王爷看到的一个样,烈王爷,请回吧。”   有外人在,尉迟慕白也不好再说什么,想要硬闯,又担心凝心对自己印象更差,只得作罢。费尽周折进得门来,还是一无所获,心情反而愈发低迷苦闷。   尉迟慕白尚未出门,古灵曦和旷世杰先后到来,三人在大门口相遇,彼此间礼貌的应酬下,是心中起伏的心思。   乍见尉迟慕白之时,他未曾掩饰的低落表情,一望而知刚才在竹园受了气,古灵曦和旷世杰都奇怪: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怎么会敢于得罪鼎鼎有名的战神王爷,而尉迟慕白却似乎对自己的这种遭遇有种习以为常、无力改变、只得认命的消极情绪。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尉迟慕白则纳闷,向来自视甚高的古家和神剑山庄,又怎么会对一个刚刚冒出头的小小五品官感兴趣,居然还亲自上门来看望。勾魂则是满心的不屑: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贱货,到处招惹男人!师兄啊师兄,这样的女人不要再迷恋了,你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了,还是尽快休了的好,不要又象以前那样,戴上绿帽子!   三人匆匆别过,古灵曦和旷世杰被请进大厅,几乎同一时间,秋亦轩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古公子,旷少庄主,郁离她失血过多,暂时还需要卧床休息,请勿见怪。”她的脾气,自己真是服了,她不愿意的事情,任你天王老子,还是皇上亲至,恐怕都无动于衷。这两人,说不想见,就全推给自己了,不过这也正中自己下怀。   这古灵曦自己知道,最为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没对她产生兴趣就上门来,虽说和她昨天才刚刚相识,可是,她的魅力无时不吸引着周边的男子,一旦让他证实她是女子,一定会多一个强有力的情敌。   而旷世杰,看她根本没有让宝贝们认祖归宗的意思,也完全当他陌生人的态度,说自己心里不高兴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虚伪,因为完全不用担心宝贝们的亲生父亲与自己竞争!是,郁离是不承认旷世杰是宝贝们的生父,可是,自己心里明白,他一定是,只是自己不明白,他本人怎么也弄不清楚呢?!他,完全可以排除在对手之外了!   古灵曦对秋亦轩一如既往地热情:“无妨,好生休养,早日恢复健康最重要。倒是你,今日似有天大的喜事,让向来波澜不惊的你,如此精神焕发,灵曦相当好奇,可否说来听听。”昨日见过几个人相处的情形,当时就敏感地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晚上看到郁离的所有情报之后,更是早已明了秋亦轩与郁离之间非同寻常的亲近关系。秋亦轩的春风得意与刚才尉迟慕白的黯然失色,真是鲜明的对比,看来,尉迟慕白已经出局了!这几个人之间的微妙,让自己确信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管郁离是男是女,自己都有了将来可以控制他(她)的把柄。   古灵曦的话,让秋亦轩想到刚才的吻,脸开始发热,对他的问题避重就轻:“呵呵,死里逃生,不就是最大的喜事么。”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   旷世杰自从受到滴血认亲一事的打击后,又受到长老会的惩罚,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今日得知郁离等人被刺,心口突然间被灼烧过一般,火辣辣地疼,这才焦急地步出神剑山庄,第一件事就是上门来看望他。   “秋公子可以将郁大人的伤势更详细地告知世杰么?”莫名地紧张,不是害怕失去令神剑山庄再次崛起的支柱,而是害怕失去他本身,自己这是怎么了?!   “当然可以,他伤口不下四十处,最深处有一寸,最长处有八寸,好在都只是伤到肌肉,没有伤到骨头和肌踺。之所以虚弱无力,是伤口太多导致失血过多,估计休养一个月之后,就肯定恢复如初了。旷少庄主这下可清楚了?”每说一句,秋亦轩脸色就暗一分:还是自己的保护没做到位,唉!   旷世杰闻言咬牙说道:“谢过秋公子,世杰这下清楚了。”没想到,知道了他的伤势,虽然不是重伤,心口却疼得更厉害了,火烧火燎地,明明不是自己受伤,却感同身受,仿佛受伤的就是自己!   秋亦轩貌似不明所以:“旷少庄主这是……”   “世杰突然间极为不适,失礼了,告辞!”旷世杰丢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去,即使听到身后秋亦轩的关心:“祁伯就在竹园,不如留下来请祁伯给你看看!”   旷世杰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可是,具体是哪儿,自己又说不清,但是,一定是和郁离有关!   古灵曦在一旁颇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精彩的一幕,看来,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三七 风华绝代(一)   才五十出头的祖云天驾崩了,有些突然,又在意料之中,毕竟他的身体早就提前进入衰老期。好在当初司空拓疆一案结束后,祖云天就册立二皇子祖海龙为太子,全权打理朝政,自己则引咎隐退,安心调养身体。然而此举却为祖云天赢得了极高的声誉,被公认为是知错必改的有为皇帝。   司空拓疆的倒台,更兼太子正式接掌朝政,朝中官员大洗牌。原本朝中司空拓疆权势最大,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便是五大世家。如今司空拓疆一伙自不必说,五大世家失去了皇家用以制衡的利用价值,明升暗降地也被架空了不少,代之以太子的亲信,和一些确有突出能力、声望之人。很明显,太子是极力避免权力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立了首功的郁离亦在升迁之列,然而郁离却坚辞不受,谓之曰:“太子殿下,微臣的心愿不是官越大越好,而仍然是当初向太子殿下表明的‘只想还天下一个公道,令触犯了法令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此次我接受了升官,恐怕会成为你眼中的幸进之辈吧。   然而祖海龙不同意:“本太子提拔你,不是因为你有功于本太子,而是你的能力确实令本太子赏识,若不是担心太过出格,本太子还想直接封你为刑部尚书,而不是侍郎。本太子希望你能够再仔细考虑考虑,不要错过这次机会。”从你当初巧妙利用资源,敢单枪匹马来找本太子,本太子就知道你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不善加利用,岂不是太可惜!   “这……微臣尊旨。”郁离没有办法,只好先答应考虑,然后一方面赶紧去找七皇子祖子龙,既谢他上次帮忙带自己去找太子,同时又一次厚着脸皮请他帮忙辞官。另一方面,千方百计找借口尽量拖延,先是审理案件没时间,然后是找宝贝们没时间,紧接着又“光荣”因公负伤……太子刚刚册立,正是要雷厉风行地立威之时,又怎会放任刑部侍郎一职一直空缺,郁离终是躲过这一“劫”。   郁离是幸运的,祖云天驾崩之时,正赶上受了“重”伤,祖海龙任命了郁离推荐的古家之人为新的刑部侍郎。在郁离来说,算是还他古家当日回来救援之恩,虽然没有尽全力,也没有救到,不过,郁离不愿欠这份人情,况且,推荐的人也是自己认为确实可以胜任之人。   当然,也不排除祖子龙帮了腔的原因,如今的祖子龙可不再是一个闲散皇子,而是太子最得力的助手兼兄弟,原本就是同一母妃的亲兄弟,一条心,只不过一个明一个暗,如今太子即将正式继承大宝,祖子龙自是不需再以假象迷惑世人。   祖云天驾崩一个月后,便是太子正式的登基大典,已经向龙翔大陆的其他两个国家贺兰国和天竺国,以及隔海相望的有来往的国家——扶遥国、吉瑞国、圣海国、圣冰国、天穹国、突斯国——发出了观礼邀请。   这一个月来,洪武国朝庭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当然,不包括前半个月在家休养,后半个月带伤坚守岗位的郁离,除了办案,其他的一律不管。不过,龙京城内,甚至整个洪武国,都鲜有人在这个人人弦都绷得极紧的时候出来冒尖(即犯罪),郁离更是乐得忙中偷闲。   磊磊和晶晶再也不嚷嚷着要郁离带他们出去玩,好在郁离除了上早朝,其他时间大部分都呆在竹园里,哪也不去。倒是到家中探伤之人络绎不绝,其中来得最勤的当属幸天啸。   许是受伤第二天那在郁离额头的一吻,完全不能满足幸天啸的强烈的欲一望,可是,不论是秋亦轩还是郁离,都有了防备之心,总是让他不能与郁离单独在一起,大部分时间是让宝贝们充当“电灯泡”这一角色,让幸天啸气得要吐血,却又无法发作。   而秋亦轩本人与郁离的进展也不大,自从那一次热吻之后,两个人再见,都有些刻意回避。秋亦轩是担心郁离将自己与幸天啸、甚至与尉迟慕白当成一路货色,也担心自己万一控制不住,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而郁离则既有女孩子的矜持,又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暂时尽量回避感情问题,同时也是没有经验,又没人可以解疑释惑,不能最终确定自己的真实心意。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至于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的暗流,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今日巳时已经举行了盛大的新皇登基大典,始于酉时的晚宴正在进行中。无论是大典,还是晚宴,郁离都是人在心不在,即使规格高到不能再高:所有来观礼的国家,全是该国的最高统治者亲至。   在现代见多识广,这点小case算什么!机械地跟着众臣一起动作,直到饮食上桌,可以开动了,郁离才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享受一下洪武国的御膳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有什么做错了,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再看看热闹,就可以回家了!   嗯,这御膳还不赖,精致、细腻、色香味俱佳。这酒,哇,好酒,色泽清亮透明,香味清雅纯正,口感清冽醇厚,郁离忍不住多喝了两口。这歌舞嘛,应该是洪武国最拿得出手的了,就算是差强人意吧。这些节目一结束,就应该可以放人了吧。喝了点小酒的郁离,又兼百无聊赖,双手撑着自己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钓着鱼,差点就要睡着了。   “弘昭皇,贵国历史悠久,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文化博大精深,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安定繁荣,实为我等仰慕。方才贵国都是表演类节目,今日我等海外六国,各国出一个比赛类节目,在场的各位都有机会参与,与洪武国君臣民同乐,不知弘昭皇以为然否?”   这种语言不是洪武国的话,而是……竟然类似于西班牙语,由圣海国海晏皇说出,再由翻译官译过来。郁离只听到熟悉的第一句,便遽然惊醒,在外人看来可能看不出郁离有任何变化,其实现在的她已经睡意全消,耳朵也竖了起来。   “准!”祖海龙兴致很高,终于如愿以偿地坐上这最高位,有新点子乐一乐又有何妨。   “贵国和我等六国均可自行派人,如果难以选择最合适的人来,就由对方指定参赛人选,不知弘昭皇以为然否?”   “准!”这一次,祖海龙感觉到似乎有阴谋的味道,然而前面已经准奏,此时若不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遂硬着头皮准了。   圣海国海晏皇目的已经达到,心满意足地坐下来:自高自大的洪武人,一会儿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丢人丢到家了!   祖海龙话音刚落,扶遥国索伦王立即响应,显见得蓄谋已久:“我扶遥国第一个来,就以围棋为比赛内容,算是抛砖引玉。”   郁离又一惊,这不是日语么!郁离换了个姿势,慵懒至极,却能够观察到那六国的动静,还有至今尚未发难的贺兰国和天竺国。   这扶遥国是此次前来观礼的所有与龙翔大陆隔海相望的八国中,与洪武国距离最近,交往最多的一个,围棋就是由洪武国传过去,迅速在扶遥国被奉为国学的一种技艺。多年的相互交流,两个国家的围棋水平都相当高了。   祖海龙感觉到自己太多心了,竟然误解了对方的意图,有些暗笑自己:权谋耍多了,就以为别人也是工于心计之人。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所有来观礼的国家,都只有寥寥几百个人,能惹出什么乱子来?敢惹出什么乱子来!   很快洪武国就推举出一名围棋高手,与扶遥国的棋手一起,进入了黑白世界。而硕大的宫殿里,继续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唯有郁离,敏锐地嗅到了隐藏在美食四溢的飘香中,隐藏在脂粉迷人的幽香中,那无处不在的浓浓的阴谋的味道,今晚,洪武国新皇的登基之夜,怕是要乐极生悲了。   一个时辰之后,洪武国准备的所有节目全部表演完毕,而围棋赛也几乎同时结束,两名棋手来到宴会中央,面朝洪武国新皇,报告比赛成绩。   洪武国的棋手有着绞尽脑汁之后的疲惫,神情亦格外凝重,令洪武国众君臣紧张莫名:“臣汤柏松虚赢半目。”呵,赢了,没输!   可是,这能算赢么?!扶遥国的人口数量只有洪武国的十分之一,围棋历史不过百余年,而洪武国即使不算前朝,也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可以说,这场比赛,就是一场老师与学生之间的较量,可是却赢得如此艰难,令洪武国上下面上无光。   “呵呵,索伦王,承让承让。”祖海龙面不改色地认可了“胜利”,“朝中大臣忙于政务,疏于练棋,洪武真正的高手,尽在山野之间,改日可以再切磋切磋。”   众臣深知,话说得再漂亮,也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谁不知道汤柏松的棋艺,在洪武国即使算不上上数一数二,那也是鲜有对手,可是却几乎被一个扶遥国的棋手干掉!洪武国君臣开始感到紧张、沉重,而后面还有五场比赛!   郁离不由得暗赞对方计谋如此奏效:以洪武国皆以为必赢的围棋为敲门砖,虽然最终输了,却赢了气势,打的就是洪武国一个措手不及。敲门砖,变成了镇山石,镇住了殿中洪武国一干君臣!   扶遥国索伦王输得绝对有风度:“洪武国人才济济,我扶遥国甘拜下风。”只是看向棋手的眼神有些凌厉冷峻。   突斯国英吉王站了起来:“本国准备的也是棋,叫做格兰棋,是本国的国棋。恭请弘昭皇派人指教。”一挥手,两名金发碧眼的突斯人将棋桌抬到宫殿中央。   英语,郁离将最新信息储存到脑海中。   突斯国,是所有来观礼的国家中,距离洪武国最遥远的国度,民间的交往仅限于贸易,而两国高层之间正式的交往,这是第一次,对洪武国众君臣来说,还相当陌生。至于这无关紧要的格兰棋,更是闻所未闻,一时间,整个宫殿鸦雀无声,无人应战,众大臣低下头,唯恐皇上怪责。   “呵呵呵呵,贵国怎么无人应战,难不成人人都是高手,不屑于与本国交手么?”英吉王轻笑起来,淡然地说着,气势逼人,“如此,本王就随意挑一个,嗯,就你好了。”   众人随着英吉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极为年轻的正眯着眼睛打盹的低级官员,顿时明白了英吉王选择他的原因:脸颊微有酡红,显见得有些醉了。因为年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如此放肆,整个宫殿里气氛紧张,而他却无知无觉。这样的人来应战,恐怕即使能够勉强睁开,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吧,这不明摆着输棋么,这英吉王心思好歹毒!   郁离将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尤其是那六国的国王那有些志在必得的表情,心中感觉极为不妙,怎么就象是八国联军呢!   旁边的官员见郁离没有反应,轻唤了一声,同时推了一把,郁离应声而倒,英吉王再次笑起来:“呵呵呵呵,有趣,弘昭皇以为呢?”   倒下的郁离似乎醒了,爬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把个祖海龙气得,这小子平时那么精明,关键时刻却如此失态,而那个英吉王实在是欺人太甚!   祖海龙亲自将当前的情况作了个说明:“郁爱卿,英吉王点中你参加格兰棋比赛,你可能胜任?”心中有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期盼,古灵精怪的他,会不会有出人意料之着?   郁离盯着祖海龙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怎么回话,未几,似乎清醒了些:“微臣愿一试,胜负不计,以博众乐。”躲不过去,硬着头皮也要上,总不能不战即称败!   郁离有些步履蹒跚地走向棋桌,还不忘记问:“这棋怎么下?”   英吉王依然淡笑,明知故问:“你没玩过么?很好玩的一种游戏,你玩玩看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有突斯国官员宣布此棋规则。随着规则的明朗,与棋盘间距离的缩小,郁离大喜:这不就是国际象棋么!哈哈,这可是天助我也!且看我怎么教训你们,将现在得意非凡的你们,打到十八层地狱去!   在众人为无知无畏的郁离默哀的目光中,郁离缓缓坐下,随手拿起一枚白子,往前走了一步,比赛正式开始。   硕大的宫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小小的棋桌和正在对弈的二人身上。祖子龙和尉迟慕白盯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担心不已,不知皇兄(皇上)是否会怪罪他输棋了?   一刻钟过去,郁离仍然是那副慵懒的醉酒模样,对方走完一步,就不假思索地拈起一颗棋子随手一放。尉迟慕白眼见着她的棋子越来越少,心急如焚:凝心啊,你就是不会也要装个极其认真的样子出来,即使输了,皇上怪罪下来,你也可以推说你尽力了啊!   尉迟慕白一直紧盯着郁离,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对手,神情越来越紧张,落子的间隔越来越长,拿棋的手开始颤抖,仿佛那棋子重若千斤,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   别人不清楚,英吉王却是明了,己方的棋手如此这般是因为什么,虽然还保持着淡笑,双手却攥得紧紧地,极力平抑着心中的惊讶和怒气,对郁离开始好奇:这样一个高手,为什么对自己国家的胜负无动于衷,选择藏而不露?而自己,居然会为他精心伪装的外表而当他软弱可欺,上了一个天大的当?!   此时的棋盘上,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战况激烈,如火如荼,郁离已经胜券在握,只是对手犹自垂死挣扎。郁离半步也不放松,步步紧逼,直到杀得对手不得不弃子投降:“You've won!”   郁离起身向这名还算有君子风度的对手颔首致意,转身面对祖海龙:“微臣幸不辱命!”因为是比较随和的晚宴中途,郁离只是拱手为礼,没有跪拜。   “你赢了,哦哈哈哈,郁爱卿,好,好,好!”看着郁离的棋子比对方的少,还想着他输得慢一点,不那么难看就可以了,谁曾想,他居然赢了!   同样是赢,这盘棋的份量就比刚才那盘围棋赢得有说服力、震撼力,毕竟,这是突斯国的一技之长,而洪武国除了郁离,似乎再没有人会下,更不用说赢精于此道的高手了!   郁离转身回座,却被英吉王叫住:“这位先生请留步,请问先生姓名官职,师从何人?”有备而来,却一败涂地,英吉王相当恼火。可是,不论是己方还是对方,人都是自己挑的,不服不行。但对方那明显未用尽全力的高超棋艺,却让精于此道的自己也不得不佩服,希望能有机会较量一番。同时也相当好奇,一个洪武国人,怎么会如此擅长格兰棋呢?没有多年浸淫其间,是不可能达到那么高的水平的。   郁离本就走得不太稳,回首施礼更是慢慢悠悠,口中亦咬字不太清楚:“刑部郎中郁离,请,请恕郁某直言,今日是第一次下格兰棋,下法不正是刚才,刚才那位大人教的么?王、后、车、象、马、兵,每个棋子的走法,郁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可没有因为喝高了,就,就遗漏了什么。”   郁离的回答那叫一个绝:今日是第一次下格兰棋(只不过下法与国际象棋雷同),自己不会下格兰棋,所以没有应战。被英吉王点名不得以参赛后,第一件事就是问规则,规则中详细地介绍了走法。而从未下过格兰棋的自己,醉意朦胧中,就这么听了一遍规则,然后就轻松赢了棋,看,洪武国人比你们突斯国人聪明多了吧!   翻译官看了郁离一眼,将郁离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过去,英吉王虽明白其中的深意,却装作不明白:“郁郎中真是聪明绝顶!”其实心里已经将郁离骂了无数遍:坏了我的好事不说,我以国王之尊,客气地问你师承,你却故意奚落我。好在最终目的不是赢棋,好在后面还有四场比赛,就当作是给后面的兄弟提个醒儿:不可轻敌。   郁离故作不懂地谢绝他的夸赞:“郁某年纪,呃,尚不足双十,三千烦恼丝,皆在头顶,绝非聪明,呃,绝顶之辈!”醉嗝不断,醉酒之态愈发演得到位。   幽默的话语引来哄堂大笑,英吉王不明所以,与翻译官低声交流,宫殿之中议论纷起。   “这郁离真是洪武国人么?不会是突斯国在我国的细作,和英吉王演戏吧?要不,英吉王怎么就偏偏点他的将?”郁离听了暗骂此人脑子不开窍。   “瞧你这话说得,郁大人若是细作,输个一塌糊涂,让洪武国丢尽脸面不更好么,何必要赢,还明里暗里挖苦对方!”嗯,还知道分析,还算不错。   “这演戏当然要七分真、三分假,方能让人全当成真的相信。”还强词夺理了!   “话说郁大人还真有些特别,开的酒吧、酒楼,里面没有一样是洪武国曾经有过的,看来,郁大人此前不曾格外出名,是因为洪武国内没有能够陪他演对手戏的人。”这个人倒是会透过表相看本质。   郁离一路往回走,一路听到各种各样的议论,不知不觉在心中一一加以评价,借以忽略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无数道目光。   “我天穹国准备的比赛项目是比刀法,除了不能用内力,没有任何其他的规则,击败对方为胜。各位请看刀。”   圣冰国嘉罗王身材伟岸,气宇轩昂,殿中众人倒是看他的多,看刀的少,直到听到看刀的人不由自主地发出的抽气声。托盘上一共摆放着四把刀,长三尺,刀柄与刀刃的比例约为1∶4,比洪武国人惯用的刀足足长了一尺,非双手握刀方能控制好此刀!刀身微微弯曲,刀背仅一公分厚,刃口散发着冷冽寒光。刀是好刀,可是,谁会双手同握一把刀对敌?!   几乎所有的目光,再一次投注在郁离身上。 ○三八 风华绝代(二)   郁离刚刚落座,就听到圣冰国嘉罗王傲慢而充满磁性声音,看到那四把泛着幽冷光芒的刀——地道的法文,正宗的日本武士刀!这个世界真是乱了套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想法在郁离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别的,因为,嘉罗王正看着自己,笑容里是明明白白的挑衅;其他皇帝、国王看着自己,一副要看自己笑话的模样;洪武国的君臣看着自己,满含热切的期待。不,有一个人例外,尉迟慕白的眼里只有担心、紧张、牵挂!   尉迟慕白作为洪武国战神王爷,武功高强自不待说,可也正因为如此,不能轻举妄动。赢自不必说,可若是输了,不只是自己一世威名毁了,更重要的是洪武国会颜面扫地!那刀,尉迟慕白没有把握能够舞好,但自己也不希望凝心去应战,可是,此时此刻,除了了寄希望于她,还能怎样呢?   看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当自己是软柿子任他们捏了!郁离从座上缓缓站起:“郁某不自量力,且试上一试。”看满殿大臣那样儿,就知道他们没有一个会耍这长刀的!一般人用兵刃,都有个习惯,轻了重了短了长了,都发挥不出原有水平。可是一个反恐特工,经常在各种环境中执行任务,哪里能挑三拣四,什么都能用好,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好自己,因此,自己也就练就了有什么用什么的本领。这种日本武士刀,自己并非最擅长,但也不至于交白卷,况且凭自己的身手,不用内力的情况下,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圣冰国武士半跪着,将刀呈在郁离面前:“请郁大人验刀、选刀。”为了公平起见,圣冰国为两名选手准备好了刀,就从这四把刀里选。   近距离看,四把刀略有不同:两把开有血槽,可以将刀当剑一般刺,两把未开,只适宜劈、砍。郁离选了一把开有血槽的,自己个子矮,能够用作剑一般刺最好不过。   不出郁离所料,圣冰国将与自己交手的武士,选的是一把未开血槽的刀,一方面是因为一米九的个头,非常适合居高临下地劈和砍,另一方面源自对自己功夫的自信。   圣冰国武士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个子小伙,居然连刀都不会握,胜负已定,还用比么?任你左撇子右撇子,刀法都是一样,握刀的手法也都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可怜这个小伙子连这个都不懂,偏偏拿个反的,也不会机警地学自己这样握刀,一定是根本没有练过。   郁离左手在刀柄最前,右手在刀柄最后,稍离锷下之缘金,不触到右手食指而握,小指和无名指握紧,其余指头松握,这是经过科学研究得出的最佳握刀法,能够将刀与人之力发挥到最好。   郁离试着挥动了几下,比较趁手,为了让对手轻敌,故意装着酒未完全醒,顺着刀势踉跄了几步。余光过处,是洪武国君臣的担忧,是海外六国的看戏的轻松,是贺兰与天竺同根而生的紧张。看来,这两国此时也看出了海外六国对龙翔大陆的野心,洪武国若然被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在适才宽敞的歌舞表演之处,圣冰国武士举刀向天,郁离也依葫芦画瓢,比武正式开始。   圣冰国武士妄想快刀斩乱麻,一举拿下郁离,为已经输了两场的六国争回一局,立下首功,更想为圣冰国、为自己扬名立万。只见他急不可耐地大跨步向前,双手用力下挥,刀裹着凌厉的气势直向郁离劈来,已经有胆小的家眷惊叫出声。   郁离灵活地一个侧身,避其锋芒,顺势一掠,刀向着圣冰国武士的侧腰砍去。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圣冰国武士惊觉不对劲,郁离绝不可能是首次使用此刀!他进攻的角度并不刁钻,但自己来不及也无处退让,想要用刀格开,却是别扭之极,难道这就是他选择不同握刀方式的原因:反其道而行,出其不意!   圣冰国武士身高力大的优势,在矫捷灵活的郁离面前,完全失效。而对郁离诡异刀法的不适应,让圣冰国武士疲于应付,三招之内,形势立转。圣冰国嘉罗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刚才那个在棋盘上纵横捭阖的文弱书生么?这还是刚才那个连刀都拿不稳的醉鬼么?   郁离没有圣冰国武士的力大势沉,也没有他的高度优势,然而却有着精妙实用的刀法,灵活多变的步法,丰富的对敌经验,知道如何让对手对自己的招术无能为力,如何让自己的出手快捷有效。自己先是麻痹对方,让对方轻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先下手为强,一刀刺向对方的脖子外缘!   圣冰国武士当即石化,刀呛啷一声掉在地上,打破了一殿的安静!   不要说别人没有想到,就连亲手施为的郁离自己也觉得意外,竟然这么轻松就拿下了对方!他的实力绝对不止如此,也绝对没有让自己赢的理由,难道真的是因为轻敌?   尉迟慕白紧绷着的心,终于可以放松,这就是经过特工训练后的她的真功夫么?她梦中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实的!那么,她是真的司空凝心么?她怎么会对亲生父亲毫不留情地下手?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学到这些东西?!疑云重重啊!   没有人去关注六国君王此时郁闷到极点的心情,没有人去留意洪武国君臣兴奋到极致的表情,每一个人的视线都定格在场中二人身上:郁离双手执刀,刀尖顶在圣冰国武士的脖子上,等对方亲口认输;然而圣冰国武士却被自己仅五招就输了而惊呆了,被顶在脖子上的刀尖给吓呆了,这可是自己习武以来从未有过的耻辱!   海外六国的君王面面相觑:自己挑起的比赛,六场已经输了三场,即使第一场可以算没输,可是,这比赛还有必要继续下去么?!想要给洪武国一点颜色瞧瞧,立个下马威的计划还有可能实现么?!依现在的情形,完全有可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怎能收得回来,现在的弘昭皇,肯定已经底气十足,希望继续比试下去。   圣海国海晏皇气焰嚣张:“当然要比,难不成让本皇的话成了放屁!即使全输,也无所谓,就当是给弘昭皇的最后一道甜品。等本皇开着战船,用大炮攻下洪武的时候,什么里子面子不就全有了!”再说即使你们全输,圣海国是绝对不可能输的!无论里子面子,本皇全要!   海晏皇的话让其他两国再无法说弃战,转而低声交谈起来。而郁离听在耳中则暗暗吃惊,还真让自己猜中了,他们还真的是要趁今晚给洪武国一个下马威,真的是要图谋洪武国,只是他们竟然已经有了大炮了,洪武国可还只有冷兵器!海晏皇,你也太得意忘形了,当洪武国人全是没有耳朵的摆设,听不懂你的话么?!当洪武国武器落后,便可以任你宰割么?!有我郁离在,就没你的好果子吃!   有了海晏皇的示意,圣冰国嘉罗王站起来:“郁大人真是好身手,恭喜弘昭皇有如此良臣。瑞杰,还不退下。”既然已经输了,就输得有风度一点,只不过,正如海晏皇所说,不久的将来,就会连本带息,全部讨回来。   嘉罗王已经认输,郁离将刀放入托盘中,依然没有跪拜,依然是淡淡的一句:“微臣幸不辱命!”即使面向祖海龙,背对洪武国众朝臣,也能感受到背后诸如钦佩、仰慕、崇拜、怀疑、嫉妒等种种强烈目光。   “好,好,郁爱卿好功夫!”祖海龙看向郁离的眼神中,满是赞赏:不恃才而骄,不追求官高而执着于自己的理想,这样的良臣,既然让朕有幸遇上了,就绝对不可能就此放过,大材小用了!   圣冰国武士瑞杰则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一般,黯然失色,颓然退下。   不等郁离回座,天穹国擎天王赞道:“郁大人,好功夫,好棋艺,只是本王相当好奇郁大人从何处学会这些,莫非早年游学列国?”貌似赞赏的话语,暗藏着的锋芒直指对郁离身份背景的怀疑。   郁离在翻译官翻译擎天王类似现代瑞典语的语言时,就已经想好了答案,待翻译官话音一落,便哂道:“现学现卖而已,虽然郁某在洪武国算不上出色,不过小小五品芝麻官,但是和你们比起来,却是相当聪明了。”想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做你的白日梦!   郁离此言,立即得到了洪武国众臣的附和和弘昭皇的微笑赞许,只是这附和与赞许之下是否还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擎天王本欲刁难郁离,结果闹了个自己灰头土脸,恼羞成怒:“既如此,不知郁大人可有兴趣继续参加下面的比赛。”   “愿闻其详。”郁离不急不恼,不慌不忙,不温不火,不卑不亢,不再伪装醉酒,淡淡迎向擎天王的怒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似有无尽光芒绽放,犹如一颗天际无比璀璨的星,耀眼,炫目,让人有遥不可及、莫名崇拜之感。   “摔跤,规则相当简单,谁让对方双肩着地,谁就是赢家。不过,我们和圣冰国一样,都不会你们洪武国的这种内功,用内力,就算你输。”   郁离慨然允诺:“没有问题,这就开始?”言毕昂首走向宫殿中央。   摔跤?尉迟慕白一听就急了,自己早年为了解敌情,去过贺兰国,知道摔跤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凝心怎么能够进行这种比赛?!   “擎天王,本王记得这比赛人选,是由我洪武国自行举荐,若无人应战,才由贵国点将,怎么,擎天王这么快就忘记了么?”尉迟慕白音量不高,语气尤为威严,偌大的宫殿中,人人听得一清二楚,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堂堂烈王爷不会是想亲自出马吧?本王是想着郁大人刚才说的话颇有道理,这才不敢向比郁大人更厉害的贵国之人挑战而已。”擎天王机敏地借用郁离的话,来将尉迟慕白的军。如果真的是尉迟慕白出战,胜负就不好说了。   郁离心中暗骂:你这白痴,你以为你武功好就能赢么,摔跤,技巧相当重要,你,会么?郁离根本连看都不看尉迟慕白一眼,冷然道:“烈王爷,擎天王既然看得起下官,无论输赢,下官奉陪就是……”   尉迟慕白知道司空凝心的倔脾气,赶紧打断她的话:“本王的侍卫统领勾魂,四品副将,与贵国一战,也不算辱没了贵国的好汉吧。”   “哈哈哈,要本王说,你们都不要争了,就由我们贺兰国来比这一场好了。”一直如局外人般静观事态发展的贺兰国哲野王,做起了和事佬,“洪武国练功夫离不开内力,可天穹国却要求弃而不用,真正比赛时,就象刚才那场比赛,谁来断定究竟是用了还是没用,胜负究竟如何判定?我们贺兰国精于摔跤,能有机会与同样擅长此道的贵国赛上一场,同时为弘昭皇奉上一场真正精彩的摔跤比赛,岂不快哉!”   郁离赞赏地看向哲野王,看来海外六国的目的,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个人倒也都明白,不然也不会出面帮着洪武国了。而哲野王也回以会心一笑,炯炯有神的双眼,盛满了欣赏:且不论此人这身本领来历如何,至少棋赛和刀赛,他是货真价实地赢了,果真英雄出少年啊!   擎天王虽不将贺兰国放在眼里,但哲野王好歹也是堂堂国主身份,又言之有理,而且看弘昭皇的表情,似也不反对,而海晏皇亦没有强求,擎天王终是同意了哲野王的建议。   尉迟慕白也再无二话,只要司空凝心不参与比赛,又与洪武国无关,就不干自己的事了。郁离更是乐得轻松,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包揽了所有比赛吧。   一场精彩绝伦的摔跤比赛,在宫殿中央上演,很快,贺兰国派出的摔跤手就被天穹国的高手摔倒,双肩着地,输了。海外六国总算是扳回点面子:号称比洪武国人更精于摔跤的贺兰人都输了,不就是赢了洪武国么!(郁:还真会找心理安慰!)   摔跤刚刚结束,吉瑞国明文王笑道:“打打杀杀的,容易影响今儿个喜庆的气氛,我国的比赛最适合今天这样的场合。”在明文王的示意下,几名乐师带着乐器进入宫殿不起眼位置,而一名盛装绝色女子进入宫殿中央,乐声起,绝色女子也翩翩起舞,宫殿里响起了节奏分明的击鼓似的声音。   明文王此时方提出比赛内容:“我国最尚舞,不知哪位先生愿与此女子共舞一场?”   明文王此言一出,洪武国君臣脸色齐齐变得极其难看,唯有郁离不明所以。原来,洪武国等级制度森严,男尊女卑更为各国之最。跳舞在洪武国人眼中,是贱人从事的职业,即使是千金小姐的才艺里面,也没有跳舞这一项,更不要说堂堂男子了。而明文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居然提出了如此要求的比赛项目,这不是让洪武国君臣进退两难么!   比,谁也没跳过,肯定丑态百出,输了不说,参加比赛的人将来也会成为笑柄。不比?就等于直接认输,连比都不敢比,这比输了比赛更丢脸!可以说,吉瑞国明文王的比赛项目看似最为喜庆,实则是对洪武国男子十足的嘲讽。   郁离一看眼前这帮所谓的男子汉,是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参加此项比赛了,便长笑而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郁某勉力为之,望明文王手下留情。”言下之意,不要整出难度太高的舞蹈动作就好。   郁离随手脱去长袍状官服,露出一身精练的练武服,站在一旁静候。除了吉瑞国人知道郁离是真的懂舞之外,其他人都不明白郁离在等什么。须臾,一名侍女提来一个大盒子,郁离从中挑出一双合脚的鞋来换上,众人方才明白郁离是在等舞鞋。只是,他的脚真是小啊,用小巧玲珑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郁离自信地随着乐声舞了起来,不就是踢踏舞么,太简单了!   直打击、前打击、后打击、脚掌打击、脚跟打击和脚尖打击,以及跺步、单脚跳、换步等一些基本的步法,郁离一一轻松跳来。不过,有段时间没跳了,又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在身体协调性方面稍稍有所欠缺,只不过不明显,一般人看不出来。   然而领舞的绝色女子可不是一般人,一眼就看出了郁离些微的生疏,不给郁离任何适应的时间,打了一个隐蔽的手势。乐声的节奏突然加快,绝色女子的舞步也提高了难度,前刷、后刷、跺步、单脚跳、弹跳、跌落、跳、步换步,一个接一个花样繁多的高难度动作,令人目不暇接。 ○三九 风华绝代(三)   郁离没有半点怯意,熟悉的感觉很快就找到,不但跳出了与绝色女子同样难度但仍然节奏清晰的舞步,更后来居上,跳出了那绝色女子不会的重跺步、拖滑步、曳步等舞步,这都是现代踢踏舞里才有的新动作。不过,那绝色女子倒也聪明,很快就学会了郁离的新舞步,两人对舞起来。   满殿的视线都集中这对舞的二人身上:男子英俊不凡,温文尔雅,充满自信,魅力十足;女子容颜娇艳,美轮美奂,婀娜多姿,娇羞中不乏大方。   尉迟慕白知道郁离是女子,倒也没觉得什么,倒是不少洪武国人大饱眼福的同时,却又鄙夷郁离不知检点的所作所为,只有极少数的人佩服郁离的勇气和舞功。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吉瑞国人看到郁离的流畅的舞步,奔放的舞姿,赞赏不已,真想不到,洪武国的朝庭中,竟有如斯舞林高手。   然而,郁离不满足于此,开始加入新式踢踏舞的元素,不再是叉腰和挺直腰板的略嫌古板的动作,代之以自由与奔放,随意与炫技,却照样跳出繁琐优美的舞步,击出快速清晰的节奏,这也正是新式踢踏舞的难度所在。而这一点,却是绝色女子一时之间学不来、做不到的!尤其是郁离那可称为狂放的舞姿,让懂得欣赏的人惊为天姿!   绝色女子脸色大变,却又无可奈何,踢踏舞的比试,以郁离的胜利而告终。明文王的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紧盯着郁离潇洒飘逸的身影,若有所思。   绝色女子又朝乐师打了个手势,径自到侍女处换了软底布舞鞋,郁离亦紧随其后。   乐声突变,柔美而缠绵,绝色女子随着乐声舞动起来,柳腰款摆,身姿婀娜,舞态柔媚。郁离听着节奏与伦巴相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前拉住绝色女子的玉手,引导着她当作伦巴跳起来。   看到郁离竟然胆大地拉起绝色女子的手,宫殿里顿时发出各种惊叹声,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合礼仪之举,太过骇人听闻,一些千金小姐甚至掩上了自己的眼睛!郁离眼角余光一一扫过,脑中“矫情、虚伪”二词一闪而过,对众人的反应心里便再也没了痕迹,专心舞蹈。   洪武国人瞪大了双眼,因为还有更令人吃惊的:两名舞者臀部连绵不断的左、右摆动,身体之间时有碰触甚至摩擦,彼此之间更眉来眼去,不时深情凝望!女舞者来自民风开放的吉瑞国,这样的舞蹈动作习以为常,可是,来自洪武国的男舞者竟然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男舞者是引导者,不过动作相对简单,并不过多表现,但每一个动作都并不因此而马虎,而是少而精,引导着女舞者,在抑扬顿挫的旋律中,在引人入胜的节奏中,在缠绵不休的浪漫中,做出各种夸张的身体表现,花样繁多,变化频仍,充分展示女子曼妙的胴一体,婀娜多姿的柔媚,舒展、优美、飘逸、抒情、灵动、浪漫,用美不胜收的肢体语言,讲述着动人的爱情故事。   然而,这一切却也是保守的洪武国人根本不可能接受并做到的,要有,也唯有现在众人心目离经叛道的郁离了。   一曲舞毕,绝色女子充满惊喜,看向郁离的眼神深情款款,柔媚动人。不单只她,所有的吉瑞国人都为这精彩的一舞鼓起掌来,赞美之声亦不绝于耳:   “Tresbien!”——非常好!   “Bravo,Laurent!”——你真棒!   毫无疑问,郁离用她优美的舞姿,出色的舞技,征服了吉瑞国使者的心,完全没有必要继续比赛了,胜负已分!   郁离非常绅士地轻握绝色女子的手,将她送到吉瑞国座席前,稍稍向鼓掌之人欠身微笑致意之后,便转身离开,没有看到明文王眼中的炽热,只是心中感慨这吉瑞国人说的是法语,人也如同法国人一般,浪漫多情,对敌人的精彩表现,亦予以热烈的掌声,气度不凡。   洪武国人有些吃惊于郁离在吉瑞国人面前得到的不同寻常的礼遇,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标准是否太过苛责,难不成,真要将他国眼中十分优异的郁离,明明为洪武国争了光的郁离,看作十恶不赦的无耻之徒?   郁离毫不理会这些人的种种目光,我行我素地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   尉迟慕白看向郁离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爱恋,微眯着眼,不让人发现心中所想,目光只追随着她的身影,无休无止,再无其他可以入眼。   相比之下,祖子龙的心情复杂多了。初见郁离,是在红尘醉,随手一挥写就的一首雪词,令自己对他刮目相看,不屈服于****的强硬,竟让自己出手相救。再见郁离,是他求见时为二皇兄的皇上不得见而来请自己帮忙,其胆色令自己钦佩,竟然轻易地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三见郁离,是在刑部大堂审讯司空拓疆老狐狸,一身正气,义正辞严,仿佛他就是正义的化身,令自己肃然起敬。   此后,自己便忙于协助太子,郁离则忙于公务,每次相见不是匆匆而别,便是讨论朝中政务,无暇顾及其他,甚至连他受伤,都因为服丧没有去探望过自己引为好友的他。不,不是这样,这些都只是借口,不去找他,是因为心中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自己感到害怕,不敢去碰触、深思,而是刻意回避。   然而今晚,他却给了自己更多的冲击,心里只想到一个词:惊才艳艳。醉酒,他一定是装的,红尘醉是,今晚也是,却装得没有一点纰漏,若非他明明一副醉态,却轻而易举地连下两城,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那醉酒是装的。不论是棋还是刀,抑或舞,对方派出比赛的一定是最出色的,而他,却每一样都能轻松胜出,让自己禁不住好奇:他,究竟还有多少内才等待发掘!他,怎么会愿意屈居五品,而不肯升职?   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幕,他,是不是会永远没有机会展露身手,而他,岂会甘心?!不,即使有人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要自己认可他是别有用心,他是细作,自己也绝不会答应,他绝不可能是,那他究竟为何要藏而不露呢?   明文王与绝色女子耳语了一阵,表情有些沉郁,似乎勉强答应了什么,随即站起:“弘昭皇,贵国郁大人的舞技高超,我等输得心服口服,而且,小妹茜芙公主为郁大人的舞技和绅士风度深深折服,情根深种,愿意下嫁,还请弘昭皇割爱,成就一段美好姻缘。”言下之意,我国堂堂一个公主,虽然肯下嫁,但不可能嫁到你洪武国,做一个五品小官的妻子,而是要将郁离招至吉瑞国为婿,只不过,希望得到你弘昭皇首肯,有了弘昭皇的赐婚,才不至于太过辱没了我国公主。   明文王的这段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方巨石,在宫殿之中激起的何止是千层浪。刚刚还鄙夷两名舞者的洪武国人,惊叹吉瑞国的那名绝色女子竟然贵为公主,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下贱女子!看向郁离的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这小子,倒是命好!不单只洪武国君臣被雷得不轻,其他国家也犹如炸开了锅。一舞之缘,一国公主居然就要下嫁给他国五品小官,是至真到纯的真爱还是另有隐情?   当事人郁离对各方视线视而不见,坦然自若,看向对面因娇羞而脸上染满红晕的茜芙公主,迎上她大胆热烈的眼神,想的却是:看来这海外六国也不是一条心,要想办法利用这点,粉碎他们的阴谋,至不济也要分而化之,削弱他们的实力。如果在洪武国本土发生战争,会伤筋动骨,动摇根本,百年都难以恢复,正如当年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经济快速增长,而英国、法国却用了相当长时间才恢复到战前水平,更不用说战败国德国了。   “郁爱卿,茜芙公主厚爱,你意下如何?”虽然皇上有指婚的权利,可是,祖海龙可不想将这么个惊才绝艳的宝贝送给他国,只是,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毕竟,这事于郁离来说是一步登天的大好事。可是祖海龙相信,尽管郁离已丧妻,却绝对无意借此攀权附贵,于是,球就推到了郁离面前。   郁离站起来,神情凝重:“公主美意,郁某惭愧。亡妻过世之时,郁某曾经在她坟头立下誓言,今生绝不娶妻,自己养大一双儿女。”希望这一句,不止断了茜芙公主的念想,也断了任何想嫁与自己为妻之人的念想,相信今晚过后,此话定会传遍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轻易打自己的主意了,类似茜芙公主、钟离芷水这样的麻烦,还是越少越好,最好根本不会萌芽。   “不可能,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已经娶妻生子,你骗人!”茜芙公主大受打击,不敢置信地哭叫着,泪如雨下。   “公主明鉴,这是户藉上登记在册的事实,是认识郁某之人都了解的事实,郁某不敢以谎言欺骗公主。说实在的,若非有这双儿女,郁某早已追随她而去。”郁离说完便低下头,黯然神伤,仿佛是想起了亡妻,不胜唏嘘。   至此,尉迟慕白刚刚还为郁离不伤茜芙公主颜面、不伤两国之间和气的拒绝而喝彩,听到这句话,却如被雷击,半晌动弹不得,心更是绞痛不已:凝心,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这么混蛋,因着司空拓疆和你大姐的关系,折磨完全无辜的你,伤了你的身,更深深地伤了你的心!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无论要怎么惩罚我,我都会接受,只要能够让你心中的伤从此愈合不再痛,只要能够在我死之前得到你的原谅,其他的,我,我,我就不奢求了!   你一定是无法忘却过往,所以才不愿意见我,你一定是看到我伤口就会剧痛,所以才不愿意见我,你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愿意见我!哪怕我救了你,哪怕你还了父亲清白,你都不想和我扯上任何关系。我实在是罪该万死,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后悔,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惜你如稀世珍宝,不让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伤你分毫!可是,大错已铸,凝心,我还有机会得到你的原谅么?!   “既如此,明文王,我们就尊重郁爱卿对他亡妻的誓言吧。”祖海龙话说得相当沉重,心中却喜不自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高兴郁离的婉拒。   “我们吉瑞国人最敬重郁大人这样情深意重之人,就依弘昭皇所言,此事就当本王未曾提过。”明文王知道,如此场合,郁离绝不敢妄言,而自己原本也不同意,只不过,自己向来宠茜芙宠惯了,郁离的话亦合情合理,自己怎么舍得让宠了十多年的幼妹下嫁,而且一去就是俩孩儿的后娘!   况且,自己也不愿意啊,郁离,誓不娶妻是吧,我,记住你了,总有一天,你会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虽然明知吉瑞国国风如此,圣海国海晏皇却仍然对明文王的表现不满:认输也就罢了,居然还为对方鼓掌!更有甚者,作为女方,还公然向对方求婚!结果,脸丢大了吧!哼,看来明文王只是暂时臣服于自己,他还有自己的野心。想到这儿,海晏皇充满霸气的眼中,多了几分狠厉。   “时辰已经不早,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这最后一项比赛现在就开始,比的是一种本国研制的最新式武器。”海晏皇得意洋洋地宣布,这可是自己的杀手锏,准备了这么多年,就是准备在今天这样盛大的场合,用来震摄四海,就是准备要一举拿下龙翔大陆唯一的强国,进而将整个龙翔大陆据为己有。   凭本国的实力,绝对可以以一己之力就拿下目标。只是本国距离龙翔大陆太远,而战船航程不够,必须借助其他国家作为中继站,不得已与其他国家联盟,不然,就不会有前面那么多失利的比赛,而只有这一场将留名青史的比赛!   提到新式武器,郁离略微有些好奇,对一个已经拥有了大炮的国度,会是什么样的新式武器,能让堂堂海晏皇为之兴奋莫名、得意非凡呢?   圣海国侍卫很快端来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用红色丝绒盖着,海晏皇亲自上前,揭开了红色丝绒盖布,赫然是两把手枪和十颗子弹!   “本国最新式武器,威力极大,所有兵器、任何武功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海晏皇傲然而立,仿佛已经君临天下,“一人五颗子弹,命中目标多者为胜。”   海晏皇这一手,顿时震惊当场,除了圣海国极为有限的几人,有谁不是第一次见到手枪?有谁会用?至于它的威力,更是一无所知!不,有,有一个郁离,一个在大家心目中无所不能的郁离!目光齐齐射向郁离。   郁离不负众望,悠然起身,淡然问道:“若是中得一样多呢?”其实郁离心中亦相当吃惊,没想到这个时空居然就有了手枪!为了征霸世界,为了更大更多的权势,那些当权者将注意力全放在发展军事上,与民生息息相关的发展得那么缓慢,而武器却如此先进!   海晏皇慨然道:“如果郁大人有此本领,当然就算本国输。”一样多?那怎么可能,你当枪法是那么好练就的么!只是面上却不计较,现在让你得意,呆会儿就让你摔得更惨!   圣海国侍卫将装有松动弹药的托盘呈到郁离面前,郁离将两把枪一一检查了一遍,并试着瞄准了一下某个目标:嗯,最原始的左轮手枪,两把枪都没有什么猫腻。于是随手拿了一把,将五颗子弹一一放入弹匣。   海晏皇一看郁离比自己还熟练的动作,大吃一惊,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手枪刚刚造出一个月,自己是第一个试验此枪的人,不可能有人比自己更熟练,枪法更好!自己国家不可能外流,别的国家也尚未有任何关于手枪的消息,这人只是刚好对机械极其了解而已。   海晏皇一再告诉自己,没有那个可能,不必自己吓自己,自己一定会赢。如此想着,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冷静地将子弹装好,侍卫们已经将枪靶安放在此刻空无一人的先前供乐师安坐的地方,距离约五丈,一切准备就绪。   “呯——”   第一枪响了,没有装消音器的手枪射击声震耳欲聋,在这高大的宫殿中回声如闷雷,与枪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是无数尖叫声。   疾如劲风,快如闪电,根本没有人看清子弹的飞行,只看到遗留在靶心的弹孔。如果这样一颗子弹射向心脏,谁能闪避得开?!焉能有命在?!威力不言而喻。   子弹在枪靶的正中心穿了个孔,第二枪,第三枪……五枪皆如是,且五个孔成梅花状整齐排列。   海晏皇是狂,可他有狂的道理。在他的心目中,这样的枪法可不是轻易能够练出来的,枪的数量少,子弹尤其珍贵,除了他本人,还没有人有什么机会练枪法,他,就是天下第一!   当记录着海晏皇射击成绩的枪靶,在整个宫殿展示一周后,海晏皇得意地将位置让开:“郁大人,请。”   看过了海晏皇堪比百步穿杨的射击成绩,即使曾经认为郁离无所不能之人,此刻也感到了绝望:即使他会,又怎么可能达到这样高的水平!洪武国输定了,海晏皇从此将独傲天下了!   郁离拱手行了一礼:“海晏皇枪法果然精准无比,郁某深为佩服!”   海晏皇张狂地问道:“怎么,不敢比了?”原来你尚有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能。   郁离看了看远处的枪靶,摇了摇头,“非也,郁某只是以为不是海晏皇亲自出手,只是没有想到海晏皇枪法如此之高。如今郁某不敢以相同的准确度算作赢了海晏皇,而是要提高目标的难度,以真正的更高水平的枪法来赢得这场比赛。如果目标换成活动靶,海晏皇是否就会输得心服口服?”   郁离的声音并不大,然而,他开口说话之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想要听清楚这位今日前面出尽了风头之人,此时会说些什么,他将要怎么将比赛进行下去,抑或直接放弃。   听了郁离的话,方才还绝望的心,顿时活了过来:郁离敢说这样的话,证明他有信心超过海晏皇,可是,众人和海晏皇一般都有个疑问——   “何为活动靶?”海晏皇至今不相信郁离有这个水平,认为他现在不过是在想方设法将比赛搅黄了,因此语气格外轻蔑。   郁离转向祖海龙:“皇上,请问宫中可有鸽子一类的活物?”   祖海龙尚未回答,海晏皇抢着说道:“鸽子可比靶心大多了,即使那是会飞的活物,即使你全部命中,又怎么能够比较枪法的高低?”果然如自己所料,想浑水摸鱼,可是,朕不会让你的阴谋诡计得逞的!   郁离看穿了海晏皇的的目的,冷然道:“如果我全部命中飞行中的鸽子的同一个部位,海晏皇怎么说?”   “飞行速度也是有快有慢,你如果没有这水平,就痛痛快快认输,不要推三阻四地拖延时间。比赛开始之前我就说过时间很晚了,再等抓来鸽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你如此这般生出这么多枝节来,朕不相信你是真心要进行比赛。”海晏皇已经认定了郁离是害怕了,自己已经为海外六国赢得了唯一的一分!   郁离先回了祖海龙:“皇上,鸽子我就不要了。”   “那就请开始射击。”海晏皇步步紧逼。   “海晏皇,请稍等片刻。”郁离转向尉迟慕白,“烈王爷,可愿意为下官当靶子?” ○四○ 风华绝代(四)   尉迟慕白一直紧盯着郁离的一举一动,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听到海晏皇说到“射击”二字,脑子里立刻回想起郁离曾经说过的话:“教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手,能做世界上最先进、最精密的心脏自植手术,也一定能够获得全部满分的射击成绩。”此时听到郁离问自己,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本王荣幸之至!”其实,即使没有听到过郁离说过的那句话,自己也会这样做。   在满殿关注的目光中,尉迟慕白迈步往前走,却被勾魂死命拉住:“师兄,她这是要你的命啊!你不能去送死啊!”那个贱货,就知道她不安好心。现在机会来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师兄,杀了师兄之后,只会推说自己枪法不准,误杀而已,而人人都看到师兄是自愿为靶的!   王爷,是有资格带侍卫进宫的,只是不能携带兵器。不象郁离这种低级官员,只能只身进宫。   尉迟慕白以眼神示意勾魂:“你放开。”勾魂却死活不松手。   尉迟慕白低声说道:“放开,不要让洪武国因为我的拖延失了面子。我欠她的不止是一条命,即使她真的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交给她,可她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杞人忧天,不要再胡搅蛮缠。”   勾魂还是不肯松手,眸中是无尽的恳求和悲哀:“师兄,师兄,你怎么能被那个贱货迷得连命都可以不要了,那我算什么,老夫人又算什么,你忍心让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么?”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你若是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尉迟慕白不再与勾魂啰嗦,自由的右手攻向勾魂,勾魂却大胆地进行还击,就是不松手,不管事后师兄如何责怪惩罚自己,即使拚了自己的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师兄去送死!   “原来,你们洪武国自己人也不相信你的枪法呐,呵呵呵呵!”海晏皇嚣张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刺痛了每一个洪武国人的心。   可是洪武国丢了面子关我何事,我只要师兄的命保住就好,大家都看到了,不是师兄不去,是我这当下属的反了,没有师兄任何责任,即使有,也只是治下不严,小事一桩!   听到海晏皇的话,尉迟慕白更加急欲摆脱勾魂,可是两人的武功一脉相承,彼此之间了如指掌,而勾魂专心于武功一途,实是比花了很多心思学习兵法的自己更胜一筹,即使他未使出全力,自己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   尉迟慕白没有办法,只好铤而走险,一个手刀,斫向自己的左手腕!勾魂看得分明,这一刀砍下去,师兄的左手就真的废了,这将对师兄造成多大的打击!可是,即使明知师兄是用伤害他自己的方式来威胁自己放手,勾魂还是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不忍师兄受到任何伤害,眼睁睁地看着尉迟慕白离开,还有师兄留下的一句话:“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尉迟慕白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而且在勾魂如此坚决地阻拦之下,坚持为自己做靶子,确实有些出乎郁离的意料,只不过,郁离只是冷眼地看着这一切,不曾有丝毫感动。   尉迟慕白走到郁离面前:“我该怎么做?”   “你脱去外服,站在枪靶前,随便什么姿势,只要身体打开便好。我将会通过你向枪靶射击,子弹会紧贴着你的身体射向枪靶,有没有问题,要不要蒙住眼睛?”郁离向尉迟慕白解释完,又转向另一边,“海晏皇,如果我射伤了他,或者我的弹孔不是紧贴着他的身体,就算我输了,这样你可觉得难度提高了?”   郁离当然不是要当尉迟慕白是枪靶向他射击,只是借助他提高难度而已:海晏皇射击的只是一块没有生命、不会移动的枪靶,而郁离选择的是增加一个大活人站在枪靶前,只要开枪之时,射击者对自己的枪法没有足够的自信,或者充当活靶的人对射击者不够信任,或者开枪的瞬间突然产生恐惧,有了一丝一毫的移动,就会血溅当场!这不仅仅考验了射击者的枪法,更考验了两个人的心理,和相互间的信任。这样,难度何止提高了一星半点!   海晏也明白这一点:“是。”难道这个人真的有这个本事,自己看走了眼,可是,怎么可能呢?   “何需蒙眼。”再没有任何疑问和耽搁,尉迟慕白走向枪靶,边走,边脱下王爷服饰,随手搁在一旁,露出一身劲装,和劲装下健壮的身躯。紧贴枪靶,分开双腿,张开双臂,面带微笑,静候枪击。凝心,我相信你,尽管开枪吧,我一定会配合好你,让你毫无后顾之忧地发挥你的水平。   离开烈王府之后,郁离第一次正眼看尉迟慕白,一如既往地高大威武,气势如虹,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沧桑和深沉,确实有战神风范,对未知事物毫无畏惧,尽管其中也有他莫名其妙地出于对自己的完全信任。   哼,信任?!尉迟慕白,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忘记在刑房被你乱棍打断肢体,被抓回府后被喂以孕妇禁忌的食物,在花园里大骂我是贱货的情景!在你对我做出了那些事儿之后,居然还妄想我原谅你!真的不怕我一枪崩了你么?还是想藉此探知我对你的态度,看清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郁离双脚成八字形站立,身体侧线与射击方向成一百五十度角,右手持枪,伸直右臂,挺住手腕,调整呼吸,静默五秒,抬手射击。   不,尉迟慕白,我不会放过你,但不是今天,也不是要你的命,而是要让你羞愧难当、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啪啪啪啪啪!”连续五声枪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射击已经结束,而尉迟慕白则眼睛睁得大大的,想将郁离此刻的表情、动作全部清晰地印入脑海中。   “验靶吧。”郁离轻松地将枪放回托盘,自信地看向枪靶,“烈王爷,请不要动,待海晏皇验过靶之后再离开。”   郁离的出手,完全不同于先前海晏皇的仔细瞄准之后方才开枪射击,他就那么随手一挥,众人觉得他还没有看准目标,射击已经完成。这样随意的射击,会有怎样的成绩?至少烈王爷尚未受伤!至于其他的……且拭目以待。   “头顶半分处,一弹孔。”   “左耳半分处,一弹孔。”   “右颈半分处,一弹孔。”   “左肋半分处,一弹孔,穿衣而过。”   “右腰半分处,一弹孔。”扎有腰带,无衣可穿。   “没有血迹,验靶完毕。”   凭这五个孔,就可以精确界定一个人的上半身。   海晏皇的侍卫仔细地找寻着弹孔的位置,并一一报出。随着他的报靶声,宫殿中响起了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惊呼:这样也行?!大家不会忘记海晏皇射击时,是如何地谨慎小心,每一枪都仔细瞄准,每一枪之间都有间隔,五枪,花了一刻钟时间。而郁离,无法计量,只能用一眨眼的功夫来形容速度之快,然而,依然精准到极点。不用再衡量,难易之间,已见分晓。   海晏皇不解,完全不解,这样几乎都不用瞄准就精准射击的枪法,岂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练成的,一个怀疑在心里生成,厉声逼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买通了本国的工匠、偷走了枪?!”   看着海晏皇气急败坏的样子,郁离正色道:“偷?这种枪洪武国也有,为什么要偷?在你圣海国严密防护下制作出来的枪,有没有少,你会心里没数?难不成只许你圣海国有,只能你圣海国有,我们堂堂洪武国就不可能有?!”善意的谎言,只要有可能能够阻止战争的爆发,说说又何妨,更何况,这不是谎言!自己可没说洪武国现在就有,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就能造出大炮来,只是精密得多的手枪,就要看铸造水平了。   郁离的话,不只是令洪武国的君臣感到震惊,其他国家的人亦是感到怀疑:这可能么,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洪武国的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揣测:皇上不信任自己么,这等大事,连五品的郁大人都清楚,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只有祖海龙知道真伪,但是,他却不动声色,没有驳斥,没来由地就相信,郁离这么说,定然有深意!   郁离周身充满正义,眼神变得犀利冷峻无比,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一个年纪不足双十的青年,却将海外六国的君王一个一个地盯得心里发慌:“我们不将这种武器宣告天下,是因为它的杀伤力太大,万一落入有野心的人手里,岂不是会给天下苍生带来无尽灾难!但是,不公布不等于没有,居安思危,有备无患,是我们保家卫国的最高国策。我们不喜欢血腥的战争,不会因为有了新式武器就入侵其他国家,但若有人想将战争强加于我们的头上,我们也会奋力还击,誓死保卫家园。”   毫无疑问,尽管自己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然而,郁离知道,这番说辞,最多只能暂时镇住海晏皇这样的野心家,只能将他发动战争的日期稍稍推迟,一定不可能完全避免!   自己一方面暗示海晏皇,已经知道了他的阴谋,知道了他的目的。另一方面进行无形的恐吓,你海晏皇作为倚仗的大炮、用来威胁的手枪,我们洪武国也有。而我们洪武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威力相比手枪、大炮如何,因为从未公开,你无从知道,从而更具有威慑力。   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争取时间,不说精密的手枪,至少要为洪武国制造出威力超过圣海国的大炮!洪武国能够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必有其不为人知的根源,你圣海国想吞下,还真得先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能力,付不付得起惨痛的代价!   郁离这番陈词,有理有据,见解独到,意义深刻,慷慨激昂,气吞山河。此时的郁离,浑身散发着自信的神采,威严的气势,耀眼的光芒,绝代的风华。让适才比舞时还鄙夷他不知羞耻的人,不得不肃然起敬;让自以为了解他的人,不得不重新审视,不,仰视!   阴谋提前被人揭穿,倚仗受到无情嘲讽,更受到无形却相当有份量的威胁,海晏皇心里无比震惊:难道圣海国有洪武国的细作?难道他能看穿人的心思?难道洪武国真的早有防备?难道本国的细作传来的消息不够准确?   疑云重重,然而却不得不强自镇定,脸上表情极力做到风轻云淡,仿佛郁离所说战争一事,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个对武器有着狂热爱好的人:“朕非常好奇你的枪法是如何练出来的?”   现在朕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毕竟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只要朕不承认,你们拿不出证据证明,就不敢也不能将朕怎么样。朕不会送你们一个可以动朕的借口!等朕到了安全之地,探明你只是危言耸听,那么,朕就会将炮口毫不留情地对准你们!   郁离笑了,适才的凌厉和威势瞬间不见,那笑,似空谷幽兰,又似高山清竹,却同样让人只能仰视。海晏皇还算是个聪明人,听懂了自己的话,做出了最符合他身份和当前形势的决定。   “没有任何猎物会一动不动地等着你射杀,如果海晏皇时常对着全速奔跑中的马匹或豹子进行练习,相信枪法一定比郁某更精准。”   海晏皇和殿中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好枪法要这样才能练出来!   “受教了,弘昭皇真是有个好臣子!”海晏皇收敛起所有的狂傲和嚣张,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回座席,坐下之前,轻描淡写般来了一句,“有弘昭皇这样的气度,才能培养出郁大人这样,国宴之上回话之时敢不跪拜皇上的好臣子!”声音不大,却足够祖海龙听到。   祖海龙算是看明白了,郁离是有的放矢,海晏皇被说中心事,既不能否认,更不能承认,只有避而不谈,顾而言他,甚至想要离间君臣关系。而自己,现在必须配合郁离,在他敲响警钟之后,予以安抚,为洪武国争取备战的时间。“古有一字之师,今有一枪之师,呵呵,海晏皇如此谦虚,天下又添一段佳话!呵呵呵呵呵!”   郁离,你好样儿的!朕还是看走了眼,你比朕料想的更加出色、爱国!但是,不够忠君,远远不够!   升你的官,你坚辞不受;国丧期间,你借伤重不出力;登基大典,你更是没看在眼里;晚宴,你纯粹是在敷衍!如果不是有这六场比赛,如果不是有一场惊天阴谋,你还是悠闲地做你的看客,看朕为朝政忙得焦头烂额,为民生忧得夜不安寝,为内忧外患食不知味。你想高高在上,俯看众生百相,朕不会让你过这样舒适的日子,你,必须服帖地为朕所用!否则……   “比赛已经全部结束,弘昭皇是大获全胜,来来来,让我们再次举杯,庆祝弘昭皇正式登基!”贺兰国哲野王今日是极力帮衬着唇齿相依的洪武国,他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一个洪武国已经让贺兰国非常有压迫感,必须时刻提高警惕了,若是换成一个比洪武国更强盛的国家,这龙翔大陆还能有自己生存的空间么!   晚宴在一片祝贺声中结束了,郁离却不曾离去,而是连夜求见祖海龙,有些事,事不宜迟,必须现在就开始准备了。可是祖海龙却偏偏要磨郁离的性子,让他在御书房外等了一个时辰,进了御书房也当作不知道,自顾自处理奏折。   郁离进了御书房就想赶快说事儿,可是跪得腿都麻了,那祖海龙却仍然头都没抬一下。郁离也火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明明是你祖海龙的天下,皇帝不急,老子急什么!亏得老子还想着帮帮你,得,什么也别说了,继续做我的闲臣好了!别的本事没有,保自己一家太平的本事还是有的,天下之大,老子还就必须看你的脸色吃饭了?!   如此一想,心反而放宽了,腿也不觉得麻了,这点时间,老子还是耗得起,这点脸色,老子也不会害怕。人贵相知,你想用这老掉牙的方法收服老子,老子还偏偏就不买你的帐!   其实祖海龙根本就没有将心思放在奏折上,打从郁离进门起,就一直在偷偷观察他。虽然他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可是,自己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焦虑。祖海龙想好好磨磨郁离的性子,自是没有理睬。只是,那股焦虑却变成了越来越盛的怒气,不知为何,连那股怒气也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成郁离原来那闲云野鹤般的神态。   祖海龙突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了,于是,祖海龙从奏折中抬起头来:“郁爱卿深夜求见,不知所为何事?”   郁离拖着麻木的双腿,往前跪行了几步,恭敬地伏地:“皇上,微臣特来为晚宴之事请罪。” ○四一 君臣同心   看着郁离僵硬勉强的行动,祖海龙心顿时一紧,有一种想上前扶起他来的冲动,不过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稍稍抬起的身子又坐回原处:“郁爱卿今晚可是为洪武国立了大功,朕奖赏还来不及,何罪之有?”   郁离心中暗骂此人当真是无赖,这奖赏还当真特别:罚跪两个时辰!当下就想拂袖而去。可是想想两个时辰都跪了,就这么走了,那自己岂不白跪了,太划不来了!   “微臣当众与女子跳舞,失了洪武国朝臣的颜面,请皇上降罪。”他××的,老子忙忙叨叨一晚上,替你挣面子,不让你被人欺负了,还真找不出老子哪儿有罪了。   “郁爱卿为了洪武国的颜面,放下自己的尊严,朕为有这样的好臣子甚感欣慰,又怎么会怪罪郁爱卿呢!起来回话吧。”你还真会避重就轻,这恐怕根本就不是你连夜求见的本意吧,难道让你跪了一阵子,你就改主意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心性不稳,要成美玉,尚需多加雕琢才行!   “谢皇上!”郁离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了,祖海龙话音一落就赶紧爬起来了,只是腿有些麻木了,既站不直,也站不稳,归根结底,跪少了。   “腿不舒服?来人,看座。”祖海龙浓眉不自觉地微拧,自己竟有些心疼。   郁离赶紧推辞:“谢皇上美意,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皇上既然不怪罪,微臣就不打扰皇上了,时辰已经不早了,容微臣先行告退。”   “郁爱卿求见时说有要事禀报,不知究竟是何事?”祖海龙心火直冒,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匆忙地就要走呢!自己的心情怎么会被他的行为左右呢?!自己不过是对他的一身本领感到好奇,更想让他成为忠于自己的臣子而已!   “微臣刚才已经说过了……”   “欺君可是死罪!”祖海龙冷冷地打断郁离的话。   “微臣句句属实!”听出祖海龙语气有些不对劲,郁离却还是硬梆梆地顶了回去。不是要故意激怒眼前那个掌握着生死大权的人,其实心里还是担心洪武国的安危的,可是如果做皇帝的不重视,自己再重视也是白搭,何苦来哉!再说自己被罚跪两个时辰,心里怎么的也还是很不舒服的,虽然这在一个皇帝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他要让自己清醒认识皇权与自己身份的一种方式。   旁边的太监大喝一声:“大胆,竟敢顶撞皇上!”郁大人啊,你可不要怪奴才,奴才这可是在救你呢!即使你今天晚宴中立了大功,可真惹怒了皇上,亦小命难保啊!   偌大的御书房里一片沉寂,郁离是心有不甘,好端端地想着来帮他一把,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你有你的驭臣之道,我有我的人格尊严,既然不能说到一处,又何必强求!祖海龙是气郁离心中无君,恃才傲物,这样的人,怎堪重用!   时间在不断流逝,郁离倒是无所谓,今日自己的表现,明天一定全洪武国都传遍,这个时候,没有正当理由,皇上不会动自己。祖海龙却开始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看到自信满满的郁离对贵为皇上的自己不是诚惶诚恐,就气不打一处来,   终是祖海龙率先打破了沉默,沉声吩咐在御书房里侍候的太监们:“你们先下去!”   这一次,祖海龙的话格外语重心长:“如果朕没有记错,郁爱卿是入朝为官的目的之一,是为了报仇。看你现在还没动静,必是对方实力雄厚,你还没有把握,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你升迁这么慢,何时方能得报大仇呢?你不着急,朕还替你着急呢!”   对祖海龙换个方式抛出的橄榄枝,郁离知道,这已经是身为帝王的他最大的让步了,自己不可以再当他是几个月前那个可以任由自己慷慨陈词的二皇子了,更不可以和皇上谈什么现代人人平等的观念,君是君,臣是臣,在这个时空,有必须遵循的礼仪规则,而自己既然不是隐世而居,在自己足够强大之前,就不得不暂时屈从。   郁离躬身道:“皇上请直言。”   “你可愿意先告诉朕,那些异邦的本领,你是如何习得的?”见郁离终于放低了姿态,祖海龙也换成了商量的语气。   “皇上恕罪,此事微臣若说实话,也是难逃一死,不过微臣可以保证,绝对与任何异邦没有关联。如果皇上相信微臣,就请皇上跳过这个问题,直奔重点。”被当成鬼附身的话,在这个思想保守落后的时空,被任何人知道了,恐怕都是死路一条。   祖海龙一怔,这个家伙胆也太肥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你凭什么说洪武国也有那种枪?”   郁离可没半点儿心虚:“不这么说,怎么镇住海晏皇那极度嚣张的气焰!枪,不足为惧,毕竟数量少,子弹尤其珍贵。令人伤脑筋的是大炮,战船!大炮皇上知不知道,就是将枪的威力放大数十倍,甚至数百倍,杀伤力相当大。”   “大炮?今天什么时候说过大炮了?”比赛的时候,朕可是从头到尾都一直全神贯注,没有遗漏任何东西,怎么会钻出来一个自己没听到过的大炮!   “海晏皇用他自己国家的话说的,朝庭这么多大臣,没一个能听懂么?”不能不说,这是洪武国的悲哀。   “你,你还能听懂他们的话!”祖海龙感觉心脏又一次受到强烈震撼。   “他们六个国家的话,我,全能听懂。他们六国已经达成了协议,要瓜分龙翔大陆,而洪武国首当其冲。我好心来通知你,想告诉你怎么制造大炮,可你居然将我晾在一旁达两个时辰之久!现在,时间对洪武国来说有多宝贵,这两个时辰可以办多少事,你知不知道!”提起这个,郁离就跟祖海龙急上了,连对皇上的尊称和自己的谦称全忘到了脑后。   祖海龙惊呆了:“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会六国的比赛项目,这就已经足够让自己吃惊了,可现在,他在说什么?他,还会六国语言,还会制造大炮!天哪,自己居然这样对待一个才臣!   那六国此次前来,名为观礼,实则不怀好心,这一点自己很清楚,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大胆到要打洪武国、打龙翔大陆的主意!如果真如郁离所说,大炮的威力有那么大,那么,洪武的未来就堪忧了!   看到祖海龙震惊的神态,听到他的惊呼,郁离又好笑,又气极:“不可能?皇上以为,微臣会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深更半夜地在这御书房大放厥词么?!”   “呃,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惊诧于你无所不能的才干,震惊于海外六国胆大包天的狼子野心。”祖海龙刚刚上位,乍遇如此大事,有些紧张,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沉吟之间,想到郁离必是有备而来,不妨听听他的意见,“依郁爱卿所见,洪武国要怎么备战?”   终于说到了关键点,郁离侃侃而谈:“首先要制造威力高过他们的大炮,和战斗性能高的战船,还要训练出一支能够海上作战的海军,最终达到将敌人的进攻挫败于海上,将敌人阻挡于陆地之外的目的。”   “要对抗有备而来的强大敌人的入侵,必须集全国之力,聚全民之心,同时也要防备贺兰和天竺。大炮和战船的图纸,我会尽快绘出,所需物资和人手就靠皇上了,等到工匠们能够制造出大炮和战船,微臣就会请旨去训练海军。”   “还有一点很重要,现在微臣尚不知道海晏皇为什么要联合其他国家,不过,今晚微臣已经看出他们的联合并不牢固,各自存在私心。所以我们要利用这一点,分解他们的联合,削弱他们的力量,能够拉拢一两个过来就更好了!”   听着郁离考虑周全的建议,祖海龙自己也迅速开动脑筋:“此事事关重大,今日早朝上还需说服群臣,郁爱卿应该知道,朕即位不久,有些大臣还是面服心不服,遇上这等大事,定会先是象朕一样不敢置信,然后就会认为是杞人忧天,百般阻挠。”   “物资和人手没有问题,朕会全力以赴。但是突然之间,要与那些国家进行分解拉拢之类重要事项的沟通,除了郁爱卿,没有懂异帮语言又信得过的人。再则,洪武国原本就有二十万水师守卫海疆,还需要训练专门针对海上作战的海军么?”   说到最后,祖海龙突然省悟过来:“你你你,你还会训练水师?”   郁离给了祖海龙一个肯定的笑容:“那些水师向来只在近海巡逻,没有经历过大型战斗,对付小股入侵的敌人和海盗是绰绰有余。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大海,更不用说海上作战了,这样的水师出战,敌人还没遇上,就先被大海吞噬了,当然要重新训练。”   “战船、大炮的图纸以及所需弹药的配方,微臣必须亲自保管,如若泄漏到有心人手中,天下必将大乱。制造过程,前期由微臣进行全程监管,请皇上派您最信得过的人来学习,嗯,至少要三人,一人学一项,等他们能够接手,微臣就要去训练海军了。微臣粗略估算,最快也要三个月,时间紧迫啊,希望海晏皇昨日受到打击之后,心生疑窦,不敢轻易开战,让我们有足够的准备时间。”   “郁爱卿言之有理,准奏。”祖海龙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个充满自信、毫不畏惧、心思缜密、大公无私的年轻臣子,也和郁离一样信心十足,朝气蓬勃。有如此才华之人,能够为社稷、为百姓全心付出,自己又何必斤斤计较他的态度呢,难道自己还能更喜欢只会在自己面前唯唯喏喏,却没有真本事,一心惦记着一己私利的臣子不成!   “谢皇上!微臣这就回去开始绘图。”   “有郁爱卿这样的好臣子,是洪武国的福气,是朕的福气!”祖海龙有些激动地起身走向郁离,拍拍他的肩,“回去就不必了,你就在宫里画,人和图纸的安全都有保障。”   “这,皇上,这宫中有各方势力的人,最是复杂,倒是微臣自己的家中个个都是微臣自己的人。况且微臣的随从还在宫门外等候,一双小儿女也还在翘首以盼,臣恳请回家画图。”开玩笑,这要日日夜夜呆在宫里,女子身份岂不太容易穿帮!   “好,不过,朕还是担心你的安全。”想想郁离说得也有道理,祖海龙叹口气,即使自己贵为皇上,也有无可奈何之处,“夜欢,带着你的人去保护郁爱卿的安全,务必听从郁爱卿的吩咐。”   一名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御书房内,跪倒在地:“是。”然后,干脆利落地站到了郁离身后,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谢皇上厚爱,微臣告退。”再拒绝,这皇上恐怕就要起疑心了,跟着就跟着吧,用来挡挡明天起竹园如潮的访客也是好的。 ○四二 图纸被劫   宫门外,墨忆、舒琴和花棋正焦灼地等待,虽然晚宴结束后,烈王爷好心地告知郁离觐见皇上去了,让他们不用担心。可是,皇宫可是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已近凌晨,而郁离迟迟未出,让他们怎能安心。   宫门开处,三人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舒琴更是高兴得叫起来:“太好了,公子出来了,咦,怎么多了那么多尾巴?”   郁离不由好笑:“人家可是皇上特意派来保护你家公子的高手,说话可不能这样没有分寸。”   一行人回到竹园,已经蒙蒙亮了,秋亦轩不安地在大厅踱一了夜,听到动静,迎上前来:“郁离,怎么才回来?”后面还跟了不少陌生人!   郁离心疼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让你担心了。”可是我人在皇宫里,也没办法传出消息来。   “没有,是我自己睡不着。”体贴的话语,内疚的神情,让秋亦轩心中暖暖的,“回来了就好,快去好好休息。”   秋亦轩的善解人意和关心,也让郁离觉得很窝心:“好,我交待完事情就去休息,你自己也去。对了,你们认识一下,夜欢,是皇上派来保护我的,秋亦轩,这样的名人就不用我介绍了吧,他和我一起住在竹园。”   夜欢首先致意:“久仰。”再无二话,只是心里相当诧异,听说过郁大人为秋公子查明当年被刺真相,没想到两人关系竟然这么好,居然住在一个宅子里。   郁离将墨忆和夜欢带到书房:“夜欢,欢迎你。我这宅子不大,原来就守护得很好,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闯进来,所以我没打算作任何改变。你是皇上派来的,我也不能推辞,你的人就守在大门口吧。既然已经来了,希望这段时间大家能够合作愉快。”   夜欢当即拒绝:“不行,不守在你身边,我无法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虽然皇上吩咐一切听你的,但是这件事情可不能依你。若是你的命没了,我能告诉皇上不是我在保护你么,不是我的责任么?   郁离盯着夜欢,那探究的眼神,似要将他看穿,良久方道:“你的任务只是保护我的安全,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除非我授意,一个字也不能传出去,即使是皇上。如果犯了这一条,你只有一个结果:死,而且死得很惨!”   “明白。”虽然看到你在晚宴上的出色表现,虽然听到你和皇上那慷慨激昂的谈话,但是,这并不表示愿意来保护你,我来这儿,只是因为皇上派我来这儿。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这么轻易相信你,我是不会相信你,我会睁大我的眼睛,看清楚你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而且仅限于你而已,你的手下只能在紧急情况下,在我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进入竹园。”   夜欢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竹园不大,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了。   “接下来几天,我谁也不见,将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在我亲口通知之前,除了你们俩,必须确保任何人不得靠近、进入书房,擅闯者,杀无赦。”   “墨忆,你带着夜欢他们互相认识一下,熟悉一下环境,将注意事项交待清楚,大家要在一起呆一段时间,可别因为不认识有所误会。”   处理好手边的紧急事务,东方已经发白,是宝贝们起床练功的时间了,郁离来到宝贝们的卧室,一手一个将他们搂在怀里,不舍地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   磊磊一下就被亲醒了,睁开眼看到是郁离,高兴极了:“爹爹,爹爹,是你啊,你来陪我们练功么?”郁离摇了摇头。   磊磊兴奋的声音吵醒了晶晶:“爹爹,我好想你喔!”   “爹爹也很想你们呐。”小家伙嘴就是甜。   宝贝们利索地自己穿着衣物,郁离问道:“要是以后再也看不到爹爹了,你们会想念爹爹么?”   磊磊一惊:“爹爹,你要干嘛去?”   “有个大坏蛋,带着好多小坏蛋,要来打我们,可是我们都不愿意被打,所以要在坏蛋们打我们之前先消灭他们,对不对?”郁离开始为又要有一段时间不能陪孩子们而铺垫。   “那是当然!”晶晶的豪气一点也不输哥哥。   “可是坏蛋很多很厉害,要想办法用最快的办法,最小的牺牲来达到目的,让更多的宝贝们不会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爹,是不是?”   “那是当然!”   “可是,这样一来,爹爹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陪你们了。”最艰难的一句终于说出来了。   “没关系的,爹爹,只要你走之前,给我们找一个真正的爹爹就好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们,可以专心对敌了。”磊磊说得相当严肃。   郁离身子微僵,这……孩子要妈妈找个爸?!   “是啊,妈妈,我们真的想要有个真正的爹爹。”这句话,晶晶早就想说了,“秋伯伯对我们最好了,妈妈你也喜欢,对不对?”   郁离完全僵住:原本是担心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忙得没有时间顾及宝贝们,宝贝们会生自己的气,谁知宝贝们根本就不在乎。不,根本就是太懂事了,知道要为自己消除后顾之忧,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而且,自以为宝贝们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真实性别,没相到宝贝们根本是不想自己担心,才一直没有挑明!自己何其有幸,有了这么一对宝贝!喜欢亦轩,自己也是刚刚确定不久,可是,从来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啊,最近还特意回避来着。可是连宝贝们都能看出来的话,是不是情感就已经在自己的不经意当中,自然流露出来了?   两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盯着郁离,充满期盼,充满渴望。是啊,父爱,哪个孩子不期待呢!可是自己……“妈妈还要再想想。”   接下来的五天,郁离埋头于绘制大炮和战船的图纸,聚精会神,废寝忘食。墨忆看了心疼不已,可是自己的劝阻毫无用处,也帮不上一点忙,急得比郁离还瘦得快。夜欢看着那一个字也不认识的鬼画桃符,实在是弄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但是郁离的辛苦和坚持,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由得深深佩服。见识过竹园固若金汤的严密布防,才知道郁大人所言不假,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可是他却没有拒绝皇上的指派的自己,也没有拒绝自己当初的要求,根本就是对皇上的意图明明白白,只是不点破而已。   终于完成了,而且还做了备份,郁离收拾好图纸,将墨忆和夜欢叫进来:“现在就准备去皇宫。一路上,我要万无一失。”晚宴过后,自己恐怕已经成了海外六国的眼中钉,尤其是海晏皇,这些天,筹备物资、召集工匠等等事宜,必不可能瞒过海外六国的眼线,想必定是欲除己而后快。但是,图纸不能有任何闪失,而自己的命,现在更是非保不可。   刚刚步出书房,秋亦轩和幸天啸就迎了上来,看到郁离苍白的脸色,浓重的黑眼圈,疲惫之极的神色,心疼不已,只是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幸天啸迫不及待地开口:“离,有人出钱要你的命,我担心暗夜拒绝之后,那人还会去找别人,就接下来了,现在在来福街已经全部埋伏好了。”   郁离眉一挑,好小子,为了我,连暗夜的名声都不顾了,连赔钱的事也干了!   “我很怀疑,我和你最近走得很近,故意找我,就是算准了我不会真正下手,甚至可能提醒你。那人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还是找上门来了,虽然不排除看中我暗夜承诺不得手便十倍赔付的自信,但也有可能是故意如此,算准了我会知会你,他另外找人下手,而你却放松了警惕。”顺便还大赚老子的钱,算盘打得真他妈地精。   “我知道了,谢谢你。”感受到幸天啸一心替自己着想的用心,郁离有些感动,但是也仅仅只是放在心里而已,脸上是向来面对幸天啸时那不喜形于色的淡淡表情,更何况现在根本就没心思考虑这些事。   郁离淡淡的反应,让幸天啸有些受伤,郁闷地顿住脚步,看着她离开,原本还想象秋亦轩那样一路跟随保护她的。   看到秋亦轩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郁离想阻止:“亦轩……”   “我不放心。”秋亦轩打断了郁离想说的话,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郁离也不勉强,现在是多一个高手,多一份保障:“天啸,你给我看好宝贝们。”   “你放心!”接到任务,幸天啸心情莫名高涨:把重愈自身性命的宝贝们托付给自己,是她对自己最大的信任。   来福街,是从竹园到皇宫唯一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是唯一可能提前设伏之处。当然,并不是说其他的地方就不可能设伏了,只是郁离向来不连续走同一条路,想要有效设伏,那得多少人才能做到,完全可以与大海捞针想媲美,基本不太可能。所以郁离一说要去皇宫,墨忆当即就派人先去勘察了。   墨忆和夜欢带着各自的人马,将郁离和秋亦轩簇拥在中间,全神戒备。郁离将装有图纸的长布包斜挎在背上,看似信步闲庭,实则外松内紧。夜欢的人被安排在最外围,有些不服气,只是恪于皇命,不得不服从郁离默许下墨忆的安排。   墨忆原本想走最近的路,郁离却认为欲速则不达,选择了一条最熟悉的路,若有任何异常,便可尽早发现。   一路平安无事来到来福街,虽然明知幸天啸的人马真戏假唱,占据了来福街最好的伏击地点,但也没有丝毫放松,最安全的地方,有可能就是最危险的地方。郁离倒是相信幸天啸,可是墨忆尤其是夜欢,总担心幸天啸欲擒故纵,不相信他会为了郁离的安全,真的宁愿赔上暗夜的信誉和大笔的钱,总担心有什么阴谋诡计。   全神戒备中,走过了来福街,再往前,有三条路可供选择,夜欢松了口气,临近皇宫,不再是较为偏僻的郁大人家,亦不再是窄窄的不方便跑马的街道,应该再也没有什么人敢来撒野了。看来幸天啸还真是说到做到,自己的担心倒成了多余的了,而幸天啸的担心亦是多此一举。   然而偷袭就在一般人最易松懈时开始!   数十条灰色人影从隐蔽处一跃而出,毫无声息地从背后袭向郁离等人,然而夜欢的手下岂是好相与之辈,个个都是洪武国一等一的高手,虽是仓猝之间,亦及时避其锋芒,取出兵器,混战在一起。   墨忆和秋亦轩当即一左一右,护在郁离身畔,舒琴和花棋则守在郁离身后,周围是墨忆率领的来自神隐教和玉虎堂的手下,合围成一个阵势,对抗来袭之敌。而夜欢早已经冲到最外面,领着自己的手下,和灰衣人打成一片。   灰衣人清一色使剑,剑法诡异,挟带着深厚的内力,剑势如虹,凌厉无比,更兼人数众多,将夜欢及手下杀得手忙脚乱,自顾不暇,遑论保护郁离了。   郁离一看形势不对,连忙出声招呼:“夜欢,赶紧走,去搬救兵来,我这儿能够撑一会儿。”即使是皇上派来的人,我也不放心将你们放入阵势内,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建立的。   这儿街道宽敞,原本行人众多,现在已经全数散尽。按理说这段时间龙京城正逢新皇登基,外来人口相当多,为保证龙京城的安全,加大了巡查力度。现在发生了这样大规模的刺杀行动,即使没有行人报案,也应该有官兵巡逻到此,可是除了对打的双方,再无人影。奇怪!   可是此时没有时间去细思究竟,刀光剑影中,双方都不断有人受伤、倒下。高手对高手,雄浑的内力相搏,绝妙的招式相斗,生死对抗中,一旦中招,不死也是重伤。   夜欢打得相当吃力,更气愤郁离拿自己和手下当挡盾牌,碍于皇上的命令,不得不听众郁离的指挥。可是,现在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虽然也杀了对方不少人,但对方人数三倍于自己这方总人数之和,功力又相当,剑法以前又从未遇到过,已经是尽了全力也抵挡不住。   郁离的话,让夜欢原本气愤已极的心理舒展开来:他并不是将自己及手下当作盾牌,不在乎自己及手下的死活,在这样面临危险的时刻,还不忘将自己等人找借口遣开!可是,奉皇命保护他的自己,岂能弃他而去!他死,己死,所以,不能走!   夜欢仿佛吃了增加功力的灵丹妙药,拚得更带劲儿了,郁离郁闷至极,你们这样挡在我的阵势前面,既妨碍了我阵势的发挥,你们也白白送死了,这群木瓜脑袋!   郁离急红了眼,连声催促:“快走啊,想要全军覆没不成!我死了是小事,图纸丢了才是大事儿,你不知道现在洪武国最需要的就是这份图纸么?!”   提到图纸,灰衣人更加加紧了攻势,夜欢及手下压力陡增,节节败退,想想郁离的话确实有道理,一咬牙:“撤!”暗卫从来都是皇上亲自管理,每一队之间,没有皇上的命令,不能私下接触,更不用说救援了。那些寻常官兵、捕役,虽然距离近,找来了也没用。要想得到帮助,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进宫,向皇上请求增援,希望郁大人能够撑到援兵的到来。   夜欢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看到对手一下子少了六人,只剩下十五人,灰衣人嗷嗷地叫起来,剑光闪耀,一个劲往对手身上招呼,竟没有一个人去阻拦夜欢等人,仿佛根本不惧援兵的到来,有信心在援兵到达之前拿下郁离等人。   然而,灰衣人没有想到,对方人数少了,反而更加棘手,无论怎么拚死进攻,在守护郁离的阵势之前,再也前进不了一步。难道毒药对他们没有任何效果?!   其实这个阵势早就练就,只是平时没有机会用,上次郊游时,人虽去了,却因为中毒,没有机会施展。可是祁伯来了之后,紧急炼制了祛毒药,每人服了一颗,虽说达不到百毒不侵的程度,却再也不用怕寻常毒物,今天果然立了大功!   夜欢可能到现在尚不知道,其实他们并不是输在功夫上,而是不知不觉中中了毒,影响了功力的发挥。只是因为地方空旷,时间尚短,毒性不重而已。如果坚持不走,此刻恐怕已经是灰衣人的剑下亡魂!   郁离镇定地看着双方的交战,等着真正的高手或幕后之人的出现。   不出郁离所料,对方急于达到目的,等不了灰衣人的进攻奏效,新的攻击接踵而至,只是,又有些出乎郁离的意料。 ○四三 全力备战   对方居然是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虽然也是着灰衣,所使武功路数却全然不同!左手握短刃,右手执小铲,一经冒出来,当即左手刺进马腹,右手铲向人腿!马轰然倒地,人腿仓猝之中为了避免脚筋受伤,只能向前抬起,脚无法从马蹬中抽出。马倒,马蹬连带着将人拽倒!   郁离等留在阵势中间的五人全部倒地,两名从地底钻出的灰衣人扑向郁离,其余五名灰衣人则将郁离与周围的人隔离开来。千钧一发之际,郁离一个翻滚,闪开了灰衣人的致命一击,然而,装有图纸的布包却掉落,被一名灰衣人抢到手中!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七名从地底钻出的灰衣人,重又钻到地底,消失不见,只余下被挖得稀烂的地,被马血染红的地!   一声呼哨,所有的灰衣人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离看着地面呆住了,这是什么鬼玩意儿?遁地术么?土行孙?忍者?明明结实得连人带马踩在上面一点事儿都没有,怎么突然就能钻出人来呢?!而且一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见了!   秋亦轩和墨忆已经将脚从马蹬里拿出来,紧张地跃到郁离身边:“你没受伤吧?”   郁离有些懊恼:“我人没事,可是图纸被抢走了。”自以为算无遗策,准备了数套应对方案,想要将有胆觊觎图纸的人引蛇出洞、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却怎么也没算到人会从地底下钻出来!   “人没事就好,图纸还可以再绘不是么!”秋亦轩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看地面,将还坐在地上的郁离拉起来,“刚才那几个人一定是神遁世家的败类,功夫没学到家,留下一堆烂摊子跑了。以前在烈王府,救你出来的人是神遁世家的公子,他们带你离开之后,地面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所以当时慕白才没有怀疑到我身上。”   “真是神奇啊,太不可思议了!”郁离再看了一眼地面:除了一堆烂土,往下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墨忆心急如焚:“图纸被劫走了,灰衣人全部退走了,不用去追么?”那图纸可是足足花了五天时间,几乎不眠不休才绘制出来的啊!   郁离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挫败的表情:“算了,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先进宫再说吧。”   “……”主子从来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哪!   图纸已经被劫,也就失去了被阻击的理由,到皇宫的路上再也没了阻碍。刚进宫门,就看到匆匆欲出宫的夜欢。   “你们没事了?太好了!皇上正担心得紧呢。”看到众人阴沉着脸,原本十分高兴的夜欢的声音也不由得低了下来,“呃,发生什么事了么?”   墨忆轻声咕哝了一句:“图纸没了。”   夜欢大吃一惊:“啊?”这才注意到郁离身上的布包不见了。   “进去再说。”郁离冷冷地打断夜欢的话,率先朝前走去。   御书房内,祖海龙正紧张地等着郁离的到来,适才夜欢急匆匆赶来求援,自己当即加派了人手,又给予调动御林军的令符,正担心郁离的安全和图纸的着落,没想到不多时,郁离就已经来了。   叩拜之后,郁离直奔主题:“皇上,微臣幸不辱命,图纸已经绘制完毕,兵器制造商们是否已经召集?”   一同进来复命的夜欢闻言诧异地看着郁离,刚才不还说图纸没了么?又弄什么玄虚?   “这么快就绘制好了?好!”祖海龙难掩喜色,五日前便收到郁离的奏折,按照奏折上所列一项项开始准备,而郁离也做到了他的承诺,“他们正在殿外等候,传。”祖海龙一声令下,太监领命而去。   “图纸绑在微臣身上,请皇上借偏殿一用。”郁离转身出了御书房,没看到夜欢恍然大悟的表情和盯着自己身体的疑惑目光:那么单薄的身体,哪里象身上藏有图纸!   祖海龙自是没有忽略夜欢的反应:“怎么回事?”   “郁大人原本是将图纸背在背上,路上却被劫了,属下方才知道,那背在背上的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图纸却是在身上。不过,郁大人可真会演戏,方才属下还真的相信了呢。郁大人做事,确实心思缜密。”可是那些灰衣人也太笨了吧,没拿到真图就将人放过了,难道郁大人在图纸上做了手脚,让人不辨真伪?   当郁离翱捧着图纸入殿时,御书房里已经跪倒一片。   “众卿平身。”看到郁离进来,祖海龙威严的脸上闪过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欣喜,“这位就是郁爱卿,原刑部郎中,现朕封你为户部侍郎,从三品。”   “谢皇上。”郁离脸上并没有任何得色,也没有拒绝,现在自己已经不是有权查案就行了,而是要干大事,没权会极大地影响效率,甚至被人万般刁难,寸步难行。   郁离一下子就从从五品越级升为从三品,而且是高于正常情况下从四品侍郎的等级,不符常规,但皇上金口玉言,倒也无人置喙。   三名身着官服之人,也就是祖海龙派来向郁离学习的亲信,和以神剑山庄旷正南父子为首的洪武国五大兵器制造商,一齐看向郁离,看向这个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少年臣子,有的钦佩,有的好奇,有的无法置信,有的不以为然。   郁离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些人的反应,丝毫不介意,宠辱不惊地一一回视过去。这些人向来以身为皇家兵器制造商为傲,自是自视甚高,不过,自己的图纸一拿出来,相信他们会当场脑袋当机。   “百里岚岫见过郁大人。”   “牧歌见过郁大人。”   “东崎见过郁大人。”   三名官员报上姓名之后,旷正南率先行礼:“神剑山庄旷正南、旷世杰见过郁大人。”   “华英堡萧枫见过郁大人。”   “万刀山庄万其瑞见过郁大人。”   “风云山庄风斜、云涌见过郁大人。”   “恒威堡朗曦云见过郁大人。”   郁离一一回礼,然后将大炮和战船的图纸悬起来:“这就是郁某准备借助各位之力铸造的大炮和战船。诸位,国难当头,还请诸位放弃门派之见,齐心合力,全力以赴,打造出能令入侵之敌闻风散胆的武器。”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   震撼,绝对的震撼!   即使是常年与兵器为伍的人,即使是已经见识过郁离设计的投石机和箭驽的旷氏父子,也绝对想象不到的新奇、高难度,更不用说制造了!这,不会是痴人说梦吧!   良久,方有人发问:“铁比水重,怎么可以造船?”   “船浮在水面,不是看造船的材料是否比水轻,而是看排水量。”郁离轻声解释,只是恐怕不见得有人懂。   果然马上就有人问:“何为排水量?”   “船只自由浮于水面,且保持静止平衡时所排开的水的重量。”郁离再次解释了一句,举起手中捧着的图纸,“诸位,郁某现在没有时间向各位一一解释为什么这样做,郁某要的是各位照着图纸做出这些东西,每一个零部件的形状和尺寸,都已经画出,各位有没有问题?”   没有人敢夸下海口说没问题,毕竟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东西。   “看来郁某肩上的担子不轻啊!”郁离无可奈何地苦笑,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自己退缩,“神剑山庄和华英堡的铸造技术最好,就请旷庄主和萧堡主牵头,旷庄主、万庄主、朗堡主负责制造大炮,萧堡主、风庄主、云庄主负责造船。所有物资,朝庭会一一备好,各位所出人力,就当作付给郁某的学费好了。”   郁离将手中一份图纸递给萧枫:“萧堡主三位做好准备后即刻起程,找一个适宜造船的海湾,按照郁某绘制的图纸,修建船坞,同时准备大量熔炉。郁某等大炮造出来后,就去指导你们造船,希望届时船坞和熔炉均可投入生产。你们现在就看图,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弄清楚。”   将图纸递给萧枫,郁离不浪费一分一秒,当即转向旷正南:“郁某想将大炮制造基地设在神剑山庄,恳请旷庄主大力支持!”   旷正南闻言大喜:“神剑山庄求之不得,请郁大人万勿如此客气。”毕竟是合作关系,有好事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神剑山庄。虽然因为两个孩子的关系,闹过点不愉快,不过,郁公子还真是心胸开阔,丝毫不计较。   郁离点点头,转向三位皇上的亲信:“百里大人、牧大人、东大人,大炮、船只、弹药三项,三位大人可有特别的喜恶?如果没有,你们就先一起跟着学,郁某根据各位所长再来决定。”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百里岚岫恭敬回道:“郁大人,我等三人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不懂之处甚多,请郁大人给我等三人一个学习的机会。”   “你们主要是负责管理,技术上的事不用懂太多,当然,如果有足够的精力,也可以学学技术,技多不压身。”祖海龙派来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祖海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郁离有条不紊地将所有任务一一分派下去,似有大将之风,指挥若定,从容自信,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势,比之晚宴之时更为出色,完全不似一未及弱冠之人。而自己,再也不为他骨子里不够恭敬、不够忠君而耿耿于怀,反而开始欣赏这份自信、洒脱、不拘一格,若非自己是皇上,定然将他延为至交好友。   旷世杰跟随在父亲身后,视线一直不曾离开郁离,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他了。不知何时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任何消息,都会轻易就影响到自己的心情。他破了大案,比自己设计出一种新兵器更令自己激动;他受了伤,自己的心比被剜了更痛;他在晚宴上大绽光华,自己的心情亦为之高高飞扬;而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左右着自己的视线,一颦一笑,左右着自己的情绪。这绝不是兄弟之情,亦非对好友的牵挂,那么,这会是什么?旷世杰开始有些心猿意马。   “世杰,你说呢?”旷正南正和万其瑞、朗曦云商讨接下来的合作事宜,却见儿子看着郁离明显走了神,不得不出声提醒。这是什么场合,岂能如此失态,这个儿子也太不懂事了!   旷正南的提问将旷世杰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不知道问的是什么,只好尴尬地笑笑:“父亲决定就好。”不可以,不可以再想他!   俯看众人的祖海龙没有漏掉这一幕,看看完全沉浸在公事中,一无所觉的郁离,心蓦然一动:传闻郁离从不与女子交往,反而与诸多男子走得近,是真的如他在晚宴上宣称的与亡妻感情深厚,还是另有隐情?不得而知。可是,看着他纤瘦单薄的身子,纤巧精致的五官,还真是有些让人……祖海龙的心没来由地一紧,不得不闭上双眼,不再看郁离。乱世之秋,自己身为帝王,岂能不全神关注国事、不全力备战!再睁开眼,依然是高高在上,威严与魄力并存的皇上。   拿到图纸的萧枫等人,按照图纸的编号,一张张仔细研究,这图纸的形式相当新颖,与往常惯看的图纸截然不同。然而图纸上尺寸、说明都相当详尽,让人一目了然,加上郁离知道条件有限,时间紧迫,本就设计得比较简易实用,关于船坞,萧枫等人没有任何问题,不愧是五大皇家兵器制造商之一。   可是后面的图纸,全是一块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铁板,不知所谓:“郁大人,这些图纸……”   “这些铁板组合到一起,就构成了船体。我有两个问题,看你们是不是有办法解决:第一,据我所知,现在铸造都是用块范法和失蜡法,但是造船的话,需要的量很大,每次都重新做模,相当耽误时间,如果能有可重复多次使用的模具就好了;第二,将铁板拼到一起,怎样让接缝处结实、不漏水,我的办法太烦琐,而你们都是此中高手,应该办法比我多。拜托各位了。”此时的郁离已经完全进入到技术层面,完全忘记了这不是现代,什么身份地位、尊称谦称,全被抛之脑后,只想着怎样将问题完美解决。 ○四四 湖心小岛   萧枫、风斜和云涌都是刚刚从父辈手中接过堡主、庄主之位不久的年轻人,尚未完全得到同行的认可,更不用说向来自觉高人一等的朝中官员的尊敬。而声名如日中天的郁离,刚刚被封为从三品的侍郎大人,却完全没有架子,好似没有官民之分、尊卑之别,自然而然地你我相称,先前的排拒瞬间消失,代之以由心而生的尊重。   萧枫保证:“我们会尽力想出办法的。”风斜和云涌也连连点头,以示决心。   到此,郁离方才松了口气:这边三人已经搞定,那边有合作已久的神剑山庄牵头,应该也没有问题,接下来,自己会尽我所能地和他们沟通,就看他们的领悟能力和技术了。   确认各自分工之后,五大兵器制造商分别从皇宫不同的宫门离开,御书房里只留下祖海龙和郁离、百里岚岫等人。   “皇上,微臣虽然已经尽力,但仍然没有能够找出幕后之人,依微臣浅见,能够目标直指图纸的人,应该为数不多,皇上可能已经心里有数了,只是没有证据,微臣惭愧,这个难题只能留给皇上去解决。至于制造大炮和战船的安全问题,也只能仰仗皇上,虽然被劫走的图纸难辨真伪,但我们这么大的动静一定瞒不过那些人,很快又会采取行动,请皇上早做决断。”皇室自己的家务,还是得祖海龙自己决断,当断不断,后患无穷,相信经过此事,他应该已经明白这一点了。   祖海龙沉声应道:“朕知道。”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自己即位之后,只是削了他们的权,并没有下毒手。可是,他们却不顾洪武国如今有外患,出手相逼,那么为了洪武国的安危,自己也只能痛下决心了。   “夜欢,夜笑,你们以后负责保护郁爱卿。”想到今天郁离差点出事,祖海龙有些紧张,有些后怕。   “属下遵命,皇上。”   郁离还没来得及开口,夜欢和夜笑已经双双现身,可是即使这样当面拒绝有可能会伤害他们,自己还是得说:“皇上,您的安全才是洪武国重中之重,请恕微臣不能接受。”   皇上亲派暗卫保护,这于臣子来说,是何等的荣耀,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坚辞不受,夜欢和夜笑对看了一眼,交流了一下钦佩和疑惑的心思,复又低下头。身为暗卫,唯皇命是从,没有自己的意见,内心的任何想法,均不得有悖于自己的任务。   “皇帝,倒下一个,会有一个新的,而郁爱卿,才干卓越的郁爱卿却只有一个,无可替代,换成任何人,任何心中有天下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郁爱卿就不必再推辞了。”仰望高位时,是何等羡慕,真正登上高位,虽不过几日而已,却已经心境大变,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了身为帝王的寂寞和无奈。   “郁爱卿可以放心用,他们都是绝对可靠之人,而不是朕派去监视的。”似乎看穿了郁离的心思,祖海龙又加了一句。   小心思被揭穿,郁离没有任何不安,都是你祖海龙说的,我可没说过。不信任初识之人,尤其是皇帝派到臣子身边的人,不论名义上的目的为何,心里总是有疙瘩的。可是,再要拒绝也是不可能了。郁离只好道谢,告辞。   出了宫,郁离一行直奔神剑山庄而去,夜欢、夜笑及其率领的手下照例被留在庄外,墨忆为了不暴露与神剑山庄的特殊关系,自愿留下,不过郁离希望他能多学点东西,还是将他带进山庄。   对郁离的到来,旷正南虽早已有心理准备,却仍然喜出望外地迎上前去:“郁大人,百里大人,牧大人,东大人,秋公子,稀客,稀客,真是稀客啊。”   那股热络劲儿,看得万庄主和朗堡主直摇头,万庄主甚至开起了玩笑:“旷兄,奴才相啊!”   “在大人们面前,我们自是要恭敬些,万兄和朗贤侄就不要取笑本庄主了,没的让大人们看了笑话。”若在平时,旷正南听到此言必然不悦,大家是同行,纵然表面关系融洽,明争暗斗是免不了的,更遑论这样这么明显的揶揄了。可是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大炮生产基地即将落户神剑山庄,万其瑞和朗曦云的嫉妒是免不了的,自己又何必计较他们一时逞口舌之快,伤了彼此间的和气,最主要的是,在郁大人面前显得自己气量太小。   郁离此刻只想赶快进入状况,对这些玩笑话充耳不闻:“旷庄主,可否现在就开始?”   “没问题,世杰这孩子在学习创新方面比我强多了,这次就由他代表神剑山庄学习大炮的铸造。”世杰聪明有抱负,但是自己一直亲自管理着山庄,让他锻炼的机会少,现在年轻一辈都开始成长起来,自己也该放手让世杰逐渐接班了。   旷世杰原本跟随在父亲身后,听到父亲的话,上前一步:“郁大人,请!”想到郁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天天都在神剑山庄,自己能够天天看到他,更与他并肩奋战,便心中充满喜悦。   万庄主、朗堡主及其所属工匠,以及郁离一行人,在旷世杰的带领下,朝后庄亦即工坊走去。往日神秘的神剑山庄,终于揭开了朦胧的面纱,郁离等人第一次领略了面纱下的风光,能够进入神剑山庄最机密之地这一事实,令人激动不已。   前后庄之间,是一排排高大密集的树木,足足走了一刻钟才穿过这片树林,顿时,一阵阵嘈杂刺耳的撞击声冲击着耳膜,不绝于耳。郁离没有想到,在这个时空,已经知道树木有可以降低噪音的功效。   只见工坊四周全是树林,将所有的噪音限制在树林中,更重要的是,树林亦是最好的掩护,可以在其中布下重重机关,让觊觎神剑山庄先进技术的人,即使能够不被察觉地穿过神剑山庄外围的护卫,亦无法轻易突破这一层防护。   旷世杰在介绍的同时,并未停下脚步,领着众人穿过一间间转成圆圈的高大工坊,继续向前,一大片湖泊赦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湖心有一座小岛。湖水清澈见底,仅有对岸一叶可容两人乘坐的扁舟,在湖面轻轻随波荡漾,除此之外,湖面再无他物。很明显,这叶扁舟即是通向湖心小岛的唯一通道,除非有可一百丈以上无需借力的水上漂功夫。   旷世杰的声音里充满自豪:“神剑山庄最好的工匠全在湖心小岛上,最新的技术也全是出自湖心小岛。”不断进步创新的技术是山庄地位的有力保证,而优秀的工匠则是高新技术的保证,两者皆不可失,方才采取如此严密的措施,从而保证了神剑山庄新技术不外泄和多年来的兵器界霸主地位。   “亦轩,神剑山庄很安全,进入湖心小岛之后,更是万无一失,你放心回去吧,宝贝们很需要你。”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可是,你的责任不只我一个人,神隐教的整顿、振兴更需要你!我知道,如果我以神隐教为由让你回去,你必不会答应,而宝贝们的需要,却是你从来不会拒绝的!   秋亦轩深深地看了郁离一眼,那眼中有不舍,有眷恋,脱口而出的却只有一个字:“好。”说完连招呼也没和旷世杰打,便潇洒地转身离去。   而郁离看着秋亦轩的背影,心中竟然有几许不舍和后悔,可是现在既不能让两人间的特别让人看出来,更没有时间纠结于情感,只能让那不舍和后悔在心中一闪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郁离等人的到来,尤其是大炮图纸的出现,在湖心小岛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尚不清楚大炮的威力具体有多大,但亦足以让醉心于新技术、新武器的工匠们如痴如狂,沉迷其间,令已经在御书房见过图纸的人亦深受感染,注视郁离的目光充满敬佩。   郁离给了工匠们一盏茶的时间研究,这才开口:“图纸是画出来了,但是郁某也从来没有做过,没有实践经验。大炮零件做出来,一分一厘的偏差,都有可能导致无法拼装,即使装配妥当,也可能无法发射弹药。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造出一架大炮出来,试射成功之后,才能开始扩大规模制造。洪武国的海岸线很长,需要的大炮数量相当多,能够做出多次使用的模具,是提高产量的关键。这些,就要依靠各位工匠大师们集思广益,充分运用你们的聪明才智和实际经验来解决了。”   原本就有明确分工的工匠们,没有虚伪的客套,迅速分门别类地聚集在一起研究起来。   连续奋战了好几天的郁离,满意地放心地点了点头,在这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时刻,向旷世杰提出了休息的要求:“旷少庄主,郁某的下榻之处?”   旷世杰连忙应道:“郁大人,这边请。”怎么就只想到可以见到他了,可以天天和他在一起了,只顾着自己高兴,却忽略了他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脸上明显的疲惫之态!   其实完全可以交给庄丁去做的事情,旷世杰却想也没想,就自己亲自带路了。   墨忆也想要跟去,郁离却阻止道:“我要你进来,是让你来学东西的,不是让你来保护我的,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   墨忆望着不遗余力、不放过任何机会培养自己的主子,感慨万千,眼中刹那间盈满激动的泪水,脚步陡然在大厅门口顿住。   此刻的湖心小岛上,劳作已经全部停止,除了讨论热烈的大厅,一片寂静,过道上只有两人的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一如旷世杰突然加快的心跳。   郁离打破了沉默:“以后经常要打交道,叫我郁离就好,我也可以叫你世杰吧?”宝贝们想要爹爹,是真心当他们亲生孩子般对待的爹爹,还是真正的亲生爹爹好呢?自己这个不合格的爹爹,时常顾不上他们,连陪他们一起玩耍都成为了宝贝们的奢望,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个安定的成长环境呢?在神剑山庄,和亲生爹爹在一起,会好些么?   可是,要将他们交给别人,哪怕仅仅只是想想,就让自己心好痛!刚刚问出口的话,郁离又有点后悔了。唉,随着宝贝们的成长、懂事,一牵涉到宝贝们的事,自己就总是患得患失,一方面觉得孩子们有知情权,应该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一方面又担心宝贝们知道了真相,自己会失去他们,矛盾至极。   郁离突然一改往日的淡泊疏远,主动提出相互以名字相称,旷世杰的心猛然间狂跳起来,答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当然可以,求之不得,郁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旷世杰当即紧紧地闭上嘴,害怕自己再次说出不合适的话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激动,完全不象平时大方得体的自己,似乎从上次滴血认亲之后开始,对郁离的感觉就特别强烈,好像……就好像一个怀春的少年郞!怀春?对郁离?天哪,旷世杰,你去死吧,怎么可以这样污辱他!你只是当他是特别的兄弟而已,他也只当你是公干时接触的普通人而已,再也没有其他,对,再也没有其他!   郁离有些诧异于旷世杰的反应,却没有往深处想,也没有表露出来,粗线条地没有意识到旷世杰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变。于是,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直到旷世杰将郁离带到一个极为僻静的房间:“我以前经常做兵器做得入了迷,连前庄也不回,就在这儿休息。这个房间是小岛上最安静的房间了,即使有人加工什么,传到这儿,也没什么声音了,你可以放心休息。对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你恐怕忙着做事,都忘记了吧?”   郁离倒不矫情:“有现成的么?没有就算了,也不算饿,只是可能要睡比较长的时间,有备无患而已。”已经不记得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了,不觉得饿,可能是饿过头了。   “有有有,工匠们经常太投入,忘记了时间,这湖心小岛上时刻备有吃食。你稍等等,我这就去拿。”说完,旷世杰转身就走,唯恐晚一点,郁离就会饿坏了。   等候的当儿,郁离打量着房间,一床一桌而已,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就是一个小憩的休息室。坐上床,柔软的被褥立即引发了郁离强烈的睡意,算算有五天没有沾床了吧,总是困了就在书桌上趴一会儿,这会儿……   等到旷世杰将食物端来的时候,郁离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清浅和缓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旷世杰轻手轻脚地放下食物,紧盯着郁离的睡颜。尽管心里一再地告诫自己不可以再胡思乱想,这么做不对,眼睛却怎么也不能从那张清瘦的小脸上移开,心跳再次怦然加速。手不自觉地伸向郁离,却在将要抚上脸的瞬间突然打住,然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郁离休息的房间。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后,旷一杰守在了郁离休息的房间门口,而旷世杰则回到了正在热烈讨论中的大厅,回到了自己必须全神贯注的事业:自己相对于郁离,已经落后很多了,再不奋起直追,差距会越来越大,而他,会不会因此看不起自己?   此时的旷世杰浑身充满斗志,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只想在父亲的羽翼下,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旷世杰,而是想成为有能力、有担当、有成就,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够令郁离刮目相看的旷世杰!   墨忆一看到旷世杰回来,就迎了上去,敏锐地发现,仅仅一刻钟不见,旷世杰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不再是原来的旷世杰,而是一个干劲十足、豪气冲天的男子汉。他和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发生这么的变化?   墨忆很好奇,但这些好奇都比不上对主子的关心:“主子他?”这些天一定累坏了,不然,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主动提出休息。   “在等我去拿食物的时候,已经睡着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守着了,放心吧。”他能够放开一直跟随在侧的墨忆,相信自己能够保障他的安全,应该也是一种对自己能力的认可吧。这样想着,旷世杰脸上浮起了笑意,一种从心里发出的笑意。   神剑山庄、万刀山庄和恒威堡实力雄厚,顶级工匠加在一起达到了上百人,都在为大炮的制造献计献策。而三位随郁离而来的皇上的亲信官员,无人理睬,知道大家是完全痴迷于大炮的制造,三人也不见怪,各自选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倾听。   此时负责模具的工匠们,已经看过了所有的部件图纸,对一些相当精细的部件的模具做法,已经达成了共识,当即就一人一部分地将任务分配下去,还特意留下三人,解决一次性模具变改造成久性模具的难题。   负责铸造的工匠们,则在探讨扩大熔炉容量的问题,一旦规模化生产,现有的熔炉绝对不够大。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包括万庄主和朗堡主,个个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旷世杰进来后,和原本就在这一组聆听的墨忆一起,也加入到讨论的行列。 ○四五 大炮不响   时间飞一般流逝,当铸造工匠们终于讨论出统一的结果时,已经是五个时辰之后了。   席地而坐的旷世杰和墨忆几乎同时从地上跃起:郁离!五个时辰了,她还没睡醒么?!两人一先一后,疾速奔向郁离休息的房间。   房门口,旷一杰仍然尽职尽责地守着,房间里,郁离还是入睡时的姿势,仿佛刚刚才入睡,时间在他身上停滞。   “他还是我五个时辰前走的时候的睡姿,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旷世杰边说放,边将手伸向郁离的额头。   手在碰到郁离的额头前,被墨忆一把拽住:“她是太长时间没好好休息了,让她接着睡。”她的额头,岂是你能碰的!   旷世杰心里松了口气,口中却倒吸一口气:“没事就好,我只是看他一个姿势居然五个时辰没动过,有些担心罢了,你的手可不可以松开?”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墨忆这一手可真不含糊,自己的武功亦有相当,可是手却被钳得生疼,丝毫不能动弹。   墨忆将旷世杰的手不着痕迹地带离郁离的额头,这才松开手:“不好意思,担心吵着主子休息,一时情急,旷少庄主勿怪。”   “无妨。”旷世杰有些奇怪,两人已经打过数次交道,可是,墨忆向来公事公办,说不上热络,可从来没象今日这般紧张,对自己相当戒备。不过,有这样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的下属,郁离还真是有福气。   郁离还在睡,两人轻声交谈了几句之后,都安静下来,可是,却都不离开房间,反而在床边坐下来,墨忆抢先坐在床头,旷世杰只好坐在床尾。   墨忆看向旷世杰的眼神冷冷的,这个人有问题,他对主子的紧张,绝对不是平民对高官的敬畏、商人对合作伙伴的关心,而是类似于有外人在时,秋亦轩、幸天啸对待主子的那种情态:明明非常在意,时刻全神关注,却要尽量表现得不过是朋友关系,兄弟之情而已,以免被人看出自己对郁离的情意,引起不必要的误解,甚至让人对主子的身份产生怀疑。对,就是这种眼神,虽然极力想要掩饰,却做不到天衣无缝,被时常看到这种眼神的自己一眼就看穿了。   旷世杰自是清楚地感受到了墨忆的冷淡,却完全不明白所为何来,自己关心他的主子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么,为何冷淡下面还带有敌意?而且看他的架势,似乎就是在提防自己对他的主子不利。可现在的郁离已经不止是神剑山庄的财神爷,更是洪武国的救星,自己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不利?罢了,看在墨忆是他的属下,而且忠心护主的份上,不和他计较就是了。   两人之间一个进,一个退,终是没有爆发“战争”,不过气氛也相当紧张,还有些怪异。   墨忆再也不愿旷世杰再在主子休息的房间里呆下去,终于打破沉默:“已经是亥时了,旷少庄主还不去休息么?”   “我还不睏,再等等看,也许他再过一会儿就醒了,我好去拿点新鲜的食物来。”旷世杰丝毫不掩饰自己要等候郁离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的想法,同时又关切地说道,“你主子没休息好,你不是也没休息好么?快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他居然指责自己在主子辛苦时却休息了,所以才现在精神比主子还好!墨忆气更大了,主子就是有这么体贴人,再说了,我们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唉,主子太忧国忧民了,为了早日绘出图纸、造出大炮和战船,怎么也不肯听劝去休息休息。这好不容易逮着空档休息一下,还有人在一旁叽叽歪歪。   “守护主子是墨忆的责任,就不劳旷少庄主多费心了,如果方便,将食物换成新鲜的就行了。”连语气也变得和眼神一样冷了。   看来,不将自己赶走,墨忆是不会罢休了,可是两人说话的声音虽低,但多少也会影响到郁离,罢了,旷世杰站起来:“也好,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告辞。”   旷世杰带着旷一杰走了,房间里只留下郁离和墨忆,墨忆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离放松安睡的脸,仿佛第一次看着她一般,不,这就是第一次看她的睡颜。她在书房小憩时,总是趴着,只能看到后脑勺。   依然是精心修整过后英气十足的眉,挺翘的鼻,润泽的唇,还有因为紧闭着,隐藏了睿智、精干、洞察世事的晶眸。可是睡着之后,却少了几分硬朗,添了几分柔婉,令自己不愿她再承担起国家兴亡的担子,只想她能够在自己的爱护下安享幸福快乐。   郁离,等我,我一定要在这次战争中建功立业,能够和你比肩而立,然后再向你表明我的心意,让你不会觉得跟了我会委屈了你,虽然我知道这样还是我高攀了你。你的聪明才智让我钦佩,你的善良美好让我爱慕,你的辛酸过往让我心疼,我一直在努力,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只为能够配得上你,能够给你撑起一片天,让你再也没有烦恼。我相信你对我绝不是仅仅不当作属下那么简单,你的关心,你的体贴,你的严格,你所有对我的付出,我都牢记在心,而你若心里一点儿也没有我,就不可能这样对我。   当郁离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墨忆背倚着墙坐在床头,自己刚刚转动了一下头,他就睁开饱含着关切和温柔的双眼,看着自己:“你醒了!饿不饿?这儿有吃的。”那是旷世杰命人送来的热食,一直用热水温着。   看到美食,郁离两眼放光:“我还真是饿了,你也一起吃点?”   “我不饿,你吃就好。”这点东西,恐怕还不够你吃到五成饱。   郁离正准备开吃,墨忆已经端来了洗漱用品,郁离嘿嘿一笑,借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什么时辰了?进展如何?”郁离一边席卷美食,一边不忘了解情况。   为了让郁离安心,同时又不影响她的进食,墨忆简单明了地回答:“卯时了。昨晚工匠们已经开始制模,熔炉扩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而永久性模具的问题,现在还在讨论中。”   “那你学到了什么?有什么体会?”此时的郁离就象一个在检查学生功课的老师。   “我……”墨忆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   是旷世杰冲了进来:“郁离,你醒来了,吃的还热不热,够不够?马上就有今天做的早餐了,你稍微吃点儿,垫垫底就好。”一睁开眼,想到的就是他,极之简单地洗漱之后,就赶过来了,来得真及时,一定是刚醒没多久。   “这个就挺好,不用再麻烦了。”这种时候能填饱肚子就好,虽然自己其实向来对食物比较挑,当然,自己正在吃的本身味道就不错,只是放久了一点。   墨忆嫌恶地看了旷世杰一眼,还没和主子说上几句,这人就来添乱了。   虽然墨忆有所掩饰,旷世杰还是感受到了他那带有敌意的目光,只是懒得计较罢了,也许只是墨忆认为自己对他的主子不够尊敬。可是当面叫郁离的感觉真是不错,比昨晚在自己卧室中叫唤了无数遍更让自己开心,以后可以一直这样称呼他了,真好!   “你喜欢就好,郁离。”一定是已经饿坏了。   即使在埋头苦干,郁离也感觉到了墨忆和旷世杰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场,看来自己休息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过,他们不说,自己也就不问了,应该和自己无关,现在自己可没有时间和心情管这些闲事。   房间里又是一片安静,静到能听到郁离轻微的咀嚼声。   郁离三五下扒完余下的饭菜,率先走了出去:“走吧,去看看模具做得怎么样了。”   旷世杰和墨忆紧跟在郁离身后,不时提醒郁离正确的方向。   工坊里,出于对制造大炮的深厚兴趣,和早日造出大炮抗敌的坚定信念,工匠们整夜未眠,正干得热火朝天:有的在打制模具,有的在熔化铁水,有的在建造新熔炉,有的在试验新模具材质……还有三个帮不上忙,只好袖手旁观的人:百里岚岫、牧歌和东崎。   郁离等三人一出现在门口,万其瑞就注意到了,连声招呼:“旷贤侄,来来来,看看按你昨晩的提议改进的大熔炉,果然是聪明至极,年少有为。”   万其瑞全身上下一丝不乱,容光焕发,应该也是休息了一夜,刚刚才进来。身前不远处,有一个比寻常熔炉大上五倍的大熔炉,炉火旺盛,热气蒸腾,已经临近沸点,旁边已经有不少成型的模具在等待沸腾的铁水。   旷世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急步上前,仔细察看:“如果能够根本解决风口不够,火势偏小的问题,熔炉还可以做更大些。即使只有现在这样,容量也提高了六七倍,够用了。”   旷世杰看完抬起头,虽然是面对着万其瑞说话,却趁大家没注意,飞快地瞥了郁离一眼,想看看他对自己的表现、别人对自己的赞扬有什么反应。   郁离听到万其瑞和旷世杰的圣诞,正好看向旷世杰,看到了他那耐人寻味的一瞥,心里一惊,难道他想起了什么,发现了什么,从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昨天太过劳累,一倒下就进入深度睡眠,完全失去了平时的警觉,难道他趁机……不,不可能!   旷世杰看到的郁离就是一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欣赏还是不屑,旷世杰暗叹一口气,和万其瑞继续就刚才的话题进行讨论。   突然有工匠高喊:“铁水沸了,可以浇注了!”   高叫声当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即使手中有活计的,除非不能暂停,全都涌过来。浇注,对看惯了的工匠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这可是从来没有制造过的大炮啊!   “退后退后,要浇注了,当心烫着了。”开始有人出面维持秩序。   准备浇注的工匠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原本稍壮的人变得厚厚墩墩,虽然已经是冬季,可是工坊里因为有正在燃烧的熔炉,就象是温暖的春季,刚刚靠近熔炉,已经脸红彤彤一片,甚至开始冒汗。   熔化的铁水呈刺眼的红色,在工匠们小心翼翼地操作下,经过导流管,缓缓注入模具。全部模具注满,铁水也所剩无几,可谓恰到好处,这工匠们的水平可见一斑。   郁离带头鼓起了掌,为工匠们的出色表现喝彩,顿时工坊里掌声一片,庆祝又一道重要工序的完成。这次浇注采用的是块范法,接下来,就等铁水冷却,除去模具了。   “世杰,带我去仓库,给我间屋子做试验。”郁离眼睛是看着旷世杰,余光却关注着百里岚岫、牧歌和东崎三人,火药的配方,当然不能交给神剑山庄或其他兵器制造商,只能为国家掌握,人选目前只能从祖海龙派来的这三人中挑选。所以自从在御书房中见到他们三人起,郁离就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   而放置火药原料的仓库,是神剑山庄规格最高的仓库,能够进去之人,只有庄主和经过长老会确认的庄主继任人选,以及长老们自己。   “请。”知道郁离的目的,旷世杰二话不说就当先而行。   是的,郁离要利用这段时间,合成炸药。早已经运了一些原料到神剑山庄,制造黑火药对自己来说是轻而易举,组装大炮亦不在话下,最关键的是大炮能否发射。   墨忆和旷一杰紧跟在各自的主子身后,离开了工坊,和郁离一起,停留在仓库门口,拿到原料后,再护送到用来做试验的房间门口,站在房门两侧,宛如两尊门神,这一次,轮到了旷世杰在房门前停步。即使是在以安全著称的神剑山庄,而且是在神剑山庄最为安全的湖心小岛,郁离和旷世杰都格外小心谨慎,这是据说能爆炸的火药啊,绝对有人觊觎,只是不知道那黑手究竟隐藏有多深,又伸到了哪里。   为了保证配方绝对不会外泄,郁离要求旷世杰取来的三种主要原料份量一样,只是在合成黑火药时,将多余的部分分别装起来,藏到了身上,等合适的时机再处理。   仿佛门刚刚关上,郁离完成了黑火药的合成走了出来,完全无视身旁三人充满疑问的神情:“弄好了,走吧。”自从在过客山庄用过北地玄珠,郁离就研究过它的成分,对硝酸钾的含量进行过分析,对黑火药中北地玄珠的用量把握得较很准。   旷世杰、旷一杰和墨忆三人确实感到疑惑不解,北地玄珠、硫磺和木炭是三样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怎么可能混在一起会爆炸?虽然三人连何为爆炸也不理解,但从郁离的描述中,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工坊里没有一个人离开,即使是劳作了一晚上的工匠们,最多也就是打个盹,谁也不愿意放过观看洪武国乃至龙翔大陆第一架大炮的制造过程的机会。   小件的铸件已经冷却,其中包括装黑火药的铁球。郁离极其小心地将合成的三份黑火药填充到三枚铁球当中,接上引信:“墨忆,拿好了,绝对不可以让它接近火源。”墨忆的名字脱口而出,似乎已经是习惯成自然。   墨忆胸膛一挺,那叫一个自豪:“没问题,主子。”能够口口声声喊主子郁离又怎么样,皇上派来的亲信又怎么样,主子最信任的人还是我!   不消说,工坊里的其他人虽然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表情都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正常不过,谁都是最信任自己身边的人,但各人的心里还是有着各自的小九九。   当铸件全部冷却,郁离在工匠们的协助下,在旁观之人崇拜的目光下,开始组装大炮。   这些天来费尽心力,反复回忆、揣摩、计算、绘制的东西变成了实物摆在自己眼前,不用说看图纸,就是闭着眼睛,郁离也能一个不错地组装到位。不过,为免惊世骇俗,也为了工匠们完全学会、掌握,郁离一个一个慢慢地装,一个一个详细地说明。   不消多时,大炮就组装完毕,不过郁离却觉得相当紧张,丑媳妇终是要见公婆了,这大炮是驴子是马,马上就可以见真章了,还真担心大炮能否一炮打响。   郁离与浇注完成时的兴奋完全不同的凝重,让其他人也不敢有所表示,可是心里的那份极力压抑着的激动却是无与伦比:大炮原来长这样啊,这么一个东西,就能将刚才那能够爆炸的弹丸发射到很远的地方,杀死很多人?!小小的置疑比不过对郁离的信任:不,郁大人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请师傅们将大炮拉出去,大家也都到外面去,炮不能在工坊里放。”郁离指挥若定。   当大炮就位,弹丸放入炮管,一切终于就绪,众所瞩目中,郁离通过瞄准器,调整着大炮的射程,点燃了引信,等待着发射时那将惊天动地的轰响。   然而,三十秒,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郁离默数着,整整一刻钟过去了,却没有任何动静,大炮竟然没有打响!   最担心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四六 不寒而栗   郁离郁闷至极,湖心小岛上的气氛更是低沉压抑到了极点,大家一直无条件地相信郁离,认为一定会成功的,正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不少人开始产生了怀疑,这种新式武器真的可以这么容易就制造成功么?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郁离没有半点失败的懊恼和沮丧不安,而是只想马上弄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众人看到的是完全陷入沉思,似乎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的郁离,没有任何人敢打扰他,更没有任何人嘲笑他,他的镇定,他正在冥思苦想的神态,让众人没来由地消除了任何怀疑,就是觉得完全可以信任他,而问题一定能够解决。   郁离将零件一个一个地拆下来,仔细查看,尚未打磨的部件甚至有些扎得手痛,郁离却仿佛没有知觉般,压根没注意到手被刺出了不少小口子,还时不时地停下来思考一番。考虑到这个时空的条件所限,自己设计的是结构最简单的大炮,除保证射程远、射角大之外,其他一律精简。炮管、炮尾、炮闩和制退器,一一再仔细地查看了一遍,仍然查不出问题所在。   郁离放下手中的一切,闭上眼,澄清头脑,理清思路,从头再梳理一遍。结果仍然不变,可以肯定大炮绝对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弹丸?郁离将仍在炮管里的弹丸取出来,还有一点短得几乎看不到的引信露在外面。用手一摸,居然有些潮!这应该就是造成大炮没能打响的原因了!可是,明明自己做的时候,手感是干的……一定是那些对弹丸感兴趣的工匠们膜拜这新奇的弹丸时滴下的汗珠打湿的!   郁离自信地一笑,回头示意墨忆将另两颗弹丸拿过来。墨忆早就想上前安慰郁离了,可是怕影响她思考,打断她的思路,此时得到召唤,飞速上前:“找到原因了?”   郁离伸手去接弹丸:“应该是。”   听到郁离的回答,墨忆安心了。可是看到郁离那血迹斑斑的手,墨忆心疼地惊叫出声:“你的手!”放下弹丸就要给她处理伤口。   “破了皮而已,不碍事。”郁离取出手帕,将尚在冒血珠的手仔细擦干,用没有伤口的手指摸了摸两颗弹丸的引信,其中一颗弹丸的引信也有半截有些湿润,幸运的是有一颗完全干燥,现在就可以进行试射。   “是我没有保管好么?对不起。”看到郁离更换弹丸,墨忆才明白原因出自自己保管的弹丸,心中抱歉至极亦心疼至极,“我来帮你弄,你休息一下,不然手又要出血了。”   “真的不用担心,没事儿,马上就好,你赶快退回去吧。”郁离的心思全在大炮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墨忆对自己的态度与平时的不同。   墨忆不肯离开,可是却帮不上忙,只能看着郁离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所有的零部件装回去,周围的人几乎眼珠子掉了一地,这才明白第一次组装时郁离为了能让大家看清楚,用的是最慢的速度了,而现在才是他的真实水平,心中的钦佩又上升了几分。   郁离再一次勒令众人后退,退得越远越好,堵上耳朵更好,千万不要为了好奇心成了聋子。对坚决不肯退后的墨忆,郁离只是撕下没有沾染血迹的手帕一角,细心地帮他塞上耳朵。墨忆亦当即从衣服里子上撕下一条来,小心翼翼地,带着些激动和颤抖地,替郁离塞上耳朵。   再一次瞄准,点燃引信,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天巨响,湖面上激起一个直径约一丈、高约三丈的大水柱!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湖面才恢复平静,只是飘浮着许多因为天冷而潜在湖底,却被这一炮夺去生命的鱼。   湖面是恢复了平静,而人却仍然处在对大炮威力的极度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除了郁离,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大炮的威力,虽然之前郁离有过描述,亦不是不相信郁离,但总觉得有些夸大其词,王婆卖瓜的味道。   亲眼看到之后,才发觉这种武器的杀伤力,是先前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兵器都无法比拟的!虽然自己是第一架大炮的制造者、见证了它的诞生,然而,内心对这种威力无比的武器只有恐慌和后怕:这一炮若是落在人群中,一次得有多少人失去生命!若是十炮、百炮甚至更多呢?   可是如果洪武国没有这种武器,那就只能任由拥有这种武器的海外六国,在洪武国,在龙翔大陆掀起腥风血雨,轩然大波!这绝对不是大家想要的结局!还没有开战,大家就已经预见到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惨况。   再也没有对新式武器的极度渴望向往,再也没有大炮试制成功的欣喜若狂,只有对脆弱生命的担忧,只有无边的不寒而栗!   大炮打响了,湖心小岛上依然气氛低沉压抑,较先前大炮未曾打响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次,郁离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是啊,对于只有冷兵器、从来没有见识过黑火药爆炸威力的人来说,这种震惊恐慌,无异于前世对二次世界大战时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所造成的强大的破坏杀伤效应的震惊恐慌,那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无边恐惧。   “没有人喜欢血腥的战争,没有人愿意看到生命的消失,尤其自己还是武器的制造者。可是面对狼子野心之人的蓄意侵犯,我们必须将自己武装起来,抗击任何胆敢侵犯我们的人,让他们付出惨重的血的代价,再也不敢作此非分之想。”   “你们现在对大炮的抵触,虽然是人之常情,可是在这危急时刻,却毫不可取,难道你们愿意看到洪武国在敌人的攻击下血流成河,横尸遍野?难道你们愿意在枪支大炮的威逼下俯首称臣,甚至沦为奴隶?”   “马上收起你们所谓的恻隐之心,不然,亡国奴就是我们将来的归宿。我们制造的武器,不是作为凶器,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自保,保护自己的生命,保护自己的亲人,保护自己的国家!”   郁离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声音,在湖心小岛上空久久回响,引人深思,振聋发聩。大炮也好,投石机也罢,刀枪棍棒,剑戟鞭锤,无论杀伤力如何,哪一样不是如郁离所说,既可伤人,亦可自保,唯看拥有之人如何使用。既如此,平生做了那么多兵器,为了保家卫国,即使被后人唾骂,制作大炮又何妨!   墨忆原本就对郁离不管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只是心里知道郁离做得对,做得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法说服大家,只好沉默。如今郁离将道理说得如此入情入理,又浅显易懂,大家已经深有触动,缺的只是一个带头响应的人,一个将自己此时心中所想大胆表示出来的人,而此人,舍我其谁!   “要不要做亡国奴?”   “不要!”   “要不要保家卫国?”   “要!”   “要不要制造大炮?”   “要!”   “那我们还等什么!”   墨忆的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大家的回答就是唯一的答案,一声高过一声的回答,高亢有力,在湖心小岛上空久久回荡。问答之间,洪武国第一架大炮制造成功的喜悦,这才在这群血性汉子中开始迸发出来,并一发不可收拾,人人浑身洋溢着冲天干劲!   郁离说完那一番话,就静静地站在大炮旁,看墨忆宛若知晓自己的心思般,振臂高呼,用几个简单至极的问题,就统一了大家尚有犹疑的所思所想,充分调动起大家高涨的情绪、高昂的斗志,犹似前世战前动员一般。他就象一块璞玉,经过自己的雕琢和他自身的不懈努力,开始温和地放射出润物细无声的光芒,已经完全能够独挡一面,假以时日,必能成就大器,光芒万丈。   在郁离打量墨忆的同时,大家也在端详他。冬日晴阳,掩不住他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的风采,衣袂飘飘,飞扬的是他的自信,他的独特,清秀的眉眼,透露着无尽的睿智,无边的沉稳,中等个头、偏瘦的身材,却让人觉得高大得只能仰望。   旷世杰的心狂跳不已,深深折服于他的绝世惊才,绝顶自信,绝版独特,绝代风华,但更狂放的是心的沉沦。这一刻,旷世杰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我爱郁离!深深爱上了这个比自己身份更高贵、才能更卓越、自己永远也无法超越的男子!   可是,这份爱却只能深深地藏在心底,不能见光,不仅仅是世俗的不容,更重要的是,那是对无限阳光的他的i亵渎!这份感情,放在自己的心底就好,对他,自己默默爱慕守护就好,如果有幸能够以他的兄长身份相伴左右,那就是自己今生最大的幸福了!   百里岚岫、牧歌和东崎,都是一代青年才俊,更是当今皇上祖海龙登上皇位的得力助手,前程不可限量之人。皇上将三人派来给郁离打下手,甚至亲眼看到皇上连升他四级,三人心中多少都有些不服气。   不错,你郁离破案是有一手,在皇上登基当日的晚宴上,也有出色的表现,甚至可以说是力挽洪武国的颜面于狂澜中,可是那都是小材而已。而治国卫国之重任,那点小聪明如何能够承担得起!   然而,从御书房起,一路走来,看着他的从容不迫,看着他的指挥若定,看着他的沉稳自信,看着他轻松玩北地玄珠、硫磺和木炭三样再常见不过的东西,却玩出了威力巨大无比的爆炸物,看着他娴熟地拆装,冷静地面对没打响大炮,一拆一装间已然找到了问题所在。而那惊天动地的一炮,让三人相信,洪武国即将因此而进入一个不一样的崭新天地,再也不惧任何外敌,如果可以,甚至能够横扫龙翔大陆无敌手。那别开心裁地用铁来造的战船,一旦问世,洪武甚至可能能够一统天下!这样的人才岂止能够治国卫国,这样的人才,皇上岂能不升他的官职,这样的人才,岂不正是自己要学习的榜样!   旷正南和万其瑞已经在兵器行中浸淫了大半辈子了,年近半百,如今见识到大炮这样的武器,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识短了,落伍了,兵器界五大皇家制造商垄断的局面自此恐怕要改写了。   朗曦云已经接掌恒威堡三四年了,是兵器界公认的长于开拓创新、锐意进取的有为青年,听说一个从来没有做过兵器的人,要造闻所未闻的大炮,看到那画着奇形怪状的物什的图纸,听那人大言不惭地说出人出力算作交学费,虽因皇命而不得不服从,却抱有一种要看人出丑的心态。   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何等自负,居然已经以兵器界老大自居,不积极进取,更看不起其他人的“雕虫小技”!幸而自己只是心里想想而已,没有宣之于口,本以为是自己大人大量,为郁大人留了颜面,现在看来,实是为自己留了颜面,不然,此时如何在此立足!   湖心小岛上,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因着郁离无形的凝聚力,向着他聚拢:   “郁大人,我老头子做了一辈子兵器,自以为已经登峰造极,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头子我服了你了!”   “郁大人,您说得对,能够制造这样的武器,是为国出力,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是我们的荣幸!”   “郁大人,您就下令吧,我们定会齐心协力,全力以赴!”   郁离抬手示意,群情激奋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开始投入全部的人力、物力,为洪武国的军队配备最好的武器!”   与神剑山庄湖心小岛热烈的气氛相反,此时的烈王府气氛空前紧张。阖府上下,均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新皇登基晚宴回来起,向来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的王爷和勾魂就产生了罅隙。   勾魂一回来就跪在书房门口请求王爷的原谅,而王爷却对此视而不见,连跪了几日的勾魂昏倒在地也不管不顾,任凭侍卫们如何求情,王爷只有一个字:“滚!”   侍卫们将勾魂抬回房间休息,可是,勾魂好不容易醒了,却仍然不吃不喝,要接着去跪求王爷原谅。谁也问不出是为了什么,根本无从化解。   眼见着勾魂快不行了,侍卫们无奈,只好暗中请来老夫人:“白儿啊,勾魂这么多年来,数次为你出生入死,不求名不求利不求官,始终对你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你要这样对他?”   “……”娘亲,我怎么能跟你说,这是因为他数次违背自己的命令,对凝心施加毒手,甚至在晚宴时,还辱骂凝心!他救过我的命,我感激他,可是,我宁可用我的命还他的救命之恩,也不愿意凝心因他而受到任何伤害!我不罚他,只是让他离开,已经是我看在多年的兄弟之情上最大的让步了!   看到尉迟慕白答不上来,老夫人当作他理亏,继续劝道:“咱们尉迟一族,可向来是忠良为本,对自己的朋友、恩人,更是要守信守义,做人做事一定要留有余地。娘亲知道你做事向来有分寸,可是,勾魂不是别人啊,还是你如同徒弟一样的师弟啊,如果不是不可饶恕,就原谅他吧,你这样,不是把孤身一人的他往绝路上逼么!”   尉迟慕白皱眉:“我只是让他离开而已,是他自己知道做错了,求我让他留下来。他一身本事,离开我干什么不好,整个大将军当当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委屈在我身边,永远不能出人头地。”   “你!”老夫人对尉迟慕白的坚持也无可奈何,知道真相的两个人都避而不谈,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娘亲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告诉你,娘亲已经托媒人去诗萱家提亲了,一个月后就正式进门,她已经等了你好几年了。那个司空凝心失去踪迹已经两年多了,你一直在寻找、等待,已经尽了最大的心意。再说如今司空一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即使她回来,也不适合再做正妃,娘亲也不会同意她进门。而且你已经二十七了,尉迟家还迟迟无后,娘亲还能等多久,你要娘亲带着遗憾离开么?!”   劝自己再娶这样的话,娘亲已经说了很多次,自己也拒绝了无数次,可这次,居然不先和自己商量,就自作主张地上门提了亲,尉迟慕白对着盼孙心切的娘亲,除了要求退婚,实在是无话可说,可是又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只得拂袖而去,再想办法。   可是如此一来,烈王府的气氛愈加低沉,对着脸色越来越冷冽,完全不苟言笑的王爷,侍卫们个个噤若寒蝉,不寒而栗,就连老夫人也紧张不已。 ○四七 舍身救主   神剑山庄占地相当广,但毕竟还是在龙京城内,而大炮的声音足够响,传出足足十几里地。神剑山庄的人事先得到通知,有了思想准备,却也吓了一大跳,更不用说庄外不远处的人了。试炮成功两刻钟后,一只信鸽飞进御书房,龙颜大悦,当即点齐三千御林军,摆驾神剑山庄。   千恩万谢过来打前站的太监,旷正南就无比激动地忙开了。皇上亲临啊!这可是神剑山庄从未有过的恩宠!虽说是排在首位的皇家兵器制造商,可是毕竟只是平民身份,还是其中最下等的商人,前些天能够进入皇宫,甚至进了御书房,得见龙颜,已经是天大的荣耀,没想到,没想到,因为大炮,皇上要亲临!   首先通知的自然是湖心小岛上的众人。永久性模具的问题,困扰工匠们由来已久,一时之间找不到解决方案,郁离无奈,只有增添人手一途。现在湖周的工坊已经全部停止了原来的任务,全部准备制造大炮。万刀山庄和恒威堡的所有工匠们已经在来神剑山庄的路上,很快就会抵达,展开批量制造大炮的宏伟工程。   大炮仍然摆放在适才试射之处,百里岚岫、牧歌和东崎正在进行拆卸、组装和使用训练。墨忆跟在郁离身边,全神贯注地记住每一个零件的位置、瞄准的方法和发炮的每一个步骤,只差实际练习了。毕竟现在只有一架大炮,三位大人共用就已经够慢的了,墨忆虽然也有官职在身,却怎么也比不上皇上的亲信大臣。   郁离不太满意地看着三人的操作,口中却不断地鼓励:“对,就是这样,这一遍位置、顺序全没错,速度也有了提高。好,换下一个。”时间不等人啊,大炮虽然制造出来了,可是灵活使用还需要经过系统训练、反复练习。也许大炮对古人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尤其那打响的一炮,让人有了畏惧心理,可是,已经没有时间进行心理建设了。   三人总是一个认真练,两个专注看,片刻不耽误。饶是如此,一个时辰下来,胳膊已经酸疼,手掌已经出血,而郁离根本没有停止休息的意思,想想方才郁离也是双手染血的情况下,没有停止检查,三人也只能咬牙坚持。而郁离就在这个训练的过程中,更有针对性地观察三人的表现。   终于郁离放话:“好,你们三人的熟练程度已经大有提高,现在休息一刻钟。”   可是三人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听到郁离继续说道:“有一个零件,是唯一没有固定的零件,看你们谁能最快找出来?开始!”   百里岚岫一边用眼睛找,一边回想方才拆卸组装的过程,东崎却是当即一个个拆开来寻找,牧歌却仅仅只是思索了一下,便指了出来:“郁大人,是这个。”   郁离点头嘉许:“完全正确,很好。”   虽然胳膊极其酸疼,一个小小的考题,却让三个人没有一个敢休息,与郁离刚才的速度比起来,自己只能算龟速。郁离也不阻止,抓紧时间尽可能多教一点:“这个零件,图纸上我没有画出来,拿下来也没有人能够发现少了零件,可是要想打出弹丸,这个零件却非要不可。将来大炮造好了,运输过程中,最好是将这个零件卸下来单独运,即使大炮被劫,也不用担心炮口会对准自己。”   一刻钟很快过去,郁离却没有让他们继续练习,而是带着三人学习黑火药的配制:“刚才它爆炸的威力,大家已经见识过了,一句话,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就没命了。”墨忆,这个配方你就不能学了,不是不信任你,而是目前只能由国家掌握,这是我的原则,对不起了。   屋子里的三人动手配制黑火药,不约而同地,不由自主地,三双手都在颤抖,好在相当简单,一会儿功夫就完成了。郁离再三嘱咐:“一定要慎之又慎。做好之后,忌火、忌碰撞,不然就会爆炸,还要保持干燥,不然就无法爆炸。”   守在门口的墨忆倒是没有任何不愉,主子的决定必然有其道理,现在做好主子交待的事即可。看到郁离走出来,墨忆更是目光不离郁离,却猛然看到郁离的唇语:“拿下东崎。”   郁离身后,百里岚岫、牧歌和东崎三人鱼贯而出,郁离住墨忆对面站定,面带微笑,停止不前。百里岚岫三人陆续从两人中间经过,郁离和墨忆同时突然出手,攻向东崎。   百里岚岫和牧歌大吃一惊:“郁大人!”   变起仓猝,东崎居然在郁离和墨忆的合攻下,脱身而出,无辜之极,不解地问:“郁大人,这是何意?”   郁离冷冽的声音较之先前一再鼓励的声音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你心里有数,何必装不明白,不然又怎会反抗!”在完全没有预兆,又是在自己和墨忆两人的合攻下,居然能够轻松地脱身而出,虽说未尽全力,亦足以说明此人武功相当不错。   东崎振振有词:“这只是习武之人遇袭之时必然的反应!郁大人焉能因此怀疑下官!”自己打入祖海龙亲信阵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发现,不愧是精于断案之人,不知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竟然可以断定自己有异。   百里岚岫也道:“郁大人,东大人和我们一起同甘共苦多年,绝非有异心之人,下官可以以性命担保。”   牧歌却什么也没说,紧盯着东崎,蓄势待发,心道,郁大人绝非莽撞之人,定然是发现了一般人没能发现的痕迹。   “那本官现在直接告诉你,本官对你有怀疑,你可愿配合?”一击不中,初识东崎的不凡身手,郁离不再轻举妄动,迅速判断形势:刚才自己和墨忆虽然未尽全力,但仅凭自己和墨忆,不可能轻易拿下他,他,会用什么办法脱身?   “郁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就是,下官自当全力配合,有问必答。”话虽这么说,东崎却未曾向前半步,始终保持距离和戒备。   “你是深藏不露,但不要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本官亦是火眼金睛。这黑火药的配方岂能随便与人,即使你们是所谓的皇上指派的亲信,所以本官自御书房开始,就时刻注意你们的一举一动。”   “本官在工坊里组装大炮之时,你明明看得十分仔细,却在组装拆卸之时故意装作比百里大人和牧大人略逊一筹,更在本官的考试中,变本加厉地示弱,可是在学习配制黑火药时,你却是三人中学得最好的。这样的行为,你如何解释?”郁离的语气越来越凌厉。   “下官确实不如百里大人和牧大人聪明,自当学得更为认真,能力之差,不是下官能够掌控。”这样也能看出来,不愧是能够连破两桩陈年旧案的高手。   “大炮结构并不复杂,能够被皇上派来的人,绝不可能不能胜任,你之所以如此,无他,是因为你看中了黑火药的威力!而且想必你们来之前,皇上已经告知一人只能学一样,虽然我让你们三人同时学了大炮的有关知识,却不一定会让你们三人同时学习黑火药的配制,所以你思忖必须让自己看上去笨一点,没有其他两人学得好,从而打消本官选你负责大炮的念头,有机会学习配制黑火药。”   “郁大人,下官冤枉哪,这学有所长,人尽皆知,下官对郁大人的怀疑实在是无从辩驳。”还当你有什么十拿九稳的证据,却原来不过是推断而已,恐怕你根本只是疑心太重,什么也没看出来,纯粹就是唬人的吧!   “你无须辩驳,事实是最好的证据。不长于掩饰,你不可能潜伏这么长时间却没人能够发现。你始终站那么远,不过来回话,足以说明你知道真相暴露了,不由自主地开始害怕了,准备逃跑了!”郁离清浅地笑起来,语气也不似方才咄咄逼人,却让东崎心惊胆颤,“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这里可是向来以固若金汤闻名的神剑山庄,还是山庄里最为安全的湖心小岛,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投降的好。”   东崎依然不松口:“想必落到郁大人手里,必会被屈打成招!虽然下官是清白的,但并不表示下官会任由郁大人冤枉,不予反抗,告辞!”   东崎向岛边扁舟冲去,其实只是虚晃一招,待郁离等人往扁舟方向拦截之时,却冲进了刚才配制火药的房间,三份刚刚配制好的黑火药,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处。   原本十分信任东崎的百里岚岫,一见东崎的行动,已是不得不信,和早已蓄势待发的牧歌一起,配合郁离和墨忆,站到门口,将东崎堵在房间里。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门是唯一的出入口。墨忆则毫不犹豫地挡在郁离身前,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绝不能让东崎伤了主子!   郁离拔开墨忆,上前一步:“想用黑火药威胁本官?哼,本官会在对你有所怀疑之后,告诉你真正的配方么!若是真的黑火药,能够就这么随意地放在那儿么!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已经无处可逃,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此人还真如自己所料,知道硬闯出不去,只能抓人质或者借助黑火药,只是没想到会被我将计就计,将他困在屋子里。   “百里大人,去请旷少庄主来相助,牧大人,去请夜欢和夜笑来帮忙。”虽然不一定能将你擒住,却有把握让你出不了门!   房间里,东崎闻言一愣,无力地放下“黑火药”,是啊,自己只考虑到单凭武功,自己定是不能活着逃出神剑山庄,所以想以黑火药为倚仗,却没有料到配方是假的,以为能够救自己一命的黑火药竟是一堆废物。   怎么办?当真无处可逃了?只能拚死一搏了?认清了形势,东崎反而冷静下来,现在门外只有两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东崎毫不犹豫地冲出来,无所畏惧地迎战郁离和墨忆,企图挟持郁离。   东崎和墨忆都是使软剑,却因为两人内力深厚,软剑竟然坚固无比,两剑相交,叮当作响,倾刻间剑风激荡,飞沙走石,内力差了N个等级的郁离难以抵挡,只得速退。东崎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必须速战速决,疯狂袭向郁离。墨忆在东崎不计生死的猛烈攻势下,无论他变幻多么精妙诡异的剑法,无论无论他发动多么强劲不止的内力,虽节节后退,却始终护在郁离身前,不让东崎直接攻向郁离,不让东崎的内力波及郁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显然,郁离的后援即将赶到,东崎孤注一掷,拔地而起,一跃丈余,人剑合一,越过墨忆,直袭郁离!速度之快,内力之强,气势之大,无与伦比!   郁离迅疾一个侧滚翻,避开东崎的飞跃方向一丈有余,持刃待敌。谁知东崎竟以剑点地,瞬间改变了飞跃方向,如影随形般紧追不舍,眨眼间攻至!   郁离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被刺中,却被后发先至的墨忆挡在身前,剑扑哧一声刺入墨忆左胸!东崎欲拔剑再刺,却被墨忆忍痛左手牢牢攥住剑身,右手挥剑刺向东崎死穴,自身门户大开,完全不顾自己,只求一剑毙其命,令其再也无力伤害郁离。东崎无奈只得弃剑,速闪,双手一错,以掌代剑,仍然直奔郁离而去。   剑刺入墨忆身体的响声,如雷鸣般击在郁离心头,一股怒气勃然而发,同时亦痛悔自己低估了东崎的武功,然,强敌当前,不容多想,自己独自一人尚且斗不过东崎,何况墨忆已经支撑不住,倒在自己身上。郁离只能立即放下墨忆,持刃对敌,以攻为守。   然而即使东崎没了剑,郁离亦为其内力所迫,难以施展身手,危急时刻,好在旷世杰、百里岚岫等人已经赶到,东崎腹背受敌,又失了兵器,众人围攻之下,只能作困兽之斗。   一见东崎已经不能构成威胁,郁离迅疾赶至墨忆身边。墨忆已经昏迷过去,却仍然左手牢牢攥住东崎的剑身,右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剑柄,鲜血顺着胸口和左手两处伤口汩汩流出。   无暇多想,郁离出指如电,封了周边穴道止血,然,左胸口血依然不止,显然,虽然没有伤及心脏,但肺部亦受伤,手术势在必行,否则,很有可能就会和亦轩当年一样,留下后遗症。郁离当即发出紧急求救信号,祁伯他们都在竹园,应该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泪,瞬间盈满眼眶,却被郁离强行逼回。心,绞结,抽痉,呼吸不畅,心痛不已,墨忆呀墨忆,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你自己!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你的命,我的命,没有贵贱之分,没有主仆之别,都是一条命啊!   “速传御医!”祖海龙刚刚到达湖边,便看到牧歌急匆匆赶来,惊闻东崎之事,不顾众人阻拦,毅然带着夜欢直奔湖心小岛,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正好目睹了东崎之雷霆攻击、墨忆之舍身救主、郁离之当机立断。   郁离那将出未出的眼泪,那悲痛欲绝的表情,深深地震撼了祖海龙的心:那不是他的随从么?舍身救主不是应该的么?他竟然重视属下若斯!那日七贤亭遇刺时也是,为了保护身后之人,宁肯自己受伤,也不后退一步,也难怪那随从在身受重伤之后,还强撑着御敌护主!   祖海龙的呼叫,令郁离从悲痛中脱身而出,要做手术,还有太多的准备工作要做,自己必须抓紧时间,立即行动起来,等祁伯他们一到,就能施行手术。   旷世杰也来了:“快去请陆大夫和齐大夫来!”借助祖海龙行到湖中的扁舟,夜笑及几名功力较高的侍卫施展绝顶轻功,先行抵达湖心小岛,一举拿下了负隅顽抗的东崎。   郁离没有反对,在祁伯到达之前,有这个时空的大夫的照料,比自己独自一人处理要稳妥得多,不过,这样还远远不够。郁离一边处理着眼前的事,一边想着准备工作还有没有漏掉什么,完全忽视了祖海龙的存在。   “世杰,请帮我就在湖心小岛准备一间通风的房间,大量烈酒、开水、纱布,还有组织所有身体健康、能够抽身前来的人,马上到这儿来,再就是让祁伯和他带来的人,能够没有任何滞留地直接到达此处。”墨忆已经大量失血,手术过程中必然坚持不住,必须立即验血,准备随时输血。   旷世杰微愣,郁离要准备这些干什么?可是,看着镇定自信的郁离,旷世杰没有任何迟疑地马上吩咐照办:“还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庄里的大夫马上就来了,你放心,都是医术高明、经验丰富的老大夫。” ○四八 绝世医术   神剑山庄的两位大夫赶来的时候,墨忆已经移到房里,房里只有郁离一个人,其他人全被郁离拒之门外。   两人把完脉,神情凝重,摇头叹息,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伤口并不大,一柄剑的宽度而已,但是很深,剑已经有一小半没入身体,几乎穿透,血流虽然不大却不止。要救人就必须拔剑,但拔剑势必会大出血,那不是针灸、点穴这些方法能够奏效的位置,只是拔剑的时刻,十有八九亦是仙去的时刻。但是这样的话,在一直忙碌、一心想救墨忆的郁离面前,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摇头叹息。   根据剑插一入的位置和出血的情况,郁离凭经验判断剑刺到了左位主动脉弓,但是没有仪器,自己也不能确认。看到大夫把完脉后的神情,郁离知道,情况一定很不好,恐怕凶多吉少。可是,再不好,自己也不会放弃,墨忆的体质很棒,求生的意志力应该很强,和去年亦轩的情况相比,应该好很多。美中不足的是,这次手术事出仓猝,完全没有准备,尤其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有摸过手术刀了。   但是,郁离知道,自己非常害怕墨忆的离去,一想到他可能会和自己天人永隔,心就绞痛不已,有一种深深的不舍,不适。他跟在自己身边不到一年,可是他好像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般,同喜,同悲,同怒,同恶,一个眼神,一副表情,一种肢体语言,几个言简意赅的字,相互间都能心领神会,仿佛能心意相通。这种感觉不似亲人,不似战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相当影响自己的心绪。   大夫走了,郁离却没有停下自己要做的事,已经召集了上百号人在大厅里,等着自己去验血,可是自己又不放心墨忆没有有经验的人照顾,正踌躇间,祁伯焦急的声音传来:“郁离,你受伤了么?”   郁离太过紧张墨忆,听到祁伯的声音,才发现脚步声很熟悉,他们都来了?!祁伯来得可真快,难道他们未卜先知,抑或早就已经在神剑山庄了?可是,他们来了这里,竹园怎么守,宝贝们的安全谁负责?各种念头一闪而过,郁离没有忘记现在自己该干什么:“祁伯,不是我,是墨忆,您快来看看他,马上准备麻醉,尽快做好手术准备,我要去验血。”   祁伯背着大号药箱率先冲进来:“你快去,这里交给我。”手术,两人曾经练习过很多次,而且在秋亦轩身上也做过一次,彼此之间配合已经相当默契,祁伯一听郁离的声音就知道,事情非常紧急,而郁离知道自己一直将手术用具非常宝贝地放在了药箱了,不会耽误救人。   郁离跨出房门,就看到祖海龙站在门口,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重视墨忆,居然会等在门口。   “郁爱卿,听大夫说墨主事伤重不治……”   郁离一听火大了,当即打断祖海龙的话:“皇上,请恕微臣无礼,墨忆他一定会没事的,微臣无论如何都要救活他!”   看到郁离着急的神情,祖海龙也不忍心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御医已经出发,应该很快就能赶到,你且将心放宽些……”   郁离再次打断祖海龙:“皇上,请恕微臣无礼,现在微臣要抓紧时间医治墨忆,失陪了!”祖海龙,不是我不懂为臣之道,但是现在人命关天,你就不要来添乱了!   “那郁爱卿就快去吧。”你想尽最大的努力,亦是人之常情,朕又岂是如此量小之人,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来计较你的态度问题。   祖海龙不计较,可他身后的侍卫夜光和夜明却看不过如此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的臣子,一人自言自语般“小声”地来了一句:   “郁大人是不是立了大功了?”   “即使真的功高盖主,也不必如此狂妄吧。”   不过两人也只说得这一句,就感觉到皇上不悦的气息,知趣地立即闭口不言。   “朕没听错吧,难道郁爱卿要亲自动手医治?!”说完,也不待两人回答,就径自跟着郁离而去。夜光和夜明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侍卫,亦是自己早年救下的一对双胞胎孤儿,在自己面前时有“放肆”之举,自己也鲜有计较。   大厅里虽然有上百号人,却异常安静,只知道自己是为救人而来,却不明白怎么救,为什么要这么多人。正纳闷着,郁离来了,来不及详细说明,只是让各人挤滴血出来。   一会儿功夫,郁离就忙完了:“你们十五个人跟我来,其余的可以走了,谢谢你们的配合。”   不单只是神剑山庄的庄丁、工匠们,见多识广的祖海龙也莫名其妙,不知道郁离在搞什么名堂,但看他极其严肃的样子,又不象是在胡闹,知道她是为了救人,个个都很配合。   郁离回到墨忆休息的房间,祁伯和年伯年婶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庄丁们正在往房间里搬蜡烛和镜子。   郁离小心地察看了墨忆已经处理好的左手,又双手捧起未受伤的右手,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轻轻问墨忆:“墨忆,我要给你拔剑了,会很痛,会喷血,甚至可能会丧命,但是如果不拔,不做手术,你可能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你很坚强,你会坚持住,你会配合我,对不对?”昏迷中的墨忆没有任何反应。   郁离没有气馁,她知道,这种情况下,病人很有可能听得到,只是无法回答。郁离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墨忆,听到了就动动你的右手手指头,或者转动一下头,或者眨一下眼睛,或者任何其他你能做到的回应,表示你听到了我说的话,同意我做手术,会尽力配合我一起闯过生死关。”   等了一小会儿,墨忆还是没有反应,郁离的心有些刺痛,实在是不愿意放弃,手术过程中,唤起墨忆坚定的意志力很重要。因为即使有祁伯时刻盯着,也不如现代科学仪器监控下对身体内部状况的精确监控,随时有可能发生危险却不能及时发现,从而耽误了采取相应措施的时机。这个时候,就只能完全依靠墨忆自身的意志力激发身体潜能,延长自己的生命力。   “墨忆,你不要放弃,有我在,一定会尽力救你,答应我,我们一起努力。”郁离不肯放弃,反复对墨忆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期待。   奇迹出现了!郁离感觉到,墨忆的右手食指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而眼睛也在动,一定是想睁开!   “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你会尽你最大的努力,你不用再费力睁开眼睛了……”   郁离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墨忆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那眼睛,不若平时沉静深邃如深秋那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清朗灼亮如无月夜空那璀璨闪烁的星辰,此时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却能清楚地看到不加掩饰的柔情,一如,一如上次自己受伤后,装作没看到的一往情深。   而这一次,自己再也不能当作没有看到,没有体会到他的情意,因为心不受控制地为之雀跃、羞涩、甜蜜,亦为他的伤痛而心疼不已,希望能够为他分担,甚至代替他疼。与这样包含深情的眼睛对视,郁离的眼也变得温柔如映花春水,娇羞如初恋少女。   祁伯和年伯年婶,以及两名候在一旁随时准备输血的庄丁,看到郁离的不懈坚持,终于换来昏迷中的墨忆的回应,都感动得忍不住热泪盈眶。不过,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没有看到两人眼神的交汇、心灵的交流,不然,祁伯他们好为教主担忧,而庄丁们则要诧异于两人的“不伦之恋”了。   一切准备就绪,郁离握住了插在墨忆左胸的剑,手有轻微颤抖,只因为他不是与自己无关的人,而是不知不觉中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扎了根的人,他的生死病痛,牢牢地牵动着自己的心。难怪很多出色的外科医生都不能给自己的亲人动手术,因为会极度紧张,会感情用事,会有心理障碍。   可是,自己不单是一名外科医生,更是一名心理素质过硬的高级特工,自己一定可以!闭上眼,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再三深呼吸,郁离睁开双眼,此时心境一片澄明,眼睛闪烁着冷静自信的光芒,手也不再颤抖。   剑拔,血喷!   祁伯点穴,郁离扔剑。   胸腔上半部被打开,伤处一览无遗。   剑从肋骨缝隙中穿过,在左位主动脉弓外拉了一个长约半厘米的小口子,刺穿了右上肺叶,必须切除。郁离迅速作出判断,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实施手术,墨忆已经流失了大量的血,时间就是生命!   对郁离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可是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手术的祁伯和年伯年婶来说,仍然根本就不可想象,这肺还能切除一部分?!切了之后,人还能活?!对于庄丁来说,更是恐怖至极,只差没有晕过去了:天哪,刀在身上划来划去,胸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切下来,还象缝衣服一般将切开的肉一缝到一起!   “墨忆,你是好样儿的,我期待你尽快醒来,恢复健康。”给墨忆输完血,看到因麻醉作用而沉睡的他,呼吸平稳,脉象稳定,面色不再那么惨白,郁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许是太过在意,这样一个小手术,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祁伯看出了郁离的异常:“累了吧,换身衣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这儿交给我。”   郁离感激地点点头,心里确实憋闷得紧,出去走走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在门外,意外地看到祖海龙、百里岚岫、牧歌、旷正南父子、万其瑞、朗曦云等人均在,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先前出来的两个庄丁可是脚步虚浮、浑身发软,问他们,却说郁大人特意交待过,不方便说。于是,所有的担心和疑问都等待着郁离来开解。   郁离先交待守在门口的庄丁:“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这关系到墨忆的生命安全,切记!”   稍事整理了衣着,郁离上前深躹一躬:“微臣多有不周之处,请皇上恕罪!”   “无妨,人是郁爱卿救活的?”眼前的郁离,满身血迹,肤色苍白,神态疲惫,祖海龙看得着实心疼,唉,这么聪慧的人,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朕命你赶快去休息。”   “是微臣和祁伯一起救的,多谢皇上关心。”郁离没有全推到祁伯身上,不是要贪功,而是不希望发生病人去找其实根本不能做手术的祁伯,从而耽误了病情之类的事情而已。   “你的医术这么高明!”旷世杰由衷赞道,“方才陆大夫和齐大夫都直摇头叹息呢!”那意思很明显,是“人没救了”,可是,最终却被郁离救活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神剑山庄两位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无言地认可了墨忆即将不久于人世这一事实,可是现在情况却发生了突变,人被救活了,被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救活了,被早已被惊为天才的郁离救活了!   在这个不到弱冠之龄的天才面前,众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些自惭形秽,但更多的是由衷的钦佩,敬仰,无论是破案之雷厉风行,还是兵器设计之先进,还是医术之高明,甚至他闲暇之余开着玩的楼外楼和枫林晚,都是洪武国史上独一无二的!   郁离的医术被众人如此推崇,两位刚到不久的御医深感不服气,脸都挂不住了,两人齐齐上前一步:“郁大人之高明医术,下官可否一瞻?”一个小小的神剑山庄的大夫无能为力的伤,对御医院医正来说,会很难治么?不可能!   听出两人的挑衅之意,郁离的英眉微不可见地一挑:“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在此之前谢绝各位的探访。”没留任何回旋余地。   两名御医还想说点什么,却还没有开口,就听到皇上的声音:“郁爱卿,墨主事的伤就由你全权负责,需要任何药材,只管上御医院取。”皇上此言,无异于认可了郁离的“无理”要求,连皇上尚且如此,自己还有什么敢说的!   郁离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喜色:“谢皇上隆恩。”这么懂味的皇上,自己岂会不知好歹,虽说不一定能比得上祁伯的药,可总归是皇上的一片心意,更何况还特意为自己解了围。   郁离转身走向昨晚休息的房间,自己和墨忆的行李全在那儿,得赶紧换下这有些吓人的衣裳。进入房间,郁离愣住了,这,亦轩怎么也来了,还有宝贝们!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原本正看着午睡的宝贝们的秋亦轩,起身迎向郁离,那疲惫不堪的神情令秋亦轩心疼至极,看到她有些茫然,有些愣怔,秋亦轩仿佛知晓她的心思:“知道你一定会牵挂宝贝们,我就回去接他们过来了。”   难怪昨天走得那么潇洒,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原来早有打算!自己心底深处,从未与人言的那份惦念,他却完全明白,比自己还懂自己,比忙碌不已的自己想得更为周全,做得格外贴心。就象是传说中玉龙雪山那一米阳光,驱散了自己心头此时因墨忆而生的阴霾,和对这个时空的怨恨,温暖了被尉迟慕白狠狠冰冻过的心,期许了自己一份真挚的感情。这样的他,让自己怎能不心动!   “累坏了吧,快换了衣服休息。”秋亦轩柔情无限地牵过尚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郁离,递上干净衣裳,转身出房,带上了门。虽然很想拥她入怀,疼爱她,给她力量,给她温暖,却更在意她的心情,她的想法,自己还是不要忙中添乱了。   接过衣裳,郁离心中淌过涓涓暖流,迅速换完,打开门,将为自己守门的秋亦轩拉进门来。郁离的举动,似是给了本就满怀期待的秋亦轩一种鼓励,他顺手带上房门,顺势将郁离紧紧地拥入怀中,紧得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但也仅此而已,他强忍着自己想亲吻她,与她亲密接触的强烈欲一望,不想唐突了此时刚刚为墨忆做过手术的她。   郁离很配合地温顺地任由秋亦轩抱着,还将双手环在他的腰上,感受着他的温暖,感受着他的情意,感受着他的克制,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暂时忘却对墨忆伤势的紧张和担心。又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居然利用亦轩来忘记墨忆,在墨忆那里承受的压力,到亦轩这里来舒解。   两人一动不动地紧紧相拥,这是继上次郁离受伤时两人亲密接吻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第一次再次亲密接触,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刻意回避全都抛到了脑后,只想时间静止不动,就这样一直相拥,直到永远。 ○四九 离别在即   当墨忆睁开眼睛时,正趴在自己床边休息的郁离跃入眼帘,手术前,自己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其他的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便又昏迷过去。此刻目力所及,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真好!她守着自己的感觉,真好!只是那微蹙的眉宇,显示出她的稍许不适,唉,自己终是又拖累她了,让她都不能放心好好休息。   胸部和左手钻心的疼痛,墨忆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伸出右手,想要抚平她微蹙的眉。一定是累坏了,若在平时,有人如此接近,她定是一早就发觉了,可是现在却完全没有察觉。   抚平了她的眉,那美好的触感令墨忆不愿放手,便顺着她挺俏的鼻梁,如花的菱唇,微凹的脸颊,浓密的眼睫,用手一点一点读着无比吸引自己的她。这张自己平时看了无数次的脸,这张自己时常偷偷凝视的脸,此刻就在自己的手下,任自己膜拜。   墨忆心中此刻柔情满怀,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令自己如痴如醉的她,即使这样可能会惊扰了她的休息。醒了更好不是么,那样,自己就可以要求她躺到床上去好好休息,好过她现在这样让自己心疼。   在墨忆的手触上眉头的那一刻,郁离其实就已经惊醒了,只是那微凉的指腹,让有些担忧的心,完全放松下来,只想现在什么也不顾地,感受他的温柔的抚触,感受他难得显露的真情。这个其实爱惨了自己的人,却不知为什么,一直只是将那份感情放在他自己心里,什么都不和自己说。   可是,说了自己又能怎样回应他呢?自己明明只有一个人,心却不知道分成了几瓣,里面既有他,也有他和他。可是选其中任何一个,似乎又都舍不下另两个,让自己无从抉择。太令人头疼了,自己还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难题。   难道这就是他不说的理由?!明知道秋亦轩和幸天啸爱慕自己,而目前这两个人都比他有成就,所以就傻傻地什么也不说,只是用他的生命,来守护自己,“讲述”对自己的感情?!   可是,自己是用地位、名誉、金钱来衡量人的人么,墨忆,如果你这么看我,那你还真就不配和我谈论感情的事。难道我平常的言行举止,没有让你明白,在我的眼里,众生平等,没有上下尊卑、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品性操守、人格道德之别?   想到这儿,郁离伸手抓住了墨忆惊惶之下缩回去的手,仍然放回他刚刚离开的位置,除此之外,郁离仍然象之前那样,既不睁开眼睛,也没有其他的动作。郁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知道自己喜欢这种被爱一抚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就想这么做。   既然难以抉择,就不作决定,顺心而为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   郁离突然的举动,令墨忆大吃一惊,猛然抽回手,却被她柔若无骨,没用丝毫力道的小手抓住,忘了挣扎,也不想挣扎,不由自主地就随着她的手放回她的脸颊。刹那间,心,狂跳不已,她,她,她,她竟然让自己抚她的脸!   胸膛剧烈的加速起伏令伤口更痛,墨忆却仿佛对此毫无感觉一般,只用心体会着她细腻肌肤的美妙触感,体会着通过互握的手传递到自己心中的她的情意,享受着心中如小鹿乱撞的甜蜜、如闪电瞬间点燃的幸福,享受着两人之间尽情流淌的无限温情。   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墨忆终是心疼胜过了此刻自己的幸福:“郁离,时间很晚了,你快回去躺床上好好休息,明天再来陪我。”   郁离头也不抬,眼也不睁:“你还没过危险期,我不放心。”   “你不去休息,我怎么能安心休息?”墨忆也是个倔主儿,不肯退让,不过,似乎这是他第一次不遵从郁离的意思。   郁离放下墨忆的手,坐直身子,盯着那双盈满心疼的眼眸:“现在你是病人,我是大夫,你得听我的。”   “只要你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话还没说完,墨忆的脸就红透了。   郁离不禁气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明明是在说他的身体,他倒好,来个偷换概念,还当他纯情得很,不懂调情呢,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会煽情,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   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忘乎所以,墨忆赶紧转移话题:“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就睡这张床上好了,我已经躺了太久,浑身骨头都硬了,要活动活动才行。你放心休息,我就在这间屋子里走走,有任何不舒服我都会告诉你。”边说边准备起身下床。   想想墨忆确实应该起来走动走动了,郁离没有反对:“好,你起来吃点东西,再在房间里散散步,不过不要累着。”至于上床睡,那就免了吧,多年特工生涯,早就养成了随遇而安的习惯,即使到了这异世,也没有改变。   郁离很自然地过来从背后技巧性地搀扶墨忆,不让他刚刚手术过后的上半身用力。身体的接触,令墨忆兴奋得身体都轻颤起来,贪恋郁离怀抱的同时却又羞红了脸,蜜色的肤色更添性感,幸亏她站在自己背后,不然……   “弄疼你了么?”不可能啊,以前都是这样扶病人的啊,可是,墨忆确实在颤抖,郁离只好将上半身完全贴到墨忆背上,支撑起他上半身,“这样就不疼了吧?”   墨忆狂喜,她,她竟然愿意这样对自己!同时又大窘,虽然后背的感觉不是那么灵敏,可是一想到贴在自己背上的是她柔软的前胸和腹部,就有些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不要乱动。”墨忆慌乱之中,就要右手使劲撑起自己,却被郁离制止,“你上半身现在不能用力。”   墨忆只好放弃,脑海中有一瞬的黯然:她只是因为这个才抱自己的么?   终于看到墨忆正面的郁离一下子紧张起来,上前几步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你的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墨忆才走了两三步,断然不可能是因为运动所致。   墨忆飞快地否认,不想让她担心:“不是,没有的事。”不过,她的手好凉,放在滚烫的额头上,真是舒服极了。   “那怎么会红得这么不正常?”郁离想不明白。   墨忆无言以对:“……”总不能说是因为和你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而害羞了吧。   三天后,因为墨忆完全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伤口迅速恢复,郁离正式宣布危险期已过,墨忆还没来得及高兴,郁离却兜头泼了冷水过来:“你的伤,至少还要养两个月才能复原,可我不能等这么久,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海边了。你要好好养伤,伤好了才能来找我,不然,不要怪我不理你了。”   “你明天就走?!”墨忆无比失落:这三天自己完全听从她的意见,积极配合所有的治疗,就是想快点恢复。可是,恢复得再快,也不可能三天就好啊,好不容易在这间房里和她朝夕相处,两人之间刚刚有了一点进展,可是这一别就得两个多月,而自己却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况且,自己还没来得及向她正式表白呢!   轻轻抬起墨忆的左手,郁离的声音闷闷地:“对,伤口只需慢慢养就可以了,你现在已经可以走动,是回竹园养伤还是在留在神剑山庄学点东西,由你自己决定。不过,无论做什么,记住保护身体是第一重要,下次不可以再这么傻了,这手差点就废了。”对于别离,郁离没有觉得任何不舍,从小和亲爱的爸爸妈妈聚少离多,习惯了即使是至亲至爱,也无须始终在一起,因为心里有对方,无论是否在一起,都不会觉得有距离。   “好。”墨忆知道自己只能听从,虽然真的不想离开她。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即使强求跟着去,慢说她不会答应,即使答应了,自己也只能成为她的累赘,牵扯她的精力,让她更辛苦,这是自己绝对不愿发生的。   墨忆已经脱离危险期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纷纷涌来看望,墨忆虽然只不过是一名从六品主事,大多数人甚至此前根本不认识,但毕竟是如今风头正劲的郁离身边的人,更是为救郁离而受重伤,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在官在商,都是亲近郁离的机会,自然谁也不会放过。   祖海龙早就回宫了,可是却将两名御医留了下来,希望能够帮上郁离。两人已经迫不得已按捺多日,一得到消息便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美其名曰学习学习。   屋子里人很多,不过众人还是给了两名御医一点薄面,让开了一条道,两人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把脉,倒要看看墨忆究竟受了多严重的伤。先前神剑山庄的大夫断定此人已经无力回天,可是郁离却说救活了,还三天不让人探病,成功地挑起了两人的好奇心,同时又怀疑是神剑山庄和郁离联手故意造势,谁知道这中间有什么猫腻?   墨忆倒也不推辞,任凭两人作为。可是两人把了半天,神色是越来越古怪,却只发现脉相平稳之外有点怪异,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满室之人注意力全在郁离身上,倒也没有谁注意这两人的异常之处。   其中一人出声询问:“宋医正,你看……”实在是太古怪了。   宋医正苦笑:“石医正,老夫也……”是一头雾水,看不出是什么名堂。   两人不信邪,又轮流把了一次,仍然一无所获。一门心思来找碴的两人,只好灰溜溜地尽量不引人注意地一前一后沿着墙角开溜,身后是墨忆略含嘲讽的目光:这世间,还有谁会她那堪称神奇的绝世医术?!   走在前面的宋医正没有留神,一不小心就将墙边桌上的一块大盖布蹭掉了,身后的石医正赶紧接住,准备盖回原处,却被吓了一大跳,惊呼:“这是什么?”   因为是探望病人,众人说话时声音并不大,石医正这声惊呼,大家全都听到,顿时所有目光全部聚集在石医正所指的琉璃箱上,没有人注意到墨忆突然变得煞白的脸色。   透明的琉璃箱内,飘浮着一样肉质的红白色东西,说熟悉又有点陌生。屋子里有刑部的同僚,一眼认出来:“那不是人肺么?!”其他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肺。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身上的美味,那东西可不就是和猪肺很象么,难怪有些眼熟又认不出来。   人肺,这屋子里怎么会有人肺?!而且还盖着,试图要遮掩什么,还是有其他目的?!一连串的疑问在各人心里冒出,这下两个御医算是找到了发泄心里郁闷之气的途径。   “请问郁大人如何解释?”石医正问得那叫一个义正严辞。   郁离知道,这个时空的人,对身体发肤相当重视,有书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若让他们知道这是自己将墨忆那切除的肺做成了标本,那还了得。所以石医正一开声,自己就马上开始想对策。   可是片刻的沉吟,却让墨忆误以为郁离无法应付,却又不想让人误会郁离,尤其是在石医正咄咄逼人的追问下。情急之中,墨忆忘记了郁离的嘱咐,忘记了说出此事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直接以事实相告:“那是下官被刺伤的肺,是郁大人亲自动手术取出来了。”   屋子里顿时死静,听不到一点声音。   墨忆的肺!那琉璃箱里的肺上可不是有一道贯穿的一剑宽的创口!   肺啊,身体里的肺啊!前后都有肋骨护着的肺啊!怎么可以取出来!郁离是神仙么?能够从身体里取出肺来,而墨忆却活得好好地没有死?!   墨忆此时也发现自己失言了,可是,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偷看一眼郁离,倒是没有什么不愉的神色,可是想起她先前将标本送给自己时的叮嘱,心里这个悔呀,可是,悔之晚矣!   宋医正和石医正却是浑身一震:难怪刚才自己觉得墨忆的脉搏不对劲,可是却又不明白究竟是哪儿出现了异常,原来是身体里少了一块肺,这样便能说明那脉搏的怪异了。当然,那脉搏能与常人相同么!自己行医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例,又何来这样的经验,何从知道这种脉相!看来自己是老了,从来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医术!换成自己,将肺自活体取出之后,人定死无疑!郁离这样高明的医术,自己就是穷极一生也做不到!   “神医啊,神医!”宋医正和石医正当即拜倒在地,不服不行啊!三天,仅仅三天时间,将一个肺被刺伤的人,救治成现在这样几乎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状态,除了神医,还有谁能做到?   郁离自是极力否认:“两位医正大人快快请起。哪有什么神医,不过是墨主事身体好,运气也好,大难不死,本官不过是恰逢其会、顺势而为而已。”都怪自己,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嫌搬来搬去的麻烦,就没有放到自己休息的房间而搁在这儿了,结果还真就出问题了。   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墨忆也在后悔:若是自己刚才没有只顾着看两位御医的笑话,而是送他们出去,就不会将盖布蹭掉,也就不会给郁离捅出这样大的篓子、造成如此被动的局面了!她一定是不喜欢被别人知道,所以才提前叮嘱自己,可是自己却偏偏……唉!   屋子里的其他人终于回过神来,虽然自己不是那么明白医术,可是也知道体内取物的艰险,连御医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医术,称之为神医之人,岂能有假!原本就是来捧场的人,此时更是赞声一片。   郁离知道自己再怎么推脱也无用,不如赶快转换话题,却被两位御医抢了先:“医者仁心,大夫的医术高明,是病人之福。还请郁大人收下官为徒,传授医术。”两人倒是精明,先搬一顶高帽子给郁离戴着,再求拜师,不愁不成。   “两位医正大人,此话千万不可再提,‘神医’二字本官万不敢当。不过是习武之人对刀剑之伤的一种迫不得已的紧急处理而已,本官向祁伯学习医术不足两年,连祁伯医术的一成尚未学到,岂敢因一次侥幸冒领‘神医’之名,误了病人性命!”言下之意,祁伯才是这次治伤的功臣,只不过祁伯不愿张扬,好事落在自己头上了而已。祁伯啊祁伯,可不要怪我把您老给推出来了,不借助您的威名,我今天可就脱不了身了!   祁伯的高明医术尽管医治的人少,却因着秋亦轩的顽疾和名气,在龙京城妇孺皆知,郁离此番言说,可信度倒也相当高。再者极少有人会主动自爆其短,会将功劳推到他人身上,郁离又说得极其真诚,真诚中又带有少许冒领他人功劳的不安,至此,再也没有人坚持将“神医”之名冠在郁离头上。 ○五○ 踏上征程   “什么,不让我陪你去!不行,我不放心!”秋亦轩难得地对郁离的决定提出了强烈反对意见,“墨忆受伤了不能去,舒琴和花棋有些事还是应付不来,你说什么也不能阻止我!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曾经风一吹就会晃三晃的文弱书生了,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和保护你,你现在是要去前线,去战场,去最危险的地方。我别的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你的安全,你不能拒绝!”更何况你还要带幸天啸去,郁离,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似乎就要失去你的非常不好的感觉,所以,不论你说什么我也要一起去!   面对今日突然蛮不讲理的秋亦轩,郁离满头黑线:“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没有听进去呢!是,你现在已经超一流武林高手了,可是,秋家离不开你,神隐教离不开你,最重要的是,我把磊磊和晶晶托付给你了,你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就丢下这一大摊子离开?”   “我也都安排好了,离开一段时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磊磊和晶晶交给年伯年婶你还不放心么?神隐教经过这段时间的整顿,实力已经大增,不再象一盘散沙了,穷神隐教之力,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宝贝们的安全!”是,我也舍不得宝贝们,可我更舍不得你!   “是,我是不放心!只有将宝贝们交给你我才能真正放心,而且,而且……”郁离突然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而且什么?”她对自己还有词穷理屈的时候?   “安全是很重要,可是成长过程中,亲人的陪伴也很重要,宝贝们已经没有娘亲陪了,你也不陪他们么?”他们可是当你父亲一般!   “我……”你的意思可是说我就象他们的父亲一样,交给会真心真意对待宝贝们的父亲你才放心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完全接受了我的感情,把我当作你的夫君、宝贝们的父亲?!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是无尽的牵挂,是永恒的承诺,是无形的责任,是一份永远也不能舍弃的感情!可是,我真的真的很紧张你!   “算了,就当我没说。”郁离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从来不依靠任何人的自己,却不知不觉中将亦轩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很多事,不由自主地就会觉得凡事有他呢,自己不用担心。结果一来二去的,就成了习惯,突然被他坚决拒绝,竟然有些不快,有些生气,有些恼怒。   郁离突然泄气似地放了句话,就转身离开了,那背影中的黯然和萧索,令秋亦轩心一紧,好疼!秋亦轩快走两步,想要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抹去她的落寞。可是这里是神剑山庄的湖心小岛,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就有不知名的视线,秋亦轩只能拦在郁离面前:“我答应你还不行么!”若是别的女子,一定会撒娇,软声相求,可她却只是阐明她的理由,面对自己的拒绝,她竟然就这样默默承受,表面好强的她,内心深处,一定还是有着深深的未曾抚平的创伤,而自己却该死地以为如今意气风发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   “你不用勉强自己,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从你救了我开始,我总是想当然地把你和你的人当成我自己的人,即使曾经拒绝过你的好意,也不过是自尊心和习惯使然,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地就忘记了。”郁离瞬间收起了自怨自艾,自嘲地笑笑。   看着郁离貌似云淡风轻的脸,听着她疏远的话语,感觉到她似乎瞬息之间穿上了厚厚的刀剑不入的盔甲,心比被剜了还痛。明明这几天两人之间已经走近了许多,没有了那一吻之后的不自然,可是现在,刚刚给了自己一颗甜果子,突然却又……她的心思怎么这么难以捉摸!是自己无意中触碰了她的伤口么?还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不再如从前般值得无条件信任?秋亦轩实在是想不明白,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自己除了她,从来没有关注过其他女子,不明白女人的小心思,这一遇到事儿,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没有任何勉强,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想和你去,是担心你的安全,紧张你被别人抢走。”不会那些讨好女子的手段,自己只有一颗真诚爱她的心。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再象从前那个独立自强的自己了,有些感慨罢了。其实,心里有你,谁也抢不走,心里没你,守也守不住,你说是么?”第一次坦然地迎上秋亦轩那满是柔情和心疼的双眸,郁离心里很是满足,他对自己的好,自己又怎么会不明白,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把重愈自己生命的宝贝们托付给他啊!   “那,你心里有我么?”秋亦轩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句话,他实在是希望现在就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让自己能够安心地陪着宝贝们,等待她的归来。   “当然有。”郁离再肯定不过。   秋亦轩听了,心当即高高飞扬起来,整个人也因此神采奕奕:曾经过于白皙的肌肤,早已因着身体的康复和习武,洋溢着阳光的色彩;高大清矍的身体,居高临下的气势,在郁离面前却收敛得如邻家哥哥般亲切温暖;清郎深邃的眼眸中,有着天地灵气、万物精魄,更有着令人沦陷的万丈柔情;温和的笑容,比阳光更为眩目,温暖了郁离适才失落的心。   权衡再三,郁离还是说了出来:“可是我也不想瞒你,我的心里不止你一个。不是我刻意要这样,而是我的心在我没注意的情况下,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和看似不起眼的凡尘琐事中,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敞开,而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可我也知道,这样其实会伤及所有的人,最终最伤的是我自己。”如果现在不告诉你,那对你极为不公,会让你误以为我对你是彻头彻尾地利用,而不是信任。   秋亦轩刚刚还怒放的心,瞬间跌入万丈冰窟,笑容凝固,身体僵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风华绝代、特立独行如她,怎么会缺乏仰慕者,若非她以男儿身份现身,恐怕如今爱慕者已经多如过江之鲫!一代战神尉迟慕白,一代枭雄幸天啸,还有一直默默守护、舍身救主的后起之秀墨忆,加上自己,一共四个知晓她是女儿身的人,哪一个不想得到她的心,哪怕她现在还顶着烈王妃的身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可是,自己不会因此就放弃,无论如何,自己要战胜其他在她心中留下痕迹的人,成为她的唯一。   看到秋亦轩从天堂到地狱般的情绪变化,郁离亦是难受至极,可是又找不到任何安慰的字眼,即使有,那空洞的言辞,亦无法平复他现在起伏的心绪,抚慰他受伤的心灵。郁离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秋亦轩身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直到磊磊和晶晶有些不太情愿地过来和自己告别。   “爹爹,你真的要离开我们好多好多天?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和妹妹也练了功夫,足以自保,也保证不给你添乱。爹爹,你就带我们去吧。”   磊磊央求的话音里,有着不属于他的年龄的沉重,听得郁离心酸不已。   “爹爹是要去打仗,不是去玩,很危险的啊,乖乖地在家里等爹爹回来,听话啊!”郁离转头看向秋亦轩,他还会愿意听从自己的安排么?   “秋伯伯陪你们一起等爹爹回来,好不好?”秋亦轩看懂了郁离询问的眼神,将心底的痛暂时抛开,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迎上宝贝们。   “秋伯伯,你不是要和爹爹一块儿去的么?你真的愿意留下来陪我们?”涕泪欲下的晶晶陡然变得惊喜万分,“有秋伯伯在,爹爹一定会很快就回来的。”   孩子就是孩子,不仅感觉敏锐,比秋亦轩和郁离更清楚两人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意,更没有顾忌地说了出来。秋亦轩自不待说,心里还小小地美了一下:郁离的心里,自己的份量应该是最重的!郁离听了更心疼了:谁说自己不疼孩子们,只是为了报仇,离开过客山庄之后,就和他们疏远了,现在,亦轩已经快要替代自己成为宝贝们的爹爹了!这真不知道是该为亦轩高兴,还是为自己悲哀。   秋亦轩和郁离对望了一眼,默契地将适才的不快化为乌有,一人抱起一个:“走,我们回家,今晚吃个团圆饭,也是饯行宴。”   原本祖海龙要亲自为郁离饯行,可是郁离却以将要与宝贝们长时间分离,答应了与他们吃团圆饭,不忍伤了他们的心为由,婉拒了来自皇上的好意,甚至还以时间紧急、为保安全行踪隐秘至上为由,坚决拒绝了出发当日的送别。郁离可不想太出风头,成为明里被人羡慕、实则为人嫉恨之人。   饯行席上,幸天啸赖到一个座位,不为其他,就为能够在秋亦轩面前炫耀:你带着宝贝们去了神剑山庄又怎么了,结果最后能够和郁离一起出征的还不是我!   不过,幸天啸很聪明地一改往日五分正经、三分邪魅、两分调侃的样子,在郁离面前表现出一副宠辱不惊、谦逊有礼的崭新面貌,只有在郁离不注意时,才对秋亦轩露出挑战成功的眼神。   秋亦轩视若不见,只对着郁离和宝贝们施展自己的柔情魅力,郁离为了补偿宝贝们,更是全副身心都放在宝贝们身上。幸天啸看着眼前“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自己却插不上话,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能表现出妒夫的神态,只差没将牙齿崩断和着饭菜一块儿吞下肚,只在心里暗下决心:老子现在不和你争,等出发之后,看老子怎么将她攻陷,拆吃入腹,让你后悔莫及,让你明白笑到最后才是最好。   饯行席快结束的时候,晶晶象是刚刚才发现幸天啸一般,好奇地问:“你怎么也在我们家吃饭啊,你自己没有家吗?”   幸天啸用自认为自己最和善的表情,来“回馈”晶晶的藐视:“伯伯有家,可是,伯伯觉得和你爹爹还有你们兄妹俩一起吃才开心。”至于秋亦轩,最好从此以后“我们家”的饭桌上再也看不到你最好,别以为你成了神隐教的教主,我就会怕了你。   晶晶眨着她那晶亮的大眼睛,不解地问:“可我怎么觉得你看上去想吃的不是我们家的饭菜,而是想吃我的爹爹呢?”   郁离真是服了晶晶那太过敏锐的观察力和大胆的言论了,虽然此吃非彼吃,然而还是让三个大人都红了脸。   幸天啸闻言,含在口中的饭差点就喷出来了,强忍的结果是呛着了自己,剧咳了起来:“咳咳咳,宝贝儿,你看错了,我只是想,吃你爹爹面前的那盘菜而已。”哎呀宝贝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懂我的心呢!看来在我达到目的之前,在你们面前要掩饰得更好才行。   磊磊和晶晶扁扁嘴,提醒秋伯伯和爹爹,打击幸天啸的目的已经达到,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自己再多舌。   郁离和秋亦轩陪着宝贝们玩了一会儿,又哄得睡着了,这才轻轻出来掩上了门。   冬日的夜空,星星寥寥无几,一轮半弯月,清冷的月华普照大地,寒风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丝丝缕缕扫过所经之处,袭过冬装薄少之人。   “亦轩,我这就走了。”郁离一出门就打了个寒颤,声音也带着丝丝些冷意。   秋亦轩什么也没说,用力将郁离带进怀里,紧紧地搂着,竟也有些轻颤,只不过不是因为冷,而是想到心上人即将与自己离别,不舍,紧张,担心,思念,混杂在一起,浓缩成化不开的深情,遍布全身,又通过拥抱,传递到郁离身上。   良久,郁离再次开口:“我真的要走了。”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坚实,让自己觉得完全可以放心依靠,不愿放开,可是又不得不离开。   没有回音,也没有行动,郁离张开嘴,可是所有的声音全被吞掉:“唔……”   秋亦轩再也不能抑制内心的强烈渴望,带着急切,含住郁离的檀口,吞没她要离开的声音,反复描摹她的唇形,甚至轻咬,让郁离受痛,自然而然地松开贝齿。自己灵活的舌趁机一滑而入,分分寸寸探索过每一处甜蜜之源,贪婪地吞噬着所有的蜜汁。接着又逗弄起郁离的香舌,玩着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游戏,大有不将郁离吻得神魂颠倒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罢休的气势。   郁离一惊之后,也不甘示弱,先是故意紧咬牙关,让秋亦轩久攻不下,不得已咬了自己,才下意识地松开。在亦轩的灵舌进来之后,就开始挑逗、反攻,你来我往,尽情嬉戏。喘不过气来时,两人稍稍分开,然后是更狂野的热吻。一阵阵暖流,流遍四肢百骸,原本有些冷意的身体开始发热。   秋亦轩更是燥热难忍,身体的某个部位悄然抬头,直到两人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杵在两人中间的硬灼,这才不好意思地分开。   “我走了。”郁离匆匆转身出了自己的小院,身后传来凝聚了秋亦轩所有情意的再普通不过的八个字:“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虽然是晚上,但现在的秋亦轩顶着个冬衣也掩不住的小帐篷,实在是不宜见人。   竹园外,百里岚岫和幸天啸正在焦急地等着,幸天啸不时地往里张望,终于盼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却发现郁离的神情有些特别。仔细一看,看到有些红肿的菱唇,心突地一沉,该死的秋亦轩,竟然已经和离进展到了这一步!   可是现在人多嘈杂,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幸天啸只得悻悻地将不快压下,一行人纷纷上马,踏上了征程。   郁离在神剑山庄这几日,朝庭方面的形势又有了新的变化。祖海龙册立为太子之后,原本只是剥夺了大皇子祖云龙的所有实权,即位后封了个有名无实的王爷。但在发生了劫掠图纸一事后,顺藤摸瓜牵出了祖云龙,最后以谋反罪名圈禁了起来,连王爷的空头衔也没保住,极大地打击了朝野的敌对势力。而留他一命,更显示了当今皇上祖海龙的仁慈之心、兄弟之谊。   东崎虽然抓住了,却在拷问出他背后的主子之前,趁人不注意自行了断。危险仍然存在,郁离不放心重用皇上的派来的人,除了夜欢和夜笑带领的三十名皇家暗卫,仍然带着秋亦轩为自己准备的舒琴和花棋,以及二十名神隐教高手。   不过,想到幸天啸之前的请托,郁离叫他将暗夜中愿意通过卫国战戴罪立功,从此走上正途的属下集结起来,带往前线,相机而动。不曾想,幸天啸竟以此为由,赖上了郁离,非要与她同行,以免郁离镇不住这些自己手下的这帮“乌合之众”。 ○五一 过居安关(一)   居安关是郁离一行此去厦州的必经之地,地势险要,气势雄伟,两侧山峰陡峭,易守难攻,素有“三州门户”之称(厦州、松州、甘州),此时郁离一行便宿在居安关下居安镇的福至客栈。   一路日夜兼程地赶来,到达居安镇时已是申时,尽管一路行来谨慎小心,倒也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可是这居安关却最是容易设伏之处,连夜过关可能更加凶险,正好趁机在这居安镇休整一番,明天再行过关。   因是交通要道,此去又是富庶之地,居安镇相当繁华热闹,客栈虽多,却几乎个个客满,若非这福至客栈是暗夜的据点,又提前预留了房间,恐怕要分散到几个客栈住下。   郁离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小憩片刻,方才下到大厅吃晚饭。此时大厅里已经是座无虚席,同行之人已经全部落座,就等郁离开席了。   郁离刚刚拿起筷子准备伸向自己最喜欢的一盘菜,就听到一阵轻快的下楼梯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充满热情的招呼声:“郁大人,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郁离抬头一看,竟是古灵曦,当即站起:“古公子,幸会。”态度倒是热忱,只是没有多话,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而郁离本身亦非多话之人。   但见古灵曦一袭普通浅灰色长衫,只是难掩那股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尤其是神气内敛的精眸,静谧深邃,看不出内里乾坤。   古灵曦笑问:“故人相遇,不知可否同桌而食?”   此时郁离这方桌坐有舒琴、花棋、幸天啸、寻阳、百里岚岫共六人,恰好有两个空位给古灵曦和他的随从。郁离知晓若古灵曦想在大厅吃饭,就必得与人拼桌,此时向认识的自己提出要求来,自己没有理由不答应,当下侧身让座:“荣幸之至。”   百里岚岫亦识得古家少家主古灵曦,不卑不亢地起身招呼。唯有幸天啸只淡淡地冲古灵曦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一贯的冷眼睥睨天下的姿态,唯有在与郁离单独相处时,方有所收敛。   原本独坐一方的郁离,坐到了同样独坐的百里岚岫一侧,幸天啸和寻阳的对面,而古灵曦则和他的随从一起坐到了郁离原本的座位上。百里岚岫尚未落座,便感觉到来自幸天啸的凌厉目光,不知所谓,只是毫无畏惧回视一眼,落落大方地继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百里岚岫身侧的郁离自是看清了幸天啸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幸天啸只好悻悻地放过百里岚岫,郁闷无比:原本郁离就坐在自己旁边,自己稍稍向她的方向倾斜一点,便可将喃喃低语,而且比并排而坐更方便自己眼睛吃她豆腐。现在可好,离自己这么远不说,还和百里岚岫并排而坐,早知如此,就应该让寻阳坐另一桌去,将自己旁边的位子空出来,怎么也不能让别人得了便宜去。   几道目光在自己眼前飞来飞去,虽说只是一瞬之间,善于察言观色的古灵曦岂会错过,回想起去年郊游时的情景,扫了郁离和幸天啸一眼,亦举箸开动。   这个郁离还真是会玩,将从不涉足情场的大才子亦轩掌控得牢牢的,虽然执掌秋家大权以来,当然更重要的是身体恢复健康以来,不知有多少女子想嫁与他,却只一律是“已有心上人”的回复,却又迟迟不见娶妻。却原来是不能娶,只能藏着掖着,不然,闻名天下的文坛泰斗秋大公子被人得知居然是断袖,岂非颜面尽扫!   招惹了一个还不够,郁离那绝非池中之物的手下墨忆,居然会情深意重到舍命相救。而郁离更是厉害,将一个大夫已经宣布只有等死之人,硬生生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却不知为何,不肯认那是他的手笔,完全推到祁伯身上。亏他想得出来,当别人那么好骗,如果真是祁伯,亦轩又已岂会一病多年,在遇到他之后才治愈了顽疾!   那堂堂洪武国战神烈王爷,亦拜倒在郁离的魅力之下。据悉郁离遇袭当日,尉迟慕白是刚从皇宫出来,便直奔七贤亭而来,看他抱起郁离之后,他身后那几人的神色,似乎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其中一员,只是不方便当着自己的面争风吃醋而已。据报,尉迟慕白正在竭力周旋,试图解除他娘亲给他订下的婚约。   更过分的是,居然去备战还要带着一个被誉为暗夜之皇的幸天啸!幸天啸是什么人,心狠手辣,桀骜不驯,目无王法,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竟然和郁离不打不相识,第一次正面交锋,便联手制造了一杯酒卖二十万两白银的神话!此后的鸿门宴中,明明已经占尽上风的幸天啸,竟然放过了已中****的郁离!此后再也没有传出两人交恶的消息,而只有现在这副乖乖听命于郁离的情景。   郁离啊郁离,你还真是黑白通吃、朝野兼顾!不可否认,你是一个谜一样的人:所知所习,皆非常人能及,不只是在洪武国展露异彩,更在四海国君面前尽绽光芒。如果说那些只是玩味性质的雕虫小技,大炮和战船则显示了你卫邦之才,更不知你还有多少未曾精彩呈现的内才!   说实在的,本公子亦有些微为你着迷,不过,感情一事,本公子不屑碰之,更何况是不伦之恋。再者,我们双方立场不同,你虽不是皇上心腹,却一心一意帮衬着他。有你这样的人相助,我们想要对抗祖海龙,就增加了相当大的阻力,这是我们五大世家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的,本公子一定会让祖海龙失去你这个强而有力的支持。   各人各有心思,闷头吃饭,饭桌上的气氛格外沉闷,自觉身为主人的郁离只好没话找话说:“古公子不在京城享福,倒往战事将起之地而来,此时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好时机。”   “三哥是松州郡守,已经多年未曾回家,灵曦不过是来探亲而已,不会滞留太久。况且战事目前还没有动静,即使开战,不是还有郁大人么,灵曦何惧之有!”古灵曦似对这因自己的到来而产生的古怪气氛亦有所愧意,极力配合郁离调节气氛。   “这顶高帽子郁某可不敢戴,古公子万勿如此言说!不过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已,郁某只是为自己的国家绵尽薄力。”这古灵曦,好端端地怎么吹捧起自己来了?“早就听闻古灵宇郡守文武双全,松州在古郡守治下,百姓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境内没有一个匪徒,路不拾遗,郁某早就想去见识一番,此行终于可以一偿夙愿了。”   古灵宇官居从二品,是古家目前官职最高之人,离皇家心目中默许的五大世家的最高官位仅差一级,而年仅二十五岁,可谓年轻有为,然而前途有限。   郁离瞪了幸天啸一眼,原本正盯着古灵曦的幸天啸,马上就有感应似地看向郁离,郁离眼中那明显的讽刺意味,好像看到她在说:看吧,你这种人在松州就没法安身。幸天啸当即委屈地回视:那是以前好不好,现在我不是已经开始改了么,甚至连自己的大部分手下都交给你改造了,还要我怎么样?   古灵曦低叹一声:“三哥确实有能力,有抱负,有担当,只可惜姓古。”若非姓古,三哥这样的人才,何止是从二品,万人之上,一人之下都委屈了他!而如今却只能分管一隅,不奉旨不得回京。   “**************,古郡守定能有机会一展所长!”洪武国的用人制度,扼杀了多少有志之士一展抱负,有机会定要令其有所改变。社会发展了,百姓的生活水平才会提高,宝贝们的生长环境才会更好。   古灵曦爽朗地一笑:“不错,‘**************’!郁大人还真是会安慰人。”只不过要看是为谁用!   百里岚岫一直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古灵曦的话里话外,似乎有些对皇上的不敬,而郁离却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给忽略了。幸天啸是根本不屑搭理古灵曦,只不过,古家好歹在龙京朝庭也算是一方人物,古灵曦又是冲着郁离来的,不然早让自己想法儿赶走了。   寻阳坐在幸天啸身边,打从郁离坐到对面开始,就感觉到自己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而且是针对自己一个人来的。寻阳不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得罪了爷,匆匆扒了几口,就站了起来:“各位慢用,小的吃好了。”   有了第一个人的离席,气氛始终不怎么好的饭局早早收了场。幸天啸和百里岚岫一起,到郁离房中商讨明日过关事宜。 ○五二 过居安关(二)   摊开居安关地形图,险峻的山势一览无遗:一条羊肠小道,长达三十余里,不能跑马,走在其中任何一段,都可能被轻易拦住前路和退路围歼。东面半山腰上有一条河,虽说是冬季,水流量却不小,若被有心人利用,也是个相当大的威胁。虽然目前没有此处有盗贼出没的情报,但因为图纸和配方,随时有可能冒出不是盗贼的“盗贼”来,大意不得。   “这一路的平安无事,恐怕只是特意而为,让我们放松警惕。可是,战船的图纸和黑火药的配方没有到手,觊觎之人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手。东崎的功夫那么高,却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自杀,而不是等待营救,说明他背后的势力一定有不少与他旗鼓相当甚至更强的人手。”郁离表情很沉重,一直被人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被人袭击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尤其是上次图纸被抢时,那神遁世家在地里亦能任意来去的技艺,令自己至今仍然心有余悸。虽然亦轩一再保证,那种技艺只能在较小的范围内有效,也是当初在烈王府营救自己时,不能从烈王府外开挖地道的原因,恐怕也是自己在竹园时没有被如此攻击的原因。现在祖云龙倒台了,那几个神遁世家的败类不知道又投靠了哪个新主子。   “我现在就让弟兄们开到居安关守着,就不信明天还有谁敢动你!”幸天啸压根就不相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可是暗夜的近五千名弟兄。   “这么大一股力量,其行踪对方恐怕早就掌握了,亦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样的地形,就是围个上万人,来个关门打狗,亦不过小菜一碟。”百里岚岫亦不乐观。   郁离研究着地图,不再出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没有什么好怕的,难的是挖出幕后之人,一网打尽,杀鸡敬猴,让所有意图觊觎图纸和配方的人被震慑得不敢再有任何妄想。   翌日凌晨,一觉醒来,一场大雪将天地之间变得白茫茫一片,干净极了,纯洁极了,漂亮极了,幽静极了,初升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烁,充满诗意的宁静,平和。   福至客栈的掌柜毕恭毕敬地向幸天啸禀报:“这是居安关三十年来的最大一场降雪,积雪足有二十公分厚,日常取水的河已经冰冻半尺厚,山道原本就崎岖不平,如今更是寸步难行。当然,对爷这样的高手来说,不在话下。”   幸天啸挥退了掌柜,看向郁离,“看来难度又增加了,路更不好走不说,即使有留下痕迹,也全被这场雪遮掩了。”   “下雪之前的痕迹虽然被掩盖了,可是新的痕迹却更明显了,这雪下得还真好。这样的天气,在此之前若埋伏有人,即使能够坚持下来,战斗力也会明显下降。更何况,能坚持下来的高手,毕竟为数不多。顺利通过,应该是没问题,不用太紧张,就按照昨晚商议好的计划出发。”郁离说得相当轻松,毛嗲嗲说过,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岂可因为未知敌人的强大而心生恐惧,甚至丧失了自信。   居安镇就在居安关前,骑着马即使不跑,也小半个时辰就走到了。一行人下了马,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顺序鱼贯而行:夜欢在最前面,夜笑殿后,郁离居中,前面是百里岚岫,后面是幸天啸。所有人均是全神戒备,不敢稍有松懈。   三十余里积雪达一尺厚的崎岖山路,又只能牵着马步行,即使全是有一定武功的人,亦须四个时辰方能通过,还必须是在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可是,此去厦州,此关却又非过不可。   郁离一边走,一边观察两边的地势,一边腹诽:这么重要的交通要道,却这么难以通行,怎么就没有人想到拓宽?科技再落后,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就行啊,洪武国那么多士兵,一人一担,不也能开拓出一条宽敞的路。   百里岚岫不时回头看一眼郁离,所有人当中,应该属他的武功最弱,却一点也不吸取上次在湖心小岛遇刺的教训,除了勉强留下的皇上亲派的暗卫,坚决不同意让官兵前来护送。难道那些神隐教的山野匹夫、暗夜的乌合之众更值得信赖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铁么?可惜自己只是他的下属,反对无效,只能听命于他。   为什么非要以身犯险,引蛇出洞呢?!难道他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么?如果他出了意外,新式武器和战船谁人能造?洪武国如何抗击海外六国的侵略?难道他真的有足够的自信,能够确保一定成功?这个令自己十分钦佩的郁离,如同不解之谜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一个时辰,九里路安全通过。寂静的山谷里,只有积雪被踩的声音,和偶尔的马鸣。   又一个时辰,八里路,亦安全通过。此时人疲马乏,亟待休整,因着事前郁离的再三提醒,没有人放松警惕。   郁离抬头看着两侧陡峭的山坡,在心里预演着若自己作为进攻一方会采取的最有效的攻击方式。因着山体全是坚实的大块石头,又是冬季,几乎寸草不生,更不要说树了。此时放眼望去,皆为冰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然而亦因此更加难于立足。原本还担心山上的河水会造成困扰,却因为这场大雪,必定比关下冻得更厚,再无威胁。   休憩过后,继续前行,不足两里处,袭击如期而至。   随着轰隆隆一声声巨响,两侧山腰雪飞石溅,石壁被开凿出一条通道,露出无数手执弓箭的黑衣人,与此同时,利箭密如雨、疾如风,呼啸而来,倾泻而下。   郁离等人一直兵器在手,箭雨袭来,纷纷跃上马背,拨打箭羽,护己亦护马。回想起当初在七贤亭的遭遇,郁离大声招呼:“小心箭上有毒,尽量闭气!”尽管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大家都对毒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然而千奇百怪的毒可是层出不穷,稍有疏忽,便可能葬送性命。   凭郁离的武功,只能保住自己,马就顾不上了。可是幸天啸第一时间便跃过护在她身边的神隐教中人,将她拉上迅雷,两人同骑在迅雷上,连人带马,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尽管箭是带着内力而来,却也在幸天啸深厚的内力面前无能为力,幸天啸短鞭舞得水泼不进,密不透风,箭在半丈之远纷纷落地。   郁离这才明白今日出门时,幸天啸非说迅雷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不听他的话,而自己却精于驯马,一定要和自己交换坐骑的目的。原来他早就想到了自己内力不够,早就做好了保护自己的准备。可是自己原本的坐骑,亦是自己共同进退多日的亲密战友,虽然他是一片好心要来保护自己,却……罢了,若是骑着自己的马,原本也保不住,谁让自己内力不如人呢!   不可否认,一路上,他对自己还真是心细如发,考虑周全,悉心照顾,现在更是近身相护。虽然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弱,可他却始终强势地要做护花使者,一点儿也舍不得自己操劳。一股暖流从心头涌出,环抱在自己腰部的手更带来了灼人的炙热,在他面前故作强硬的心越变越软。   温香软玉终于在怀,幸天啸心情激荡不已。这一路行来,自己费尽了心思,却始终未能有任何进展,她对自己始终有着刻意的疏离。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这阵箭雨,不然,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这样搂着着她!幸天啸轻松地甩着短鞭,贪婪地深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只希望时光永远停驻在此刻。   然而所有绮丽的想法都无助于脱离险境,幸而两人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严峻的现实,让人不得不迅速将精神集中到突破困境上来。   被动地防守仅能暂保安全,对方定然不会只此一着棋。可是,想要进攻也不可能,山壁陡峭光滑,原本就不良于行,如今加上居高临下密集的箭雨和遍布山体滑溜的冰雪,即使轻功卓绝,亦无攻上去的可能。   “有人掉下马了!”前后都有神隐教中人的呼叫声传来。   郁离一愣,神隐教的人,怎会如此不堪一击?此番出动保护自己的,应该都是亦轩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   然而郁离没有时间多想,箭雨继续铺天盖地而来,山道狭窄,片刻间落下的箭已经有马的膝盖那么高,而且完全没有减少甚至停止的趋势!箭雨袭来之初,虽然速度不快,尚能缓缓前行,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已经举步维艰,再不想办法,便只能弃马而行。 ○五三 过居安关(三)   弃马而行,固然有利于摆脱目前的困境,然而,跨下坐骑,都是如同各自心爱的兵器一般,与自己一体,不可割舍。如此重要的伙伴,岂能轻易舍弃!这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更关乎出关之后行程快慢的问题。   然而对方的狠招马上就到,十数支火箭夹杂在箭雨中,直奔已经落在地上的箭。那地上的箭不知涂抹了何物,竟然哄地一声响,便被点着,星星之火,立刻燎原!   马惊!马鸣!马狂!   而箭雨依然不断!火势迅猛蔓延,包围了郁离一行!   久经考验如迅雷,亦狂躁不已,郁离必须紧紧抓住缰绳,方能不被抛下马来。   弃马,势在必行!   火势迅猛无比,马匹狂躁不安,急欲夺路而逃,然羊肠小道也,势必拥挤踩踏,弃马势在必行!   幸天啸猛地一声吼:“松手!”   郁离心有灵犀般应声松开紧抓缰绳的手,马上就被幸天啸紧紧揽住,施展绝顶轻功,一跃冲天,借力箭支,飞一般飘向右边山峰半山腰,如天神一般落在弓箭手身后。弓箭手一字排开,郁离眼一扫即刻判断出约近百人,正全力射箭,即使是自己和幸天啸的到来,也没有让他们分神。   马上就有黑衣人发现了两人,吃惊地叫起来:“你们竟然能够上来?!”幸天啸的功力竟达到了如此程度,看来低估了他的实力,今日恐怕有场恶战。   郁离和幸天啸也马上就被黑衣人围攻,一时无暇顾及弓箭手。眼角余光过处,发现竟然已经有人正在厮杀,与黑衣人混战的一方正是亦轩派来保护自己的神隐教人!只可惜现在没有时间了解缘由。   然而一交手,郁离就判断出幸天啸一人应付一刻钟足矣,而那边的混战,一时之间亦分不出胜负。郁离当即煞神一般杀向弓箭手,山下火势仍在扩大,解决弓箭手才是当务之急。   从他们射出的箭势可以判断,他们的功力与自己不相上下,而他们完全将后背交给了正在围攻幸天啸等人的黑衣人。这对于擅长突袭和近身战的郁离来说,不吝于天赐良机!手起刃落,郁离悄无声息象切菜一般干净利落地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弓箭手解决了大半,剩下二十来人终于察觉不对劲,挥弓自保。然兵器并不趁手,空间狭小,施展不开身手,而郁离却犹如笼中饿极的金钱豹刚刚出笼一般,敏捷、机警、迅猛地扑向猎物,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余下的弓箭手。   没有了箭雨的干扰,寻阳和部分暗夜、神隐教高手纷纷跃上,加入战团,而原本正在混战的部分黑衣人和神隐教中人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迹,正如上次图纸被劫时,那些从地底来去自如的神遁世家的败类。   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武功亦有相当,前后去路皆被堵死,更激起了黑衣人的斗志,誓死顽抗。刹那间,刀来剑往,气场激荡,窄小的通道里尘土飞扬,不时有碎石滚落。随着一个个黑衣人的受伤惨败,俱都立时咬碎口中毒药,自尽而亡。最后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不等受伤,不愿被擒,直接自绝于当场。   对面,夜欢、夜笑带着多名手下亦以剑点壁,借力跃上半山腰,同样倾刻间杀了个片甲不留,没有擒到一个活口。山下,却是在忙着救火,虽然没有水源,却有大量冰雪,大火被迅速扑灭。只是,所有的马除了倒地不起的,其余的已经失去踪影。   清点人数,少了六名神隐教高手,正是方才最先与黑衣人交战的那六人,却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毕竟箭雨中注意力全集中在敌人的攻击。收拾战场,有几匹马中箭太多,伤重不治,郁离的马亦在其中,各马主人只得忍痛就地掩埋。随着唿哨声起,大多数匹马在主人的召唤下回来了,多有轻伤,其中就有迅雷,居然一箭未中。   从受袭到结束战斗,不过两刻钟时间,对方出手的快捷狠辣、身手的精深奥妙、自杀时的诀绝,都显示出对方实力不容小觑。郁离一方虽然只有部分人受了轻伤,损失了几匹马,却没有揪出黑衣人的幕后之人,亦算是得不偿失。早知如此,还不如一上来就将黑衣人全部斩杀,根本不给他们使出后招的机会。在石山里开凿、埋伏加火攻,确实有点出乎郁离的意料,所受损失令郁离懊恼不已。这古人还真会在箭上做文章,一时毒,一时火的,没个消停。   拾掇完毕,刚刚起程,迅雷左右两侧刷刷刷从地下冒出六个人来,不,是十二个,顿时气氛空前紧张。站在迅雷前后的郁离和幸天啸,配合默契地一左一右迅速俯身攻击。   “郁公子,是自己人。”   声音发出的同时,郁离也看清了正是先前少了的六名神隐教中人,各自手中拎着一个委靡不振的家伙,看来应是神遁世家之人。   “郁公子,在下神遁世家尚谦,此行特为捉拿家中叛逆,所幸无一漏网,就此告辞。”尚谦说完便转身欲走,顿了一下又回头,“神遁世家并不在江湖行走,所以拜托亦轩没有事先告诉你。但是如果保家卫国有用得着神遁世家之处,郁公子尽管言语。”海战,自己似乎英雄无用武之地,但若战火蔓延到陆地上来,则义不容辞。   郁离闻言心情大好:“郁某恭喜尚公子,亦谢过尚公子。一路走好。”还真是奇怪的家规,身为武林中人,居然不在江湖行走,低调得够可以了,却似乎还颇有声望。不管怎么说,解决了那几个颇令自己头疼的人物,实在是太爽了。原来先前所谓有人掉下马,其实应该只是他们入地追踪不肖叛逆去了。   亦轩,他还真是了解自己的弱项,又如此体贴,不动声色地就帮自己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以神遁世家如此怪异的家规,也不知道当初要请动他们救自己,亦轩他费了多少功夫,他却从来不曾提过。不止是这一件事,他还默默地为自己做了很多很多,自己却从未谢过,如今更是坦然接受,仿佛这就是他应该做的,这种心理,应该是已经将他完全当成自己的家人才会有的心态。换成自己对他,亦然。   紧挨着郁离的幸天啸敏锐地捕捉到郁离轻微的异样,霸道地凑近郁离耳边:“不许想他,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将他从她心中抹去,让她心中只有自己?   尚谦往回走,郁离一行人继续前行,前方依然充满危险的味道。   前行不足五里,路已被堵死,约摸三十人原本席地而坐,此时见到郁离一行,全都站起来,其中一人扯着嗓门高呼:“我们只要郁离一人,其他人可以自由离开,留下的杀无赦!”   聪明,知道有了郁离就有了想从郁离这儿得到的一切!   看雪迹,这群人至少在下雪之前就已经在此等候了,然而却个个精神抖擞,仿佛对严寒毫无感觉,比前面一拨黑衣人功力更高,胆色更壮。   后面马上有人响应:“不错,要的只有郁离。”   被这伙人前后夹击了!前后加一块有五十余人,还不算可能有其他暂时未现身的。   恐吓加利诱——如果不要命也算利诱的话——这帮人算盘打得还真精!只可惜没有一个人理会,大家手底下见真章,郁离已经下达了新命令:安全第一,其他的不管了!   很快大家就捉对儿厮杀起来,只有舒琴和花棋一前一后守在郁离身边,尚未加入战团,两人前后,有幸天啸和百里岚岫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皇帝老子的暗卫、神隐教和暗夜的高手都不是吃素的,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热身赛”后,面对人数多于自己、功力旗鼓相当的进攻,毫无惧意。   在比拼内力为主的战场上,郁离只能做个被保护者,对那超出想象的高深内力感慨万分。放眼望去,不论是用什么兵器,无一例外都只是一种媒介,内力的高低,招式的精妙,经验的老道,必胜的信念,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不时有暗器激射而出,为这场打斗增添了看点。而两侧的石壁,被强劲的气划过,时不时地就有大块的石块掉下来,证明着战斗的激烈,大家的全力以赴。   双方都有人倒下,对方在一步步进逼,直到幸天啸和百里岚岫面前,再也不能前进半步。但是,这个局面无论哪一方,都付出了巨大代价,有人倒地不起,有人急于打坐疗伤,余下继续拼搏的人,也血迹斑斑。这算得上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围剿与反围剿,一方胜在功力稍高,一方胜在人力稍多。然而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最危急的时刻:目标近在咫尺,然而就是这关键的一步迈不过去!   幸天啸此时正被两人持剑围攻,那两人剑法精妙,配合默契。单独一人虽略逊于幸天啸,双剑合璧之后,威力斗增,幸天啸撑得相当吃力,但却绝不后退半步,因为身后是自己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人!曾经颜色鲜明的短鞭,现在已经是一片暗红色,这是今日连续两场战斗的战果。   见对方再不能前进半步,却始终再无增援,郁离发出了信号,一枝冲天炮在山顶炸开,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一批预先布置在居安关出口处的玉虎堂的高手们即刻将赶到。幸天啸精神为之一振,刷刷刷三鞭,竟将对手逼退了两步,双方再一次陷入僵局。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战事呈一边倒态势,郁离一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遗憾的是,仍然只得到一具具尸体,依然没有能够找出这批人的幕后之人。万幸的是,自己这一方,没有人伤重不治。   继续前行,终于再无波折。   居安关,再见了。 ○五四 初来乍到   过了居安关,郁离决定暂停行程休整几日,因为经过第二场打斗,绝大部分人或轻或重都挂了彩或是受了内伤。然而郁离的好心却遭到了所有伤员的反对: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伤,影响了战船的制造,进而影响了洪武国水师的战斗力,更进而被海外六国欺负。所以决定,重伤的留下养伤,以免途中又遇到危险,从而拖累大家,等伤好后再自行前往厦州汇合。   郁离心里当然是着急赶路的,只是考虑到大家的身体状况,不得已才做出休整的决定,既然大家一条心,自是不再强求。   此去厦州,再无插曲,一路顺遂。   只是苦了幸天啸,明明伤得不轻,却怕郁离担心,更怕她要求自己留下,不敢据实以告,原本以为甜蜜的旅程,后半段却成了痛苦的折磨。不过,能够伴在郁离身旁,也算是苦中有甜吧。   厦州,位于洪武国东南部,地理位置优越,还有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有天然的海湾河口供船舶停泊,港阔水深,深水船可申通无阻,是南北海运的枢纽,亦是重要的军事要塞,洪武国有近一半的水师驻扎此地。华英堡萧枫堡主、风云山庄风斜、云涌庄主奉命建造的船坞,便坐落在厦州最大的海湾,亦即水师营驻扎地中。   郁离一行抵达后,送上拜贴,随即便被请入营中。从营门到主帅帐,足有一里路的距离,一路上孔武有力的士兵手持大刀罗列两旁,纹丝不动的站姿显示了良好的军人素质。郁离欣赏着眼前的一幕,暗赞党维国治军有方,知道这既是欢迎,亦是示威:自己不到弱冠,却已官至从三品,不定人家心里怎么排挤自己呢。   主帅帐外,洪武国水师都督党维国、副都督党济海父子俩亲率水师营将领列队相迎。   党维国在官场混了几十年,不说深谙为官之道,那也是知道轻重之人,又是武将,颇为直爽:“郁大人,本督守卫责任重大,未曾远迎,万勿见怪。”论官职,自己出生入死几十年,如今掌管水师,也才不过正二品。而这个不及弱冠的小子,居然凭着破了几个案子,会几样稀奇玩意儿,就一跃而为从三品。说实在的,自己心里是相当不舒服。不过,看在他要为水师的强大出力的份上,暂且不计较。可是,这样一个似乎连皮肤都风吹弹得破,个头不高、身材瘦削的小子,能行么?!可千万不要是又一个纨绔子弟!   党济海跟在父亲身后,仔细打量这个传闻中近一年来异军突起的青年才子,不由大失所望,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事,真的都是他做的么?自从听说他要造大炮和铁船,心里就怀疑这人是不是吹牛,直到前些天收到消息说大炮已经造好,威力巨大无比,这才稍稍减轻了怀疑,开始期待铁船。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看惯了军营里的将士,眼前这人实在太过文弱了一些,不过也对,才子嘛,可能就是这副调调。这样想着,年少有为的党济海心里带着些鄙夷。   党维国父子打量郁离的同时,郁离也在观察着党维国父子俩,自是没有漏过他们的心绪变化,知道这些人欺负自己是初来乍到,想要让自己在他们的威严下,老老实实地听他们的话。而这些人最为看重的是能力,自己唯有用事实说话,方能得到他们的认可,继而在自己取得练兵权后,配合自己。   “党都督大名,如雷贯耳,下官敬仰已久,今日一见,果然神勇非凡,名不虚传。”郁离说的是大实话,尉迟慕白和党维国是洪武国两大最出名的战将,只是尉迟慕白机会好,成就了一番惊天战绩,被誉为战神。而海战却少而又少,党维国空有满腹酬国之志,却只能打打海盗,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但这些年来,占有洪武国近三分一边界的海岸线一直平安无事,是不可抹灭的事实。   “如此称赞实不敢当,倒是郁大人年少英才,前途无量。里面请。”党维国率先向主帐内走去。郁离和党济海紧随其后,两人同为从三品,但远来是客,党济海谦退了半步,郁离也不客气,信步走去,百里岚岫紧跟在郁离身后,与众将一同入帐。   一个个将军报上名来,声若洪钟,气势凛然,郁离无惧无畏,从容淡定,逐一点头致意。百里岚岫亦是新进官员,乍见如此排场,有些不知如何应付,但见郁离举止,有样学样。   党维国暗道一声小子胆肥,进入正题:“自从得知海外六国的侵略意图,本督特意加强了海上巡逻,迄今并无任何迹象表明有敌来犯,不知郁大人从何处得知?”谎报军情、动摇军心可是大罪。   “莫非党都督认为下官无中生有?”郁离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犀利,“似乎是皇上知会党都督的吧。”想给我下马威?我可没那么容易被唬住,一而再的阵势,我都没放在眼里,不和你计较,看来不表示一下,你不知道收敛!现在我把皇上抬出来,倒要看你怎么说。   党维国怫然不悦:“郁大人扯远了,本官只是想根据消息来源,仔细推敲海外六国的进攻时间和路线,做好防备。洪武国海岸线长达两万里,水师调动不易,本督守土有责,不得不谨慎行事。”郁离突然的变化,令党维国暗惊,刚刚还温和似绵羊的郁离,此刻却气势逼人,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他!不得不说,自己的地盘里进来一个陌生人,心里添了堵似的,格外不舒服,自是想凭自己的威望,让对方服服帖帖地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此人似乎不吃这一套。   “如此甚好。”郁离微微一笑,还不笨,知道不对就马上改口,犀利的眼神当即回复温和无害,令人怀疑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眼神竟被错认为是犀利。   郁离将当初海晏皇所说的那句话,用圣海国的语言说了一遍,看到有两位将军挑眉望着自己,似乎能够听懂自己所说的话,直接点名:“这消息是下官亲耳听到海晏皇亲口所言。赵将军,关将军,请翻译给党都督听。”   主帅帐内众将军皆感震惊,大家常年在海边,时常接触到海外各国之人,多少会几句各国语言,可是,却都没有郁离说得那么流利、正宗。而且郁离是首次来水师,刚刚才认识了大家,却一眼就能从各自的表情上知道谁懂谁不懂,此人心思该是何等剔透!   赵将军和关将军两人对望了一眼,关将军上前一步:“我不是全懂,似乎是说:‘等本皇开着战船,用什么攻下洪武的时候,什么不就全有了。’”   郁离颔首:“‘等本皇开着战船,用大炮攻下洪武的时候,什么里子面子不就全有了!’海晏皇这句话,是在下官赢棋和圣武国武士认输之后所言。下官窃以为绝非海晏皇危言耸听,而是原本要借皇上登基,各国云集之时给洪武国来个下马威,不曾想反而丢了面子,气急败坏之下,未曾注意场合,没有想到能有人听懂,脱口而出的话,最是能够说明他的真实想法。”   “有鉴于此,下官随后才口出狂言,说本国也有秘密武器,希望能够震慑住海晏皇,为本国争取备战时间。令人欣慰的是,海晏皇果然起了疑心,暂时没有采取行动。而且,目前知道真相的人虽不少,打大炮、战船图纸和黑火药配方主意的人也不少,不过目前尚无人泄漏出洪武国。但是,下官相信真相很快就会被海外六国探知,战争即将到来,届时才作准备就来不及了。”   他居然懂圣海国的话,而且还巧用妙计迷惑敌人,令敌人不敢轻举妄动,更准确分析当前形势?!从党都督到众将军,不再怀疑消息的真伪,对郁离也都不再有任何轻视之心。   郁离的话,同时也挑起了众将军的心火:   “来就来,难道我堂堂洪武水师还怕了他们不成。”   “要是敢来,老子杀他个屁滚尿流!”   “人家恐怕也就是过过嘴瘾罢了,真要来,早就来了,哪会象现在这样被一两句话就吓得成了缩头乌龟!”   郁离压根儿不搭理这些人妄自尊大的话,现在还不到自己出手的时候,没有皇上的旨意,自己管起来是名不正言不顺:“下官这就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不耽误党都督研究海外六国的进攻时间和路线了。”郁离淡淡地将党维孙的原话还了回去,他若真能凭这么一句话就能分析出个结果来,自己就真服了他了。   党维国自是出言挽留,郁离却去意坚定:不过是因为船坞建在水师营驻扎的海湾中,自己来知会,呃,拜访一下营中老大,居然整出这么些个妖蛾子来,这党维国还真是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直爽坦荡。   “也罢,济海,你就陪郁大人走一遭,看看有什么本督帮得上的,尽量帮帮。”党维国话说得相当漂亮,其实目的不过是让自己人能去船坞看看。船坞虽然建在自己管辖范围内,自己却无权过问,连进去看一眼都不行。党维国早就心有芥蒂,却碍于圣旨,勉强不得。   “如此就有劳党副都督了。”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郁离有些失望,自己不过略施小计,就成功地勾起了党维国的好奇心,其实自己设计的铁船再简单不过,只是将造船的材质换成了铁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奥秘。可是自己一来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让他欠下了一份人情。   郁离尚未走到帐门口,就听有人用扶摇国语问了一句:“请问郁大人是洪武国人么?”   此人掩在人群中,中间更隔着一个党济海,郁离却在回头的瞬间便精准地找出了说话之人的方位,递过去一个浅笑:“石将军,能够并肩作战的就是兄弟,何分国籍。”也不管那人能否听懂,郁离撩起帐篷的布幕门,信步走了出去。洪武国人?哼,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那浅笑,不只是石将军和近在咫尺的党济海,所有将军都感到主帐里一下子冷得让人有些受不了,明明都是经历过风雨之人,却在这个浅笑下感到了无边的寒意和畏惧。   这人,是人么?怎么什么都懂?晚宴上勇斗海外六国的事迹,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若非虚传,便足以称之为惊世骇俗之举,如今又增添了造大炮、配制黑火药、懂外语三项,还有马上就要兑现的用铁造战船,这些,是凡人能做到的么?!   初来乍到的郁离,第一面就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紧跟在郁离后面的党济海和百里岚岫,都感觉到了郁离身上气息的快速转变,他可以温和无害,亦可以犀利如锐锋,下一刻可能就冷澈如寒冰。   萧堡主、风庄主、云庄主及其手下,早就恭候在船坞入口,远远见到郁离一行,全都涌上前来,心里是无尽的佩服。   临行前郁离交给了他们几张图纸试制,虽然不过是几块形状不一的铁板,在制做模板时,却充分受到了挑战,有些角度、弧度,实是难以做到一分不差。而从龙京传来的大炮制成、威力无穷的消息,作为业内人士,更明白其中的不易。船坞早已建造完毕,早就开始期待郁离的到来了。   看到建成的船坞,郁离相当满意:“非常好,辛苦各位了。”完全做到了图纸的要求。   萧枫有些赧然:“铁板有的角度和弧度做不到位。”华英堡号称洪武第二大兵器制造商,却连块铁板都造不好,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而郁离的赞扬和体贴,更让人无地自容。   郁离轻松地拍了拍萧枫的肩:“没关系,走,一起去看看。”有压力固然可以增加动力,可是压力过大,反而变成了阻力就不好了。自己已经来了,有问题,解决就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幸天啸看到郁离竟然拍了萧枫的肩,心里酸得不行了,委屈得不行了,自己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堂堂暗夜之皇,令人闻之色变的幸爷,为了能够进入水师营紧跟郁离,委屈自己做了她的跟班不说,还要看着她没心没肺似地和人打情骂俏,呃,不,顶多算是兄弟之谊,这份憋屈能和谁说?最气的是,敏锐如她,一定感觉到了自己的不一样的目光和情绪,却根本不理会,自顾自忙她的。   幸天啸那颇有些幽怨的目光,没有逃过心细如发的党济海的眼睛,眉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心思放到了刚才看到的船坞上。凭自己多年的行船经验,那船坞建得相当方便实用,无论进出还是建造、修理,都可以省下不少功夫,一看就知道设计之人,有着多年的实践经验。可如果这是郁离设计的,那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有些实际问题,没有亲身经历过,不可能单是凭借聪明的头脑想象得到。   而眼前的铁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会做不到位呢?可能还真应了内行看门道这句话,隔行如隔山,自己一个外行,确实不懂其中的诀窍,可是,郁离又是怎么做到的呢?党济海开始觉得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真的让自己匪夷所思了:一个人,而且还不到弱冠,怎么可能精通这么多行! ○五五 战船试航   郁离和工匠们稍作沟通,眨眼功夫就解决了之前角度和弧度始终不到位的问题,不说别人,就是对郁离第一印象极其不好的党济海,也开始有些佩服郁离了。水师官兵用的不少武器就出自英华堡,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英华堡的能耐,可是连英华堡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在郁离手下,不到一刻钟就全部处理完毕。可他十指纤纤如阳春白雪,完全不似做过粗活的人……无解,完全无解!   问题得到了解决,大家才有心思寒暄。这次郁离带了幸天啸、寻阳、舒琴、花棋四人入营,当然暗卫夜欢和夜笑等已经自动隐身。而百里岚岫只带了一名小厮随风,不过以百里岚岫的身手,能够成为他的小厮,应该也不是那么简单之人。   萧枫一眼就看到隐在人后的幸天啸,看来是不愿意被人发现:“幸兄,你也来了,怎么落魄到做起了跟班?”自己和暗夜可没少打过交道,吃过他不少“暗亏”,今天终于找到机会也糗糗他了。   幸天啸其实知道自己隐不住,只不过,这个时候脸皮竟有些薄,隐得一时是一时。现在既然被发现了,也就不再畏畏缩缩,大大方方地上前来:“老子不过是想来见识一下水师而已,你小子居然揭穿老子,皮痒了?”刹那间恢复了往日神气。   郁离虽然身为三品大员,却没有一点官架子,令萧枫倍感平易近人,原本就是不拘一格的江湖中人,此时居然也开起了郁离的玩笑:“还是郁大人有能耐,连幸兄也能收为己用,萧某服了。”看幸天啸的神情,似乎很紧张郁离,难道他有什么把柄捏在郁离手中?这张挡箭牌应该好用!   郁离闻言斜了幸天啸一眼,腹诽不已:收为己用?!我一直是避而远之好不好!只不过现在嘛……倒也没有嫌弃就是了。   “这尊大佛,岂敢当他是跟班,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郁离也拿幸天啸开涮。   郁离的支持,让幸天啸更加底气十足:“小子,听清楚了,我可不是郁大人的跟班!”而是她未来的夫君!   很快,龙京城里过来的一帮人热络了起来。   幸,在洪武国不算大姓,党济海从萧枫喊破幸天啸的身份开始,就看着他突然间就焕发出他暗夜之皇该有的姿态,也许是因为处在朋友之间,收敛了许多,但仍然充满霸气、豪气、傲气、硬气、英气、伟气、盛气、锐气、煞气、邪气,所有这些气质的综合体,形成了一种王者之气,大有睥睨天下,唯我独尊之势,正是自己最为欣赏的大丈夫气概!   可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有些看郁离的眼色行事,令人不解。看着阳刚之气十足的幸天啸,看着英气中有着少许清柔味道的郁离,党济海想到了军中暗地里时有发生的断袖之癖,难道他们是这种关系?!党济海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心里马上否认:不,不会,应该不是!幸天啸的风流逸事也是相当出名的,只是,最近似乎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了。   党济海看向郁离的眼神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看到党济海一个人被排挤似的插不上话,郁离知道,一方面是他的身份使然,一方面是他的性格使然。这位少年水师副都督,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而非裙带关系取得现在的官职。从小在水师营里摸爬滚打,少年老成,技艺精湛,心思缜密,话语不多,不过也因此个性有些狂傲——对水师营主要将领的了解,是郁离来之前做的功课之一。   党济海的少许拘束,郁离看在眼里,却并不理会,谁让他们父子看不起初来乍到的自己,甚至刁难自己呢,来而不往非礼也。倒是萧枫等人,马上就察觉了他的些微拘谨,自是不会让自己的大客户难堪,不着痕迹地将他的话头挑起。   是夜,郁离来到幸天啸房前,幸天啸正在换药,听到郁离的敲门声,急忙和寻阳一起,将未裹好的伤处掩好,又将伤药收拾起来,这才打开房门:“你怎么来了?”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自打离开龙京,一路马不停蹄,一直没有机会单独相处,准确地说,是自己不忍在她辛苦之余再去打扰她休息,想着来日方长,自己有的是机会。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尚未雷霆出击,她就主动找上门来,自己怎能不大感意外之余兴奋莫名。   寻阳很有眼力见地向郁离行了个礼便退出,顺便还关上了房门,爷肖想郁大人很久了,这样难得的机会,自己岂能坏了爷的好事!   郁离一伸手:“拿来。”   幸天啸莫名其妙:“什么?”   “药。”   “我的伤全好了。”这点伤不算什么,我不想你担心。   “你当我没有眼睛,看不到你的伤、你的痛、你的隐忍!”   幸天啸看着郁离的脸上有着难得的柔和心疼,身不由己地就将刚刚藏起来的药递给郁离,看着她掀开自己的衣裳,细心地为自己上药。这可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幸天啸欣喜若狂,伤口的疼痛压根儿没有感觉,只一门心思想着,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伤,自己的全心付出,终于为自己赢得了她的青睐?这样算不算得上是肌肤相亲?自己是不是可以进一步利用这些伤,赢得她的心?   自己实在是太笨了,只想着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在她面前示弱,再疼也不能叫疼,失去男人该有的坚强,怎么就没早想到利用自己的伤,利用她心底的那份柔情呢?幸天啸啊,幸天啸,枉你在花丛中翩跹了十来年,枉你知道她与众不同,却不知道所有的女子都一样有着天生的同情弱者的心态,只在她面前一味强势,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没有攻下她的心。不,从现在起,自己要以弱者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咝,啊!”幸天啸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不,是心动立即付诸行动。   郁离故作疑惑地看了幸天啸一眼:“有这么疼么?我已经很轻了,是不是寻阳上药上得好些?我还是叫他来吧。”看来还是不能对你好,这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不,不疼,现在一点也不疼了。寻阳笨手笨脚地,上药上得比你差多了,还是你上得好。”得,一定是自己的小心思被她识破了,装弱者连自己都觉得别扭,更别提极其敏锐的她了,唉,女人,太精明了也不好。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幸天啸再也不叫疼,心头有一股叫做幸福的暖流静静流过。只可怜寻阳无端端地被幸天啸嫌弃了一把,却有气没地儿出,还得继续守护在爷的房前。   幸天啸伤处不多,大都集中在左胳膊上,左肩处也有一道伤口,也是最深的一道伤口,差点伤到了琵琶骨。虽然一路劳顿,但伤药是极品,体质又好,伤口还是恢复得很好。可是此时,幸天啸却只恨自己伤口太浅小,伤处太少,而且居然没有一处是需要脱去衣裳的!不然,自己就有机会感受她的小手抚摸自己的肌肤,就能在她面前展示自己充满男子气息的矫健躯体,就可以……色诱她!   很快郁离就将余下的伤口全部换了药:“嗯,恢复得还不错,我还担心你没休息好,伤口没有愈合呢,这下我就放心了。”   诱人的樱桃小嘴在面前一张一合,幸天啸咽了好几口口水,想起出发前郁离那曾被秋亦轩蹂一躏得红肿的情形,幸天啸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欲一望,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想要佳人在怀。   只可惜郁离深知幸天啸的本性,早有戒备,轻松地避开了他的企图:“早点养好伤,我还等着你保护我呢,我走了。”自己只是单纯地来看看他的伤而已,可没有其他的想法。   幸天啸放下那尴尬地悬在半空的手,为她对自己亲密行为的抵触而感到无比失落:如果是秋亦轩那家伙,你就不会躲避了吧?而我,始终入不了你的心,是吧?可是,我好不甘心,不愿意放弃自己这些年来唯一的心中所爱!我,幸天啸,就不相信没有自己攻不下的堡垒,即使那里面已经有人了!   郁离的到来,掀起了制造战船的高一潮。郁离带来的不仅是战船的设计图纸,还有旷世杰教的大熔炉的改进方法,而萧枫等人虽然没能解决永久性模具的问题,却圆满地解决了高质量、高效率焊接的难题。现在只等全部铁板铸成,按图纸焊接在一起就可以了。   郁离有了短暂的空闲,放不下因自己的一句话而集结,并奔赴厦州的幸天啸的近五千手下,在厦州城外偏僻之处找了一处合适的地点,对他们按照特工的标准进行训练。   不得不承认,这些人不论多少,都有武功的底子,但同时也存在着致命的弱点,他们都不是抱着为国为民的想法而来的,而只是想回到正道,不再吃黑饭而已。而且,虽然他们心很齐,却是听命于幸天啸,而不是自己,尽管幸天啸一再交代他们,以后唯郁大人之命是从。而这些,远不是一个命令,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改变的,只能在以后的训练、相处中逐渐收服、渗透、潜移默化。   此刻,站在四千六百余人面前,郁离扬声道:“完成任务的同时保护好自己,除了要有一身好功夫,还要学会很多东西,比如说:团队合作,瞬间观察判断能力,方位感,反跟踪,防追杀等等,必须时刻不忘保持警惕。而良好的体能,是做到这一切的基础,今天,各位就开始进行体能训练。”   “为了加强竞争,你们将分成两个人数相等的营,每个营里再细分成十人一组,五十人一队,百人一排,五百人一连。一个好的队伍,有凝聚力的头儿是关键,可是谁来当头儿呢?我不会指定,一切凭训练时的表现和最终的成绩说话,而且,每一个训练项目结束时调整一次。任何一个当上了头儿的人都不可以松懈,否则就会被人取代;任何一个人都有机会争先,只要你够努力。”   “今天的训练项目是负重越野跑,每人绑十斤沙袋,跑十里路。注意,要完全用自己的本能,不得使用轻功、内力,否则取消训练成绩,而成绩不合格的人,我是不会布置任何任务给他的。幸爷会在终点期待你们的好成绩。有没有问题?”   “没有!”回答的人寥寥无几,声音稀稀拉拉。   郁离不禁有些懊恼,这要是搁前世自己训练的时候,这么多人,教官这一声问,响亮坚定的回答必定响彻云霄。现在可倒好,自己要成跳梁小丑了。   幸天啸站在一旁,没有出头,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现在开始,是郁离自己树威的时候,否则,这支队伍就达不到她想要的高度。   “难不成都是些孬种?”郁离提高了声音。   “不是!”   “谁他妈地是孬种!”   “老子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各种各样的回答混杂在一起,大部分都听不清楚,足足叫嚣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停歇。   “有没有问题?”   “没有!”虽然不是那么整齐划一,也不够响亮,但是已经有了很大进步。   “我没听见,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有没有问题?”   “没有!”   回答高亢坚决,令郁离非常满意:“好,要的就是这股冲天干劲!”   等到大家去领沙袋的时候,才发现就是之前郁离要他们自己去拉过来,不明所以的东西。大家满不在乎地学着郁离,将沙袋绑在小腿上。不就是跑十里路么,绝对小菜,让郁大人看看咱的实力!   郁离自己也绑上了沙袋,太久没有进行过这样的训练了,真的很怀念,同时也是为了加强自己的体能。一旦开始海战,这样的日子就是梦里才会有了。   “离,你不用亲力亲为的。”虽然不知道这个训练项目难度有多大,但幸天啸知道,必定不是容易达到的目标。   郁离微微一笑:“你不希望我变得更强大,能够自保么?”   幸天啸真的很想说,有我呢!可是郁离眼中的执着却令自己开不了口,只好带着寻阳去了终点。   前六里路跑下来,大家都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一个人掉队,这样一个团队的实力,郁离还是比较满意的。而接下来的路程,则是痛苦折磨的开始。也许大家平时用惯了轻功、内力,更不曾如此负重连续跑步,体能的消耗仿佛已经达到了极限,开始不断有人坚持不住,跟不上前进的步伐。   最后一里路的时候,头阵中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人,郁离也在其中,不过,已经是完全靠着坚强的意志在支撑了。   终点,营长、连长、排长、组长按照成绩一一确定,没有人不服气。而令郁离感到惊奇的是,最终所有人不管快慢,均到达了终点!看着大家一个个瘫倒在地,郁离拖着象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腿,一个个给予鼓励:“好样的!”   幸天啸心疼地看着疲惫已极的郁离,欣慰不已:离,你看到他们信服的眼神了么,你看到他们发自心底的尊敬了么?真不敢相信,就这么一次训练,你就收服了他们!而不是象我当初对他们那样施以利诱、加以威吓。   布置了新的训练科目和十天的训练任务,郁离回到了船坞。铁板即将铸造完毕,明天,就可以开始焊接,制造战船了。而龙京也传来了好消息,第一批八十门大炮已经铸成,即日起程赴厦州,郁离喜不自胜。   战船花了整整三天时间进行焊接,又用了三天时间进行探伤和装备,确保万无一失,订制的帆也运回了船坞,一切准备就绪,铁制战船即将试航。   这期间,郁离也没闲着,制作了数十颗接触引爆的水雷,虽说材料有限,威力与前世自己制作的爆炸物不可同日而语,但对木制战船来说,足矣。即使海外六国也有铁制战船,至少也能起到警报的作用。   战船试航的日子,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几乎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有的甚至两眼通红,激动得整夜未能入睡。试航的吉时是巳时,而辰时不到,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就绪,试航人员也已经就位,允许进入船坞的水师官员和造船工匠们一起,站满了整个船坞。   巳时将至,党维国率真水师四品以上官员,应邀来参加战船试航仪式,只待试航成功便接收战船。   整个仪式简单而隆重,但见船坞里、战船上,彩旗迎风飘扬,人人喜悦的同时,更透着严肃和凝重,而战船,洪武国第一艘铁制战船静静地矗立在船坞里,正亟待启航。   郁离站在船头,冷静地看着船坞里激动万分的人群,略嫌单薄瘦削的身影,高大无比。   突然,党济海不顾父亲的阻止,从人群中挤出,冲上了船:“都督大人,下官一定要参加这次试航!”   党维国赞许地点点头,看着与原来的战船有着许多不同的新式战船,极力隐忍着急速跳动的心,无法抑制的兴奋,高声宣布:“打开坞门,战船试航。” ○五六 严词质问   战船平稳地行驶在港湾里,海水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海波平稳如春晨的湖面,漾起粼粼波光,璀璨动人。   郁离一个人站在船头,展开双臂,闭上眼睛,从身到心,感受着海风的温柔。风从脸颊拂过,从指尖溜走,让人忍不住想要留住它,双手下意识地合拢,却仍然不能留下一缕风。就如同过去的岁月,可以怀念,可以遗忘,却再也无法触碰。   郁离的思绪回到了前世,似乎这是一个十分经典的画面,一首《MyHeartWillGoOn》低吟浅唱而出,只是少了一个充满浪漫的男主角。   郁离身后,是正沉迷于这艘战船的党济海。   洪武国水师现有的战船,是采用木质结构,以人力为动力,完全靠人工划桨来推进,装备的武器是弓、箭、刀、剑等冷兵器。而郁离设计的这艘战船,采用铁材制造船身,完全颠覆了众人心目中造船必须用能浮于水面的材质的认知。而且船的外形也略不同于原来的战船,同样是水师营最杰出的水手人力,速度却快了不少。更增加了一种叫做“风帆”的东西,尚不知有何用处。船舱里预留了放置大炮的位置,连甲板上也有。   党济海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郁离,可是此时的他,却在船头恣意地享受着“飞翔”的感觉,衣袂飘飘,似欲乘风归去。党济海心里没有来由地一紧,英眉微皱,只想要将他拉住,走了几步,才猛然顿住,不禁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孤寂,落寞,惆怅,伤感,甚至有些凄凉的味道,哼,小小年纪,却名气如日中天,官位青云直上,能有什么忧愁、悲伤,岂能识得个中滋味,不过是无病呻一吟,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党济海强行“纠正”自己的想法。   传令兵向此船上的最高长官党济海请示:“副都督,战船已在海湾内周游一圈,是否出海湾去外海,请下令。”   党济海没有丝毫犹豫:“出海。”风平浪静的海湾里,怎么能测试出新式战船的各项性能?   察觉到方向的突然改变,郁离睁开眼睛,回过头来,原来是要出海了。   海湾外是另一副景象,浪涛翻滚,汹涌的潮水,后浪推前浪,一排排白花花的浪头前赴后继地簇拥着冲过来,声似雷霆万钧,势如万马奔腾,那样的汹涌澎湃,那样的波澜壮阔,那样的荡气回肠。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分不清是水还是天,是天还是水,正所谓: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   风大,浪大,航速骤减,郁离解开帆绳,调整角度,扬起半帆,战船有如神助,立时加速,划船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划船的动作,船如离弦之箭,劲射而出。   党济海看着郁离熟稔的动作,潇洒的身影,还有他手下运用自如的风帆,如痴如醉,一动不动,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回过神来。风帆风帆,原来是利用风的力量,来助力船的行驶。   “我来试试,可以么?”从来没有操纵过,党济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仍然无法抗拒那风帆对自己的强烈诱惑。   郁离将帆绳递过去:“好。”不只是你,所有的水师官兵将来都要练习。   风时大时小,时有时无,风向也变幻莫测,初试身手的党济海手忙脚乱,却仍然不得要领,战船时左时右地倾斜,航速时快时慢。党济海求助的目光投向郁离,从未有过的恳切真诚,郁离不为所动,等着他开口请教自己。别以为你在海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年,就当真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郁离的意思,党济海看得清清楚楚,其实自己也似懂非懂地知道要根据风向来变化,但是,却始终掌控不好,看来一定有诀窍。若依自己以往的脾气,纵然要花再多的功夫,也定然要自己拿下,可是,想想自己不止这一处,还有许多未明之处需要请教。既然迟早要放低身段,倒不如干脆一放到底,也显得自己谦虚好学,不耻下问——呃,他比自己小,比自己矮,应该可以用这个词吧——当然,抵不住新事物、新技术的诱惑和想要尽快掌握的心态占了上风。   “还请郁大人不吝赐教。”因为抓着帆绳,党济海无法作揖,只能口中说说而已,不过,态度比刚才更加诚恳急切。   郁离这才开口指点,有时还自己直接操纵帆绳,以做示范,甚至有些用语言不能准确表达的时候,就直接捉住党济海的手,教他操作技巧。原本白暂的手掌,被粗糙的帆绳麿得通红、滚烫,两人双手相触的瞬间,党济海只觉一股滚烫的湍流从手背、指尖蹿出,趟过胳膊,奔涌向全身,心头有一股不明的异样感觉。   可是看郁离却完全是一副无知无觉、认真教授的样子,党济海急忙收敛心神,全心投入。幸亏自己原本悟性就高,又经验丰富,更能举一反三,很快就掌握了要领,能够做到操纵自如了。   郁离放心地将风帆交给党济海,自己踱到船边,观察起地形来。水师营驻扎的海湾叫做仙臂湾,两侧狭长的半岛深入海面,如同母亲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孩子护在怀中一般,圈住了一大片水域,只在两手交界处,留下了一个可供两艘战船进出的通道。   就是这么两道狭长的半岛,让仙臂湾内外如同两个世界,湾内风平浪静,湾外波涛汹涌。可是也因此造就了湾外多样的地形,其中最吸引郁离视线的,是不少于四个自然形成的冲浪海岸。此刻风力不过这片海域平时的一半而已,海浪却已高达4米,全部风力下,浪高应该可高达8米以上,那么冲浪者至少可滑行800米以上。冲浪,是自己前世最爱的运动项目之一,已经久违了,等有了空闲,一定要来玩个过瘾,还要带上宝贝们,他们一定也会喜欢这项极具挑战性的运动。   海岸线越来越远,逐渐模糊,战船已经行驶了很远,进入了一望无垠的海面,苍茫而雄浑。海风升级,海浪涛天,战船不断上下起伏,剧烈颠簸,幸亏所有参与试航的水师官兵经验丰富,处理得当,终只是有惊无险。面对拥有如此张扬的生命力的大海,才知道什么叫做波澜壮阔,什么叫做幽远深邃,什么叫做荡气回肠。   传令兵再次请示:“副都督,战船试航已经四个时辰,经历过八级海风的考验,安全无虞,是否返航,请下令!”   “返航!”不得不承认,这艘战船比水师营原来的战船,无论是稳定性、安全性还是速度等各方面,都要高上不止一个等级。不必再试了。   郁离赶在传令兵离开之前阻止:“等等,我还要做个试验。党副都督,给我三刻钟时间。”   郁离并没有说明要做什么试验,不过党济海此时已经明白,一定是即使向自己解释了,自己也不一定懂的物事,遂点头应诺:“传令,三刻钟后返航。”对于一名军人来说,时间观念尤为重要,延误片刻,便有可能错失战机。所以郁离提出三刻钟,党济海也就默许了三刻钟,既不曾多一分,亦不曾少一刻。   郁离迅速进入船舱,再出来,已经是一身黑色贴身水靠,腰上别着三个水雷。郁离朝党济海点头示意,不忘提醒:“战船不要跟过来。”   党济海吃惊地看着郁离姿势优美地纵身入水,如离弦之箭,疾游而去,速度比号称水师第一游的自己,只快不慢!龙京城有河有湖,不少人善游,可是,从来没听说有人达到过这种水准,尤其还是在这波涛汹涌的海面!郁离那架势,仿佛已经见惯了涛天巨浪,完全不将这八级海浪放在眼里。党济海心里对郁离的稍许佩服,现在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郁离解下一个水雷,看清楚四周除了海水别无他物,这才装上触发引信,然后游向另一处,施放下一个水雷。三个水雷放完,郁离迅速回到战船上,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郁离顾不上更换湿漉漉的衣服,只简单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便说道:“党副都督,请用箭射那三个水雷,第一箭碰到水雷即可,然后再逐箭加力。”   此时的郁离,原本就欺霜胜雪的肌肤更加苍白,在黑色水靠的映称下,尤为突显。党济海只觉得心头一阵悸痛:“快去换衣服,冬末的水温还相当冷。”这样的水温下水,连自己都要先喝几口烈酒,而且时间极短,才不会冻僵。   郁离摇头:“你先射箭,如果没有爆炸,我还要去取回来。”虽然这不太可能,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万一。   郁离一副坚决不会退让、完全没得商量的表情,党济海无奈,只好立即张弓搭箭,依郁离所言放箭。党济海知道,只有尽快完成他交待的事情,他才会肯去换衣。这对习惯了令出必行的自己,今天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不再坚持,还真有些令自己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箭,党济海算好了风速、风向,箭轻轻地碰到水雷便掉落海中。   第二箭,党济海加大了力度,箭碰到水雷后,稍有反弹,随即落水。   第三箭,党济海再次加大了力度,箭在碰到水雷的瞬间,轰然巨响。   纵然经受过涛天巨浪的洗礼,惊天吼雷的震撼,也被这近在咫尺的巨响全然雷倒!向天的粗壮水柱,犹如龙王戏浪,张扬着无尽的霸气。   不等各人平复受惊的心情,郁离冷冷地指挥:“下一箭。”   党济海这才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来,瞟了一眼郁离,这才瞄准目标准备射箭。可是,手却有些微颤抖。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威力惊人的武器,难怪,难怪传来大炮消息的人,在描述大炮的威力时,说大到完全无法形容!现在自己不也无法相信,刚才那别在郁离腰间的小小铁球,竟然会爆发出比它不毫不起眼的外表大了无数倍的力量!   郁离厉声喝道:“给我!”   党济海看着郁离伸过来准备拿弓箭的手,浑身一个哆嗦,精神不由一振:“我能行。”如果这样就被震住了,还怎么带兵打仗!   冷静,冷静,冷静!三次深呼吸之后,手不再抖,党济海比刚才那一箭减小了力量,射出了第四箭,又中目标。   但是没有期待中的巨响。   加力,再射。   再次轰鸣。不过,大家已经镇定了许多。   第三个水雷也如法炮制,在预期中轰然爆炸。   郁离满意地点点头,回船舱换衣服,看来当年的手艺一点没丢份,自己还“宝刀未老”嘛。   战船返航了,因为刚好三刻钟时间到。   此刻的党济海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请教郁离,可是却只能看着郁离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应该是一早算好了他的速度,预计到自己的反应,才能将时间掐算得这么精准。他是能掐会算?未卜先知?抑或精明过人,能够看穿人心?   郁离已经进了船舱,党济海的视线却一直未曾稍移。他的背影有些不对劲,是什么不对劲呢?是了,身材不协调!平时身着长衫,倒也不觉得,可是今天那紧身水靠,却暴露了他的真实身材:四肢纤细,躯干粗壮,完全不成比例!自己在水师营中见过那么多只着亵裤的裸一体,可是从来没见过象郁离这么奇怪的身材,难道他有什么隐疾不成?   郁离换完衣服,打坐片刻,身体恢复了正常体温,体力也回复了八九成,这才又上了上甲板。   党济海一直等在船舱门口,一见郁离出来,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郁大人,身体如何?”尽管他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尽管自己有太多的问题要请教,可是,现在自己最紧张的是他的身体。   “没事啊。”郁离有些不解,他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开,就是为了问自己这个问题?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可是看他一脸的焦灼,又不似作假。   “没事就好,下次这样的水温要下水的话,郁大人可以交给水师营的官兵来做。我们经常在各种天气条件下下水,承受能力比较强。”话一出口,党济海就觉得不对劲:自己平时虽然要求严格,可是也是相当关心手下的,从来没想到会为了一个外人的健康,出卖水师营的弟兄们的身体。   “啊,就当是锻炼身体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心。”郁离释然,这人面虽冷,心倒还热。   党济海赦然:“不用谢!”简单的一声道谢,竟让自己觉得非常欣慰。   见郁离转身欲走,党济海大步向前,站在郁离身前,深深一揖:“济海不才,有许多不懂之处恳请郁大人指教。”   郁离毫不客气:“但说无妨。”除了自己,有谁不是对这战船、水雷充满疑问昵,以党济海的性格,他能够先关心自己的身体,而不是直接问他不懂的问题,也算是有心了。   “这艘战船比原来的木质战船重了许多,可是,同样的人力情况下,速度反而快了许多,这是为什么?”党济海最先问的是关于船速的问题,郁离称之为水雷的东西,到现在除了名称,其他只字未提,定然不会传授。   郁离张口就答:“这个简单,只是将战船水面以下的部分,外形做成了流线形,同时战船底部近似弧形,在底部与舭部的连接处形成明显向船舱内弯曲的凹部,极大地减少了水的阻力……”   党济海和郁离一问一答,全神贯注,不知不觉中,战船已经驶进海湾,驶近船坞。   此时天已向晚,船坞灯火通明,早上参加试航仪式的人,早已在此等候。远远看到战船平安归来,顿时群情激奋,欢声雷动,犹如欢迎打了胜仗归来的英雄。   是夜,终于送走最后一拨前来当面祝贺的人,郁离疲惫地略为洗漱便欲休息。刚刚躺下,就听到舒琴的声音:“主子累了一天,已经休息了,请党大人明日再来。”   党济海大叫:“郁大人,请速出来一见。”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火气。   舒琴不禁一愣,这人明明刚才还对郁公子恭敬有加,怎么刚刚出了船坞,再回来就变了脸,而且还带了一队兵来了?   “主子累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么?”   郁离推门而出:“舒琴,你先去休息吧。”再看党济海,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阴沉至极,“郁某不知何事触怒了党副都督?”   郁离甫一出门,便被党济海带来的人团团围住。舒琴和花棋当即一左一右护在郁离身边,而住在郁离隔壁的幸天啸和寻阳也闻声而出,站在郁离和党济海中间。   党济海冷笑一声,厉声喝问:“郁离,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居然敢在我水师营眼皮底下练兵!说,你是不是故意伪造海外六国要入侵的消息,骗取皇上的信任,明目张胆地利用皇上的信任,倾洪武之国力,打造大炮、战船、水雷这些武器。同时用这些新技术,迷惑众人视线,吸引众多人材为你所用。再加上偷偷练兵,是不是要壮大自己的实力,妄图逆天造反?” ○五七 奉旨练兵   试航归来,学会了相当多的新知识,新技能,党济海格外高兴。然而,在回水师营的路上,却收到一个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栖仙岭附近有几千人在练兵,全是来自暗夜,教头是郁离!   刚刚才对郁离佩服得几乎要五体投地的党济海,联想到郁离那些稀奇古怪的才干,至今尚未发现的敌情,甘为跟班的幸天啸,折服于郁离的五大皇家兵器制造商,还有自己,诸如此类,顿时认为自己上了不知是谁派来的细作的当,一贯保家卫国的心态受到严重冲击,自己全心全意维护的东西被人觊觎,暴怒不已。   党济海不敢擅自拿主意,当即向父亲汇报,父子俩一合计,此事非同小可,洪武国例律,不得私自囤兵,违令者视为谋反,诛九族!遂决定由党济海假装鲁莽冲动,出面质问郁离。若无此事甚好,若真有此事,亦可给郁离提个醒儿,能够悬崖勒马最好,至不济也能敲山震虎,让郁离明白,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企图,不要再痴心妄想,希望能将祸事消弥于无形。于是便有了党济海冲动地当众严词质问郁离的一幕:   “郁离,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居然敢在我水师营眼皮底下练兵!说,你是不是故意伪造海外六国要入侵的消息,骗取皇上的信任,明目张胆地利用皇上的信任,倾洪武之国力,打造大炮、战船、水雷这些武器。同时用这些新技术,迷惑众人视线,吸引众多人材为你所用。再加上偷偷练兵,是不是要壮大自己的实力,妄图逆天造反?”   郁离闻言不怒反笑:“造反?啧啧啧,这帽子扣得可真够大。唉,天啸,你想率众弟兄改邪归正,报效国家,党副都督还不同意呢!也不知道这是洪武国的悲哀,还是暗夜的悲哀,或者都不是,只是党副都督的私心!”虽说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威望,能够顺利报仇并脱身而出,才管这档子事儿,可毕竟事实上是在拯救洪武国、拯救无辜的平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被人这样误解,而且还是看似颇明事理的党济海。   关系到诛九族的事,郁离却如此浑不在意,全然不放在心上,甚至倒打一耙,令党济海更加怀疑郁离是有备而来。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是,所见所闻,尽皆匪夷所思,即使他有足够完美的身份掩护,亦令人不得不怀疑他不是洪武国人,而是未知势力的细作。   “我党济海从军十年,忠心爱国,其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岂容尔等怀疑!废话少说,回答本副都督的问题!”   “无可奉告。”这是我回答了你的问题就能够摆脱嫌疑的事么?   “无可奉告?恐怕是无从狡辩吧!”党济海强抑下去的怒火呼呼直往上冒,只能用不住的冷笑来压制,“暗夜干的是什么勾当,龙翔大陆谁人不知,居然还美其名曰‘报效国家’?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暗夜之人,人人一身武功,还需要练什么兵?你这是明目张胆地威胁!我们水师营可不是吃素的!有胆你们就放马过来!”   幸天啸气愤已极:臭小子,居然如此诽谤暗夜,更怀疑众弟兄的用心!可是离和党济海以官对官的身份说话,自己本就身份尴尬,若此时冒然插嘴,势必会让离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只得强捺住心头的愤懑,只用冒火的眼睛瞪视着党济海:臭小子,别落在老子手里,不然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天下就只有你党济海是爱国志士?难不成暗夜的弟兄就不是洪武国人?难不成吃黑饭的就不能改邪归正,凭自己的本事吃口白饭?难不成有人要回归正道,本官却偏要将他们推回原位?难不成人家愿意报效国家,本官就这么看着他们没有经过练兵,没有正确认识战争,就白白地去送死?抱歉,本官没有这么冷血,这兵,本官还就练定了!而且不只是暗夜,你水师营也将是本官的囊中之物!”   郁离一连串的反问,将党济海挤兑得哑口无言,而最后的大言不惭,更令党济海大惊失色:他,居然敢将主意打到水师营!这还了得!这不是明摆着要反了吗!党济海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晦暗不明:“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夜欢,夜笑,这儿就交给你们了,别影响我休息。”现在懒得和你啰嗦,等圣旨下来,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敢不听命于我!   夜欢闻声而出,党济海登时傻了眼,居然亮出了皇上暗卫的腰牌!皇上的暗卫,轻易不出动,也无人识得,但若有暗卫相护,与之为敌,即为抗旨不尊。还是父亲有先见之明,让自己先来探探郁离的底,留下足够的回旋余地,无论如何,现在来硬的是不成。   “本副都督收到郁大人囤兵练兵欲造反的消息,自是不信,可是营中有人坚持宁可错疑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本副都督这才自告奋勇,前来证明郁大人的清白,现在已经可以证明是消息有误。郁大人,适才多有不敬,还望看在济海一片爱国忠心上不予计较。告辞。”   党济海带着手下,如来时一般迅速,瞬间消失不见。   第一艘战船交付水师营后,船坞又恢复了以往禁止水师营官兵进入的规定,连党维国想要进来,都必须先递拜贴,大家都明白,是郁离对被怀疑别有用心一事的一种姿态。而栖仙岭的“兵”,郁离照练不误。不过这种日子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圣旨连同第一批大炮同时到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户部侍郎郁离,特封为钦差大臣,负责水师训练事宜,水师上下予以全力配合。钦此!”   “谢皇上隆恩!”郁离从地上爬起来,从尉迟慕白手中接过圣旨,得意地看着被雷得满腔怒火,却不得发作的水师营众将领。真是一群笨蛋,对所谓的圣旨竟然如此遵从,不就是皇上讲的话么,那也有对错之分,岂能完全照办。不过,这圣旨现在自己正用得上。哼,敢将一片爱国之心,诬为谋逆造反,那你们就睁大眼睛看看什么叫做“造反”,什么才是“忠心”!不过奇怪的是,祖海龙还当真对自己信任有加,果真将水师的练兵权交给了自己。只是不派尉迟慕白守好边疆,防止贺兰、天竺二国乘火打劫,反而派他来运送大炮,有点太本末倒置,大材小用了吧。   郁离哪里知道,根本就是尉迟慕白自己主动请缨,前来厦州宣旨的:与贺兰、天竺二国交界处,已经全部布防完毕,自己不去亦无碍。但是如果留在龙京,娘亲势必要自己立即与古诗萱完婚,对这个娘亲以死相逼的婚约,自己无力解除,只有逃之夭夭了。而自己现在最在意的却是郁离的安危,虽然相信她有惊世之才,然要让水师上下服从她的指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战争无情,自己绝不能容忍她受到任何伤害。   党维国和党济海脸色那叫一个精彩。自从那日质问郁离未果,便立即将此事密奏皇上,谁知皇上竟然选择了相信郁离,而且还要将水师的练兵权交给他!这不等于是要将自己架空,将整个水师交到郁离手上!也不知道这郁离是如何取得皇上坚定不移的信任,又向皇上说了什么,令一向深受朝庭器重的父子俩,居然被逼到这个份儿上!   其他将领更不必说了,二十万水师官兵,居然要交给一个年纪不及弱冠,从未有过任何海战经验的人,这不是要将水师官兵的性命往火里送么!莫说官职不比郁离低的正副都督不服,即使是官职低于郁离的自己,也绝对不服!   看着预料中各将领的不服甚至不屑的神色,尉迟慕白担忧地看了看兀自一脸得意的郁离,唉,凝心,你知不知道,虽然有了皇上赋予的权力,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些人若面上服从你,暗地里却刁难于你,你亦无可奈何,怎么还能让他们看到你如此得意甚至可以说是嚣张,这不是将你自己往绝路上逼么!   尉迟慕白正想为郁离壮壮威,郁离却快他一步走到主将台前,得意的神情已经换成了郑重:“众将听令,本钦差从现在起就要展开大练兵,所有训练,以本钦差制定的时间和科目为准,不得有误,违令者,军法处置!”   郁离身上散发着丝毫不亚于洪武国两名最杰出将领的气势,坚定的眼神,铿锵的话语,无一不显示着他的胸有成竹,无所畏惧。即使是水师营的众将领,亦不得不承认郁离确有大将之风,然,风度归风度,想要我们听命于你,不可能!   郁离无视众将领的不屑、不服,继续掷地有声:“本钦差研究过众多兵法阵势,并集之大成,书录于此,限各位将领三日之内吃透,三日之后,本钦差要看你们用新阵法对阵。”随着话声,郁离将自己默写的包含《孙子兵法》、《将苑》、《百战奇略》等兵书精要的《制敌之策》交到党维国手中。   看到党维国不屑地连看也没看就将《制敌之策》随手递给身后之人,郁离火了,那可是自己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写了好几天才完成的,岂能容他如此糟蹋!   “党都督,《制敌之策》仅此一本,务必妥善保管,认真学习,不得有误!如有损毁,唯你是问!”话是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是其中夹杂的冷厉亦不言而喻,即使是久经百战的将领亦心惊胆战。   “本将军每天都要和士兵们一起练兵,没有时间干别的。”说话的是水师营德高望重的许将军,素来以与士兵们同甘共苦、身先士卒而享有崇高威望。   “许将军数十年来,能够坚持做到身先士卒固然不易,然而本钦差认为,不愿学习以求不断进步,甚至倚老卖老的将军,不能当将军,否则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只会白白牺牲士兵性命。许将军,请务必考虑清楚。”郁离直盯着许将军,字字句句,丝毫不留情面,“况且,接下来的三天,本钦差会在全水师推广新的训练科目,许将军不必担心士兵操练事宜。”   郁离一席话,句句在理,许将军犹豫了一下,虽然心有不甘,终是没有再提出不同意见。   圣旨言犹在耳,两名钦差皆在,尤其郁离一口一个本钦差,素来接受忠君爱国教育的水师营的将领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然而,却也无可奈何,党济海只好接过《制敌之策》,开始宣读,声音拖沓无力。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七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高下,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第一段话读下来,党济海的声音变得高亢激动,心神完全被深深吸引,不复之前的应付了事。原本吊儿郎当,心不在焉的众将领亦神情专注而凝重,甚至连有战神之称的尉迟慕白亦听得聚精会神。   “故校之以七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第一篇读完,党济海停了下来:“郁大人,此《制敌之策》是否为郁大人所撰。”太震撼了,太深奥了,其中深意,须得反复推敲,好生体会,方能得以致用。   “是不是本钦差撰写的不重要,能否制敌以致胜才是关键。望各位将领用心揣摩,化为己用。”对众将领的反应,郁离早有预料。《孙子兵法》乃中国古典军事文化遗产中的璀璨瑰宝,言简意赅,内涵深厚,高屋建瓴,高瞻远瞩,即使是在现代,亦是无处不可用之谋略,是特工必修课。此兵法既出,谁敢与之争锋!   无需郁离再作要求,所有将领均为《制敌之策》深深吸引,至于与郁离作对的事,完全可以等学完此兵书之后,再作计较。   尉迟慕白欣慰地看着郁离轻松瓦解了众将领呼之欲出的讨伐,暗赞郁离的深谋远虑,这样一篇高深的兵法学下来,何愁郁离不将他们的心收拾得服服帖帖!   郁离悄然走出主帅帐,尉迟慕白紧紧跟上,自从郁离离府,有太多太多的思念萦绕心头,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和她说,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郁离本身又一直不待见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缠着她的花花草草……“幸兄?”幸天啸居然做了她的跟班进了水师营?!   幸天啸自是不会给尉迟慕白与郁离独处的机会,“热情”地拉着尉迟慕白嘘寒问暖,互道别情,眨眼间就到了水师营练兵场。   虽是水师,但是平时大部分练兵是在陆地进行,无非就是些刀枪棍棒之类,至于海上练兵,基本上就是巡逻时操练一番。郁离奉旨练兵一事,早就象风一般,传到了水师官兵耳中,不服气的情绪比将军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参见钦差大人!”正在训练的水师官兵声音震耳欲聋,动作整齐划一地行礼,展现给郁离最威武的军容,只是眼神桀骜不驯,明显欲给郁离一个下马威:我们已经是洪武最优秀的水师官兵,什么破钦差大臣,你可以滚远点!   郁离独自走上点将台,虽身材不够高大魁梧,气势却不输旁人,话音用最大的功力送往整个练兵场:“现在开始,水师营官兵要学会驾驶新战船,使用大炮。但是新战船和大炮数量有限,本钦差只能以训练的完成情况,作为选拔的依据。本钦差倒要看看,水师营有几个人能够达到入选标准?”跟大兵讲理,一时半会儿是讲不清的,可是,对于新式战船和武器的强烈好奇心,却能最大限度地激起大家的求胜心,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状态。   “本钦差制订的训练科目,第一项是体能训练,包括:耐高温、耐严寒、泅渡、越野;第二项是对敌训练,包括:刀剑、散打、擒拿、剌杀、格斗;第三项是各种能力训练,包括:应急作战能力,潜水、攀登、驾舟、方位判断、地图识别的本领,侦察、捕俘、审俘等获取情报资料的手段,以及用手语、旗语、通信联络等多渠道传递情报的技能。”   “虽然本钦差所说的每一项训练,你们可能现在还不明白,本钦差会一一教给你们,可是能够学到多少,就看你们的悟性和努力程度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任何一个将领的兵,而是洪武国的兵,不是为自己的将军而战,而是为洪武国的安危,为百姓的安危,为家人和自己而战!”   偌大的练兵场,此时已是鸦雀无声,新式战船和武器的诱惑难以抗拒,闻所未闻的训练内容令人向往,为自己而战而非为将军而战的新颖论调震撼人心!   郁离静默了一分钟,给大家一个思考的时间,一个兴奋的时间,在人最易受到蛊惑的时刻,扬声问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水师官兵,这一声回答比最开始迎接郁离的那一声吼更为嘹亮。 ○五八 赤果挑衅   回到船坞,郁离意外地发现大门口有个略微熟悉的身影:“世杰,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神剑山庄主持大炮制造么?   旷世杰痴痴地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郁离,难抑激动的心情:“你瘦了!”   郁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啊,是瘦了点儿,可是更结实了。你怎么想起跑这儿来了?”   “我们神剑山庄所有的新产品,都会跟进一段时间,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听到你在居安关遇袭的消息,我有多紧张,多担心,即使知道你已经安全抵达水师营,仍然不安心。所以我来了,我要亲眼看到你,守在你身边,才能真正安心。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本来就瘦削的身体,如今竟象风一吹就会飘走,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让你更安全,更壮实。   “那也用不着你少庄主亲自跟进啊,山高水远的。”不是我吹,我设计的东西,是前世对古武器经科学家研究简化过后的最新设计,以你们的水平,还能改进?   旷世杰满含期盼地看着郁离:“是我对这个相当感兴趣,而且也想来见识一下新式战船,你不会拒绝吧。”这个借口似乎是有点蹩脚,可是,总不能说是我想你想得受不了吧。   “战船比大炮原理上复杂些,体积也大些,但是制造起来简单多了,你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郁离坦然地对上旷世杰有些感情外露的视线,仿佛他们的关系是且仅是兄弟那么简单,“你们来的路上倒是挺顺畅。”   “嗯,皇上派了五千御林军,又有战神王爷压阵,更何况还有你交待的那个特别的运输方法,自是没有人敢打主意。”不能不佩服离的智谋,似乎有先见之明一般,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一路上确实有人打主意,可是既少了零件不能用,又体积太大不好藏匿的大炮,实在是不值一劫。   郁离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今天对付完了水师营上至将领下至小兵,又教授新的训练科目,身心俱疲,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往床上一躺,什么也不去想。旷世杰沉浸在见到郁离的喜悦中,只觉得什么也不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挺好。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走,直到到达郁离房门口,旷世杰不得不离开。   “啊,对了,秋公子和墨忆有信给你。”旷世杰从贴身之处取出两封信来递给郁离,这才告辞而去。   居然来信了!不是保证了自己会平安回去,不用牵挂么,唉,这两人。不过,自己也很想念他们,收到他们的信,心里还真是说不出的满足,幸福。迫不及待地展开亦轩的信,是一首诗:   几回竹下坐弹琴,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惦念思尽抽残茧,婉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旬时三五日,可怜杯酒不曾消。   不愧是文坛泰斗,连一首思念的诗,也写得那么浪漫,那么煽情,那么令人心疼、感动。亦轩,你一定知道,我也非常挂念你。磨墨,展纸,提笔,郁离写下了记忆中的亘古名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一切动作是那么自然流畅,带着些急切,洋溢着温馨。   墨忆会写些什么呢?在拆开信封前,郁离有着拆亦轩的信封时一样的期待。   “伤已基本痊愈,不日启程奔赴厦州。”   郁离不禁失笑,还真是墨忆的风格:简明扼要,干净利落。不过,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弦外之音地弥漫着墨忆浓浓的思念。算算日子,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这信,不回也罢。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热闹万分。百里岚岫、幸天啸、萧枫、风斜、云涌自不必说,舒琴、花棋、随风、寻阳亦有一席之地,今天又增加了原本就是兄弟的旷世杰,甚至连住在水师营的尉迟慕白,也在开席前一刻踏入餐厅。   郁离只是淡淡地看了尉迟慕白一眼,既不起身行礼,亦不出言问候,仿佛他就是一具普通的路人一般,气氛顿时有些怪异。郁离不动,其他人也不动,只有百里岚岫恭敬地起身行礼。   尉迟慕白此次来厦州没有带上勾魂,只带了几名暗卫,一个人步入餐厅,就看到了圆桌上洋溢着自己渴望已久的温馨:“算我一个,加副碗筷。”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也没有自己是外人的自觉。   舒琴和花棋立即站起来抢着让座:昨天宣读圣旨的时候,就知道他可是洪武国鼎鼎大名的战神王爷,自己心目当中最尊敬的英雄。尉迟慕白毫不谦让地谢过之后,坐在了紧挨着郁离左边的位置,右边早就被幸天啸占据。   如同示威一般,幸天啸立即夹了一筷子郁离最喜欢的小咸菜——剁椒腌萝卜条,放在郁离的粥上,动作极之自然而不乏温柔,仿佛天天都是这么做的。其实为了避嫌,幸天啸一直比较注意在大家面前维护郁离的形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那熟练自然的动作,全是以前在龙京的时候练出来的。可是,一想到离以前在烈王府住过,想必也和尉迟慕白一起亲密地进餐,气就不打一处来,身不由己地就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有了幸天啸带头,旷世杰和萧枫、风斜、云涌也当即如法炮制: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怕过于唐突,才只是心里想想而已,没有付诸行动。虽然平时有好吃的,大家都尽着郁离来,可是他实在是太过操劳,仍然逐渐消瘦。唯有百里岚岫身为朝庭官员,拘谨一些,慎重一些,依然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看着眨眼间堆了满满一碗的各式小菜,郁离哭笑不得:“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啊!”   面对幸天啸赤一裸裸的挑衅,尉迟慕白真想毫不留情地还击回去,象以前在王府中自己亲手照顾身体极度虚弱时的凝心那样,直接将饭菜喂到她嘴里。可是幸天啸此时作为郁离的跟班,给主子夹些饭菜也还说得过去,可是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如果也这么做,恐怕会有些惊世骇俗,令凝心尴尬。不过,总不能就此示弱,于是,尉迟慕白也夹了几片腌鸡腿,小心地堆在郁离碗里。   “离早餐不吃荤菜的。”尉迟慕白的筷子刚刚拿开,幸天啸就毫不客气地夹走了。   “她都快瘦成皮包骨了,还能只依着她的性子来!”尉迟慕白再次将腌鸡腿夹到郁离碗里,“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自己她的。”   幸天啸气极,真想将那极其碍眼的尉迟慕白夹的菜抢走。可是,尉迟慕白确实说得有道理,自己太万事都依着她了,舍不得让她有丁点不高兴。可是,那也得她肯听才行啊!   其他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之间的“战争”,那“主战场”已经再放不下任何食物了,而郁离亦是没想到两个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短兵相接”,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争风吃醋?以前两个人没有这么幼稚的啊!   郁离头大了:“别吵吵了,今天要示范不少训练科目的动作,体力消耗大,吃点肉就吃点肉吧,只是下不为例。”只要你们两个人就此打住就好。   这顿早餐终于在貌似平和的气氛中结束,然而,这只是今后尉迟慕白与幸天啸拉锯战的开始而已。   按说尉迟慕白宣完圣旨就应该返京复命,可是他却声称要向郁离学习练兵之道,请旨留了下来。让一直想乘机与郁离发展感情的幸天啸恨得牙齿痒痒的:离一直忙得不可开交,老子都还没排上号呢,你就靠边站吧。   从此,郁离的身后又多了两个人:尉迟慕白和旷世杰,以学习的名义。   三天过得很快,潜心研究《制敌之策》的将领们,不仅废寝忘食,而且如痴如醉,甚至忘乎所以。每一篇读出来,都令人愈发感到其博大精深,远远超过文字的表象和自己现在的理解。有人甚至用刚刚学到的计谋,直接就进行了舌战,一攻一守,杀得不亦乐乎。   直到郁离清冷的声音响起:“各位将军,学了三天,可有心得?”   “郁大人,此《制敌之策》初读有些晦涩不明,不知其精妙之处何在。再读只觉字字斟酌有力,句句蕴涵哲理,令济海醍醐灌顶,受益匪浅,深深为之折服。”虽然已经三天不眠不休,党济海看向郁离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读了《制敌之策》之后,如果还怀疑郁离是细作,是别有用心,那就太不应该了。绝对不会有人将这样精妙的兵书交给对手!   郁离阻止了下一个正准备开口的将军:“本钦差当然知道《制敌之策》的精妙无比,但本钦差现在问的不是它好不好,而是你们学到了什么?如若对敌,如何运用这些策略计谋?”   顿时兴奋莫名的将领们一片沉寂:莫说是三天,就是三个月,也不一定能将《制敌之策》吃透,远远达不到郁离三天前提出的要求。无数求助的目光投向党济海,好歹和郁离一起试了航,远比其他人与郁离接触的时间多得多,应该能比自己说得上话些吧?   党济海不得不再次开口:“钦差大人,以下官等的资质,要达到充分领会《制敌之策》的精要,短短三日远远不够,而且恐怕还需钦差大人多加指点,不知能否再宽限些时日?”自己已经算是领悟力相当高的了,可是,不懂的还是太多。   郁离面色一寒:“行军打仗,岂能请求敌人等你准备好了才开始?各位将军的表现,令本钦差相当失望,莫不是还在心心念念着要去练兵?你们必须记住,自己是将军,不是普通军官,更不是士兵!你们的责任,不是事事亲历亲为,身先士卒,而是要掌控整个局势,做出最正确决定的人。好比行船,将军是掌舵人,必须保证方向正确,否则,船只永远到不了目标!”   “这是第一次将军们的练兵,本钦差纵然很失望,但大战在即,不宜临阵换将,本钦差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再有不认真学习者,定惩不饶!”   “学习《制敌之策》,不光要理解字面意思,更要挖掘其内在含意,务必做到扩展其思路,发扬其内核,扬弃其道理,发展其内涵,将死书活用!”   郁离很满意现在的结果,原本就不是要他们三天就学会《制敌之策》,只是要将水师营将领的注意力,从刁难自己转移到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去,同时借助《制敌之策》,让这些人改变观念,明白作为一名战场上的指挥官,应该要做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这班人对自己佩服得只差没有五体投地了,甚至还带着些畏惧,真是意外收获。   时间飞逝,匆匆一月已过,郁离每天重复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日子:上午和将领们研讨兵法,巡视进行体能训练的官兵;下午教授官兵们各项技能,大到大炮、新式战船的使用,小到提高泳速的技巧。郁离以自己完美的全能表现,彻底收服了水师营所有官兵的心。晚上,郁离则会总结一天的练兵情况,制作洪武国海防线沙盘,分析海外六国可能的进攻路线。   自从有一次在请教郁离时,无意中发现郁离在制作沙盘,党济海就每晚前来报道,自诩再也没有比自己熟悉这片海域的人了。而尉迟慕白和幸天啸、旷世杰也很快就发现了党济海来得过于频繁,也各自找借口进入了沙盘室。虽然不是独处,但总比和几十个将领或者几万名官兵一起,要亲近得多。   郁离拍了拍刚才固定最后一个小模型时手上沾的细沙,有些兴奋:“呵呵,终于完工了。”   旷世杰慨叹:“想不到洪武国的海域这么辽阔壮观。”   “大是大,可是,守起来也难度相当大啊,离,你只是练兵,不会上战场,对不对?”幸天啸的眼里只有郁离的安危。   郁离当即反驳:“说什么呢,没听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么?”   幸天啸瞪着郁离,眼神示意:你不是匹夫啊!   郁离扭头,当作没看见:“烈王爷,如果你是海外六国的统帅,你会如何选择进攻路线?”   尉迟慕白其实和幸天啸是一样的心思,只是以自己的身份,不宜当众说这样的话。听到郁离的问题,实在是不愿回答,可是看着郁离较真的神情,不得不认真看起沙盘来。   思索片刻,尉迟慕白已然有了决定:“洪武虽然有二十万水师,但海岸线长,海域面积大,水师兵力被分散,实力削弱。我集中一半兵力,择其一点为突破口,或秘密接近目标,或用小股兵力引开水师主力,一举拿下目标,长驱直入。待被调开的洪武水师向我靠拢,我就将剩下的兵力全部投入,乘虚而入,杀至陆地,直捣龙京。”   党济海专注地倾听着尉迟慕白的进攻策略,紧张地思索着应对之策,尉迟慕白话音刚落,不待郁离询问,就结合这个月来学到的计谋,将自己的防卫策略一一道出,得到了尉迟慕白和郁离的一致好评。   “好,看来党副都督确实领悟到了《制敌之策》之精髓,洪武又添一员良将,可喜可贺!”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郁离认为党济海确实是可塑之材,而且有着军人的耿直个性,夸奖起来也毫无保留,丝毫没有留意到,除了被自己赞扬的人,其他三人均神色不愉。   第二天,沙盘就移到了水师营主帅帐,清楚地标明了水师布防。经过众将讨论,党维国当即下达了全线布防,加强重点区域巡逻的命令,水师官兵已经做好了迎战准备。   只是,不论是高级将领,还是低级官兵,都没有达到郁离练兵要求的水准,在全面布防的同时,不忘抓紧练兵。而战船和大炮数量仍然不多,亦在日夜赶工。但是,这样并没有影响到水师上下的士气,反而因为认识到郁离带来的新战略、新科目的实用性,而加紧学习训练,愈加斗志高昂。   然而时间不等人,海外六国亦不会等洪武做好了准备才展开他们的入侵行动。   “报——北海水师遭到不明来历船只攻击,对方有大炮,北海营已经撤回营地所在港口,保存实力。”   “报——东海水师遭到不明来历船只攻击,对方有大炮,东海营正在近海与其周旋。”   “报——南海水师遭到不明来历船只攻击,对方有大炮,南海营回撤不及,已经损失了一半兵力,请求增援。”   同一天,水师营主帅帐就响起了三道紧急军情报告!   曾经将信将疑的战争真的打响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可以肯定,除了海外六国,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有这个实力,有这个魄力,敢于挑衅实力雄厚的洪武水师,敢于挑战龙翔大陆的最强国。   洪武的新式武器正在制造中的消息,一定已经外泄,海外六国要趁洪武国水师装备落后之机,全力出动,全线出击,打一场速度战!   这是对洪武国威严赤一裸裸的挑衅,亦是对洪武国军队赤一裸裸的挑衅,更是对洪武国百姓赤一裸裸的挑衅! ○五九 痛击来敌   北、东、南三海水师营全部隶属厦州水师总营,相互间兵力时有调动,尤其是东海水师营,与厦州水师总营仅一州之遥。可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已经天人两隔,曾经巡航过的海域,已经被侵略者占领,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令水师营上下气氛万分沉重。想不到大炮威力如此之大,敌人来势汹汹,打得水师各营完全无招架之力。   郁离看着当初刁难自己时气势十足,现在却垂头丧气的众将领,不由怒斥:“敌人对我水师如此赤一裸裸的挑衅,各位将军害怕了么?没有先进的武器,就不敢迎战了么?打不过就可以逃么?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大家还能满足于以前的战绩,不思进取么?当然不行,但是现在学什么都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即迎战,哪怕是全部战死,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全都打起精神来,听我号令:传令北海、东海、南海三营水师,立即化整为零,围在入侵战船左右,保持安全距离,但切忌不自量力,以弱对强,更不可集结在一处,尤其是撤回营地所在港口的北海营,必须立即疏散!”   “郁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集中在一起都打不过,分散开来,岂不是更加容易被消灭!你……你能够如此临危不乱,镇定自若,莫非所谓的钦差大臣真的是细作?莫非你要将洪武国水师送入绝境?”曾经被郁离的浅笑冰冻过的石将军借机发难,而且不止是他,还有其他将军也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郁离怒瞪了石将军一眼,不得不向大家解释原因:“大炮对付集中的兵力,最为有效,如果散开,有足够的海面闪避,造成对方准头不够,还能有一线生机。而且海外六国跨海而来,一次不可能携带太多的弹丸,使用时会很珍惜,对付零星的战船,一定舍不得开炮。而我们的战船比他们的轻,在速度上不会吃亏,在地形上也不会吃亏。一时的胜负不算什么,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没有了训练有素的水兵,即使造出了足够的新式战船和大炮也没用。”   “本钦差再强调一遍,现在没有时间来一一解释我的命令,即使有疑问,也必须立即执行本钦差的命令。”虽然本钦差只有练兵权。   “我们已有四艘装备了二十门大炮的新式战船,现在全部立即进入战备状态,迎战离我们最近的袭击东海水师营的敌人,给他们来一个迎头痛击,让敌人不敢冒进。谁愿意和本钦差一起去?”   党济海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末将愿往!”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相信,郁离绝对不是细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懂得那么多,可是他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地将他所会的传授给大家,而且还总是有意无意地露出大家学得太慢太少的焦急又无奈的神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细作!   郁离初来时点过名的赵将军和关将军同时步出:“末将愿往!”   郁离来到沙盘前,将自己的作战意图告之三人,不过,最后加了一句:“如有不妥之处,请三位将军再行斟酌补充。”这语气,比之方才强令众将领必须服从命令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党济海有些担忧:“东海海风相当大,钦差大人能够承受得了么?”虽然郁离在试航和出海训练中一直表现出色,可是东海的风,比仙臂湾口的风强烈多了。如果指挥官不能适应,将严重影响整个战事的进展,甚至可能导致惨败。   郁离递过去一个谢谢关心的表情:“无妨。”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和这几年的磨合,现在的这副身体,已经和前世自己那身手敏捷、体质过人的身体比较接近了,而且自己的意志,基本上能够自如地控制住这具身体原有的各种状态。   半个时辰之后,码头。   “离,你一定要当心,我会在这儿等你安全回来。”幸天啸强烈反对无效,只能再三叮嘱。   “放心吧,天啸,我不会和敌人硬拚。”不是我吹牛,没了我,洪武国不一定会输,但是,战火一定会蔓延到陆地,一定会非常惨烈,损失惨重!   “郁离,保重!”千言万语,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我的心意,一直没能向你表白,此刻,所有的心语,包含在这句饱含慕白深情的保重里,相信你能明白。   郁离冲尉迟慕白点了点头:“下官会的,烈王爷。”   尉迟慕白苦笑:你还是非要唤我烈王爷,不让我靠近你分毫!   “郁离,我……”本以为你只是来造船而已,谁知你居然还会练兵,练兵也就罢了,有圣旨,可现在,正规的水师营的将领都有不少怯战,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你还出什么头呢,胜了,人家会说你抢功,败了,所有的责任就全推给你了!   郁离打断了旷世杰的话:“放心吧,世杰,相信我,我会安全回来的。”   “百里大人,水雷和大炮弹丸就都交给你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因为抢速度而疏忽了!”   “郁大人,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舒琴、花棋,快别抹眼泪了,怪羞人的,别弄得生离死别似的。”   “公子!”两人一跺脚,百无禁忌啊百无禁忌。   郁离从容地和众人告别,走向战船,仿佛不是走向战场,只是去旅行。   尉迟慕白一行只能悻悻地看着郁离独自走向未知的战争,谁也帮不上忙:谁让自己在海上吐得翻江倒海,自顾不暇,遑论战斗了。   四艘配备了大炮的新式战船,和十六艘水师营原有战船,浩浩荡荡一起奔赴战场最前线。   指挥兼作战室内,郁离和党、赵、关三位将军一起,正在研究最新敌情:来犯之敌有五十艘木质战船,分为两队,其中有二十五艘配有大炮,射程约为两里多,航速约为一个时辰十五里。来犯之敌从北部进入东海,向西南推进,目前已经到达东海中部,持续向前推进中,根本不追击东海水师营战船。   赵将军一拳击在桌子上:“太狂妄了,完全不把我们洪武水师放在眼里!”   关将军眉头深锁:“有狂妄的本钱,自是嚣张至极!”   党济海看着郁离:“铁质战船是不是不怕大炮?”   “不知道他们弹丸的威力如何,暂且不要赌注压在这上面。”郁离看着地形图,研究着路线,“从北部进入东海,最近的就是隔海相望的扶遥国了,而且一路上没有任何可以补给的岛屿,以他们的战船航速,应该已经航行了六天了,到达下一个可以补给的岛屿,这儿,普贤岛,应该还要两天。应该是他们船上的物资已经不够支撑两天了,所以才不管不顾,全速前进。”   关将军点头称是:“有道理,可是,我们要赶到也要两天时间,能有什么办法阻挡呢?”如果让东海营的战船拦截,那是死路一条啊!   “没有关系,让他们上岛补给,只不过,让他们进得去,出不来!”郁离露出轻松的笑容,“传令东海水师营,维持和他们周旋的现状。同时通知普贤岛守军,岛上所有人全部撤离。传令下去,我们的船队全速前进。”   党济海恍然大悟:“郁大人的意思是,关门打狗,趁他们船只集中在码头的时候炮轰?”既然因为他们有大炮,我们的船只必须疏散,那么,在我们也有大炮的情形下,也可以这样对付他们。   赵将军摇头:“不妥,普贤岛没了人,他们一定不会全部进港。而且他们也有大炮,不会干等着挨轰,必然会还击,而我们装备有大炮的战船数量少多了,四比一啊,他们占有绝对优势。”   郁离添上一句:“还不排除他们可能隐藏了实力。”   “那郁大人的意思是?”关将军不明白了。   党济海看着郁离:“郁大人的意思可是:不管岛上有没有人,他们都必须去普贤岛码头,那个码头的入海口不大,如果在他们进入码头之后,再在入海口布下水雷,莫说他们不敢闯,即使能够闯出来,战船亦是遍体鳞伤,不宜再战?若有漏网之鱼,就用我们的大炮给他来一家伙!”   “大致就是这个思路,但是,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实战中再说。”郁离有些郁闷,通讯手段太过落后,等到收到消息,敌人的状况只怕已经发生了改变,如果有现代通讯设备就爽了。   普贤岛码头。   “格莱梅将军,已经进入普贤岛码头的突击者号回报,岛上一个人也没有,我船队是否进入?”   “全都闻风而逃了,我军势不可挡啊,呵呵!”格莱梅将军得意地扫视着风景如画的普贤岛,“进,怎么不进!难道洪武国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挡我军前进的脚步不成?不过,本将军向来比较谨慎,先进一半就好,其余的保持警戒。”   船上淡水已经用尽,食物也不多了,不补给,势必不战而败。原以为要来几炮攻击普贤岛,没想到洪武国人胆小如鼠,早就跑光了,倒是给本将军省下几颗弹丸。格拉梅将军想到这儿,愈加得意。   远处,党济海接过郁离手中的双筒远镜,不经意地随手把玩着:“对手不简单啊!想要关门打狗是不太可能了。”郁离来了之后,自己已经见识过太多的新玩意儿,而且每一样都特别实用。   郁离有些犹豫:“我们的大炮射程比他们的远得多,现在进攻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不能全歼了,而且我不想太早暴露实力,毕竟这只是我们遇上的第一支船队。其他两只船队一旦得到我们的大炮实力,必然提高警觉,改变作战方案,就不那么好对付了,毕竟我们的新式战船数量太少了。”   “我们的大炮射程远得多?那不就是说,我们能打着他们,他们却只能干瞪眼!这么好的消息,郁大人怎么不早说!”党济海一听就来劲了,真想现在就大干一番。   郁离沉默了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还是按原计划放水雷!以他们的速度,五十艘战船的补给,到明天也不一定能够完成。我们现在先按兵不动,天黑之后,先派四艘船尽量接近他们的大炮射程之内,佯装诱敌,乘机放下施放水雷的人。对方如果不敢离开追击,船就留下来接应施放水雷的人,如果对方上当,等将船引出对方的视线范围,我们再炮击,让对方以为是他们自己的大炮开火了。不过,施放水雷的人,就只能自己上普贤岛找地方藏身了。党副都督,请下令吧。”自己可以做参谋,提建议,但如果下令,就真的越权了。当然,在主帅帐时,是不得已而为之,时间不等人啊。如果等到党维国做出决定,恐怕这次战机就延误了。不过,党维国陷入深度悲痛之中,一时无法做出决定,自己可以理解,那些牺牲的将领、士兵,每一个都是他训练过、提拔起来的,突然一下子损失了洪武水师五分之一的兵力,从未遭受过大挫折、甚少失手的他,怎么能够承受!   “好。”党济海依言将任务布置下去,现在就看对方的反应了。郁离这样慎重不是没有道理。论战船,对方的更加高大,论大炮,对方的数量多得多,己方唯一的优势是大炮的射程远一点,地形熟悉一些,至于水雷,对方应该没有。谁能想到,黑火药还能在水中爆炸?而且还是碰触引爆!   郁离拿过望远镜,仔细察看对方的动静。   “他们也有望远镜呢,单筒的。”   “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不过,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格莱梅将军,洪武水师战船意图接近我们,要不要给他们来个欢迎仪式?”格莱梅将军的副手卫廉建议道,先前一个劲地赶路,是为了及时补充补给,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整个普贤岛全在己方的控制之下,对付这些只有刀箭的水兵,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批战船不是原来的东海水师,看来是水师总营的,有四艘船竖有一根长杆,莫非这就是洪武国配有大炮的新式战船?”格莱梅观察得很仔细,思考得很周到,完全没有因为得意而失去就有的判断力,“传令下去,提高警惕,时刻准备战斗。”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格莱梅也没发现洪武国水师有任何行动,联想到空无一人的普贤岛,没来由地有点大事不妙的预感,再一次提醒官兵们加强戒备。   为了避免混乱,现在更是为了防止洪武国水师利用夜色偷袭,格莱梅决定等到明天再与码头内补给完毕的战船调换位置。   天黑没多久,就接到了哨兵的报告:“格莱梅将军,洪武有四艘战船呈扇形进入大炮射程内,缓慢前进。”   “继续观察。”东海水师之前也有过在自己的船队面前虚晃一枪,自己置之不理之后就又消失了,那个据说在晚宴上大放异彩的郁离,不会也玩这一套吧。   再报:“洪武战船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意图不明。”   “加强水面监视。”   再报:“洪武战船停止不动了,不过,是停在我大炮射程边缘。”   “继续加强水面监视。”一定是要趁着天黑玩花样!   然而,居然一夜平安无事!次日凌晨,不单是曾经接近的那四艘战船不见了,其余战船亦没了踪影!   “抓紧时间替换位置。”愈是这样没有动静,格莱梅愈是担心。   “格莱梅将军,您太过谨慎了,洪武的北、东、南三海水师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的,怎么可能敢真的招惹我们!别看洪武传来的消息中说,郁离在造大炮、战船,我总觉得不可能,一定还是骗人的鬼把戏,如同他在晚宴上吹嘘的那样!”卫廉心里有些抱怨,本来可以好好睡一晚的,结果,紧张了一整夜,啥事儿没有!   码头外的战船开始向外移动,以便给码头内的战船让出位置,然而——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停在码头外的战船几乎同时开动,相继碰上了水雷,顿时六国联军一片慌乱。   格莱梅怒问:“怎么回事?哪艘船的弹丸没有保管好!”洪武水师根本没有踪影,即使有大炮,也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范围内打过来,更何况爆炸根本是在水里发生的,威力类似于弹丸!   报:“格莱梅将军,我方码头外二十五艘战船,全部被炸,船底漏水,五艘专门装载弹丸的战船有两艘已经爆炸,全毁了!”   格莱梅气得脸色涨红,双目怒睁,然而,仍然不明所以。   再报:“格莱梅将军,洪武水师有四艘战船正呈扇形向我方逼近。”   果然是洪武水师昨晚干的好事!可是,己方整晚没有放松戒备,凌晨亦未发现任何异常,怎么会这样?!   卫廉慌了:“格莱梅将军,赶快弃船进入码头,不然,船只要沉了!”   “进码头?不行,他们定是希望我们这样做,想让我们出不了码头,守着一个空岛!”格莱梅咬牙切齿地吼道,“马上补漏、灭火,装备船防止爆炸,炮船准备射击,一旦洪武水师进入射程内,立即开炮!”   格莱梅气归气,心底还是保有一份清醒,在情况未明之前,没有下令让码头内的战船出来增援。然而,他没有想到,码头内的船会有一样的命运,除非一动不动。可是,码头内的战船怎么可能知道战友出事而放任不管?   由于有夜色的掩护,和高超的潜水技术,洪武水师士兵昨晚成功地施放了至少两百颗水雷。当然,如果事先知道水雷威力如此之大,就完全不会如此浪费了。可是,也因此,此战洪武水师竟然一炮未放,就重创了敌方所有战船!   普贤岛码头内外,联军战船东倒西歪,不能航行,空有大炮,却对没有进入大炮射程内的洪武水师无能为力。   而洪武水师官兵,正用仅有的几只望远镜,轮流观看敌军的狼狈相,欢呼声此起彼伏。太轻松了,实在是意料不到新式武器竟然这么管用! ○六○ 威震四海(一)   格莱梅将军率领的六国联军受到重创,被困在了普贤岛,党济海并一众水师营官兵兴奋莫名,人心大振。昨晚去施放水雷的官兵,更被当作英雄般不断被抛向空中,欢呼声雷动。当然,最崇拜的目光是属于郁离的,因为是他带来了水雷等新式武器,教会了他们使用,在他的训练下,才有了高超的潜水技术和超强的体能,昨晚才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不费一兵一卒,就重创了曾经视洪武水师如无物的六国联军。   “郁大人,你怎么不太高兴似的?是不是我用水雷用得太多了?我,我没想到它的威力竟然这么大,一个就可以将敌船炸出一个大口子。”党济海说完,有些歉疚地笑了笑。昨晚,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自己不单派出了大量官兵,每人携带一颗水雷,而且还下令将所有的水雷全部带上,没想到,一人一雷均未损失。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些汗颜。   郁离淡然一笑,却如同现在天边刚刚升起的朝阳般璀璨夺目:“洪武水师有不知名武器的消息,应该已经连同救援要求一起,向另外两支联军发出,再要用同一招,恐怕收效甚微。不过现在开始,联军应该对洪武水师感到害怕了。”   看着淡定异常,自信无比,光华灼灼的郁离,党济海曾经因为洪武水师受到重创而备受打击的心,不再如此战之前那般忐忑。虽然自己是第一个站出来,跟随郁离出战的,但那时自己是作为副都督,在都督当时陷入无边悲痛不能胜任的情形下,抱着必死的决心才响应的,没想到……经此一战,自己对郁离那绝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充满必胜的信心!   “那倒是。接下来我们是否乘胜追击?还是以此为诱饵,打一场伏击战?”   郁离以无比肯定的语气分析:“这支联军被困,无论六国联军是混合编制还是联合编制,无论是出于同胞之亲还是不得不表示的联军之谊,其他两支联军必来救援,我们只需在此以逸待劳即可。恶战在即,请赵将军、关将军,一起召开军事会议。”   厦州,水师营主帅帐。   极其压抑沉闷的氛围中,终于响起一道令人无比振奋的声音:“都督大人,捷报,捷报!我水师重创六国联军于普贤岛,并将其困在码头不能动弹,我水师无一伤亡!”   “什么?胜了!我们水师胜了?!”党维国不可置信地抢过纸条,自己读了起来,“水雷用尽,请求补给。新建战船一旦完工,立即赶赴普贤岛,尽量多携带弹丸。暗夜众兵,一并捎来。我等不回厦州,需不间断提供其余补给。北海、南海水师亦需即刻起程,迅速向我靠拢。”   党维国消化了好一会儿这无比振奋人心的消息,这才说道:“这是济海的字,可是说得太简单了,看来赢得非常轻松!不可想象,在令我洪武水师损失五分之一的六国联军面前,济海竟然能够不损一兵一卒,短短三天时间,便拿下其中一支联军!”   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妥,党维国又急急加上一句:“郁大人的新式武器确实厉害。”   党维国之意欲盖弥彰,在座将领谁不相信,这仗是郁大人打赢的!可是,如果不将功劳冠在水师头上,仅是第一仗水师兵力就损失五分之一这一点,水师众将领都将受到严惩,而都督大人更是首当其冲。   厦州船坞。   刚刚听到消息的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胜了?她(他)平安无事!”太好了,一直紧张的心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什么,她还不回来?”听到后面的消息,幸天啸觉得自己心跳简直要停止了,不仅如此,还要自己的手下也去参战,“我是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可是……不行,我也要去,哪怕吐得没了人形,我就不信我适应不了!”   尉迟慕白出言“提醒”:“就你?千万别给她帮倒忙就成了!”   “这种事情只有你烈王爷才干得出来。”斗幸天啸意有所指戳向尉迟慕白最伤之处,“所有的训练科目我都练习过,晕海症经过这段时间不断适应,已经开始有减轻的迹象,我一定能够帮到她!”   尉迟慕白被戳到痛处,冷哼了一声,不再出声。   “幸爷,带我一个。”在郁离出发之后一个时辰才直到的墨忆,早就按捺不住想要追去,奈何一直没有机会,此时终于有了机会,怎能错过。   幸天啸一口就拒绝了:“不行,你身体还没完全复原。”老子可不会给自己的情敌任何机会!小子,知不知道,因为你救过郁离,老子现在不得不当你是个有份量的情敌!   “主子要暗夜的人去的意思你可能不太明白,一定是有非常危险的任务要用到,而这样的任务,主子绝对会是第一个参加的人。我和主子已经一起合作过多次,配合最为默契,能将危险程度降到最低。幸爷,你不加思索就反对,不会是别有用心吧?”墨忆可不会轻易放弃,在郁离的调教之下,早已经不是刚从玉虎堂出来时的墨忆了。   幸天啸暗骂小子狡猾卑鄙,却不得不正色道:“什么别有用心!老子明明是担心你的身体,怕你去了给你家主子添乱。”   “不管你答不答应,总之我是去定了。”   “是啊,幸兄,就让墨老弟去吧,郁离一个自己人没带,一定非常需要自己人的支持,墨老弟再合适不过了。”萧枫打着圆场,“墨老弟,见到郁离,记得告诉他,我们大家都很牵挂他,不过,造船的事可一点也没耽搁。”   百里岚岫加了一句:“对,告诉郁大人,就这几天,我已经赶制出一百多枚水雷,以后还会随着补给船不断供应。”   龙京城,朝堂之上。   自从得知水师不敌六国联军,损失惨重的消息,祖海龙就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如果不是知道郁离已经亲自带兵上了前线,又出于对郁离的极度信任,恐怕要气得将皇宫都掀翻。尽管如此,皇宫内外,朝庭上下,个个胆战心惊,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触了霉头。   直到捷报传来,祖海龙一扫先前的晦色,得意非凡:自己实在是太有眼光了,属于极品伯乐,相了一匹极品马!   朝中立即有善于察颜观色,溜须拍马之辈上前奏道:“皇上,郁大人立此奇功,该当重重嘉奖!”   祖海龙欣然纳之:“封郁爱卿为定海将军,从一品。”留着正一品,等他凯旋而归时再升。   一言既出,满朝皆惊:短短三个月,郁离已经再次跳级升官,高至从一品。   圣旨传到郁离之处,郁离正在为战事日夜繁忙,一句“知道了”算是此事告一段落,又忙自己的去了。   形势不容乐观。   东海既有东海营水师,更有洪武水师厦州总营,所以,这一路联军只是用来牵制洪武水师的大部分兵力,而北海和南海的联军,才是进攻的主力,实力雄厚:目前已知战船共计一百八十艘,其中炮船一百艘,兵力约有六七万人。北海联军以突斯国为依托,南海联军以吉瑞国为依托,补给充足,将北海和南海水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得到东海联军的求援信号,已经向普贤岛方向开进,估计明后天都能赶到。   而洪武的北海、南海水师,却已经溃不成军:北海水师还强一点,在收到疏散的命令之后,及时在北海联军攻到之前,撤出了驻扎地港口,保住了一百艘战船。而南海水师却几乎全军覆没,与北海水师所余兵力合到一起,只相当于从前的一个水师营了。   实力对比悬殊。   但是,现在的洪武水师在赢了一场之后,已经热血沸腾,士气高昂,相信在郁离的指挥下,定然能够战胜六国联军。   郁离可没有这么乐观,但也不悲观。前世自己曾经多少次独闯龙潭虎穴,与恐怖分子周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次,不过是玩把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亚兰特放下千里眼,有些疑惑:“艾德烈将军,前方十节处便是普贤岛,但是周围根本没有洪武水师的影子,格莱梅将军怎么会被困要求救援,莫非是个陷阱?可是停在普贤岛的船又确实是我们的船。”   艾德烈不置可否:“派两艘战船过去察看一下,两艘炮船护航,其余战船逞四纵队阵型前进。”格莱梅是自己的老战友,虽然有些狂傲,但素来沉稳冷静,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开口求助。会是什么样的不明物体,让经验老到的他不敢移动分毫?难道那个据说无所不能的郁离,真的有秘密武器,才令格莱梅在未见敌军靠近的情况下惨败?如果真是这样,纵然自己带领的战船多达百艘,也不能就此白白葬送,恐怕就得用些非常手段了。   然而,艾德烈的船队一直开到普贤岛,亦没有洪武水师现身,然而,格莱梅却无论如何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要求艾德烈将船开到岛的另一侧,让经历了劫后余生幸存下来的人回到船队。   艾德烈火了:“格莱梅将军,你求援,我日夜兼程已经赶来了,为何迟迟不动,难道你要放弃这些战船,尤其是炮船不成?!”   格莱梅委屈至极:“不是我要放弃,是不得不放弃,不然,连人也全没了。”   在格莱梅的示意下,卫廉命人将一只无人乘坐的救生小船放入水中,用力往前一送——   轰地一声巨响,救生小船化成无数碎片上天入海。   格莱梅及手下仍然心有余悸,而艾德烈这边却是初次见识,没有见过人船被炸,并导致弹丸装备船相继爆炸的惨烈场面,除了觉得和大炮爆炸时的效果大同小异之外,初时没有太多的惊诧。但是再细看空无一物的海面,才心惊不已,后怕不已。若非艾德烈将军谨慎,过来救援的船队离普贤岛尚有一段距离,恐怕被炸的就是自己了!   没错,试航之日试验过水雷的性能之后,郁离改进了水雷,让它能够沉入水下半米处,而在海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艾德烈这才明白格莱梅如此谨慎小心的原因,确实是寸步难行。可是,如果不能破解这样的秘密武器究竟是什么,东海联军的下场就是自己的归宿。   很快,北海联军有人下水查看,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关键所在。   “将军,是弹丸,是可以在水里爆炸的弹丸。”水中的人将水雷举得高高的。   然后游到附近一座礁石处,在确认了足够安全的距离之后,用力砸向礁石,水雷在撞击礁石的瞬间爆炸,将一座不小的礁石炸得粉身碎骨。   郁离不是信口雌黄,而是洪武确实有秘密武器!   有了这个认知,北海和东海联军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狂妄。毋庸置疑,能够在水中爆炸的弹丸,较之自身拥有的怕水、怕火、怕撞的弹丸,其安全性、实用性和其中所蕴含的技术含量,不知高了多少倍!如果在刚才船队前进的路上也安置了弹丸,那么……实在是令人恐惧不已!   可是洪武水师竟然没有放置?难道是有其他的阴谋诡计?   艾德烈不得不选择了格莱梅的建议:“普贤岛还有何处可以靠岸?”看来格莱梅是被吓傻了,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没有察觉!   “往东三节处。”   艾德烈举起千里眼,环顾了四周海域一遍,这才下令:“船队阵型保持不变,开往普贤岛码头东面三节处,接应格莱梅将军一行。”既然战船已经全部毁损,洪武水师即使想修好再用来对付六国联军,也需要花费不少时日,更何况,他们也不见得会修理。   “打旗语,通知格莱梅将军让大炮全部哑了。”如果拿下洪武,自己再来收拾这里的残局。   船队正待开拔,哨兵来报:“艾德烈将军,西面发现四艘洪武国水师船只,以‘一’字形阵型前进。”哨兵的位置比艾德烈所在的位置要高,看得也就更远。   艾德烈没有半点迟疑:“继续监视其动向。开拔,去接应格莱梅将军,要提防水里的弹丸。”格莱梅被困此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洪武水师却没有解决掉他们,一来,他们自己也畏惧这水里的弹丸,二来,这肯定是一个陷阱!   然而,是陷阱,自己也必须去闯一闯。根据最新情报,洪武国水师造出了大炮,但数量很少,新式战船更少得可怜,不足为惧,倒是那不曾听说过的秘密武器令人心生寒意。难保能够接应的地方,不是已经布满了新式武器,正等着他去以身相试。不过,自己可不是格莱梅,他几天都没有发现的不明物体,自己一来不就破解了!也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既然要将自己诱到东面去,为何西面会有战船过来?   一时间,艾德烈思绪万千,各种利弊得失在脑海中盘旋。   哨兵又报:“艾德烈将军,普贤岛东三节处附近礁石上插有不少写有洪武文字的木牌,有人认得,写的是:‘此处危险,不得靠近。’”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确实是陷阱,可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公布,一定有重大阴谋,会是什么呢?艾德烈感到难以抉择,刚才的坚定,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列环阵迎敌。”只要将洪武水师消灭殆尽,什么时候营救格莱梅都不迟。   环阵,是每艘战船与相邻的战船首尾相连,能够将弦炮的威力最大限度地发挥。船头主炮虽然射程较远,但数量太少,弦炮就多多了,完全可以将进入射程范围内的众多来犯之敌统统消灭。   可是,洪武水师会笨到以硬碰硬么?   对郁离的策略,党济海有些不太明白:“郁大人,北海联军停止接应东海联军了,摆出阵势迎战了。可是我们的力量根本不能与之正面冲突,这样拖延下去,等南海联军来了,不就更加难以对付了么?”   “反正是打不过,那就拖着玩玩吧。咱们不按牌理出牌,让他们伤脑筋去。实力战,消耗战,心理战,情报战,哪一样不是战争?咱们实力拼不过,就只能玩别的花样了。现在咱们啥也不干,就出来蹓蹓,他们却必须进入战备状态。呆会儿换一个方向,再来几艘船蹓蹓,就这样一直不停地消耗他们的体力,耐力,补给,让他们坚持不住,主动来进攻我们,胜算就大些。”   党济海实在不敢苟同,热血男儿,干这么婆婆妈妈的事,会憋出内伤来的!象干掉东海联军这一仗,干得多过瘾!可是,党济海也知道自己不能逞匹夫之勇,郁离一定有应敌之良策,现在不明说,只是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而已。时辰一到,看我们洪武水师怎么收拾这些混蛋!   洪武水师的战船不时出没,时东时西时南,而北面便是普贤岛,虽说此时普贤岛是座空岛,艾德烈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一样严阵以待:自己的底牌几乎已经亮尽,而对手的秘密武器暂时还只见到一种。如果对手真是那风华绝代的郁离,那么,自己相信,他不会轻易出招,一出手,必然会如同格莱梅一般,再也没有机会。 ○六一 威震四海(二)   整整一昼一夜,洪武水师不断接近,又不断后退,反复多次之后都会离开,然后,换另一个方向,重演这一幕。每一次,见过东海联军惨状的北海联军都不敢掉以轻心,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本就已经是紧赶慢赶赶过来,疲乏已极,再也难以坚持,只是,当初格莱梅就是一晚之后,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艾德烈又岂敢重蹈覆辙!   没有月亮的夜晚,视野受到严重影响,北海联军极之安静,仔细聆听着海水和风的声音变化,希翼能够藉此判断有无战船移动。沉重的心理压力,使得心弦越绷越紧,越来越越难以承受,仿佛再加一根鸿毛之力,便会绷断。一种名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绪,在北海联军中蔓延。   终于,月亮逐渐西移,黎明即将来临。   “洪武水师来了,至少有一百五十艘战船,太密集了,看不太清楚。”哨兵的报告,让刚刚稍稍松懈的北海联军顿时又紧张起来。   洪武水师不断变换着阵型,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阵型变换,放在以前,北海联军绝对是不屑一顾,现在却睁圆了双眼,恨不得眼睛都不需要眨地紧盯着洪武水师的一举一动。然而,一个时辰之后,庞大的洪武水师船队和前面零零散散出现的洪武战船一样,又消失不见了。而北海联军此时方才悟到,自己又白白紧张了一个时辰,却只是看到洪武水师凌晨的一场常规操练,而且是极其没有水准的操练!   可是,即使只是水准极低的操练,也摆明了不将北海联军放在眼里的姿态,不然,偌大的海域,哪里不好练,非要在北海联军眼皮子底下练!顿时,北海联军上下不由怒火中烧,若非艾德烈将军治军严格,必定要追上去将洪武水师痛扁一顿。   不断的虚惊,让原本来势汹汹,继而忐忑不安,最后高度戒备的北海联军的精神彻底松懈:洪武水师不过是只纸老虎,虽然有些厉害的新式武器,但是在真正的大规模海战中,却不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洪武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六国联军,只是碍于皇命难为,不得以做个样子而已。   艾德烈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联军最高长官,马上就察觉到了部下的这种心理变化,产生了警觉意识:这就是洪武水师这一天忙碌的目的么?他们本就是以逸待劳,现在更是不遗余力地骚扰本联军,让官兵们无法休息好的同时,更对他们的频繁来去习以为常,麻痹大意,而洪武水师只要抓住一次机会突然进攻,就可以重创本联军。哼,本将军岂能让你们得逞!   艾德烈对北海联军作了新的部署,而洪武水师却足足一个时辰完全没了动静,令刚刚调整完部署的艾德烈疑惑不已,不过马上就明白原因了:南海联军传来消息,还有半个时辰即可抵达普贤岛了。六国三海联军会师,洪武国水师岂能不避其锋芒!   “郁大人,如此劳师动众,就只是为了操练一下阵型,不是要趁北海联军疲惫已极,南海联军尚未到来之时,予以攻击么?等到他们三军汇合,摸清我们的底细之后,恐怕就不会象现在这样畏手畏脚,而是大举进攻了。”发问的是北海水师营最高将领李副都督。虽然在郁离的指挥下,赢得了第一仗,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深谙海战之道,担心他决策失误是必然的。   郁离从容应对,浅笑中散发出无尽的自信:“李副都督,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够和他们直接对打么?看来时日尚短,李副都督对《制敌之策》理解得不够深刻,所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本钦差只不过是想先打击他们的士气而已。况且兵法亦云:‘实而示之以虚,以我之实,击彼之虚,如破竹压卵。’我们现在一直是虚招诱敌,但虚招随时可以变成实招,当对手对我们放松警惕甚至藐视我们的时候,才是我们进攻的最佳时机。”   “可是加上刚刚完工的三艘,我们已经有了七艘新式战船了,而且,水雷也有四百枚了,较之郁大人第一次对付东海联军的时候,实力已经是大增。”南海水师汪副都督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昔日弟兄所剩无几,急于反击,既是为了替弟兄们报仇,更是要戴罪立功。   对于这个汪副都督,郁离可没有好脸色:“可是六国联军炮船和大炮数量数倍于我们,即使加上水雷,我们的实力亦是远远不及。汪副都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不能脑门子一热,单凭一身胆气,就豁出去了,如果这样,结果就只能是和南海水师营一样的结局。”据说,这个汪副都督仗着与党都督的关系和曾经立下的汗马功劳,就目空一切,将党济海亲笔腾抄的《制敌之策》束之高阁,对派去协助新训练科目的士兵置之不理,在对阵南海联军时,又想抢立头功,这才酿成了南海水师营的惨败。   一席话,说得汪副都督惭愧不已,脸色极其难看,浑浊的眼中闪过怨恨的光芒。郁离冷哼一声,懒得和他计较。   “我现在要去看刚刚抵达的三艘新造好的新式战船,各位,失陪了。”现在自己已经被正式封为从一品将军,比党维国还要高一级,全权负责这次战斗,指挥起来名正言顺,完全没必要向任何人一一解释。只不过,若要顺利指挥北海和南海水师,和这两位副都督今后要打不少交道,现在还不是自己咄咄逼人的时候。倒是东海水师蒋副都督,与党济海极其要好,对自己亦是尊重有加。   其实,郁离要去看船是假,要去看暗夜众兵是真。他们都是第一次上海,而且是风浪涛天的大海,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上得船来,便看到正在认真操练的暗夜众兵。原本近五千人的队伍,能够不晕海的和轻微晕海之人,不过五百余人,但个个脸色腊黄,明显都还没有完全适应。看到郁离的到来,所有人仍然继续认真训练,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影响训练。这正是郁离对训练提出的基本要求之一,见到被彻底执行,满意地点点头。   “呕——”   一阵明显极力掩饰压抑的呕吐声传来,虽有浪涛和海风声音的干扰,但对向来警惕性高的郁离来说,仍然清晰可辨。郁离微微皱了皱眉,毫不迟疑地走向声音的来源。明明强调过,如果晕海不可前来,否则,是对自己和同伴生命的不负责,可是,还是有人不顾自己的命令,偷偷跟过来了。不行,必须让他们跟着补给船回去。   几经周折,郁离才在战船底舱找到呕吐之人,那几个身影相当熟悉,不就是墨忆、幸天啸和旷世杰么,还有一个自己不想见到的尉迟慕白。   郁离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可是,即使是在呕吐中,那几个人也相当注意避免被人发现,再轻的脚步声,对他们来说也如同雷鸣。一抬头,愕然!想找地儿藏起来,可是,却悲哀地发现,完全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   避无可避,墨忆首先站起来:“主子,不是我,我只是在照顾他们。”话未说完,墨忆明显感觉到衣服有被灼出数个洞来的感觉,虽然这里根本照不到太阳。当然,即使是太阳能够照到的地方,也不可能有这种强烈的灼烫感。墨忆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三个晕海之人发出的视自己为叛徒的目光。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好心地帮他们了!   蹲在地上的三个人,一人端着一个海碗在自己面前接着,表情有些讪讪的。   幸天啸也赶紧撇清责任:“我只有一点点晕船,你看,我的碗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而且不是我带他们两个来的,我只同意带墨忆,其他两个是自己偷偷上船的。”船从厦州出发到现在已经三天了,自己几乎没有吃下去什么东西,根本就没有东西可吐,不过,离她不会知道的,谁要是敢透露,老子就要他好看!已经受了这么多罪,离,你可千万不能赶我走!   剩下的两个也有充足的理由:“我是来当大炮修理工的。”——旷世杰   “我是来最前线学习战术的。”——尉迟慕白   不过,自己早就想好,振振有词的借口,在似笑非笑,又似乎有些心疼的郁离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所以,一时之间,空旷的排水舱里寂静无声,想吐的人,此时也极力忍了又忍。   敏锐的郁离发现了几人的难受,轻轻说了句:“我在门口等你们。”一个绝不死心的尉迟慕白,一个死缠烂打的幸天啸,一个误以为爱了不该爱的人的旷世杰,一个愿意为自己而死的墨忆,唉,这几个人啊!还真以为打了一个胜仗,就可以战胜对手了么?这里可是随时可能丧生的战场啊!万一船沉了,你们那点泳技,哪能逃生!   过了片刻,四人才一齐走出来,不过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呕吐物本身就容易传染疾病,休息舱里又通风不好,更加容易将病气过给别人,所以,晕海的现在就随着补给船回去。”如果我说对你们身体不好,你们定然不允,可是,如果说成会影响到别人,影响到战斗力,你们就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我这几天都不是在休息舱睡觉,绝对不会影响到别人,而且,我的手下我最了解,绝对可以帮到你,就让我留下来吧。”幸天啸知道郁离偏向吃软不吃硬的一类。   “我晚上都在逐一检查大炮,根本没有进过舱。”旷世杰无限夸大自己的作用。   “你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作为洪武国的战神王爷,岂能连战场都不上!只不过我没有参加过海战,所以我现在准备从小兵做起。”尉迟慕白确实是有忧国忧民之心。不过,究竟是为了谁才如此坚持,知情之人自是心知肚明。   “这仗不知道要打多久,天天这样吐,你们还要不要命了?!讲道理你们不听,那我就只好命令你们三人回去。墨忆,你帮我监督。”郁离带着些恼怒,绝决地转身就走,当然,是佯装的。   墨忆无奈地冲三人耸耸肩,主子的命令,自己怎么能够不执行。   格莱梅派人将水中的弹丸一一找出来,考虑到海船颠簸得厉害,不得不拿到普贤岛上全部引爆,艾德烈和南海联军的费尔勒将军在确认水下再也没有弹丸的情况下,这才将幸存的人接上船。   吃了这么大个亏,格莱梅自是报仇心切,强烈要求出战。事实上,六国联军原本的战略方针就是速战速决,现在双方兵力都已经集中在一起,正是一举消灭洪武水师的大好机会。   洪武水师依然继续从前不断骚扰的战术,大有不将六国联军惹火不罢休的劲头,在洪武水师再一次诱敌时,六国联军派出了十艘炮船追击,尽管洪武水师只来了四艘战船,但是,他们逃逸的方向,必然有埋伏。可是,只要紧跟在他们的战船后面,没有了水中弹丸的危险,拥有大炮的六国联军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郁离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敌方动静:“好,终于来了,准备迎战!”   格莱梅率领一小支船队,呈双纵队阵型,沿着洪武水师走过的路线迅速追击,但距离总是无法缩小。不过,随着航程的增加,洪武水师的战船已经开始逐渐减速,而自己的船队却继续保持着原来的速度,距离正在逐步缩小,马上就要进入大炮的射程,格莱梅有一种大仇将报的快意。   “格莱梅将军,已经超出艾德烈将军指定的范围了,前面可能有埋伏,请将军下令后撤!”卫廉急了,从一开始的瞧不起洪武水师,在经历了一场可怕的连对手都没有见着的战斗后,已经变得惶惶不可终日。艾德烈将军可是交待了,一定不能追出视线范围,不论输赢,都要能够有了解对手的机会。可是,格莱梅将军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哪,自己可不想再经历一场噩梦了!   “马上就要追上了,等了这么多天,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我说什么都不会就此放弃。变‘一’字阵型,追!”格莱梅完全没将艾德烈的话放在心上,总觉得他不够魄力,自己就够谨慎的了,他比自己还要慎重十倍。可是,太过小心会错过很多良机!   好了,进了,进了大炮的射程范围了!格莱梅无比兴奋地下令:“射击!”   就在六国联军用旗语下达射击命令的时候,刚才一路逃逸速度渐慢的洪武水师战船突然加速,而一直穷追不舍的联军战船却无以为继,速度不增反减,距离重新拉大,联军大炮顿时失去了攻击目标,格莱梅气极。   不过,洪武水师却另有七艘战船,一字排开,出现在六国联军面前,只是没有进入联军大炮射程,格莱梅一下子来了精神:“追!”气极之后,兴奋之余,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忽略了那七艘战船,是自己到达普贤岛首日看到的,竖有用途不明的长杆的战船,而且是侧弦对外。   郁离飞快地测算着船速、风速、距离,连同船的颠簸起伏一并计算在内,仔细地瞄准着六国联军的旗舰目标直指指挥室。   “轰!”   正中目标!   一心想报仇雪恨的格莱梅,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随着郁离打响的首炮,洪武水师的七艘战船大炮一齐轰鸣,六国联军战船顿时陷入恐慌:从来只有自己用大炮打别人的份,今天却被别人用大炮轰了!而且弹丸的杀伤力,比自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指挥官没了!自己的战船中弹了!着火,漏水,船身倾斜,甚至下沉!   训练有素的六国联军暂时只能各自为战,进行还击,可是,打出的弹丸根本就够不着洪武水师的战船。然而,调头,后退,已经是来不及了!就连绝望中放出的用来传递消息的灰面鹫,也一只不漏地被身后不知何时跟上来的洪武水师射了下来。   郁离满意地看着六国联军的战船逐渐下沉,直至完全淹没,除了战船碎片,再也没有任何联军战船的痕迹。   远处,艾德烈和费尔勒两位将军依稀听到开炮的声音,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格莱梅虽然超出了自己给定的追击范围,但最终还是让他给追上了,而且和对方打起来了,这次他一定会给洪武水师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的!   炮声消失,东海归于沉寂,六国联军已经在期待胜利归来的格莱梅将军。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洪武水师继续时来时去,可是前去追击的炮船始终杳无音信,难道格莱梅又看到了好猎物?可是,艾德烈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费尔勒将军,请你派二十艘炮船前去接应。”六国联军以船只为单位混编,以圣海国兵力最多,组成了北海和东海联军,是以北海和东海联军由圣海国的艾德烈和格莱梅担任指挥官,而费尔勒将军则来自扶遥国,率领的是其他五国船只组成的联军。刚才格莱梅带走的炮船是北海联军的,这次,艾德烈当然不愿意再派遣自己的炮船了。   “是。”费尔勒二话没说就执行了命令。 ○六二 威震四海(三)   两个时辰之后,全部炮船毫发无损地返航:“全速前行一个时辰,既找不到格莱梅将军率领的船队的踪迹,也看不到洪武水师的战船,只得返航。”   没有证据证明格莱梅将军全军覆没了,可是,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还活着,只有寄希望于他是率领船队追击洪武水师去了,不过,心底有个声音: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然而没有人敢宣之于口。   洪武水师指挥室。   李副都督可劲拍着自己的大腿:“这一仗干得真他妈漂亮!太过瘾了!郁大人,真有你的!只可惜炮船太少了,不然,第二批出动的六国联军定也能叫他有来无回!”这个郁大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沉稳老练,冷静自信,确有大将之才啊!   “李副都督过奖了。本钦差现在担心对方在确认十艘战船被消灭的事实之后,恼羞成怒,不再上当,而是全部联军压上,我们就被动了。”郁离依然一副浅淡的笑容,正是胜不骄败不馁的完美写照。   “六国联军两次追击,都是沿着我们战船的航线,不敢稍有逾越。依我看他们会因为水雷的震慑力,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党济海看着郁离那清浅至极,却仿佛散发着无尽光芒的绝世笑容,光华内敛的绝代风姿,再也没有其他物事能够入眼。自己对他从开始的抵触、怀疑,到现在深深为之折服,心目当中再也无人能够取代他的位置。可是,自己对他的无礼,他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自己郑重向他道歉,他却一笑置之,胸襟之开阔亦令自己叹为观止。这样的人,自己恐怕终极一生,亦只能仰望而已。   这笑容在汪副都督眼中却是异样地刺眼,仿佛郁离是在嘲讽自己的失败,心里有一颗恶毒的种子在生根发芽。   郁离慨叹:“这么大的海域,得有多少水雷,才能真正对六国联军这么庞大的船队有威胁?只要他们想通了这一点,很快就会组织全面进攻。只希望他们觉悟得晚一点,多来几次小船队追击,让咱们多啃他几口,尽可能削弱他们的实力,打击他们的士气,增加他们的恐惧心理。再过半个月,我们就又有三艘新炮船可以投入战斗了,但是我想,他们恐怕不会跟我们慢慢磨。”   郁离作着最坏的打算,却做着最充分的准备。诱敌的战船不再只是刚刚进入六国联军大炮的射程就立即退出来,而是沿着射程的边缘逡巡,甚至有时还大胆地再往前进,只不过停留的时间相当短。   如此公然的蔑视,艾德烈终是忍耐不住,再一次派出了二十艘炮船进行追击。只是这一次,又如同格莱梅将军率领的船队一般,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就这样一去不回了。   艾德烈终于确认:洪武水师有可以致胜的秘密武器,但是数量不够,还不能一口吞掉六国联军,所以在拖时间。于是,艾德烈制订了新的作战计划,在格莱梅将军失踪两天之后,开始向洪武水师大举进攻。   “艾德烈将军,洪武水师不敢与我们对攻,全部往南逃窜了。”   艾德烈下令:“追,进入射程就开炮。”   “艾德烈将军,洪武水师船速太快了,始终追不上。”   “逃得还真是快,哼。前面一共有多少船?”   “报告将军,有二百来艘。”   “那就几乎是洪武水师现在大部分的兵力了。我们已经追击了一个半时辰了,现在船队掉头,向洪武国本土开进,留下十艘战船佯追,一个时辰后再与本将军汇合。”谅你们也想不到本将军会来声东击西这一招!   洪武国在普贤岛的西北面,艾德烈指挥六国联军将洪武水师赶往普贤岛以南之后,便向西北进军,一路上顺畅无比,一只洪武水师的战船也看不到。   从普贤岛到洪武国本土,中间有一大片暗礁丛生的海域,有相当一部分暗礁露出水面,组成群岛,更多的淹在海面以下,极为险要,被誉为“死海”,成为东海的天然屏障,也是在普贤岛有洪武驻军的原因。如果不是对这片海域极其熟悉,便无法避开暗礁通过,不过,通过多年摸索,在死海中找出了一条十分狭窄的通道,仅能供两艘战船小心翼翼地并排缓行,被称为“死亡之路”,意即能够在死亡中通行之路。   但是六国联军在战争打响之前,早就已经掌握了洪武国领海的地形图,对各种情况早已了如指掌,知道“死亡之路”是目前通往洪武国的唯一捷径。以目前六国联军的补给情况,不可能绕行需要多花费二十天的路程。   艾德烈自信满满,在按兵不动了数天之后,今天突然发起了大规模进攻,洪武水师必定措手不及,匆忙逃窜,急于逃命,怎么可能想到自己也会佯装进攻,实则是虚晃一枪,目标并非洪武水师,而是洪武本土。现在,集中了北、东、南三海水师绝大部分兵力的洪武水师,已经被全部甩开,此去洪武,只有厦州洪武水师总营的少部分兵力,以六国联军的强大实力,洪武水师怎敢螳臂挡车,以卵击石!   尽管如此,在“死亡之路”前,艾德烈仍然派战船侦察试过。   在大部队到达“死亡之路”前,得到了回报:“艾德烈将军,在‘死亡之路’周边三节海域,没有发现兵力。”   周边三节都没有人!很好,联军大炮的最大射程也不过一节多,“死亡之路”两旁暗礁丛生,即使有人想进入从两侧伏击,也不可能做到,既然没有人预先埋伏,就可以放心地通过。   立即通过的命令一经下达,六国联军片刻也没有耽误,成两纵队向“死亡之路”开进。   “****的,六国联军相当狡猾,明明可以走两艘船的水道,居然单排走,而且战船、炮船交替走,而不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要是炮船集中在一起,咱打起来多过瘾哪!”李副都督有些不满意地叫嚷着,完全是一副恨不得一口就将六国联军啃光的架势。   党济海笑着打趣:“李叔,你就知足吧,今天这一仗,又可以吃掉六国联军至少十五艘炮船,只可惜‘死亡之路’太短了,不然,您老的心愿就可以满足了!郁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六国联军的目标直指洪武本土,早就预先清理了‘死亡之路’两侧的暗礁,今早六国联军一动,就带着我们来这儿等着了,果然不出郁大人所料!”   党济海的语气,先是有些调侃的味道,可是在说到郁离之后,却饱含着深深的钦佩和尊敬,任谁都听得出来,令水师营的众人亦为之动容:党济海可不是凭借老子的关系才担任副都督一职,而是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努力,一步步升上来的,是水师营上下无不钦佩的少年英才,是大家心目中洪武水师未来的希望。然而,他却如此真诚地称道郁离,没有丝毫嫉妒的意思,没有想要打压的心态,不愧是水师营一致认可的精英。   汪副都督冷哼一声:“不就是一小块一小块地‘啃骨头’么,这么简单的战术,谁******不会啊!还不是仗着有新式武器么,要是老子早有这些玩意儿,也能打得他****的屁滚尿流!”   党济海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正要反驳,蒋副都督抢在他之前开了口:“看似简单,可是要运用得当,达到目的就不容易了,其中蕴含的哲理,更不是吾辈能够想到的。”济海啊,凭你对郁大人的钦佩之情,凭你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性格,恐怕你一开口就会一个脏字不带,却能将汪老头骂得狗血淋头,抬不起头来。可是,现在正在打仗,和为上啊!   党济海看着不停给自己递眼色的蒋副都督,强行按下了心中的不平之气:“战斗快打响了,大家立即各就各位。”   郁离正在船头炮前,举着望远镜,寻找判断六国联军的旗舰,墨忆静静地站在她身旁,贪婪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眉目之间的神情,分开了这么长时间,怎么看也看不够。   “终于找到了,好家伙,可真够隐蔽的!墨忆,传令开船。”郁离将望远镜交给墨忆,贴近他的头,将旗舰指给他看,“盯住那艘炮船,那就是我的首要目标。”   墨忆立即将视线和注意力从郁离身上移到旗舰方向:“好。”此战相当重要,可不能有丝毫马虎大意。   郁离对大炮再一次进行检查,墨忆则紧盯着旗舰,在旗舰进入“死亡之路”接近一半之处时,命令炮船向“死亡之路”靠近,让六国联军的船只进入大炮的射程之内。其他六艘炮船立即跟进。   “艾德烈将军,两侧发现洪武水师战船!”哨兵的声音有些震颤。   “什么?不可能!”艾德烈拿起千里眼,往“死亡之路”两侧看去,果然看到了洪武水师的战船,难道死海只有一条“死亡之路”能够通行的消息不准确?!   “来了我们也不用怕,继续前进,全部加速。”艾德烈口中说不怕,心里却有着强烈的不好预感,急忙步出指挥室,进入船舱。还没有下完舱梯,就听到大炮的怒吼声,紧接着,自己所在的炮船剧烈地震动,马上传来“中炮了”的喊声。   旗舰中炮了?!艾德烈不相信,可是却不得不信:方才船身的震动的程度,只有可能是直接被弹丸命中!艾德烈猜到洪武水师有大炮,虽然之前一直未曾见大炮露面,但是绝对没有想到洪武水师的大炮,射程竟有如此之远!看来格莱梅就是在射程更远的洪武水师的大炮攻击下丧生的!   尤为不可思议的是,洪武水师竟然能从数艘外表一模一样的炮船中,发现旗舰,第一炮就准确地命中它!不行,既然旗舰已经成为攻击目标,艾德烈决定迅速转移到其他炮船上去,指挥作战,准确地说,是指挥逃生之后予以反击。己方的大炮射程根本够不着洪武水师!但洪武水师的大炮必定有限,只要及时离开“死亡之路”,六国联军就有了还手之力。说不定还能将洪武水师反包围,一举消灭洪武水师仅有的炮船,反败为胜!   随着郁离的第一炮一经打响,洪武水师的大炮开始一起轰鸣,郁离在三炮命中六国联军的旗舰,令其再也不能投入战斗,甚至连开动都不可能的时候,将炮船横过来,和其他炮船一样,用弦炮炮轰六国联军炮船。   旗舰是第一目标,“死亡之路”进出口处的炮船是第二目标,这两个目标被命中之后,已经进入“死亡之路”水道的船只,顿时成了待宰的羔羊,被“宰”只是时间的问题。“死亡之路”顿时成了真正的死亡之路,木质船只熊熊燃烧,成了一片火海,哭喊、尖叫声惨绝人寰,六国联军自己的弹丸亦不断爆炸,官兵纷纷夺路而逃,然而海面亦是不时有未击中船身的弹丸落下,海面浮尸一片。   艾德烈翻盘的妄想只能是白日痴梦,根本不可能实现!   不在“死亡之路”中的六国联军船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方的船只被轰炸至毁,战友一个个失去生命,因为找不到接近洪武水师炮船的安全之路,更因为大炮射程没有洪武水师的远,即使能够接近又如何,一样无能为力。   而且,还不能就这么看着,必须马上离开:六国联军已经被分成了三截,中间一截很显然已经没有活路,损失了十六艘炮船,六国联军仅剩的炮船已经不足六十艘,而且被“死亡之路”分成前后各一截,目前必须为自保而各自为战了!其他的只能想办法汇合之后,再行定夺。幸亏费尔勒将军尚未进入“死亡之路”,不然,六国联军将成为失去头羊的羊群,任人宰割。   从“死亡之路”驶出数只救生船,高喊:“等等我们!救救我们!”救生船四周还有因为救生船的载重不够,不能上船,只好扒着船弦逃生的人。   正要改变航向的六国联军船只立即结成半环型阵势,炮口对外,接应从“死亡之路”幸存下来的战友。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才再也没有人出来。清点人数,一万余人,竟然只逃出来两千人,其中包括狼狈至极、沮丧至极、愤怒至极的艾德烈将军。   这一仗,洪武水师再一次以少胜多,取得了不伤亡一人,消灭六国联军十六艘炮船、十七艘战船的辉煌战绩!   此战绩当即被灰面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厦州水师营,再送往龙京皇宫。   此消息亦被费尔勒将军迅速传送到六国。   洪武国举国欢庆!   海外六国抚额哀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此刻——   输得太惨了!艾德烈怎能忍得下这口气!原本英俊的脸,此刻无比狰狞:“郁离,一定是那个该死的郁离!来人,备纸笔,本将军要让你不得好死!”   很快,艾德烈就写好了一封信,并派人翻译成洪武国语,一并装入信封。   当洪武水师从死海撤出,便看到一只六国联军的救生船,打着白旗,等在出口处。船上一共两人,划船之人为海外六国之人,被缚之人身着洪武国女装,表情极其痛苦,晕倒在船上。   艾德烈的信很快就送到了郁离手中,在郁离阅信的同时,六国联军的来使将信的主要内容大声念了出来:“郁离将军:我军现有贵国人质五百余名,听闻郁离将军乃忧国忧民之人,断不会置这五百余名贵国人质的生命安全于不顾。故我军特别开恩,同意以郁离一人,换回我军手中的五百余名人质。认识郁离将军之人,大有人在,若送一个假郁离来,当即斩杀一百名人质。现特送还斩断双足人质一名,以表诚意。”   彼时指挥室兼作战室内正在庆功,酒过三巡,人影幢幢,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时。六国联军使者的一番话,令得原本热烈无比的气氛顿时沉闷至极,似要令人窒息,又安静得人人凝神屏息,以免呼吸声此时此刻倍显突兀。 ○六三 威震四海(四)   “我们郁将军是洪武水师的最高统帅,是洪武百姓的守护神,岂能因为区区五百人质,而将他送给你们!”汪副都督暴怒中含着无限景仰的话语,打破了一室沉默。   这话貌似义正词严,极尽赞扬之能事,维护郁离于至高无上,从向来说话做事有些莽撞的汪副都督口中说出,再正常不过。然而,此时此刻,却是与六国联军来使的话一起,将郁离逼上了绝路:如果置五百人质于不顾,又何以当得洪武百姓的守护神这样的称赞?   来使不无遗憾地摇摇头:“原来郁将军是如此眼中只有功业,贪生怕死之辈,艾德烈将军原本还想瞻仰郁将军的风采,探讨战术,把酒言欢,看来是难以如愿了。”答应,必死无疑,且受尽折磨;不答应,必损声威,从神变为恶鬼,失去号召力,难以服众,无法继续担当重任。无论郁离如何选择,皆处境堪忧。   “以一人换五百余人,怎么看都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本钦差岂会错过。只是空口无凭,本钦差务须先行见到人质,方能完成这笔交易。”郁离淡淡地说着,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聚会那样简单到无须放在心上。   “郁大人!”   “将军!”   数道焦急的呼喊声脱口而出,数道惊诧的目光投注于身,郁离镇定地摆摆手,令人安心的眼神传递过去,众人这才没了声音,却收不起一室关切。一战又一战出离神奇的胜利,郁离已经在绝大多数洪武水师官兵中有着绝对的威信,成为他们心目中的神,即使是一个眼神,亦尊崇无比。墨忆趁郁离不注意,一闪身悄悄地离开指挥室。   “久闻郁将军逸事,此时方见郁将军英雄本色。如此,本使这就回去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来接郁将军。”来使得意非凡,想不到这郁离这么没有大脑,被人一捧一激便满口应承,似乎全然不知将要面对什么。不过,这样才好,抱着必死决心的自己,此番不仅能够安全回去,而且立了一大功。   “一个时辰有点太短了,本钦差总要安排一下后事,和众位弟兄们告个别。明日卯时,本钦差必前往你军,待确认人质无误后,当即交换。不过,若现在起再有一人受伤,本钦差将视六国联军毫无诚意,拒绝履行承诺。”郁离字字锵铿,掷地有声。   “郁将军此言差矣,人质怎么可能没有伤病?况且还要延至明日,莫非郁将军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根本没有诚意!”来使心头一凉,看来自己高兴得太早了,艾德烈将军高估了郁离,哪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根本不认识的无足轻重之人。   郁离神态闲适无比,口吻淡然至极,骨子里却寸步不让,兼带挖苦讽刺:“新伤旧伤,一验便知,生离死别之际,告别一番乃人之常情,何来‘没有诚意’之说?莫非六国联军连这短短半天时间都无法保证人质的安全?更何况,本钦差一人生死事小,五百多名人质的安全却务须保证,总不能本钦差去了,人质却不能安全换回来,那本钦差岂非白白牺牲了!既然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本钦差不妨说得直白一点,我很怀疑你们的诚意,没有万全之策,本钦差绝不会轻赴死地。”   来使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刹那间,脸似乎成了调色盘,有着各种即使是极品画师亦难调和的颜色,艰难地吐出一句:“如此,明日卯时恭候大驾。”   六国联军来使一离开,指挥室内如同炸开了锅。   “郁将军,您不能去,无论多少人质也不能换!”   “郁大人,您若去了,失去的将不止是您的生命,而是千千万万个洪武人的生命!”   若干阻止声中,郁离的声音轻轻响起:“如果不想我丧命,就不要再浪费时间,而是好好想想对策。”   此言一出,刹那间,指挥室里鸦雀无声。   经过军医几番诊治、包扎,被送回来的女子悠悠醒转,一抬头看到数个人影立在自己跟前,瞬间害怕地爬起,双手捂住头脸,直往后退,同时发出一声声刺耳尖叫:“啊,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滚开,啊!”地道的洪武话。   郁离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扣住脉门,让她无力挣扎,同时轻声安慰:“这里是洪武水师,你回来了,安全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声音低沉喑哑,有一种难以言喻、无法抗拒的安定人心的魅力。   “我回来了,我活着回来了,哈哈,哈哈……”终于弄明白自己不再处在虎狼之师中,惨遭欺凌,女子高兴得语无伦次,惨笑出声。只要能够逃离那暗无天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断被轮一奸的魔窟,失去双腿算什么,再痛,也比不上被畜牲压着施暴的痛不欲生的绝望。   郁离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着她笑够,哭够,这才问道:“和你一起被抓的洪武人有多少?被关在哪艘船上?我要去救他们,所以,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将你能够记起来的全部告诉我。”   女子抽抽噎噎地将自己此时所能想起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郁离:“我是北海千珠岛的渔女,北海水师被打败之后,千珠岛被洗劫一空,适龄女子全部被抓上船……我们都是被关在船底,终日不能出舱门一步,其他的都不知道了。可是,将军,求你们快去救救那些姐妹们,大家已经不堪凌辱,日日盼着有人来救,可是,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郁离越听神情越凝重,甚至有些愤怒,即使是要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也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在心底不断跳跃,似乎勾起了某些不愿回想起的过往。等女子断断续续地讲完,郁离心情分外沉重:“谢谢你告诉我,你放心,我今晚就会去救她们的,你去好好休息吧。”   女子刚刚被抬出指挥室,党济海便强烈反对:“郁大人,您不能去,都是些已经失去贞洁的女子,即使救了回来,也不能为世人所容,一样会命丧黄泉,甚至死前可能还要遭受世人的唾弃。为了救这样的人而去送死,郁大人,太不值得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你是任何人都不可替代的,洪武水师最令人尊敬的统帅!   “对,而且里面说不定已经有人投靠了对方,却混在人质里面,过来做细作!”蒋副都督立即支持党济海。   “这些跟军妓没有区别的女人,还救她们干什么!救回来也是丢人现眼,失去了贞洁,早就该自刎而死,居然还有脸活到现在,还指望别人去救!”支持党济海论调的人不在少数,纷纷表态“不管怎么说,我们就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郁将军您去送死!”   郁离原本就已经有些凝重,有些愤怒的脸色,听到这些言语,此时已经郁抑至极,两眼冒火,有着从未有过的失控:“失去贞洁就该死?!她们做错了什么,被畜牲欺辱了之后,还要被自己的同胞唾弃?!明明错的是那些畜牲,错的是没有保护好家园的水师官兵!她们是直接受到战争牵累的人,是最值得我们怜惜的人!可是你们居然说她们该死!我看,该死的是你们!是不将生命当成一回事的你们!是用贞洁桎梏女子心灵的你们!是玷污了女子贞洁之后又用这两个字宣判女子死刑的你们!是未曾尽到责任又推诿责任的你们!”   满满一屋子品级不等的将军,被郁离骂得抬不起头来,一个个觉得冤枉不已:洪武国祖祖辈辈、上上下下,就是这样看待女子贞洁的,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子,就是不应该苟活于世的,即使活着,也是可以人人唾弃、并得而诛之的!更何况还是被外族人污辱过的女子!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郁离说得太有理了:是水师没有守护好家园,失贞不是那些女子的错,她们确实应该得到同情。   可是,不管原因如何,她们终究是失去了贞洁,失去了在洪武国堂堂正正做人的资格!   郁离强抑住心中剧烈起伏的心跳和情绪,一甩手出了门。本以为,在烈王府经历过的那些过往,受到过的虐待,已经被自己、被时间逐渐淡化,直至消失了,谁知今日之事,竟然又将再也不愿意忆起的过往,再一次残忍地呈现在眼前!本以为,自己够坚强,够冷静,够清醒,再不会因为这些事而感觉到痛,而流血,而呐喊,而备受煎熬。谁知,一切只不过是被深深地藏在心底,随时有可能被挖掘出来,突然爆发而已!   出门之际,心神不宁的郁离没有注意到躲在人后的墨忆、幸天啸、旷世杰和尉迟慕白。墨忆原本坚决执行了郁离的命令,将三人送上了补给船,但是,三人乘墨忆转身复命去时,当即又回到了原来的船上。墨忆岂能不知,只是当作不知罢了。当郁离决定要去救人质,墨忆知道,主子的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凭自己一己之力,断然不可能改变主意,于是匆匆通知三人,欲一起劝阻,谁知,一回来,就听到了郁离情绪激昂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失控之言。   旷世杰看着慷慨陈词的郁离,心情十分激动,对他的钦佩与爱慕无以伦比:他不光学识超于常人,就是见识亦异于常人!他有着悲天悯人的博大胸怀,有着藐视错误世俗观念的勇气,有着一针见血的看透世间之事本质的锐利眼光。   幸天啸和墨忆恶狠狠地盯着尉迟慕白,此时的他,再也不是他们眼中令人敬仰的战神王爷,而是重重伤了郁离的罪魁祸首,罪大恶极,罪该万死!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郁离失控的真正原因,如若知晓,恐怕会当场将尉迟慕白撕得粉身碎骨。   尉迟慕白根本没有感觉到幸天啸和墨忆深入骨髓的恨意,全副身心完全放在郁离和她的话上。自己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当年该是怎样深深地伤了她的心,以致于自己后来对她的温柔体贴、百般疼宠、全心以待,统统都不能修复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她一定是以为已经忘记了那刻骨铭心的痛,才会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突然爆发出来。而自己竟也以为,她能够坦然面对自己,就已经不再生自己的气了,只要自己再坚持、再努力、再深情一些,她定然能够原谅自己这个夫君,回到自己身边。从未有过的绝望席卷尉迟慕白全身:没有用了,无论自己再做什么,她都不可能再回到自己身边,做烈王妃!也是,自己如畜牲般的行径,怎么可能妄想得到原谅!   郁离在四人眼前擦身而过,那似悲戚、似愤懑、似恼怒的神情,生生地撕裂了四人的心,极度痛苦之下,回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于是,四人急急地追了上去。   “离,这不是显摆自己英雄气概的时候,我绝不会放你到几万敌军当中去送死!如果有必要,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会亲手将你打晕,让你去不了!”幸天啸的情意总是表达得那么直接强烈。   “郁离,你可以舍得下朋友、战友,可是,你能舍得下你的宝贝们么?他们已经没有母亲了,难道你要让他们连父亲也失去,小小年纪就成为孤儿么?!”旷世杰直接用最令郁离牵挂的宝贝们来动摇他的决心。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其他三人似乎要杀了自己的目光就毫不掩饰地统统送给了自己,可是自己不是和他们一样,只是为了阻止他去送死,想尽办法挽留他么?!   “郁离,你不要去,我去!论官职,我是正一品,论地位,我是王爷,论身份,你和我现在都是钦差。我代替你去,他们一定无话可说。”此生得不到你的爱,得不到你的原谅,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能够让我代替你去死,我会万分高兴,那既将是我的解脱,亦将是获得你原谅的唯一机会!   三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将自己的深切关怀一古脑地表达出来,郁离听了,低低叹道:“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导致那五百多名人质丧生,我即使活着,也是日夜备受煎熬,生不如死!”自己最恨的就是恐怖分子,特别是挟持人质的,尤其是轮一奸人质的!   四人黯然:是啊,如果她(他)生不如死地活得那么痛苦,自己岂不是更加,还不如自己也不活了,陪她(她)一起闯生死关!此时此刻,这四人已经忘记自己身上的责任、自己身上的担子,甚至是自己的亲人,眼里只有眼前之人,只有那个身材并不高大,形象却无比高大,一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会深深影响到自己的人!   墨忆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主子,如果你一定要去,我绝对会不离开你半步!哪怕是龙潭虎穴,或者是刀山火海,抑或是天涯海角!”说完上前两步,站到了郁离的左边,大有寸步不离的架势。   “我也是!”其他三人也不甘落后。   “墨忆,你和我去。”郁离很满意墨忆的表现,没有计较他此前未曾完成自己的命令,“你们三个就不要去了,就在这儿等着我,我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解救人质是我的强项。解救行动必须十分隐蔽,不能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而你们三个人都晕海,随时可能出现症状,相信你们不会愿意成为我行动成功的绊脚石。”   “离,你不让我去,我也会去。与其我私自去,不如你给我安排适合我做的事。”幸天啸挡在郁离前行的路上,一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郁离回身看着身后的两人:“莫不是你们俩也是打这个主意?”   看着同样坚持的两人,郁离也只有认了:“好吧。”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个非常“重要”战斗岗位的。   情况不明的人质解救,郁离经验非常丰富,方案那是一套一套的,当然,那是在现代各项装备齐全的情况下。在这个时空,虽然自己仍然有这个自信,却并非能够百分百保证成功。但是,如果连自己都露出怯意,又怎么能够带领大家完成任务!郁离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自信地朝前走去,特训已久的暗夜众兵,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郁大人,我们错了,我们和你一起去救人质!”数名水师将领从指挥室冲出来,情绪激昂地齐声大叫。   “很高兴听到你们这么说,让我充满了勇气和斗志。可是,你们的长处在于海战,而不是暗战,而我,恰恰最擅长于暗战。”郁离已经不复刚才在指挥室内低迷的神情和心绪,又恢复了一贯的自信和沉稳,神采奕奕。转身离去的背影,散发着强烈的厉杀决断的窒迫感,在水师将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六四 威震四海(五)   早春的深夜,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月光恬然细腻,静谧平和地倾泻在海面,洒下斑驳的月华。   两艘炮船悄无声息地离开洪武水师船队,一左一右,分别向着六国联军的船队进发,很快,各自身后就远远地缀上了尾巴,来自六国联军,监视洪武水师动静的尾巴。   两刻钟后,又有两艘炮船出动,如第一批炮船出动时一般,同样缀上了六国联军的尾巴。   再两刻钟后,洪武水师所有船只开拔,向着远离六国联军的方向,犹如夜间操练一般,不断变换着阵型。   虽然有六国联军的尾巴,却怎么也发现不了,有两艘炮船在阵型变化中,脱离了洪武水师船队,向着六国联军方向急进。   而先前出发的四艘炮船,却在接近六国联军之时,突然拐了个弯,悠哉游哉地分别向南北方向背道而驰。   最后出发的两艘炮船,急速绕行到六国联军的背面,离洪武水师最远的一方,在夜幕掩映下,放下数只小船,承载着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接近,在接近六国联军视线范围之时,黑衣人潜入水中,无声无息地分别摸上了六国联军的船,三人一组、每船两组。唯一的二人组——郁离和墨忆,悄然攀上了灯火最亮、守卫最严的炮船。尉迟慕白、幸天啸和旷世杰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侍卫,停留在安全之地,等待求救信号。   瞬息之间,八方云动,风暴将至,一个注定不平静的夜。   也许六国联军本就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也许是为了防备某个执意要求延后几个时辰交换人质之人,不自量力地趁夜前来解救人质,即使已经是子时,六国联军各艘船只依然戒备森严。然而,要防备原本就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尤其又经过郁离特训的暗夜众人来说,要避开巡逻的岗哨,发现隐藏的暗哨,实在是太过小菜。对于前世没有武功,如今武功怎么也算得上三流之上、二流之下的郁离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难的是一个不漏地找到不可能集中在一处的人质,更难的是将她们安全地营救出来,最难的是擒贼先擒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子时时分,指挥室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室外士兵林立,想要悄然接近甚至进入?显然难度相当大,或者说,不可能!   郁离静静地潜伏在隐蔽处,子时而已,离辰时还早得很,不急。即使是急,此刻也只能等。方才已经和墨忆分头将所有休息舱内洒入了让人酣睡五个时辰不醒的药,现在,等的就是对方发现之后一瞬间的慌乱失措,那就是稍纵即逝的机会。   墨忆蹲伏在郁离身边,一边警惕着周边的动静,一边回想着刚才她带着自己寻找目标,接近目标的过程。   一百多艘船只,哪怕炮船也有五十多艘,她是依据什么判断这艘炮船就是六国联军新的旗舰,此刻,高级将领就聚集在旗舰的指挥室内?她给自己的答案是“凭经验”,当然,是用的唇语。她,哪来的这种经验?明明都是大同小异的船型、颜色,明明都是灯火通明、高度戒备的指挥室。可是事实上证明她的经验极之准确,她说她听到了卫兵们聊天时说,六国联军的中高级将领此刻正在这艘船的指挥室内召开军事会议。这是自己第一次知道她居然能听懂外族话。   上船,如平时的徒手攀岩训练一般,如履平地,驾轻就熟。翻越船舷的地点和机会把握得是那样的恰到好处,即使是武功比她明显高出一大截,听力更是敏锐无比的自己,也要停下倾听判断一番,不可能象她那么迅速准确。没有再问原因,知道她的答案仍然只会是“凭经验”。   不用下在食物中,单单只是洒入空中即可生效的蒙汗药,自己不单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用。自己推了推被下药的人,果然酣睡不醒,效果出奇地又快又好。看来,为了今晚的营救行动,她用上压箱底的宝贝了。此时此刻,她身上还有许多装备,有些自己会用,有些没有见过,比如刚才在弹丸库安放了几个她称之为定时炸弹的东西,估计是她在出发前,一个人关在弹丸库时整出来的新式武器。   而现在两人隐身之处,其实离指挥室并不远,巡逻卫兵多次从旁边经过,却愣是和自己一伙、协助自己隐蔽一般,看都没看一眼,就昂首阔步地迈向前方。两人足足半个时辰没挪窝,却奇迹般地无人发现。原因实在不明了,这一次自己不闷在肚子里了,很诚恳地请教了她,她说是视觉盲区和心理盲区。好吧,那两个词自己都曾经听她说过,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这样关键的时刻,她居然敢用,她就不知道这理论上存在的东西用于实践并不一定完全可靠!真不知道自己该赞她自信,还是批评她太过胆大。   只可惜,海外六国之人与洪武国人有着明显的外貌特征上的区别,不能假扮成其中任何一国之人,不然,已经到了指挥室门口不足十丈远,要混进作战室,实在是太容易了。   墨忆想归想,但对炮船的动静可听得格外认真,任何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都漏不过他的耳朵。在潜伏了一个时辰之后,墨忆终于捕捉到巡逻士兵的走向不对,明明应该走周而复始的巡逻路线的,此刻竟然弯去了休息舱!很好,一个时辰的等待没有白费,机会就要来了!一个手势过去,郁离点点头,回答他:“准备行动”。   很快巡逻兵就发现了休息舱里的异样,其中一人急步奔向指挥室报告,然而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墨忆的预料,正在讨论明日如何得到郁离,而又不让洪武水师将人质救走的完美战术的将领们,直觉地认为是今日的战斗令士兵们劳累过度,从而进入深度睡眠,十分正常,让士兵们自行解决。却没有深入地想过即使劳累过度,亦从无叫不醒的情况,何况今晚还是一个极其特别、极其敏感的夜晚。   没错,今日的战斗,不只是身体上的劳累,心理上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一旦放松下来,就很快沉睡不醒。早就休息了的士兵如此,正在站岗巡逻的士兵更是如此。将军们无暇亦无心管理此等小事,士兵们很快就有了怨言,只是敢怨不敢言:休息的士兵打都打不醒,只能自己接着站岗巡逻了。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早就练就的身体站得笔挺、眼睛睁得溜圆、实则进入睡眠的本领,此刻便派上了大用场。看似个个精神抖擞,实则是聋子的耳朵——中看不中用。   墨忆终于意识到,事先郁离制订的第二套方案的实用性了,不能不承认,她对人性、体能、心理的弱点,把握得再精准不过。既然不能趁敌军将领去察看陷入酣睡的士兵,从而经过两人潜伏之处的机会拿下目标,就只能利用“聋子的耳朵”,以最快的速度,直接晃过站岗的士兵,硬闯指挥室了。   两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人影,如一阵风一般刮进指挥室,站岗的士兵除了隐约觉得此风似乎有些异样之外,连眼皮都懒得挑起一下,去看个究竟。那身影快得偶有一两个还没有进入假站岗真睡觉状态的士兵,只觉得自己是累得眼花了,赶紧不再胡思乱想,争取迟早进入休息状态。没有人察觉到是有人经过,即使有丝毫怀疑亦会被马上否认:要进入指挥室所在的顶楼,必须经过下面两层同样守护严密的士兵,下面都还没有任何动静,自己这一层又岂会有危险?   指挥室内几十名将领正向前看着悬挂的地形图,背对着门口,给了悄然进入指挥室的郁离和墨忆一个绝妙的可乘之机:观察谁才是两个最大的官。   从大部分将领对地形图前那个人毕恭毕敬的态度,尤其是对他的称呼,让郁、墨二人易如反掌般认出此人即是艾德烈将军——亲笔写下挑衅信的艾德烈,下午六国使者言必称的艾德烈。而旁边那个似有不甘,又不得不对艾德烈尊重有加的,应该就是二把手了。   鉴定完毕,郁离和墨忆对望一眼:行动。   两人突然如鸟一般飞起,扑向最前方的艾德烈和费尔勒。流线一般利落的身体,有如一柄最锋利最符合人体力学的利器一般,瞬间毫无滞碍地,划裂突然凝滞的空气,穿越几十名人体组成的肉林,出手擒敌之精准狠厉,时机拿捏之妙到毫巅,无法语言准确描述。   正为自己刚刚定下的完美作战计划而洋洋得意的艾德烈,一旁有些违心附和的费尔勒,一击即中。不是六国联军的将领们一无是处,亦非郁离和墨忆有惊人武功,纯粹是事情太过出人意料,事先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就那么突然地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在大家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   艾德烈和费尔勒的脖子,与一柄极其锋利,泛着寒光的匕首亲密接吻,不能再多用一分力,那样会划破肌肤,划破血管,划破喉管。两人一动也不敢动,其他将领也不敢动,担心自己上前一步,那两名黑衣人会把握不好那匕首,划破不该划破的东西,自己则成为害死最高统帅的罪魁祸首。   然而艾德烈和费尔勒也是从军几十年的血性汉子,知道自己成为人质之后,凶多吉少,自己的位置将马上被人替代。然而,却是国家利益至上的真正的军人,两人都命令自己的亲信、下属:“不要管我,抓住他们!哪怕朝我开枪都可以,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两个人都明白,如果因为自己个人安危的原因,导致六国联军失败,不止是国家利益将受到严重损害,同时,他们的下场,一定比死在敌人刀下更凄惨。   尽管如此,没有一人在素有威望的两名最高统帅被挟持的情况下,马上听从他们的指挥。   郁离有些佩服这两个具备真正军人风度的汉子,但是对敌人,从来没有心软这一说,尤其是对先做下挟持人质进行威胁的卑鄙行径的敌人。虽然自己没有艾德烈高大,却将他挟持得完全无法动弹,抵着他脖子的匕首加了点力,陷进了肌肤中,一丝殷红流了下来。郁离将他往前推,用流利的圣海国语逼迫众人:“难道你们希望看到自己最尊敬的将军遇到不测么?不想他们俩血溅当场的话,你们统统将手枪拿出来,双手高举,转过身去,贴壁而蹲,然后一只手慢慢地将手枪放到身后的地上。不要试图朝我们射击,否则我们很乐意将两们将军当作枪靶。”   六国联军众将领显然郁离这就开始动真格地,更没想到挟持着艾德烈将军之人居然还会如此流利的圣海语,原本有几个在最后面,在大家特意的遮掩下,蠢蠢欲动的几名将领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一边看着艾德烈脖间的血,一边慢慢地按郁离的要求做。   艾德烈急切地换成天穹国语,连声催促:“快想办法抓住他们!不要管我们,你们快冲出去!不然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们,如此一来,联军就没有希望了!洪武国来的肯定不只这两个人!”不得不承认,洪武国太会把握机会,六国联军的精英此刻全部集中在这间指挥室里,如果全部受制,六国联军的指挥也就瘫痪了,而所有的船只,将成为一盘散沙,一个浪打过来。倾刻间尸骨无存。更可怕的是,居然事先没有一点迹象,不,有迹象表明有外人入侵了,可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将领全部忽略了,真是该死的低级错误!现在外面已经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还没有全部被他们控制才好。   刚刚停下的那几名将领又开始有些不该有的想法和动作,然而还没正式付诸行动,郁离就马上也用天穹国语威胁道:“不要痴心妄想,我劝你们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去做,不然,我不介意拿任何一个敢于不服从我的人开刀!”完了之后,郁离又用其他四国的语言将这段话重复了一遍。   不用说,所有将领现在都知道来者不善,而且是极其不善了!当然,震惊的人当中还包换墨忆。   艾德烈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是郁离?”据说,此人年纪轻轻,却一身过人本领。   “如假包换。”郁离见众将领终于一个一个地按照自己的吩咐,蹲到了墙边,局势完全被控制住,遂吩咐墨忆,“发出全体行动信号。”   时间回到洪武黑衣人进入六国联军所在海域之时。   郁离和墨忆自去寻找旗舰,其他人则负责寻找人质。当人人都轻松地爬上船,轻松地进入目标位置,轻松地完成前期任务,等待行动信号的时候,人人心中都在感谢此前郁离对他们魔鬼般的训练。果然如他所说,一分汗水一分命!   春寒料峭的早春深夜,如冰一般的海水,从四里外游过来,穿着湿漉漉的衣服隐蔽达两个时辰之久,即使有内功,但如果没有先前训练学到的优秀技能,没有锻炼出出色的体能,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完成任务,怎么可能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而没有丝毫疲惫、寒冷!   此刻,暗夜众人已经完成了地毯式大搜索,所有人已经重点集中到了炮船和关押着人质的船只上,等待行动信号。   当闪亮的银光照亮夜空,暗夜众人一拥而上,直取目标:或攻占驾驶室,或捣毁大炮,或解决看守人质的士兵营救人质。敌人虽多,却毫无惧色,不论是毒药、暗器,还是刀剑驽箭,一律毫不吝啬地向进犯之敌身上热情招呼,生生令六国联军胆颤心惊,只远远地团团围住,不敢再上前半步。   幸运的是,六国联军中有资格配备手枪的人,全部上了旗舰,暗夜众人无意之中占了个大便宜。随着行动信号的发出,几艘小船飞快地六国联军的船只中穿梭,只是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峙的双方,和对周边海域的监控上,没有人发现就在鼻子底下、利用阴影无声无息地前进的小船。   正当暗夜众人不懈努力的时候,旗舰上指挥室里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   墨忆推着费尔勒来到窗边发信号,在发信号的瞬间,费尔勒趁墨忆只有匕首抵在脖子前,分神发信号的瞬间,突然向后猛撞,脱离了生命被匕首威胁的境况。墨忆为了保证达到能够让所有自己人看到信号的发射角度,没有及时全力进攻费尔勒,然而就是这一眨眼间的时刻,窗前蹲着的两名将领迅速拾起地上的手枪,对准墨忆和郁离。墨忆发完信号,不识手枪厉害,欲待进攻,却被郁离及时喝止。 ○六五 威震四海(六)   费尔勒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地看着郁离:“现在轮到你们被威胁了。”自己已经脱离了险境,至于艾德烈嘛,死在郁离手里最好。反正自己被挟持时的姿态已经做够,即使艾德烈死了,自己也没有任何责任。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联军最高统帅正好可以换人了。   费尔勒强势地命令郁离:“马上下令停止行动,否则……就不必本将军说了。”   郁离在手枪指向自己的瞬间,已经将比自己高大的艾德烈挡在自己身前,对于如何制服挟持人质的恐怖分子,郁离自是一清二楚,又岂会不知道射击的死角。郁离用力将匕首更深地切入艾德烈的脖子:“郁某竟不知将军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当然,更是善于审时度势、把握时机之人。受到胁迫之时,敢于赌郁某不会真的杀了你们,一旦脱离险境,便以极之完美的正义凛然的军人之姿,牺牲小我捍卫维护六国联军最高利益,郁某实在是钦佩之至。既然艾德烈将军在我手中已经没了作用,那我也不必再留他性命了。”只要我下令停止行动,却绝口不提放开艾德烈,明摆着你是想要取而代之。你们之间的罅隙,我又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郁离一字一句,貌似是赞赏费尔勒置自身生死于不顾的大义凛然,却又字字句句是在点明他根本不顾顶头上司艾德烈生死、只想立功抢权的无耻行径。指挥室内大部分将领是来自圣海国,郁离的行为和话语,成功地挑起了艾德烈及其手下对费尔勒的怒火,让原本分属不同联军阵营、因为救援格莱梅而仓猝合并在一起的两者之间产生了裂缝。   自郁离和墨忆被手枪所指,六国联军贴着墙蹲着的将领们一个个拣起了枪,站直了身。局面已经得到控制,圣海国诸将领用枪指着郁离,准确地说,是指向郁离所在的方向:“先放了艾德烈将军。”将军脖子上,血流愈来愈粗,胸腹部的衣裳已经全染上了鲜血,并在不断扩散,生命垂矣。然而,圣海国的将领们仍然不肯放弃,毕竟有相当一部分将领都是艾德烈一手提拔起来,或者曾经共事多年的,艾德烈在圣海国将领们中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了。   没有人用枪指着墨忆来威胁郁离,从来都只有用身份重要的人、地位高的人要挟该人的部下,没听说过用部下来要挟上级、要挟主人的。   艾德烈已然说不出话来,在郁离严密的控制下,全身上下也没有行动的自由,只能将自己的目光一一扫过指挥室内的众人。对自己的手下,是赞赏、是拜托、是留恋:我死不足惜,只是舍不得你们,你们必须要顾全大局,六国联军的希望掌握在你们手中。而对费尔勒,是谴责、是鄙夷、是忧虑:你这样的人,怎堪大任?!   郁离神情沉凝如千尺深潭:“放了他?笑话!那样郁某岂不是死路一条!只要你们解决掉那个人,我就保证留艾德烈将军一条命,不过,血是有限的,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指挥室里顿时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圣海国,一派是费尔勒及其支持者,一派保持中立。圣海国这一派人数数倍于费尔勒一派,几把手枪指向同一个人,当然,这两派都有人拿枪指着郁离和墨忆。   气氛,前所未有地紧张。   六国联军之间,虽谈不上肝胆相照,精诚合作,但此前也称得上是同舟共济,互相扶持。然而,患难之中,关键之时,所谓的同舟共济、互相扶持的表象被弃如敝履,完全无人顾及,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正如现在,彼此用枪互指着。   费尔勒冷笑:“原来你们都是鼠目寸光的小人,这么轻易就被人离间。艾德烈将军本就有舍生取义之壮志,本将军也早就想舍身成仁,现在本将军只是做了在被挟持时你们就应该做的事情,阻止郁离的救援行动,挽救六国联军全体将士的声誉。纵然结果是本将军取代了艾德烈将军的位置,可是,只要郁离落入我们手中,六国联军的劣势将被挽回,洪武水师被灭指日可待!可叹,你们竟然会被这么明显的离间计给算计了!”   费尔勒不愧是能够荣登五国组成的南海联军统帅之人,思路清晰,决策果断,三言两语,将形势生生扭转。指向他及其支持者的枪,一把,一把,重新全部回到郁离方向,虽然不能直接指向郁离身体,但强大的威慑力是毋庸置疑的。   费尔勒看着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希望的对手:“郁离,你的如意算盘已经打不响了,本将军命令你现在就叫你的手下投降,在我五万六国联军的手下,还能让你将人质给救出去不成?本将军只不过不想再有士兵受伤罢了,你配合,能让你们大家死得痛快一点,不配合,就不要怪本将军的手段残忍了。”   郁离放开已经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的艾德烈,任他的手下将他抬走急救,不慌不忙地将匕首擦拭干净,收好,脱下水靠,指着绑在腹部和腿上的东西:“看见我身上的的炸药了么?即使我同时挨上几十枪,也来得及在丧失生命之前,拉下引线,引爆我身上的炸药,将整个顶层夷为平地。用我洪武两人,换六国联军所有的海军将领,太值了!今后,洪武水师依旧强大,而六国联军却无可用之将耳!墨忆,你准备好了么?”   墨忆在郁离开始脱的同时,也脱下了水靠,露出同样多的炸药,并大声回应:“准备好了,主子!”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喇喇地走到门口,做了门神,与郁离遥遥相对。   被枪指住的那一刹那,墨忆万分自责,后悔莫及,自己实在是太轻敌了:今晚一路行来,一直极为顺畅,毫无阻碍,按郁离的说法,就是潜意识里起了轻慢之心,觉得对手与自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结果一步走错,步步失控,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此刻的郁离,不再是平时山崩地裂于前仍风轻云淡处之,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   六国联军相不相信那炸药超级神奇的毁灭力量还是两说,难不成真要爆了,在升天的同时才后悔没有按照郁离的话去做?墨忆对自己痛心疾首到了极点,若非自己没做好自己的事情,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可是事已至此,后悔无益,只能尽量配合着她做了。   已经觉得胜券在握的众将领,自是认为被数支手枪指着的郁离,已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脱了水靠,说出了那些骇人听闻的话。墨忆没有想到的是,在六国联军的将领们的心目当中,郁离已经是说一不二的形象,完全没有人怀疑郁离不是在恐吓而是货真价实地具有这个能力。持枪的手开始有些轻颤,虽然仍然是对着郁离的方向,却已经失了准头。   郁离声音柔和的声音响起:“做俘虏并不可怕,只要能够活下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如果连命都没了,又怎么能再找我报仇呢?现在,我命令你们按照我前面的要求放下枪,蹲好。然后传令下去,不要再做无畏反抗,装有人质的船,我要开走,让你们的人统统下来。”这一次,一定要将手枪纳入自己的控制范围,再不能象刚才那样,为了争取营救人质的时间,在没有完全掌控局势的情况下,就让墨忆去发信号,结果,造成了后来十分被动的局面。若不是自己还准备了一手,今晚就不光没有营救出人质,连自己和墨忆也赔进去了!   声音虽然柔和,命令却是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威胁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摆在眼前,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就在郁离拉着引线的手上。郁离敢于孤身犯险,不是没有强有力的凭仗的!   指挥室里再一次响起手枪放到地板上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沉闷,更加打击人心,更加令人绝望。哪一个军人会愿意成为俘虏,对军人来说,落到敌人手里,宁可躺着死,绝不站着生!然而正如郁离所说,如果生命都没有了,今日之耻,将再无可雪的机会,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国家,都将蒙上耻辱!而六国海军的优秀将领,全部集中在这间指挥室中,如果一时冲动,全体就义,那么,六国联军至少三年时间内,将无可统帅之将。作为一个军人,忍辱算什么,总有一天,老子要打回来!   可是,也有人不相信,认为郁离不过是骗大家放下枪而已,一旦成为俘虏,生死还不是由他说了算!别说他没有保证不会要大家的命,即使保证了,谁又能保证他说到做到呢? ○六六 暗箭伤人   有三个人,在枪碰到地板,应该放手的刹那,突然抓起手枪,电光火石间,齐齐向郁离开枪。   然而他们的动作快,郁离的反应更快,在他们拿起枪的瞬间,正准备开始收枪的郁离已经拣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枪,右手举枪朝其中一人射击,左手拉过一名六国联军将领挡在自己身前。   三人射来的子弹,全部落到郁离身前之人的身上,而郁离在摞倒第一人后,没有丝毫停顿,立即将枪指向另外两人,弹无虚发,三人皆是一弹穿心而亡。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发了六国联军众将领的集体反抗,此时无论是哪一派的将领,都只有同一个心愿:不做他的枪下亡魂!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只要有一线希望,郁离肯定不会拉引线,当然,岂止是他,换成任何人,都不会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走上不归路。那么,让他瞬间死亡就是现在唯一的逃生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心底只有一个声音:一枪送他下地狱!   几十个蹲着的六国联军将领,在听到第一声枪响之后,先后以自己最迅疾的速度,最便捷的角度,去抓取地上的手枪。   众将领启动的同一时刻,墨忆当即快若闪电般将暗器如漫天花雨般射出,或击向手枪,或击向伸向手枪的手,目的只有一个,不让那些人拿到手枪。郁离收拾完三个偷袭之人,立即默契地配合,将墨忆通过暗器打到自己身边的手枪一把把迅速拾起,放入口袋中,庆幸自己设计的夜行衣方便实用。   墨忆发出的第二批暗器,打向众将领们的穴位,稳、准、快,让他们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然而,在没有制高点的情况下,在拥挤在一起的人群中,还是有漏网之鱼。   六国联军的将领们亦是身经百战,有勇有谋之人,虽然在开战前,随身携带的武器由原来的冷兵器升级成了手枪,但身手犹在,虽然不会什么内功,却也个个勇猛敏捷,不惧生死,更何况是这生死攸关的时刻。   沉身,出拳,飞腿,刹那间,便有五拳六腿攻向郁离,还有两只手伸向郁离未曾来得及拾起的手枪。   “呯呯!”   “啊——”   两声枪响,伸向手枪的两只手的食指应声而断,惨叫声因为极力压抑而倍加凄厉。   间不容发之际,郁离以诡异的角度,迅捷的身手,避开从不同方向攻向自己的拳脚,开枪射击,同时冷冷的声音亦响起:“再不老实,郁某就不会枪下留情了!”哼,想欺侮我双拳难敌四手么?莫说你们几个人,以我前世便已登峰造极的身手,再加上这世习得的内功,对付你们这种水准的人,再来几个,我也不惧,更何况还有手枪在手!   这一次,六国联军的将领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抢枪,断食指!持枪,送命!人多又如何,实力的巨大差距摆在眼前,不由人不服。   “离,你这几下可真是干净利落,比起以前对付我的时候狠多了。”幸天啸调侃的声音响起,其实刚才看到郁离被围攻,自己不知道有多紧张,可是又实在来不及及时赶到,暗器扣在手中,却因为担心混乱的局面下伤到郁离而不敢发。   随着幸天啸的话音落地,从窗口飘进来三个人,正是那三个被郁离分派了救援任务的三人。可是救援信号明明没有发出,这三个人却已经到了。   “郁离,你们可真厉害。我们一路潜来,上船之后,格外小心,谁知道所有的人都已经被你们控制住。早知如此,我们直接飞跃到顶层来,就来得及在刚才帮到你了。你不知道,刚才看到你一人应付六个人,虽然知道你一定能够解决,可我却仍然担心害怕。”旷世杰夸张地右手抚胸,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确实,船上的人郁离是摆平了,可是,却不断有其他船上的人想上来,却被三人带领的侍卫及时赶到,全部拦下,此时侍卫们还在拼斗中,而三人担心郁离有危险,这才先行上来,结果远远地就看到了刚才那极其惊险的一幕,叫人怎能不后怕。可是,旷世杰不想让郁离担心,故意用诙谐的动作让郁离放松紧张的心情。   尉迟慕白什么也没有说,只用那双充满关切和柔情的眸,定定地看着郁离。   幸天啸巡视了一周,确认所有六国联军的人都被点了穴,不再构成威胁,这才板起了脸:“离,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危险的事,居然不让我们帮你。这么危急的情况,你都没有发出求援信号,恐怕是根本就没准备通知我们进来吧。”   “哪有的事,我不是能够自己解决么,不然,肯定早就发出求援信号了。”这个幸天啸,还真是明白自己的心思,可是,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毕竟自己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顺利,居然所有的六国联军的将领全部集中到了一起,虽然几经波折,最终取得了胜利。可若不是这么幸运,要想成功解救人质,恐怕就会艰难得多,甚至可能全军覆没。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怎么可会将他们几个拉进来呢。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赶紧撤吧。”尉迟慕白终于开口了。   所有六国联军的将领被押出了指挥室,看到郁离站在船边,暗夜众人纷纷发出已经得手的信号。   郁离满意地点点头,用内力将自己话尽量送到每一艘船上:“六国联军官兵们,你们的将领已经全部落到我洪武水师手中,你们的大炮已经全部被毁,弹丸库也全部安装了定时炸弹,你们只有放下武器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任何试图反抗的人,必将杀无赦!”   顿时,欢声雷动,暗夜众人,包括已经受伤之人,全部高声呐喊:“赢了,赢了,我们赢了!”太不可思议了,原本只是为了营救人质而来,却意外地收获了海战的全面胜利!   被抬出指挥室,尚未昏迷的艾德烈后悔莫及,自己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策略了,招惹了不能招惹的郁离,虽然明明知道他要求拖延一晚,必然会有所行动,遂加强了船队的防卫,也派了人严密监视,可是最终却导致了现在整个六国联军的一败涂地!其他将领尤其是费尔勒及其支持者杀人般的目光不仅投到了郁离身上,也投到了艾德烈身上,灼灼而痛,艾德烈一口气提不起来,直接昏了过去。   虽然技不如人,却一直坚持不懈地进攻的六国联军官兵,闻言只得颓然地后退,这场战争居然就这样结束了?这种结局任谁也没想到!本以为明天就能够将令六国联军一败再败的郁离拿下,再也不用担心洪武水师有足够的能力阻挡六国联军前进的步伐,本次海战出发前十足的必胜信心,虽然一再受到打击,却在知晓艾德烈将军的计谋后再次高涨,认为胜利非六国联军莫属。可是,现在却是将军被抓,勒令投降!不甘心又能如何?   接应的信号发出,先前出动的四艘炮船,早已扬起帆,摆脱了尾巴,等候在六国联军船队不远处。看到接应的信号,便和载郁离等人来的炮船一起,靠近六国联军船队,接应人质,迎接胜利者的归来。   最令人意外的是,郁离竟然拿下了六国联军的将领和他们签署的降书!不过,即使没有降书也没有关系,精英尽失、大炮尽毁、弹丸全部被扔到海里的六国联军,三五年里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洪武国水师在最初的大败而归之后,在郁离的带领下,短短十几日,便奇迹般地反败为胜,而且是以少胜多、再没有一人牺牲的绝对性胜利!   从此,天地之间,四海之内,诞生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传奇英雄——郁离!   船还没回到洪武水师船队,党济海等人已经接到了灰面鹫传来的大好消息,喜不自胜,准备了轰轰烈烈的欢迎仪式,迎接英雄的归来。   蒋副都督还只在望远镜中看到自家炮船的身影,就激动叫开了:“来了,来了,回来了!奏乐!”   蒋副都督是这次欢迎仪式的司仪,洪武水师众将领簇拥在领先的战船甲板上,激动地等候王者归来。   晨曦中,风平浪静,洪武水师炮船,在冉冉升起的红日中,在万丈霞光的掩映下,仿佛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无比耀眼,无限辉煌。   锣鼓喧天,礼乐齐鸣,郁离跨上了热烈迎接他的战船,众将领掩饰不住内心的无边喜悦,一拥而上,将郁离团团围在中间。   不顾郁离的强烈反对,各自致上热烈的欢迎庆祝词之后,众将领这才让开一条道来,将郁离往船舱里让。却不想,汪副都督扑通一声跪到郁离面前:“郁将军,汪某这次是真的服了,请郁将军原谅汪某之前的无礼!”   郁离连忙将他扶起:“汪副都督快快请起,您太客气了,郁某不过运气好而已。”唉,几十岁的人了,戎马一生,胜仗无数,却在英雄迟暮之时,大败一场,对旗开得胜、屡战屡胜的自己有诸多不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自己也从未将他的不敬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自己完胜归来,他居然已经想通透了,而且竟然能够当众下跪认错,大有负荆请罪之意,自己又怎能在他面前得意,让他误以为自己在他面前居功自傲,耀武扬威?   汪副都督硬是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让旁边一让,让出一条虽不是很宽,却通畅无比的道路。就在汪副都督站起来的同时,一支利箭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激射而出,穿裂空气的声音完全被锣鼓声掩盖,在汪副都督让开的瞬间到达。   郁离就这样眼睁睁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箭,深深地,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完全没有反应、避开的时间!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倒下!   “郁将军!”   “郁大人!”   直到郁离倒下,大家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惊愕地发现了那支箭,那支从前方,从洪武水师的战船上射过来,深深插一入他胸膛的箭!   郁离胜利归来,尉迟慕白和幸天啸、旷世杰自是不会去抢她的风头,向来站在郁离身旁的墨忆更是觉得自己出现了重大失误,没脸站在郁离的身边,面对众人迎接英雄的热情。四个人不约而同地与郁离隔开了一段距离,意犹未尽地谈论着刚刚结束的战斗,赞叹着郁离的聪明才智,憧憬着回去之后阳光灿烂的生活。   然而,即使是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也无法遮掩的惊叫声,打断了他们之间难得的和睦相处,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郁离个子在这群男人当中,实在只能算娇小,看不到也听不到发生了什么。但是,随着前面众人一个个伏下身去,他们才看到倒在地上的郁离,看到胸口插着箭的郁离。   “郁离!”   “离!”   “滚开,洪武水师的小人们,快快滚开!”   一个飞跃,四人落在郁离周边。   看到郁离受伤之后,极度失控的四个人,将洪武水师连抓带扔,丢出老远,将郁离团团围住,点穴止血,把脉探息,焦急万分地呼唤:“郁离,醒醒,醒醒啊!”   在经过昨天白天伏击战后,没有休息,又连续投入到研究营救人质方案,制作定时炸弹等武器装备,潜泳,潜伏,智斗六国联军众将领,整整战斗了一夜的郁离,原本就十分疲惫,脸色苍白的郁离,现在更中了毒箭的郁离,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躺在甲板上,躺在血泊中。箭穿胸而过,鲜血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裳,甲板上淌了一地黑红,令人肝胆欲裂!毒箭!   唯一庆幸的是,郁离个头不高,箭不是射在正胸口,没有伤及内脏,而是射穿了琵琶骨,极度的疲惫、痛苦和大量失血和剧毒四管齐下,让郁离陷入昏迷。   尉迟慕白第一个冷静下来:“把她抬到休息舱去,要赶快止血治疗。”   没有防备,被轻松扔开的水师众将领围了上来,却被狂怒的四人驱赶:“滚开,要害死他你们才甘心么!”与此同时,同回的侍卫和暗夜众人已经跟了过来,将抬着郁离的四人和水师众将领分开。   党济海心情异常沉痛地上前:“我已经吩咐人去找军医,马上就会来,这艘船的搜查也已经展开,一定会将胆敢伤害郁大人的人绳之以法。郁大人是亦是我们水师上下心目中的大英雄,请相信我不是要害郁大人。”心,很痛,无以复加的痛,比自己受伤更痛入骨髓,烙入心尖的痛!   幸天啸毫不客气地吐了口唾沫:“我呸,难道想把责任推给我们,推给和离生死与共的兄弟?!滚远点,别让老子看到你们那副假惺惺的嘴脸!”   党济海无颜以对,生生止住脚步:在郁离上船之前,这艘船上已经只有水师众将领和鼓乐手,郁离自己带来的人一个没有,暗箭来自水师,责任就在水师!可是,会有谁会对郁离下狠手呢?连一开始有些看郁离不顺眼的汪副都督,都已经对他心悦诚服了!计划精妙,时机拿捏得再精准不过,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暗杀,虽然自己第一时间派了人去搜查,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回音。   郁离被平放在床上,接下来就应该是解开衣裳,拔出利箭,包扎伤口。在解开衣裳之前,旷世杰听到三个人同时对他说:“你去外面负责挡住所有意图进来的人。”   旷世杰怎么肯在这个时候离开郁离:“外面大都是幸兄的手下,幸兄去才最合适。不过,我觉得外面的弟兄们,一定能够守住门,不会让郁离的疗伤受到任何影响,我们四个人轮班在这里面照顾他,正好。”自己不想出去,想必幸天啸也是一样的心思,这样说,既为自己争取了留下来的机会,亦为自己争取了一个留下来的筹码。   谁知道幸天啸根本不领情,见他死活不肯走,竟然直接说他不够资格留下来:“你出去,没有郁离的同意,我们不能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旷世杰亦是聪明人,听到幸天啸的话,再看看三人的脸色,似乎猜到了什么,弯下身来去解郁离的衣裳,却在接触到郁离的衣裳之前,被三个人拎起,直接掼出了门,并且咣当一声把门给关死了。   同时,党济海也急匆匆带着军医来到门前:“烈王爷,幸兄,墨老弟,军医已经来了,请开门让军医立即诊治,那伤和毒都片刻耽误不得!”   可惜党济海得到的仍然是幸天啸的怒骂,然后马上就被刚刚看在军医面子上通融自己的暗夜众人又赶开了。倒不是党济海武功不济,而是在这样的情势下,根本没有立场动粗,那样就更加有理说不清了。当然,现在没有查出凶手,根本就无理可言,只有他自己的一片丹心,可是,会有谁信哪? ○六七 疗伤驱毒   旷世杰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看着隔开他和郁离的门:他的真实身份?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她吧?是那个自己多年前无意识地冒犯过的,为自己生下磊磊和晶晶的她吧?当初滴血认亲的时候,不就是烈王爷和秋亦轩作证孩子是他的么?确实是她的!而且幸天啸和墨忆也在场!自己一定狠狠地伤害了她吧,那么多人知道,而自己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却被瞒在鼓里毫不知情!郁离,你的心好狠哪?真的不能原谅我么?你快点好起来,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舱门外,是深深陷入自己思绪的旷世杰,往外,是和郁离一起去营救人质的尉迟慕白、幸天啸和旷世杰三人的侍卫,以及暗夜众兵,再往外,是水师营的众将领和军医。大家一直在等候舱门里的消息,忧心忡忡,手足无措,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舱门内,是三个深爱着郁离的人,因为她的伤而胆战心惊,极度恐惧,唯恐她受伤过重,身体太疼,长睡不醒。尽管如此担心,侧躺在床上的她,仍然肤色惨白,唇色惨淡,双目紧闭,眉头微皱,显见得向来忍耐力强的她格外痛苦。   箭应该要马上拔,外伤药物是每个武林中人随身必备之物,问题在于,整个船队没有一个女子,准确地说,是包括人质在内,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女子,能够解开郁离的衣裳,拔箭,包扎。   而救醒她的关键还是在毒,郁离本是百毒不侵之体,也幸亏如此,这极其霸道的剧毒没有能够直接要了她的命,只是让她昏迷过去而已。这毒源,似乎来自于海中,不是三人了解的类型,可是水师中却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军医来为郁离解毒。女扮男装,欺君之罪,非同小可。   而回到厦州至少要三天时间,等不了舒琴、花棋了,更等不了祁伯了,只能自己动手!   然而,虽然三人爱慕郁离已久,即使尉迟慕白是她丈夫,却谁也没有真正看过她的上半身,如果趁她昏迷贸然做了,是不是就是冒犯了她,她将来会不会怪罪?最关键的问题:谁来动手?   郁离的伤势,不容再拖延时间。   尉迟慕白轻喟:“她是我的妻,我来。”即使是为了救她,不得已而为之,她也一定会恨我的。可是,她已经恨我很久了,我不在乎再多加一个理由,只要她能得到最快最好的救治。   幸天啸冷笑:“她是你烈王爷哪门子的妻,你妻子似乎是叫司空凝心,而她是郁离,最不待见你的郁离。我来!”想到离曾经是他的妻,想到离在他手下吃过的苦,气就不打一处来,心就紧抽似地疼。   墨忆心疼地看着郁离,很不满意地扫了尉迟慕白和幸天啸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吵,再吵就两个人都出去,我一个人来!”   三人都知道,一个人是处理不好这个箭伤的,至少要一个拔箭,一个稳住她的身体。墨忆的话一出,尉迟慕白和幸天啸才噤了声,不过,都悻悻地瞪了对方一眼。   尉迟慕白果断地,带着些霸气地决定:“我来拔箭、包扎,幸兄扶稳她,墨老弟赶紧通知祁伯。”   这一次幸天啸没有再反对,毕竟救人要紧,而且只能这样:换成其他任何人来解郁离的衣裳,都于理不合,毕竟人家是先皇赐婚、名分尚在的夫妻。自己虽然爱慕她,她却一直没有接受自己,对她来说,自己是外人,甚至可能连外人都不是,而是个令她甩不掉的可恶之人。   墨忆给祁伯发完信,尉迟慕白才刚刚用颤抖着手解开郁离的衣扣,将受伤一侧肩膀的衣服剪开,稍稍扒下来露出伤口。雪白晶莹的肌肤上,黑血已经凝固,颜色越发地黑,却衬得肌肤愈加晶莹剔透,吹弹得破,只是此刻却无暇欣赏,无心细看。伤口处肌肉翻开,狰狞不堪,一望可知箭入体时的劲道相当大,骨头恐怕已经碎裂,令人不忍再看。琵琶骨啊,原本就不算很高的内功,必然受到严重影响,若然祁伯不能及时赶到,能否恢复到可正常活动尚未可知。   尉迟慕白用一柄锋利的匕首断开箭羽,抓住箭头,突然猛地一拽,血箭喷出,原本点了穴、已经凝固的伤口再次血涌。而拔箭之剧痛,郁离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她伤得该有多重,那毒该有多厉害!   箭,是最普通的洪武水师用箭,不可能从中查到射箭之人的任何线索,当然也就无法顺藤摸瓜,找到解药。三人也不敢自己贸然解毒,不对症的解药吃下去,很有可能会导致情况更糟。   处理完伤口,三人已经浑身是汗。天气尚为早春,春寒料峭,再紧张,又何至于斯!是心底那份深入骨髓的爱,那份几欲令人窒息的痛,那份她痛一分己痛百分的疼,才会在早春的寒冷中亦汗如雨下。   墨忆沉默半晌,艰难地开口:“依我看,还是应该请军医来看看,也许能够解开这毒。”   尉迟慕白想都没想就骂道:“你疯了?你想她死么!再大的功劳,亦抵不过有心人用欺君之罪做文章!”   幸天啸和墨忆登时象看怪物一般看着尉迟慕白,这家伙,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合身份、没有风度了?   “我倒觉得墨老弟说得有道理,不就是个军医么,封口还不容易!即使泄漏了出去,就凭老子,也不是保不住她!现在解毒要紧,老子这就去叫!”幸天啸边说边往外走。   尉迟慕白看着床上虚弱昏迷的郁离,本欲拦住幸天啸的手,无力地垂下,口中喃喃道:“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女扮男装,隐瞒身份。若是因此坏了她的事,她此前所有的付出,岂非全都付之东流。她的身体,应该可以撑到祁伯来。”   幸天啸闻言生生顿住了脚步,不过不再坚持:“那老子就去查什么人下的毒,去催船快点回厦州。”   墨忆也起身:“我去拿她的换洗衣裳。”伤口虽然处理过了,可她上半身的衣裳已经全部染上血渍,尤其是内衣下用来掩饰身材的……虽然换衣又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由谁来换更是一个极之难解的题,可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一直穿着这样脏的衣裳。   刚刚迈出一步的幸天啸再一次停下脚步,尚未来得及阻止墨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打上一桶水,我给她擦擦身子……以前我就帮她擦过。”看着怒目瞪着自己的幸天啸和墨忆,尉迟慕白又加上了最后一句疑似解释的话语,虽然自己只擦过她的小腿,无论如何,那也是她的身子,自己绝对不会让别人来做这件事。   幸天啸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不过因为担心舱外的人听到,声音不大,但怒气冲天:“她的伤必须马上处理,老子才不和你争,你居然还想得寸进尺!有老子在,你妄想!离醒来要是知道你碰了她,定然生气,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为自己祈福,免得她一怒之下宰了你!”   幸天啸的话,阐述了一个对尉迟慕白来说最残忍的事实:郁离根本就不承认她是司空凝心,更不承认是自己的妻,而且极其厌恶自己!一念及此,尉迟慕白的心,顿时痛得连呼吸都几乎不能。看向受伤中毒昏迷不醒的郁离,心中不断呐喊:凝心,只要你的身体能够尽快好转,骂也好,罚也好,由你。   “你们俩别争了,我还是叫舒琴和花棋赶快过来得了,只是发让她再多穿一天半的脏衣裳罢了。”墨忆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不敢给她换衣裳,不敢看她的身子,可是,如果让那两个人看了,自己一定会难受得吐血,去拿衣裳的事暂且放到一边算了。   终于盼到了舱门打开,有人出来了!   党济海为首的水师将领急急迎上前:“郁将军的伤怎么样了?”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却觉得仿似过了一天,内心焦灼无比,郁将军可是堪比烈王爷的海上战神啊!可是刚刚取得决定性胜利,却在水师的地头被谋害,水师坐实了责任,将要承受来自皇上和百姓们的责难不说,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爱戴的军事天才,如果就这样陨命的话,不仅仅是水师的巨大损失,更是洪武国的悲哀!   幸天啸对这水师上下可没有半点好印象,尤其是对曾经质疑过郁离的党济海,说出的话,象一根针一样,带着戾气,直直地扎进人的心尖:“你们还有脸来问?!郁离教你们兵法,帮你们训练士兵,带领你们打胜仗,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营救人质。才刚刚回来,你们居然就暗杀功臣,抢夺功劳。老子一定会查清谁是真凶,谁是指使人,让主凶、帮凶统统生不如死!”   党济海本就紧拧的眉头更加绞缠在一起:“幸爷言重了!发生如此意外,固我等不愿尔,本副都督正在查凶手,届时一定给郁将军一个交待。但是此事发生在我水师船上,本副都督有责任护卫郁大人的安全,还请幸爷不要阻止我等入内探望郁大人,为他疗伤驱毒。”   幸天啸以强硬的霸道气势宣告:“郁离的安危从现在开始,由他的朋友们负责,就不劳水师营诸位的大驾了,你们绝对不会再有机会接近他,再次伤害他。如果党副都督真要表现诚意的话,就请吩咐士兵加快速度,尽快赶回厦州。”说完再也不理会等候多时的水师众将领,吩咐了自己手下几句,重新回到舱内。   党济海无奈地看着紧闭的舱门,想象着郁离此时可能仍然昏迷不醒,忧心如焚,看来,自己只有抓到凶手,才有可能消除误会,探望郁离了。   六国联军总指挥部。   六国联军旗开得胜,北、东、南三海联军齐头并进的大好消息之后,一再失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海外六国,在六国联军总指挥部,海晏皇气得完全失去了一直刻意保持的风度,大发雷霆,对郁离更是恨之入骨,誓要御驾亲征。   谁知准备工作尚未完全结束,就传来了联军将领全部被俘,并签署了投降书的消息。海晏皇闻知,当即喉头一甜,吐出大口血来,人也晕了过去。昏迷之前,脑海里仍然在盘算着自己在这次战争中付出与回报的极度不符:大炮全部是自己提供,为了调动将领们的内心蛰伏的好战因子,还每人配备了一支手枪,没想到,大炮全部被毁,而手枪全部便宜了那个自己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之人手中!实在是太气人了!头痛、肉痛、心痛、全身无一处不痛!   这消息是失去将领,失意返航的六国联军官兵们传回来的,如果海晏皇知道郁离一回到洪武水师便遭遇暗杀昏迷不醒的话,势必会重新斗志昂扬,整军再战。   郁离这个名字,经过此次海战,在龙翔大陆,在四海各国之间,名满天下,震古烁今,人人耳熟能详。而他受伤的消息,却被刻意隐藏,以免引起洪武国动荡。然而,该知道的人也全都知道了。   龙京,皇宫,御书房。   郁离出战之后,一个接一个完胜的消息传来,祖海龙喜不自胜,心情大好,先前洪武水师大败而归、损失惨重的消息造成的阴影完全消失无踪。然而,最后一个海外六国联军投降的消息传来,祖海龙却没有半点欣喜,因为同时知道了郁离甫回到水师战船上便被暗箭射伤,中毒昏迷的消息。   祖海龙脑中轰地一声,象突然爆裂了一般,震惊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白昼黑夜,一种莫名的悲痛席卷全身,一种将要失去郁离的感觉笼罩心间。龙颜震怒,擅长理毒的御医全部派往厦州,连同责令水师上下彻查此事,务必在十日内抓到真凶的密令,一并发往厦州水师营。   厦州水师营。   党维国收到郁离受伤昏迷的消息,完全顾不上庆祝洪武水师取得的胜利,只有无尽的担忧。且不说水师前后战绩的完全相反的鲜明对比,光是钦差大臣在水师的地头上受伤中毒一事,就足以受到皇上的严惩。更何况郁离受伤的时机,恰恰是在他成功营救了人质、抓回了六国联军所有将领、签署了受降书之后,刚刚回到洪武水师营战船上之时。自己作为水师都督,第一责任人,其责大焉,其罪大焉,并大有篡夺胜利果实之嫌。   果不其然,皇上速查并严惩凶手的密令很快到达,对自己的忠心和皇上的恩宠向来自信的党维国,此时也感觉到了密令中隐含的皇上的极其强烈的怒意,深深地感觉到,较之自己领导下的水师接连失利所引发的暴风雨更为强烈的风暴即将来袭。   好在自己在接到济海传来的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加派了人手协助济海作深入调查,同时还有郁离的朋友——洪武赫赫有名的大才子秋公子——和他的宝贝们一起同船而去,据说,其中还有一位医术精湛的老大夫。   收到洪武水师失利的消息后,秋亦轩再也在龙京城坐不住,带着祁伯和宝贝们,带着神隐教余下的精英们,日夜兼程,赶赴厦州,刚刚到达水师营,便得知郁离受伤昏迷的消息,秋亦轩只觉心胆欲裂,几欲崩溃,若非祁伯一再保证,经过他精心调养的郁离必然不会有生命危险,恐怕也会如同郁离一般,不省人事。   在郁离受伤之后的第二天中午,尉迟慕白、幸天啸、墨忆和旷世杰,迎来了人生中迄今为止最衷心期盼的人:祁伯。当然,还有舒琴、花棋。祁伯来了,再也不用担心郁离的伤势和解毒。而舒琴和花棋自是解决了一系列贴身照顾郁离的问题,尤其是杜绝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打给郁离梳洗之类无限亲近她的坏主意,当然,自己也是不敢的,连想象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然而祁伯把完脉之后极其凝重的神情,让紧紧围绕在郁离身边的一大圈人,心倏地紧缩,紧张地、焦虑地看着祁伯,尤其是磊磊和晶晶,更是泪如雨下:“祁爷爷,你一定能救回爹爹的,对不对?”   “接驳琵琶骨,让它恢复如初,老夫没有问题。只是此毒乃深海鱼王身上提取的毒液所制,须稀世奇药龙王胆方能彻底解毒,让她清醒过来。即使是制毒者,也没有解药。可是龙王胆这味药,自从十年前被当时势力最大的海盗头目飞天得到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下落的消息,恐怕早已被人服用了。而且据老夫所知,此世上龙王仅有一条,二百年寿命,大限将至时,食用一种特殊的宝石,仙去之时,即新的龙王诞生之时。只是其胆五十年方得成形,我们不可能在近期再得到另一枚龙王胆。”换句话说,丫头在这龙五胆再次成形之前,是不可能醒来了。抱歉,磊磊、晶晶,尽管老夫一身医术,没有龙王胆,对此毒亦是无能为力。   众人心中一冰到底,难道,就这样看着她昏迷不醒一辈子么?!   幸天啸急问:“只有直接服用龙王胆才行么?服用过龙王胆的人能救么?”   “直接服用龙王胆,当时就能解毒,不过服用过龙王胆的人,服食其血亦能解毒,不过须得每日半碗血,连续十日方能完全解毒。即使找到了当年那枚龙王胆下落,其主人也未必肯拿出来救人哪!”祁伯无限叹息。   幸天啸的脸上露出了庆幸天无绝人之路的笑容:“我愿意!祁伯,那枚龙王胆是我服用了,现在就给她喝我的血!”好了,离,你有救了!即使要用我的命来换,我心无悔! ○六八 得胜还朝   好累,好想休息,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再次拿起手术刀……   不,再累也不能休息,坚持,再坚持,再苦再累,你都必须坚持下去,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才能在执行任务时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才能将恐怖分子绳之以法!   不,我不会妥协,我不会背叛,我不会因为害怕严刑拷打,就出卖自己的战友,出卖你们想要的情报!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居然会穿越!可是,却是个女人完全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可言的国度!生命和未来,操控在别人手中,被人无时无刻地鄙视,被人没完没了地折磨,离开,曾经是我唯一的目标。直到了解到事实真相,报仇成主我的新目标。   我又象回到了特工魔鬼训练的时候,玩命儿地学、练,再苦再累也绝不叫停。然后,不断地壮大自己的势力,提高自己的地位,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为司空凝心,为自己,为无缘相聚的那个宝贝报仇!   啊,肩膀怎么这么疼?不象是骨折,更象是碎了。谁这么残忍,居然将骨头击碎,而且似乎还是很关键的……对,叫做琵琶骨!非常重要的骨头!怎么可以碎呢?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再也练不成武功了?那岂不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保护宝贝们?   而且现在,我是在哪儿呢?为什么黑茫茫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什么也看不到,而且还老有人在耳朵边上不停地叽歪,太聒噪了!似乎还不止一个,换来换去的,天哪,居然还有宝贝们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只听得到声音,却听不清在说什么,也看不清是谁,更说不出话来?   可不可以让我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极之讨厌这种不明状况!   又来了,又来了,这充满血腥味的东西,难道我变成了魔鬼,要以吸血为生?不然,怎么会每次喝完血之后,就有一股热流流遍全身,四肢百骸,舒畅无比?而且无限满足,甚至进入短暂的然而却是真正的睡眠状态!   片刻之后,郁离就从深度睡眠状态中清醒过来,很自然地睁开眼睛,看清了周围的一切:这是自己在船坞的卧室,陈设简单而实用,房间里没有人。记忆开始一点点地恢复,是了,自己中箭了,而且中毒了,流出了黑血,然后就昏倒了,直到现在才真的有了清醒的意识。那么,自己至少昏迷了三天了,不然,不可能回到这儿。郁离想坐起来,可是,全身乏力,尤其是受伤的肩部,只稍稍用了点力就疼痛不已,只能暂时放弃。   房里无人的状况没有持续多久,最多一盏茶的功夫,舒琴便走了进来,看到正看着自己的郁离,舒琴双手一颤,手中的东西差点失手掉落。然后,舒琴以最快的速度放下手中的东西,冲到床前:“主子,你醒了,你醒了!”喜悦的泪水肆意横流,却被舒琴一把擦去,冲着门外大喊:“主子醒了!”   话音刚落,一阵风似的进来一大帮人,不过很快就分成两半,让出一条道来,磊磊和晶晶扑到郁离床前:“爹爹爹爹你终于醒了,磊磊(晶晶)好担心啊,不是,是好高兴啊。”明明祁爷爷说,爹爹喝完最后一次血,再辅以秋伯伯的内功,就可以醒来的。可是刚才爹爹却没有醒,大家全都吓坏了,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全集中在书房探讨下一步怎么办呢,没想到,爹爹居然就醒过来了,实在是太好了!不然,那些伯伯们要更加着急了,更不用提一直信誓旦旦,保证爹爹没有问题的祁爷爷了。   看到宝贝们,郁离欣慰地笑了:“爹爹不好,让你们俩担心了。”   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又加之无力,郁离声音有些喑哑,低沉,令众人闻之心酸。   祁伯捋了捋胡子,叮嘱道:“还想睡就继续睡,你累过头了,休息了这么些天都没恢复过来。”只要醒过来,身体复原就不成问题了,只不过……   “没事,我不困。”话是这么说,可是郁离的眼皮还真是又开始打架了。   原本急切地想问候郁离的一屋子人,见状纷纷退了出去,醒了就好,来日方长,现在郁离恢复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郁离在再次进入睡眠状态之前,意识到方才周边的人中,居然没有那个牛皮糖似的一直缠着自己的天啸,而且祁伯和宝贝们都在,亦轩没道理不在啊。不过,还没有思索出结论,这些意识就和她的大脑拜拜了。   再次醒来,天色已近黄昏,郁离虽然仍然浑身乏力,但精神已经明显好了许多。接下来一连三日,郁离都是卧床休息,舒琴和花棋轮流照顾她的生活起居,除了祁伯每日来望闻问切,再没有任何人来打扰郁离。   一直忙惯了的郁离,对突然而来的无所事事、不能动弹十分不习惯,可是祁伯偏偏说自己这样已经算是恢复得够快的了。因为那种毒毒性太过霸道,而且极为罕见,能够知道龙王胆是解药就已经是幸事,根本不可能还有机会研究别的配方的解药。而自己若不是先前有祁伯打造的百毒不侵的体质,恐怕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哪还能象现在这样活得好好的,只需慢慢恢复就可以了。所以,在自己身体恢复健康之前,祁伯不让任何人前来探视。   于是,除了睡觉,郁离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回忆、思考,来到这个时空三年多了,自己经历过的种种过往,一一在脑海浮现。自己现在所做的,对么?报仇,真的非那样报不可么?感情之事,可以避开么?自己竟有些害怕呢!为什么刚开始一门心思想着报仇,强硬地拒绝了亦轩的表白,而后来,却发现自己心里居然一个接一个地同时有了几个人的影子,难不成人还有发情期一说?郁闷啊郁闷!   最奇怪的是,自己第一次醒来时,天啸和亦轩居然没有露面,这可是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除非他们俩为了救自己自身损耗颇重,就象当初在烈王府时,尉迟慕白和勾魂用尽全身功力救自己一样!而且,还不愿意自己为他们担心,所以干脆避而不见!对,只有这个可能!这两个人啊,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唯有无尽心疼。   祁伯的医术果然非同凡响,三天之后,郁离就能够下地了,不过,还走得不太稳当,需要人扶着。尽管如此,郁离仍然坚持下地,尽可能地多锻炼一会儿,好身体是等不来的,必须靠自己多加锻炼。最主要的是,自己想去看看一直没露面的那两个人。   “主子,公子不在船坞,他去厦州城办事去了。”舒琴如是告知询问教主下落的郁离。   “主子,幸爷因教中有事,早就离开船坞了,应该要过几天才会回来。”花棋如是回复要自己带路的郁离。   郁离也不直接揭穿两人的谎话,只是淡淡地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一听就知道心思敏锐的主子已经明白自己是在撒谎了,不过,这可是两个当事人坚持要求的,即使要被主子责罚,也不会改口。   舒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公子离开前就是这么吩咐属下的,主子要是怀疑属下的话,祁伯当时也在,他也可以作证。”   花棋也忙着作证:“是啊,当时属下也在的,只当时公子走得很急,没有多说什么,属下也不敢问。至于幸爷,比公子还离开得早,怕赶不上主子醒来,特意交待过属下的,可是属下给忘记了,请主子责罚。”主子向来宽宏大量,所谓责罚,不过是自己说说而已。   郁离没有再追究,既然他们俩存心想要瞒着自己,自己又何苦去为难不相干的人呢。何况,不止这两个人的下落,自己疗伤驱毒的过程,大家,包括墨忆,也是颇有默契地只字不提。   又过了三天,秋亦轩和幸天啸相继“回来”了,不过,两个人明显气色很差,跟重伤初愈的郁离不相上下。看到两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郁离很配合地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不闲不淡地随意天马行空地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放心地回去休息了。   此时,皇上派来的御医也到了,尽管郁离一再强调自己已经无碍,御医们却不得不坚持须遵从皇命,定要给郁离诊治。一时间,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郁离不得不搬出钦差的身份:“各位大人的心意,本钦差心领了,不过,本钦差甚是相信祁伯的医术,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高高在上的身份,气势十足的架子,似有似无的不信任,让御医们只好就此止步,免得惹恼了这位据说杀人如麻的将军大人。   战事结束,伤势好转,回京的日子近在眼前,只是尚有一事未了,郁离一行人又多停留了两日,终于等到了结果。   这一日,一直被拒之门外的水师将领们,终于被允许进入船坞内郁离的书房,刚刚站定(书房不够大,无法看座),一个水师众将领都熟识的人,被拎进了书房。此时,此人已经被废掉了武功,瘫倒在地。   久拒之后,一进来就看到有水师的官员被整成这样,心里颇有些不快,不过,看到是拎人的是夜欢,党济海问得还算是客气:“请问王总兵这是犯了什么事?”   “党副都督请稍安勿躁,一会儿自有分晓。”书房中唯一坐着的郁离发话了,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有气无力,却格外地有分量,“王总兵,你可认罪?”   “属下何罪之有?”王总兵一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坦诚样子。   郁离仍然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完全不将王总兵摆出的姿态放在眼里:“想必王总兵应该知道,本钦差原为刑部郎中,审讯很有一套,迟早要说,不如现在坦白交待了,本钦差还能算你自首。自首了,本钦差定可从宽处理此案,除非王总兵想为你维护某个人,而葬送掉自己的九族。”   想到把持朝政多年,老奸世滑的司空丞相,也败在郁离手下,想到去年新政颁布后,无数曾经作奸犯科之人主动投案自首,而且确实得到了从宽处理,王总兵有点犹豫了。虽然自信自己的行动没有任何漏洞,但想到郁离连二十年前的旧案尚能查得一清二楚,自己的事,假以时日,必然也能查个水落石出,更何况,若不是已经有了把握,又岂会直接废了自己一身武功。   想到这儿,王总兵有些泄气,有些懊恼,悔不该听信副都督的话,给郁离来一冷箭。可是自己已经做了,谁能相信自己只是想杀杀郁离的威风,根本不知道箭上有毒,而且是极其罕见的剧毒!谋杀钦差大人,招了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只有赌副都督言而有信,在自己亡故之后,照顾好自己的家人和族人。   “王总兵,本钦差实在是可惜你没有珍惜最后的机会,白白送了自己性命不说,事过境迁之后,你的家人定然亦会被斩草除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钦差言尽于此,望王总兵黄泉路上,不要看到你的家人,为你一时的错误,付出的惨重代价。”郁离说完便累极了一般,闭上了眼睛,再不看王总兵一眼。   “王总兵,可是你射的那一箭?”再迟钝,党济海也猜到了郁离这是审的什么案子,尽管不太愿意相信,可更不愿意看到郁离难过,更不愿意放过伤害过郁离的凶手。   “回党副都督,不是下官。”王总兵不敢对上党济海咄咄逼人的眼睛,装作虚弱地合上眼,声音里已经有了掩饰不住的颤抖。   夜欢冷笑一声:“本卫虽然比郁大人晚一步上船,即使是在应该值得信任的洪武水师战船上,却当即就带领属下布防,虽然没有来得及保护好郁大人,却跟踪到了你的身影。只不过,知道你只是个听令行事的人,为了找到指使你的人,而你们也足够谨慎小心,虽然天天见面,却一直不曾提及此事,也没有露出丝毫异色,本卫才拖了这么些时日方才拿到证据。如今证据确凿,你抵赖不了了,汪副都督,本卫说得可对?”   看到夜欢手上的证据,汪副都督和王总兵顿时面如死灰,自以为绝无侥幸、天衣无缝的暗杀,人没有杀到,自己也没能逃脱,倒似上演了一出闹剧,只不过,要赔上九族的身家性命!   党济海气愤已极,冲上去揪住汪副都督的衣领,连声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郁将军为保卫洪武出生入死,多次率领水师官兵迎战六国联军,你却欲置之死地,究竟是为什么?”   汪副都督自知罪行已经无可逃遁,不由直抒胸臆:“我们水师练兵多年,在六国联军手下大败而归,他一个新兵蛋子,却一仗未输,而且一兵未亡,这叫水师上下情何以堪!他若不死,水师就会成为他的天下,我们谁还能在皇上、在官兵们面前说得起话、挺得起腰杆?”我这是为了兄弟们着想啊!   “你,你怎么这么混哪!”党济海将汪副都督一把掼到地上,痛心不已,没想到,郁离就因为这个遭到了暗杀,若不是医术高明的祁伯及时赶到,若不是幸天啸和秋亦轩舍命相救,差点就没了命!“水师是洪武的水师,不是我党家军,更不是你汪家的,你凭什么去毁掉千古难得的将才,去毁掉洪武的海上守护神!”   一场几欲成功的暗杀,终以闹剧式的方式得知情由,令人唏嘘不已:原来,人太能干了是会遭人忌的,亦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只是第一股风而已。   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   不过,不同于来时要赶时间,要避开劫图之人的低调,此番回京,队伍庞大,声势浩大。除了增加了秋亦轩带来的若干高手,尉迟慕白的一队精兵,更有大量水师官兵护送,遇到城镇,还有百姓们夹道欢送。   郁离的身体还不能骑马,只能躺在马车里,慢悠悠地晃,不过,有磊磊和晶晶两个开心果陪着,郁离倒觉得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是自己难得享受的假期,还是自己和宝贝们的第一次旅游。   看着车外强行撑着骑马的秋亦轩和幸天啸,郁离叫两人进马车。   看着郁离仍然苍白的脸,秋亦轩紧张地问:“你不舒服么?”   “嗯。”心里很不舒服,不能看着你们俩撑得这么辛苦。   郁离没费半点口舌,秋亦轩和幸天啸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进了马车。   马车三人乘坐尚显宽敞,五个人在里面,就有点挤了。可是秋亦轩和幸天啸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担心郁离的身体:“哪儿不舒服?”两个人同时着急地问。   郁离不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秋亦轩当即脸就红彤彤一片,幸天啸也微有暗红,在心思玲珑剔透的郁离面前,想要瞒她什么事,还真是不太可能。虽然是不想她担心自己才骗她,可不管怎么说,都是欺骗,她心里不难过才怪。   郁离叹了口气:“我是心疼你们,不是生你们的气!”恢复了些许颜色的唇微微嘟起,小女人情态十足。   两人又是同时回道:“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根本不用担心。”两人说完,互相诧异地看了一眼:看来经过这次给郁离驱毒,两人之间不再是时刻针锋相对,反而有了十足的默契。 ○六九 朝堂波谲   早就想将事实告诉郁离的磊磊此刻乘机大肆为秋亦轩表功:“秋伯伯天天运功为爹爹驱毒,每次都累得几乎站都站不起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秋亦轩急急地示意磊磊别再说了,尚未消散的红云此刻滚烫一片。   磊磊嘟起嘴:“我这是在帮你诶!”   “幸伯伯也是,血放了一碗又一碗,整整十天,差点就再也起不来了。”晶晶和磊磊一样,原本都只想秋伯伯做自己爹爹的,可是,看到幸天啸一心一意为“爹爹”所作的一切,不由得从心里也认可了他。   幸天啸无比坦诚地面对郁离:“离,我救你只是因为我想救你,没有任何目的,我虽然迫切希望你接受我的爱,可是如果只是因为感激,那我宁可不要,重新再努力。”   郁离后悔极了,早知道两个人上来后,自己要直面这样的状况,宁可当初装作没有看到两人的疲累。可是现在,在清楚地知道了两个人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后,郁离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到了心疼上,深悔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进而害他们俩为了救自己差点送了命,不,不单是后悔,更是后怕,万一自己再晚几天才醒,那他们俩岂不真的就……   为了救自己,俩人做到了这个份上,却还担心自己会因此有负担,想方设法地瞒着自己,此情,此心,自己何以为报!可是,自己只有一个,即使以身相许,也只能嫁一个啊!总不可能象前世的那些款婆学,养一堆吃软饭的小白脸吧!以前还觉得自己有几个追求者,自己心里也有几个人,可以慢慢观察,从中挑选一个,现在好了,哪一个都对自己情真意切,而自己似乎也不忍拒绝任何一个,天哪,这下真的头大了!   看着瞠目结舌,说不上话来的郁离,幸天啸很有种现在就吻上去的冲动:这个小女人,何时有过这么可爱的表情,从来都是一副自信满满、从容淡定的神态。最重要的是,她不再象以前一样,自己一提到感情的事,她就一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不屑神情,或者凶巴巴地拒绝,或者虚伪地应付。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对自己有些心动了?   此时此刻,幸天啸真是希望马车里只有自己和郁离两个人就好了,只可惜,这只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秋亦轩实在是对幸天啸佩服极了,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自己实在是愧为文坛泰斗,居然还没有幸天啸表达得如此精辟,虽然不排除他曾经在花丛中流连多年,知道怎么哄女人开心,但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亦必是有感而发。他还当真是文武全才,是自己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虽然自己说不出这样煽情的话,但爱她的心绝对只比他多,不比他少!   难以诀择,无法答复,郁离只好回避:“我困了。”似乎说逃避更恰当。   有外人在,幸天啸也不逼郁离现在就回答自己,反正自己的心意已经让她明白了,她也没有一口拒绝,等她身体好些,自己再单独问问她的心意就好了。秋亦轩是不错,可自己更好,不是么?   磊磊则有些恼怒地看着晶晶:你怎么可以帮秋伯伯以外的人?   晶晶则无辜地眨眨眼:我说的是事实啊!   这对双胞胎兄妹,第一次有了分歧。   尉迟慕白和墨忆虽然明知道郁离是因为秋亦轩和幸天啸的身体原因,才将他们俩叫进车中休息,却心里仍然有些不是滋味,只不过很好地掩饰着,丝毫不露出来,独自品味着其中的酸涩。   回京的路,就是这样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地走过,一个月后,郁离终是得胜还朝。   离龙京尚有十里,便有官员奉旨前来迎接,众多百姓夹道欢迎,大家都想来见识一下这个早已声名鹊起,如今更缔造了不死一人而大获全胜战绩的神奇将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海将军郁离临危请命,力挽狂澜,大败六国联军于东海,更最大限度地保住了洪武水师,立下绝世奇功。朕心大悦,封定海将军为定海王爷,赐黄马褂一件,赏皇宫内骑马,赐定海王府一座。”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郊外,在屏息跪听的数千人当中,并不高亢嘹亮,悦耳动听,可是却瞬间引发了百姓们如雷鸣般的欢呼:赐黄马褂,是继战神王爷烈王爷之后的洪武国第二人,而赏皇宫内骑马,那可是连烈王爷都未曾得到过的殊荣!今日有幸亲眼见识到皇帝的慧眼识珠,目睹定海王爷的英武神姿,领略君臣之间的和谐相处,即君的完全信任、格外赏识,臣的鼎力支持、无限忠心,岂非人生最为快意之事,岂能不恣意欢呼!   谁也想不到当事人郁离会对圣旨极为不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谢过皇上恩典,郁闷地躺回马车上。不过就是打赢了一次海战而已,该死的祖海龙却把自己推到这么高的位置,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虽然自己是有凭借此功捞点地位的打算,便于自己有足够的筹码让他兑现当初对自己的承诺,让自己顺顺利利地报仇,可是也没有奢望过如此“风光”。这祖海龙不是要玩鸟尽弓藏的游戏,所以先将自己捧得高高的,成为众矢之的后,再名正言顺地来收拾自己吧?呜呼哀哉,自己不过是想宝贝们有个安全成长的环境才不得已出手而已。   龙京南城门外,春风拂柳,旌旗招展,三千御林军,整装列队,雄姿英发,龙京有品级的官员,无不神情恭谨地等候郁离的归来,甚至连皇上本人亦在迎接郁离的队伍中。在他们周围,是将南城门外围得水泄不通的无数百姓们,若非有皇上在,恐怕在郁离的马车出现在视线中的那一刻起,便会发出比刚才十里之外太监宣读圣旨之后更加疯狂的欢呼声。对于保护百姓安危的英雄,百姓们向来是不遗余力地衷心爱戴的。   郁离完全没有意料到还会有这个场面,还以为刚才十里之外的宣旨,已经是最高的荣誉,城门口最多有几个奉旨接待的官员应景而已,谁会真心欢迎自己这朝堂的暴发户,谁会愿意看到别人比自己爬得更快、更高?这都要怪那该死的尉迟慕白,居然在看到前来宣旨的太监之后,就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溜也罢了,至少应该提醒一下自己将要面临的境况,好歹美其名曰称自己为师一月有余,事到临头,轮到他能出得上力的地方,居然做得这么过分!   可是皇帝亲迎,即使自己立了天大的功劳,除非伤至昏迷不醒的程度,又怎能安卧马车之上,不赶快起身叩拜手握洪武最高权柄之人?郁离在得知祖海龙亲自迎接的消息之后,当即整装下马,足足步行了五百米,拜倒在亦是步行相迎的祖海龙脚下:“劳动皇上大驾,微臣罪该万死。”   祖海龙看似非常满意,实则心思复杂地看着身着黄马褂,恭敬地叩拜在自己脚下的郁离,上前虚扶一把:“郁爱卿快快请起。郁爱卿此番出战,大败六国联军,扬我洪武神威,于国于民于朕,皆为绝世大功,当得朕躬亲迎。”不错,没有居功自傲,没有恃宠而骄,还知道深浅进退,知道谨守君臣之道,朕心甚慰。   只是,你的脸竟然瘦削至斯,苍白至斯,你的神情竟然疲惫至斯,无力至斯,令朕的心绞痛不已。那伤,那毒,那该死的欲置你于死地之人,朕绝对不会让他就那么痛快地死去,朕要让世人知道,谁胆敢伤你分毫,朕定令他生不如死!   “皇上过奖,微臣愧不敢当。”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可是在这皇权社会,却又无法回避,唉。   虽然明知道这是最中规中矩的回答,祖海龙仍然觉得心里极其不舒服,不想与郁离之间有那么大的距离。心里这样想着,手自随心而动,伸出去一把抓住郁离的胳膊。那几乎没有肉的骨感,令祖海龙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几分力度,甚至有些轻颤。该死地,那些御医是怎么照顾他的,那些珍药都白带了么?而他,这一个多月来,又受了多少罪?不行,自己一定要亲眼看着他身体复原才能放心。   “郁爱卿全心全意为国为民,不计个人生死,却遭奸人嫉妒而至下毒手,身体虚弱至斯,朕深感痛心。为今之计,唯有其暂居宫中,令御医日夜全心诊治,尽快痊愈,方为洪武之幸。”   郁离闻言仿佛被天雷劈中一般,不敢置信地看着祖海龙,脑子里飞快地判断着祖海龙何以突出此言。难道他会医术,一抓着自己的胳膊,就知道自己是女子?知道自己是女子,所以要将自己带进宫去?天哪,地呀,劈死我吧!自己这一路上为情所困,吃嘛嘛不香,睡哪哪不着,这才日渐憔悴,可不是身体没有复原,躲在马车里,也只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借以逃避而已!可是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而且还是个皇帝!幸亏老天保佑,自己心里没他,不然,更加为难了。(郁:原谅可怜的郁离吧,这一路上她日日夜夜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多角恋爱啊,这才曲解了祖海龙的意思。)   郁离心中有了诀断,不显山不露水然而却也是坚决地将手从祖海龙手中抽出:“皇上美意,微臣深感皇恩浩荡,永铭五内。只是,微臣伤势已经完全复原,毒素业已全部肃清,只是因为疲累而略显瘦削而已,稍事休息即可,万不敢劳动日理万机的皇上分神。”   只握到空气的手,令祖海龙颇为不悦,然而郁离的举动,也让他瞬间发觉自己的反常行为:身为皇上,本应该时刻保持与臣子的距离,既为安全起见,更为显示皇家威仪。可是,郁离刚刚作战归来,自己亲来迎接,为了展示自己对他的信任,本就没有经过卸兵器这类日常最基本的一项安全措施,现在更是亲近到亲执彼手!   明知自己不对,明知郁离处理得相当好,祖海龙心底还是有些失落,有些黯然,只是表面上仍然与郁离一样,留给围观众臣民一幅君臣和睦相处的美好画面。   三天后,郁离正式以定海王爷的身份开始上朝参政,不过,位置虽高,却没有具体的管理事项,更准确地说,是郁离将所有工作全部落实到具体负责的手下身上,自己只当纯粹的管理人,并美其名曰:领导领导,引领指导即可,大可不必事事亲历亲为。   正式上朝,亦意味着身体的复原,郁离再也不能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对竹园趋之若鹜终日守候意欲巴结之人避而不见。郁离耐着性子练了两天坐功和皮笑肉不笑的功夫之后,再也不愿忍受这对别人来说也许求之不得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干脆换了个地方住,不过不是对外宣称的定海王府,而是自己早前另外布置的一个小窝。   然而,身在朝中,犹如身在江湖,岂能独善其身,恣意而为!郁离的所作所为,很快就被有心人利用,在龙京掀起了一波波涛天巨浪。   “听说了么?那六国联军进攻洪武之事,根本就是郁离编造出来的,完全没有的事,纯粹是他为了让自己的身份来得名正言顺虚构出来的事。而忧心国事民生的皇上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这才上了他的当,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拔他,直到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不能再升。此人居心叵测,洪武前程难料。你不信?不信你问问你的亲戚朋友,可有参与战事的?可有亲眼所见的?没有,一个都没有!完全可以肯定,绝对是编造的,而且编得太假了!战争,怎么可能没有人牺牲?”   “知道为什么定海王爷下朝之后就躲起来,不敢见人么?他的谎言被戳穿了!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可是,咱们的‘定海王爷’自己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人发现了一处天大的漏洞,再也没本事将谎圆过来了,只好躲起来了!”   “知道皇上为什么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么?其实皇上根本不是被骗了,而是那所谓的‘定海王爷’根本就是个小倌,在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用美色迷惑了皇上。皇上为了让他永久伴在身边,只好违心答应了他的要求,硬是在夺位大战中加上了他的功劳,给了他一个不上不下的五品官玩玩。可是,这‘定海王爷’却嫌官太小,不过瘾,要当大官,皇上当然不依,可是终究是英雄难过美男关,这才默许他编出了六国联军入侵洪武的故事,封他做了一人之下的王爷。唉,什么时候英明神武的皇上才能摆脱小人的蒙蔽?”   谣言最是茶余饭后嚼舌头好料,而出离常识,故作神秘,说一半留一半引人遐思的谣言,更是极受追捧。一来二去,谣言便成了事实,白的成了黑的,黑的却怎么也白不了了。   海战远离洪武本土,水师上下又大都是海边尤其是海岛上的渔民组成,与龙京隔着十万八千里路不说,更鲜有有消息往来的亲朋好友,即使有那么知情的一个两个,又怎么可能抵得上人家有意地众口铄金?   “这你也不相信?还有烈王爷的兵马?还有暗夜的人手?还有秋公子、旷庄主等同行之人?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些人,全是‘定海王爷’夕日的入幕之宾,如今被皇上横刀夺爱,这几人岂能甘心,为了夺回所爱,这才帮着‘定海王爷’说话,这些人的话,岂能当真?”   所以,只能是白的变黑的,黑的怎么也白不了!   这样的谣言,自是传不到皇上耳中,可是那些所谓的“入幕之宾”此时却围绕在郁离身边,紧张地等待她的表态,以便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谣言所指之人完全无视之:“谣言而已,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我自有主张。”重要的不是谣言本身,而是发布谣言之人的意图,是要挑拨自己和皇上的关系?还是和“入幕之宾”之间的关系?目标是自己,还是另有其人?是要令洪武大乱,散布谣言之人趁机夺权,还是与当初七贤亭的刺杀一样,只是个人恩怨?   墨忆为郁离忿忿不平:“主子为了保家卫国,差点连命都没了,居然还有如此不知好歹,颠倒黑白之人,实在是太过分了。”玉虎堂自从吃上官家饭,对这些市井流言的掌控远不如从前,直到谣言几乎快满城飞了,才报到自己这儿来。   “现在已经不止是谣言了,再不想办法,你就要成过街老鼠了!”幸天啸极其郁闷,自己近五千前去厦州的手下,无论是否参加了那次人质营救行动,全部已经成了定海王爷的亲兵,证词无效!其实,要他们以杀止谣是小事一桩,只可惜,如今再也不能任意妄为,只能一切行动听离的。而离,根本就没看到谣言对她名誉的伤害,不采取任何行动,完全任其自生自灭。如今暗夜自己已经完全放开手,不愿再与他们有任何牵连,以免影响到离,结果,她自己反而毫不在乎她自己的名声,叫自己怎能不郁卒!   “现在,龙京人十个里有八个都谈论过此事,想要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或者弄清其意图,犹如海底捞针,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我感觉到这完全是针对你个人来的,如果是要针对皇上,这些谣言应该早就传到皇上耳中去了。事实上,这谣言传出已经十天了,而皇上那儿没有一点风声,所以你是唯一的目标,想逼你忍不下去,想引你出手。这幕后之人定是来自朝堂,觉得你的出现,打破了朝局目前的平衡,而此人想利用打击你,加强他的实力。依我看,不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然后再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好过现在谣言满天飞,不知何时成为对付你的一柄无形利剑,伤人于无形。”尉迟慕白将问题抽丝剥茧,精辟剖析,解决之道亦为上上之策。其实郁离根本无意见他,可他走了偏门,直接找上了和她一起搬过来的秋亦轩,秋亦轩考虑到事关重大,而尉迟慕白在朝中多年,应付自如,又向来以阳谋诡计百出而闻名,这才有了此时尉迟慕白的一席之地。   “慕白这主意不错,郁离,你是否考虑一下?”秋亦轩向来最尊重郁离的意思,只要是郁离想做的,不管对不对,都不遗余力地支持。只是如果可能会有危险,就一定会周详考虑,坚决护她周全。所以即使自己非常认可尉迟慕白的方案,却仍然只是淡淡地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抉择仍然由郁离来做。   “即使解决了这次谣言带来的问题,身居高位,也难保以后有防不完的暗箭。即使皇上现在对我信任有加,可是君心最是难懂,伴君如伴虎,飞鸟尽、良弓藏这样的先例比比皆是。而我本无久居朝堂之心,只是有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如今乘此机会下来也不错啊,难道你们没有这个想法?”也是时候实施自己的报仇大计了,此后,便再无牵挂,可以无所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为自己而活了。   郁离冷不丁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将众人雷晕了,这不正是当初大家一致的想法么?以为她做官做上瘾了,大家正想着怎样帮她稳做第一能臣的时候,谁知道她却在刚刚登上顶峰的时候,就已经考虑激流勇退了!是啊,她一直是最清楚自己想干什么,要干什么的人,现在,既然已经证明了她的能力,她又不贪恋权势,还有什么比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顺势而为更好呢!   郁离的话,毫无疑义地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应该说,大家早就期待这一天了,只是,因为她想做,大家就都全力以赴地支持她而已。现在所有人已经开始憧憬她离开朝堂之后的岁月了。   “不过,离开之前,该做的事,还得做了,总不能让人白欺负了。”郁离仍然淡淡地,只是,听到的人都心里一惊,开始为得罪了郁离的人默哀。 ○七○ 报仇雪恨   有心人的刻意传播,当事人的推波助澜,使得谣言不再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是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街头巷尾,明目张胆地,无处不谈。郁离也从人人尊敬的英雄,变成了人人鄙视的靠色情上位的小倌王爷。毕竟这谣言已经流传了这么些日子,如果不是真的,定海王爷岂能不出面辟谣,可是,偏偏王爷没有一点动静,这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   “事实”亦传到了数名言官耳中,终于有人为皇上的尊严着想,要出面弹劾定海王爷。   早朝,诸事议后,太监如往常般高呼:“有事奏议,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便有言官许简出列启奏:“皇上,定海王爷以色事君,请皇上罢其官职,贬为贱民,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原本庄严肃穆的朝堂顿时言论纷纷。大家听闻这件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少人对这位异军突起的王爷心存不满,但要将此事上达天听,倒还没人去做。毕竟,这是一个严重诋毁皇上颜面的事,捅到皇上那儿,不管是谁,恐怕都得承受皇上的怒气。而现在,向来以正直,死忠出名的许简当了出头鸟,大家自是乐意附和,现在只看皇上的态度了。   许简直言不讳的诤言,令祖海龙当即沉下脸,“以色事君”?如果说以前自己对郁离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感觉,许简的话犹如一盏明灯,驱散了迷雾,原来,原来自己竟是爱上了他!只是从不自知,以为那只是一种凌驾于兄弟之情的一种更加难能可贵的情谊,以为自己只会爱女子,却原来,自己对他有一种别样的情根深种!   祖海龙狠狠地盯着许简的同时,余光扫向郁离,但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然后看了自己一眼,似恼怒,似失望,似悲哀,嘴角擎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这神情,着实让自己心疼万分。糟了,他不会是误以为自己要对付他吧?!郁离,你竟然信不过我么?这世上或许有兔死狗烹的皇帝,但我不是,这朝堂虽然有我要防备、备下陷阱等着他跳的人,但绝对不会是你!   “此话怎讲?”祖海龙完全不明白,连自己都才刚刚明白的心意,怎么就可能已经传到了言官耳中。   面对神色沉郁,明显压抑着涛天怒气的皇上的问话,许简没有丝毫紧张,将自己的根据娓娓道来:“据查,定海王爷早先不过是一介平民,且是等级最低的商人,却在皇上尚为皇子之时,便想方设法接近,甚至不惜通过当时用风流名声掩饰的七皇子引见,多次与皇上单独相处若干时辰。此后不久,定海王爷便被冠上助先皇与皇上扳倒司空狗贼有功之名,正式涉足朝堂。”   “然而,这也是洪武朝政出现乱典的开始:司空狗贼所犯罪责,依律应诛九族,定海王爷却枉顾祖宗法典,留下司空后人,给洪武埋下无数隐患。并将数名玉虎堂贱民带入刑部,破了贱民不得入朝为官的祖训。而后,利用官职之便与秋亦轩合谋,栽赃陷害我洪武第一商人,阴谋夺取家主之位,将洪武第一富牢牢握于手中。更有甚者,对投案自首的犯人网开一面,从轻处理,完全枉顾洪武有罪当罚,贱民更是罪加一等的法令。”   “皇上登基之日的晚宴上,定海王爷虽然赢得数次胜利,然而,却以五品官员之身,竟然当众跳舞,与他国女子姿态暧昧,眉目传情,丧尽人格、国格。如此令人不齿之人,竟然在晚宴结束之后,再次纠缠于皇上,达数个时辰之久。”   “紧接着就是定海王爷以洪武国史上从未有过的速度,一连串的跳级升迁,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平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比护我疆土多年的战神王爷权势更高。厦州归来,龙京南城门外,大庭广众之下,定海王爷竟公然勾引皇上,致使皇上第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失态。”   “臣以为,纵然定海王爷有千般美万般好,然皇上浅尝辄止即好,断不可再如从前般纵容,并将诸多功名加诸其身,生生造出一个‘神’来,与皇上争辉。皇上若再不悬崖勒马,恐怕就真的走上错误的不归路,失去皇室尊严,失去民心,失去洪武啊!”   许简一番话,从郁离发迹到升官发财到最后取得王爷的地位,无一不暗指根本不是郁离自身有能力,而完全是皇上太过宠溺而冠给他的功劳。而郁离却贪心不足,五品不够,三品不够,连一品也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如果照此发展下去,皇位是否也要纳入囊中方觉满意?!   还当郁离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许简手中,原来一切不过是捕风捉影,祖海龙越听越觉得荒唐可笑。满殿的大臣在许简慷慨激昂的陈词中,惊讶地看到皇上的眉目尽皆舒展,仿佛在听逗他开心的奇闻逸事。而被指责的郁离,更是完全没有阻止许简继续的意思,只是极其哀怨地不时瞟一眼皇上,大有要将许简之言坐实之意!这,这两个当事人怎么会是如此迥然不同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爱卿有心了,居然能够将朕与郁爱卿的过往查得一清二楚。”祖海龙颇有深意地看了郁离一眼,没有错过他的表情,他恐怕是真的生我的气了,无妨,我会将我对他的信任证明给他看,“只是既然查得这么清楚,怎么就没查出来,朕和郁爱卿多次单独相聚,谈的是军国大事,而非儿女情长?郁爱卿一身才情,到你嘴里竟然成了剽窃他人的成果,不知,许爱卿可有查到,究竟是谁这么有才干,又大度到功劳被抢亦不言不语?”   许简可不会这么轻易被问倒,振振有词地回道:“众所周知,皇上自有自己的一班幕后人马。”言下之意,郁离这个神就是你这个皇上造出来的,皇上您存心不让人知道的事情,谁能查得出来?再说,皇上您的说辞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什么也证明不了。可是皇上,是非利弊,微臣已经阐述得明明白白,皇上为什么仍然维护他,不是认了就颜面扫地这么简单,难道皇上已经宠他宠到了即使皇位有朝一日被他夺走也在所不惜的地步?   祖海龙面容一正:“难道朕即位以来的表现如此不堪,竟让众爱卿认为朕是一个会为美男所迷,不知辨不清是非忠奸、治国强国为何物的昏君?”   祖海龙有些纳闷,郁离可不是任人欺凌之人,今日竟然遭人诬陷而不予反击,甚至露出被人抓住把柄、底气不足的神情。难不成今日之事尚有其他内幕?   祖海龙声音不大,言辞却咄咄逼人,上位者特有的威仪,和祖海龙自身的特质,展露无遗,令人闻之心惊胆颤,大殿里气压陡低,气氛异常沉闷。   许简铮然跪倒:“正因为皇上并非昏君,微臣方敢逆鳞直言。事实确凿,定海王爷本人亦无异议,恳请皇上及时迷途知返,直面自己的错误,罢黜定海王爷,以绝后患!”言官许简的胆大直言,令人不得不佩服。   有不少官员跟着出列下跪,齐声高呼:“恳请皇上罢黜定海王爷!”   祖海龙悖然大怒:“很好,众爱卿今日是有备而来!看来,今日朕是答应便罢,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想不到朕贵为皇上,竟不能重用能臣、贤臣,反倒要受制于尔等自命不凡,其实只是因为嫉妒英才,方才合力排挤打压不计个人得失、一心为国的郁爱卿的奸侫小人!”   “皇上明鉴!定海王爷确是保我洪武平安的大功臣,亦是光明磊落、高风亮节之士,臣恳请皇上查明原委,还定海王爷一个公道!”尉迟慕白原本是要依郁离的意思,让她顺势辞去官职,回归本来面目。可是,这些同殿为臣的大人们,却被自己的嫉妒心蒙弊了双眼,只凭一己喜恶,完全不辨是非,听信许简几可乱真、颠倒黑白的言论,唯恐天下不乱似地跟风。可是现在,自己再也不能容忍他们如此玷污她的清白了!   有尉迟慕白带头,先前与郁离共过事的部分刑部官员亦出列为郁离请命。一时之间,双方势均力敌,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其实与郁离共过事又有份量的官员不在少数,可是,此时都不在大殿上,都在忙着各自的一摊子,比如说牧歌在神剑山庄,百里岚岫和水师将领都在厦州,而夜欢等人身为暗卫,自是不可能公然出现在大殿之上,于是,无形中,郁离少了相当有份量的证人证词。   许简完全相信自己的调查判断,根本听不进自己曾经十分敬重的烈王爷的话,见皇上发怒,拒不接受自己的意见,又有为数不少的人与自己持不同意见,顿时打起了郁离的主意:“敢问定海王爷对下官指证之事可有异议?”其实许简本来还想说烈王爷亦是郁离的入幕之宾,他的话岂能作数。可是仔细想想,这样一来,会树敌太多,恐怕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只得暂时放过一边。   郁离眨巴着有些湿润的双眼,不解地问:“有异议如何?没有异议又如何?”   许简一听,心里这个乐呀,有戏,这个人就是个草包,就是个只知以色事君、永远也不可能扶得上墙的烂泥。许简肃然正色道:“有异议,就请定海王爷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老夫所言的瑕疵。如若不能,或者没有异议,就请定海王爷自请辞去所有官职,发誓再也不踏入龙京半步!”   郁离没有任何犹豫地张口就道:“本王爷当然有异议……”   许简却根本不给郁离证明的机会,从袖中取出厚厚一打卷宗:“定海王爷,大殿之上,请自重身份,不得空口无凭,作伪证同样是犯罪。下官方才所言,俱都事先做过周密调查,有证人证词,并记录在案。”相信你现在根本拿不出证据来,所以你什么也不能说。   言官,洪武国的一大特色,官职虽然不高,却可以闻风而言,甚至上至皇帝本人亦不能阻止,而许简又犹以谨慎、胆大著称。正是因为如此,方才才有不少官员信任到不自己先辨真伪,便支持他的意见。   “本王爷对诬蔑本人的话颇有异议,但本王爷并不打算作任何申辩,因为本王爷问心无愧。只是本王爷寒了心,再也不想当这劳什子王爷,还是当平头百姓的好,不必勾心斗角,不必烦恼国事,不必担心功劳大了有人眼红,不必小命时刻被人惦记着。许大人,你说这样可好?”郁离一副失望至极、伤心欲绝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将自己刚才未曾说完的话悠悠道来。   所有人都以为郁离要据理力争,谁知,人家根本不希罕这个王位。不过,在对郁离有成见的人看来,郁离根本是以退为进,想以自己楚楚可怜的姿态博得皇上的同情。这不,第一个出言反对的果然就是皇上。   “不行,郁爱卿博学多才,又劳苦功高,朕若放你离开,将是洪武国的莫大损失,更坐实了朕昏君之名,令凭真本事积极进取的官员寒心。这些污言秽语,郁爱卿务必不要放在心上,朕必定还你清白,严惩散播诬蔑言辞之人!”郁离,你别伤心,更不要寒心,朕不是昏君,你的好,朕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心中没了性别障碍,就这么爱上了你。无论如何,朕绝不会放过那些造谣生事的人,绝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郁离自己言明要离开,尉迟慕白便不再出言相帮,她早就说过自有主张,自己可别坏了她的事。   果然,郁离铁了心地表明自己离开的坚决:“皇上,请恕微臣已经心生离意。微臣年不足弱冠,就已经身居高位,再无可升,不能怪官员们担心微臣的意图,虽然微臣问心无愧,皇上亦无比信任微臣。此微臣之幸,亦微臣之不幸。”   “然,再多的信任,再多的防备,亦终有一日会抵不过流言蜚语,恶意离间,原本配合默契、彼此信任的君臣之间心生罅隙,进而扩大为裂缝,最终走向对立。微臣宁死亦不愿看到这一日的到来,恳请皇上乘此次微臣尚能证明自己清白之时,放微臣离去。报仇之后,天地之大,山水之间,任微臣遨游,亦微臣之夙愿。”   祖海龙黯然:“朕知道,你根本无心朝政,若非为了报仇,根本就不会入仕,所以你一立功,朕便马上给予相应的升职,希望藉由高官厚禄、权势地位留住你。可是,你却一拒再拒,直到海外六国欺上门来,你才自愿地挺身而出,从容化解了洪武灭顶之灾,立下绝世奇功。谁知却也因此招嫉,朕直到今日,方看清所谓忠臣、贤臣、诤臣、心腹,都可以为了一己私利,枉顾道义,象郁爱卿这样真正一心为国,忠于洪武之人,少而又少。也罢,这是你当初帮我的条件,朕想留也留不住,也不想强留,只是,你在龙京的时候,可否告知一声,我们俩作为兄弟聚一聚?”说到这儿,祖海龙眼中一道亮光闪过:郁离离开朝堂,换个身份,自己不就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和他亲近了么?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只要……他愿意。他会愿意的!他已经说过,今生不再娶妻,然余生路漫漫,自己一定会让他看清自己的真心,让他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此时,不论是支持还是反对郁离的人,都明白了,郁离根本早就想离开朝庭,而非以退为进,只是皇上一力挽留,尚未来得及而已。此番谣言,正是他离开的最好契机,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整出来的!对这一事实,震惊,遗憾,气愤,恼怒……尽皆有之。尤其是支持许简一派,早知如此,自己何苦做这恶人,既得罪了皇上,又得罪了定海王爷。而定海王爷言明是要报仇之后方才离开,自己一定会因为刚才的举动,成为他的眼中钉!   祖海龙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近在咫尺又敏锐如郁离没有错过,心中警报猛响,不行,原本只打算以司空凝心朋友的名义,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当众休了尉迟慕白即可,现在看来,还要以更激烈的方式,以绝了某人的痴念。尉迟慕白,对不起了,不过,这也是你该得的!   郁离走到御座面前,跪伏在地:“报仇之前,恳请皇上先行恕过微臣欺君之罪。”   祖海龙当即了然地允诺:“你的身份是假的,朕早就知道了,恕你无罪,起来说话。”你那么瘦,膝盖定是跪疼了,唉,不是早就免了你的跪拜礼了么。   郁离微愕,祖海龙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他还任自己封王拜将?那他还犹豫矛盾?也是,以他的身份,一个在世人眼中人尽可夫的女子,怎配交付真心,爱上了,便只有痛苦罢!   其实,郁离完全误解了祖海龙,不知他根本只是查不出自己的来历,认为自己是瞒着他的出身,哪里想到他挣扎犹豫痛苦的是性别。如若知道,郁离大可不必自爆真实身份,自毁形象,只可惜,万事难买早知道。   “谢皇上!”郁离卸下王冠,站直了,深呼吸,开始了漫长的报仇之旅的最后一步。   “民女司空凝心,御前状告夫君尉迟慕白:新婚之夜,无故将民女送往军妓营,惨遭蹂躏。随后,被禁锢于王府之中,百般虐待,民女身心俱遭受重大创伤,并于生产之时,痛失一子,然,至今尚不知孩儿生父何在。民女不堪其辱,几番出逃,终逃出生天。然,民女痛失清白之身,亦对为恶之人尉迟慕白深恶痛绝,誓报丧身丧子之仇。今特恳请皇上,准许民女休弃如此人前忠义、人后丧尽天良之夫君,从此之后,即为路人,互不相干。”   惊雷!爆响在高旷的大殿!   郁离是女子!   郁离是曾经名躁一时的烈王妃!   郁离是一个进过军妓营,人尽可夫的妓子!   郁离是亲手灭了司空拓疆的亲生但极之不孝的女儿司空凝心!   郁离在朝堂军中尽皆游刃有余,屡立奇功,位极人臣,却无人识得真面目,突然言退!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无比震撼的消息了!满殿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状况。   郁离说完第一句话,尉迟慕白便跪了下来:凝心,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得太离谱了!我不该将对你家的怨恨报复在你身上,心念一起,一步错,步步错,错得我再没有悔改的机会!无论我做什么,都再也无法抚平你的创伤,拂去你的伤痛!你想怎样报仇,我都毫无怨言地全部接受,只希望你从此以后,能够真的放下过去,找到属于你的那份幸福!   数人看向尉迟慕白,惊呼出声:“你看,你看,烈王爷的头发……”在文武百官面前,随着郁离充满血泪的字字句句,一点一点地,全变白了!   祖海龙完全蒙了,这,这,怎么会是这样?!自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真相,自以为是不伦之恋而惴惴不安,却原来,根本只是误会,而且是重重误会!可是,她这样一说,可知道自此之后,天地之大,便无她可容身之处!军妓,是洪武最贱的贱民!不管曾经是什么身份,一朝入了军妓营,永生永世不得脱藉!她,竟恨尉迟慕白恨到如此地步,做得如此绝决!她这是摆明了要和男人,尤其是和自己划清界线!如果,如果自己早知道是这样一个事实,绝对不会让她就这样不留任何退路地说出来!可是,话已出口,即使自己贵为皇上,亦再无挽回余地!   “朕准奏!”极其艰难地说完三个字,祖海龙腿一软,跌坐在御座上。   “谢皇上!”郁离自己倒是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管不着,我只知道做我想做的事,走我想走的路。“民女尚有一事相求,恳请皇上恩准。民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女子并不比男子能力差,如果能够给女子与男子相同的地位和机会,洪武国的实力必将大增。如果皇上觉得这一点做不到,至少应该可以做到解散军妓营,还女子一个有尊严地生存的机会。”   郁离说完,鄙夷地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尉迟慕白,随手丢掉一身王爷朝服,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朝殿门走去。先前跪谏的大臣们,不由自主地闪到一旁,让出一条通道。郁离走了,大殿之中,留下她令人不得不深思的话:女子真的天生就比男子贱而无用么?   终于报完仇了,司空凝心,还有那未曾谋面的宝贝,还有自己遭受的一切苦难,终于可以放下了!只是,为什么没有觉得想象中的那么痛快淋漓呢? 卷四·情归何处 ○○一 亦轩求婚   离开皇宫,郁离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支开了墨忆和舒琴、花棋,自己独自出了龙京城,打马狂奔一阵之后,信马由缰,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山下。时辰尚早,郁离信步向山上走去,现在的她,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今天的事,虽然是自己早就计划好的,可是,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似乎有些……矫枉过正了。可是,做都已经做了,也没有后悔药吃,只能就这样了。   现在,自己应该已经成了洪武国风头最“劲”的人了吧:厚颜无耻地将自己被夫君嫌弃,送往军妓营的过往抖露出来,甚至连孩子的生父都无法确定。纵然与旷世杰长得再象,凭现在的条件,也无法确认他们有血缘关系。   有着这样不光彩过往的自己,他们还会象蜜蜂一样围着自己转么?应该是避我唯恐不及吧!这样也好,再也不用烦恼了,有磊磊和晶晶跟自己在一起就够了。人,不能太贪,不可能所有的美好都能够属于自己,有一份温馨的亲情,已经是对重生的自己最大的安慰了。只是,回去之后,必须要改头换面,重新弄个身份了,自己虽然无所谓,可总不能让宝贝们跟着自己受歧视。   这样也好,孩子们已经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自己今后也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伴他们,补上为了报仇这段时间里,母爱的缺失。至于父爱……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能够扮演好父母亲这两个角色。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三年有余,一直不懈地努力,从来没有消停过:先是想方设法逃离烈王府,被亦轩救到过客山庄之后,宝贝们刚刚出生,天天就顾着忙叨他们两个。然后就走上了报仇之路,与前世为父母报仇之路相比,轻松了许多,毕竟,对手是一个曾经极其残忍地虐待过自己,然而现在却爱上了自己,一心一意想要赎罪的人。   仇已经报了,生活仿佛顿时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相夫?没有。教子?非常需要。养家?不成问题。堂堂反恐处超级特工,曾经不分日夜,不分节假日,接到任务就直到完成方能休息,甚至还没有休息就又开始下一个任务,忙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之人,现在终于只有一个任务了:教子!   可是,这却是一个天底下最最责任重大的任务,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与这个时空格格不入,而这个时空的,亦得不到自己的认可。然而宝贝们一天天在长大,再也耽搁不得,可是,自己有这个能力教好宝贝们么?   别说,还真没有信心,虽然自己是众人眼中的奇才,但是很多自己懂的东西,在这个时空是无法解释清楚并学习的。倒是亦轩、天啸、墨忆、旷世杰等等,和年伯年婶,以及祁伯,哪一个都有一技甚至几技之长,而且都是非常适应这个时空的技能,都可以做他们的良师。   只可惜,从今以后,他们都只会存在于回忆当中,而现实生活当中,就不复存在了。   不知不觉中,到了最高峰的山顶,暖阳当头,山风拂过,细细品味“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气概,体会诗圣兼济天下的远大抱负,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与之相比,实在是太过藐小狭隘。汲汲营营于私人恩怨、个人情仇,居然忘记了当年立志成为特工时,除了为父母报仇之外的另一个极其重要的初衷:“将全世界的恐怖分子、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让世界再也没有战争、犯罪,再也没有孤儿,只有和平、安全,只有一个个完整的家。”   这个法制不健全的社会,更需要不断改进完善那仅有的公平!   刹那间,生活又有了新的目标,浑身又充满了干劲,前行的方向不再是一片渺茫,但是这次,自己绝对不会再放开宝贝们的手,一家三口,将齐心并肩前行。   找到了未来的目标,终结了漫无目标的闲逛,郁离三步并作两步,火速下了山,不再如来时的患得患失,而是充满了自信,无畏地迎向未知的未来,未来只会属于心中无敌之勇者。   郁离身后,舒琴、花棋和墨忆始终远远跟着,三人默默地跟了一路,舒琴终于忍不住叹道:“主子今天很不对劲诶!换作平时,早就发现我们了。”   花棋诧异道:“主子仕途顺畅,风光无限,夫君也有好几个后备人选,还有两个聪明可爱的宝贝,还会有烦心事?”   “就是因为没有欠缺,才会烦恼吧,不是说高处不胜寒么?”不及双十年华,功名、爱情、家庭、财富四丰收,似乎人生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又怎么会不烦恼呢?   听到不远处墨忆的轻咳,两人立时打住议论,专心跟了上去。   三人先前在宫外等候郁离下朝,此后一直跟着郁离出了龙京,完全不知道此时的郁离,已经亲手打破了世人面前的完美、幸福形象,将自己曾经遭受令人发指的悲惨虐待的过往,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世人面前,任凭世人唾弃、厌恶、同情、叹息……   回到新家,已经是申时,郁离直接去了宝贝们的书房,秋亦轩正在和宝贝们对对子玩儿,神色一如往昔,看到郁离进来,微笑着点点头。出自对宝贝真心的喜爱和疼爱,秋亦轩虽初为人师,却完全符合现代教学提倡的寓教于乐的理念,即使宝贝们不到三岁,也学得津津有味。郁离也不打扰,自寻了座位坐下,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宝贝们。好在宝贝们很乖,记得郁离的要求——学习时不得受任何外界干扰的影响,认真做自己该做的事。   一下课,宝贝们小心翼翼地坐到郁离身边,自从她受伤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爬到她身上了,她的怀抱,似乎开始有些陌生了。郁离心疼地看着俩人希翼的目光,一手一个揽进怀中:“爹爹以后不用去上朝了,可以经常陪你们玩了。”   磊磊皱着小眉头,奇怪地看着郁离:“王爷还可以不用上朝?磊磊怎么没有听说过!”   “爹爹以后不做王爷了,只做你们的娘亲,不过,你们还是要喊我爹爹。而且,爹爹以后还要改名字,你们也不能只叫小名了,还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在刑部任职的时候,利用职务之便,替自己准备了好几个户藉文书,现在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晶晶一听就高兴了:“爹爹要带我们玩新游戏么?好不好玩?”   “当然要玩了才知道好不好玩。”郁离有些心虚地冲着晶晶温柔地笑,都怪自己没将事情处理完美,结果现在开始又要换身份了,还是赶快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比较好,“你们有没有兴趣给自己取名字?”   磊磊将郁离的头转过来面对自己,同时不忘瞪一眼晶晶:就知道玩!不理当即噘起嘴的自己平时十分宝贝的妹妹,很紧张地问:“爹爹,你怎么不当王爷了,是皇上不让你当了么?”   “怎么,磊磊这么喜欢爹爹当王爷?”宝贝们对英雄有一种莫名的崇拜,该不会对不再是王爷的自己有什么不满意了吧?   “才不是,不管爹爹是不是王爷,都是我们最好的爹爹!”磊磊马上就大声回应,而且还觉得有些冤枉:爹爹怎么可以这样看自己,自己可完全不是这样想的!虽然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些突兀,磊磊还是大声地将自己的愿望说了出来,“磊磊是觉得这样太好了,爹爹可以做回自己,可以嫁人了,我们很快就会有真正的爹爹了,秋伯伯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郁离鼻子一酸,眼眶顿时就湿润了,窝心不已:这就是自己的宝贝,格外早熟、懂得心疼娘亲、从来不因为自己无暇陪伴而怪责自己的宝贝啊!   秋亦轩已经不再象从前那般只会脸红,不知所措,而是接过晶晶,在刚刚知晓郁离虽然已经报仇,却一定最需要支持和抚慰的时候,在自己还没来得及完全准备好一个能够令郁离终身难忘的求婚仪式的时候,在这个不是最浪漫最温馨的时刻,在她的宝贝们面前,将自己最真的心,捧到郁离面前:   “看到你的第一眼,只觉得你的眼神很特别,后来虽然听祁伯破例说了你的伤势,我心里也只有生命无常的漠然。可是第一次听到你的琴声,便令我深深折服,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你就是那个你。”   “再次看到你,是在烈王府那个破旧的后院小木屋,震惊于你的悲惨遭遇,帮你争取了你想要的条件。可是,没想到后来你盛装出来弹琴时,那才是真正的震撼!你面对慕白时那触目惊心的憎恶和愤怒,认出你就是当初被我误以为你受伤而为慕白所救之人,完全令我长时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我旧伤复发,被你救醒之后,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便察觉到对你有不一般的心意,只是,碍于你是慕白的王妃,我不能做破坏好友夫妻感情之罪魁祸首。可是,这一切强忍的情意,在听到你梦中所言时,再也忍耐不住,猛然爆发出来,忘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想痛揍慕白一顿,为你出气。我好恨,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更恨自己没有早点出手帮助你,将你救出狼窝,否则你就不会被罚跪到晕倒,身体就不会因此变差,也就不会失去第二个宝贝了。”   “在过客山庄,你一番关于爱情的言论,令我茅塞顿开,更令我下定决心动手术,因为我想要看到你得到幸福,更希望那幸福来自我。可是在我度过危险期,向你表白之后,却被一心想要报仇的你拒绝。我不能阻止你,也不想阻止你,当时的我也没有能力阻止你,只想着自己要赶快强大起来,帮助你,保护你,希望你夙愿已了的时候,能够放下过去,打开真心接受我。”   “现在,仇已经报了,你的前半生,再也没有遗憾。今后的人生,一定还会有坎坷,我只希望,你能够忘记过往,在你今后的人生当中,有我陪伴,不管有多少坎坷,我们都能够携手共渡,直至慢慢老去。郁离,答应我,嫁给我!”   磊磊和晶晶第一次知道,他们不是双胞胎,而是三胞胎,而娘亲过去竟然吃了许多苦,而且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得到的苦,而且居然还是那个自己曾经十分仰慕的战神王爷干的“好事”!母子连心啊,娘亲在听秋伯伯诉说心意的时候,那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的痛楚,磊磊感同身受,在娘亲尚未回答之前,抢先说道:“娘,我们喜欢秋伯伯做我们的爹爹!以后,你和妹妹,就由爹爹和我来守护!”   看到亦轩的时候,他一脸平静,和往常一样给宝贝们课,郁离还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早朝时的所做所为,却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的反应也太过平淡了吧!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在他眼里,似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早就明了,也知道自己的失落和失意,所以才会在事情发生之后,第一时间向自己求婚。   可是,不对啊,如果他早就知道了,又怎么会这么仓猝,没有任何准备地向自己表白?也不能这么说,那求婚词,精辟严谨,小心谨慎,平实而动人,必是千百遍地锤炼过。他,必是早就在期待着自己报完仇的那一刻!   看着眼前深情款款的秋亦轩,郁离心跳有些加速,呼吸有些急促,说话也不连贯:“我,我,我……”   ——————   明天将是本文的一对一结局。本来应该是和这章一起的,但是考虑到有的亲可能两种结局都想看,所以将这一段单列出来,以免同样的内容看两次。所以欲看np结局的亲,明天可以不点开看。 ○○二 结局一(一对一)   看着眼前深情款款的秋亦轩,郁离心跳有些加速,呼吸有些急促,说话也不连贯:“我,我,我……”   秋亦轩忐忑不安地期待着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郁离似乎为难的样子,又让他有些不忍,轻轻地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让她不至于太紧张:“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相信你早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你觉得还是慎重点好,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不在乎再多等一会儿。只是别让我等太久,今晚子时之前给我答复,可以么?”她一定是回来就来找宝贝们了,还没有见过幸天啸他们,慕白的出局,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是,她也明白地告诉过自己,她的心里还有别人,自己不能逼得太紧。可是,自己也真的不想给其他任何人机会,一个晚上,已经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   郁离刚要点头表示同意,磊磊又一次抢先:“娘,你还考虑什么,这么好的爹爹,我们可不愿意错过,更不希望娘亲错过你的真爱!”娘亲与秋伯伯之间充满情意的互动,自己和妹妹从小就看在眼里,可是那么聪慧的娘亲,却怎么也没看清楚她对秋伯伯的情意,真让人着急。   磊磊祈求的、期盼的、关怀的目光,和自己心里的那份悸动,令郁离几乎脱口而出:“我愿意!”可是,几乎是同时,似乎又有几道看不清的模糊身影在眼前晃动,让郁离迟疑了一下。   “磊磊,让你娘亲自己考虑清楚,不要适得其反。”虽然爱她至深,非常希望能够和她在一起,但是,并不是说就一定要她嫁给自己。不管她选择谁,只要她觉得幸福,自己都会为她高兴。爱情不是同情,不是施舍,不是被逼无奈,如果只是因为宝贝们选择了自己,她才选择自己,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爱情。或者说,自己不要那样廉价的感情,那样不是给她幸福,而是生生桎梏了她的思想,她的灵魂,她的幸福。   秋亦轩牵着磊磊和晶晶,离开了小书房,只留下郁离独自沉思。那一大两小的背影,是那样的和谐,可是,秋亦轩的背影却有些萧瑟,有些孤寂。郁离的心猛然有一种抽痛的感觉,似乎遗失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是了,似乎是亦轩走了,自己的心也跟着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虚无的躯壳。   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看过亦轩的背影,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而自己,却似乎总是留给他背影。当他一次次看着自己离去的背影时,也是自己现在这种极为酸涩、极为失落、莫名伤感的心情么?   可是,他却执着地一次次毫无怨言地支持自己离开,从来不提格外令人伤心的离去的背影,从来不提暗自吞咽下多少泪水和辛酸,从来都是默默地却不遗余力地为自己铺平前行的道路。   而自己,虽然曾经婉拒过,可后来却一直将那些弥足珍贵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看不到他的苦涩,看不到他的痛楚,看不到他的忧伤,看不到他的烦恼,看不到他的心殇,看不到他的孤寂,看不到他的委屈,看不到他的无奈,看不到他的坚持,看不到他的真心。   虽然自己也有过为他着想的时候,比如说,为他查明他当年被刺杀的真相,帮他整顿秋家和神隐教。又比如说,出于对亦轩个性的了解,以宝贝们的安全为借口,将他留在龙京,不让一直淡然以对世事、原本只对琴棋书画感兴趣的亦轩,去面对血腥的战争。尽管自己做了这些,但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太不懂得珍惜,太过自以为是,太过漠视他的一片真心!总以为他必在自己回眸处等待自己,却不知,从未承诺的自己,将错过他那温暖的怀抱!   可是,现在,面对亦轩的背影,方才知道,自己挥霍的,不仅仅是光阴,还有两个人深藏的为爱痴狂的真心。如果再不珍惜,如果继续三心两意,那么,自己势必将与他擦肩而过,曾经的美丽,将化为一缕微风,再也抓不住。若干时间之后,物是人非,原本可以永恒的爱,却成为瞬间烟火,随风飘散,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与他并肩,看日出日落,看云卷云舒,看潮起潮落,看盛世烟花,看血染江山,看天地浩大,看对方渐老。   想通了,郁离霍然起身,要去追赶亦轩,要去把握自己的幸福,要去……   尚未步出小书房的门,门口已然有一个高大身影。   “郁离,你回来了!”看到郁离,旷世杰惊喜地叫道,神态有些不自在,有些古怪。自从郁离受伤,自己猜出他是她,自己和她是宝贝们的双亲之后,惊喜莫名:太好了,自己对郁离的感情不是不伦之情,而且,自己还是宝贝们的亲生父亲!与她有着永远割舍不断的关系,在众多爱慕她的人中,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郁离却对自己时时回避,自己总也找不到机会向她单独倾诉自己对她爱慕已久的心意。   自厦州回京之后,自己便正式继任庄主之位,然后,立即向父母亲和长老会报告了此事,要求立即迎娶郁离,可是却遭到了强烈反对,那些人甚至完全忘记了当初早已经一致同意过要让磊磊和晶晶认祖归宗一事,极力阻止自己。只是再也没有人有权利象上次一样禁锢自己。   郁离的疏离,家人的反对,令自己左右为难,进退维谷,顾虑重重,举步维艰。   得知郁离今日早朝时那骇人听闻的言辞之后,自己便急急忙忙赶过来,却得知她尚未回来。无由地担心她会出事,派出无数人包括自己在内四处寻找,甚至动用了神剑山庄从不轻易出动的隐秘势力,只是因为担心她再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她,可以视富贵权势如浮云,自己,却纠结于那小小的庄主之位,两相比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难怪她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对自己视而不见!可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甘心,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意向她表白,将她的意思当面问个清楚。只要她愿意接受,哪怕从此浪迹天涯,亦无怨无悔。   旷世杰的心思不断流转的神情,闪烁不定的眼眸,欲说还休的迟疑,令急欲追寻亦轩的郁离颇为不耐:“我是回来了,只是我现在有急事,请让一让,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郁离对自己从未有过的急切不耐,令旷世杰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的话,如果现在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说出的机会。于是他不管不顾地依然站在门口,挡住郁离的去路,以取义成仁的坚决,毅然开口:“我找你也是急事。”   “我知道,我们彼此间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你甚至根本不愿意承认我是宝贝们的父亲。可是,在一次次与你的交往中,纵然一直以为你是男子,你出色的才干,高洁的品性,独特的魅力,仍然令我一点一点遗失了自己的心,不能自拔,更不敢亵渎了你,只能将这份情深藏于心,以朋友、以兄长的身份陪伴在你身边,默默地守护你,支持你。”   “你不必再否认,我已经确认,烈王爷大婚之日,正是我被灌醉被骗服下****,与你一度春宵之日。尽管你我都无错,尽管事后你我二人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记得对方的相貌,可是相互间已经发生无法割裂的关系,已经有了儿女的事实,却不容否认。”   “所以,我现在义无反顾地离开神剑山庄来找你,不顾世人的有色眼光和闲言碎语,不顾尊卑贵贱之分,哪怕一生都被人看不起,哪怕永世为贱藉,也一定要和心爱的你在一起,一定要给你和宝贝们一个完整的充满爱的家!”   “郁离,请你嫁给我!”   旷世杰浑身上下洋溢着打破世俗观念冲出樊笼的勇气,对爱情和家庭的坚定执着,再加上充满深情的告白,足以打动坚硬如石的心,足以温暖寒冷如冰的心。   只是此时的郁离,已经下定决心,做出了坚定的选择,对亦轩之外的情,看不见,亦无法接受:“在我心里,那只是一个意外,尽管因为那个意外有了宝贝们,可是,我不会任它束缚我的思想,影响我的人生,破坏我的幸福。宝贝们,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我爱他们,也会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但不是和你一起,而是和亦轩一起。对你的爱,我只能敬谢不敏。”我不想说样伤你心的话,可是如果现在不说,只会令你伤得更重,痛得更久。   虽然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旷世杰仍然感到无比失落,无比心痛,只是,男人的自尊,倔强的性格,支撑着自己没有因此而失去理智:“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爱,但是不能阻止我爱你,无论何时何地,请你记着,有一个我在爱着你,在无怨无悔地等着你,只要你愿意转身,就可以看到,我一直在原地等着你。现在,我只能,祝福你,永远,幸福!”   看到旷世杰尚算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拒绝,郁离松了一口气:“谢谢你的祝福。虽然我不能确认宝贝们就是你的孩子,但是,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做孩子们的干爹,常来看看孩子们,等他们长大了,我也会叫他们来拜访你。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一定要向前看,这世上一定有一份属于你的幸福,等着你去发现,而不要因为我而错过。”   旷世杰退后一步,但笑不语,虽然被拒绝之后,心里已经开始滴血。你的祝福我心领了,可是,你有你的心意,我有我的坚持,心一旦有了归属,又岂会轻易变更。你还有心关注我的幸福,记着开导我,甚至还在你口口声声不确认孩子生父的情况下,同意我做宝贝们的干爹,说明你心里某一个小小的角落还是有我,能够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即使你的心从未为我停留。   郁离终于走出了小书房,可是,还没走出小院,就看到幸天啸双手抱胸,斜倚着翠竹,邪魅地、冷冷地看着自己,看来刚才和旷世杰的对话,他已经听到了,郁离急促的脚步竟被他看得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郁离终归是意志坚定、决断如流的郁离,一瞬间的减速,一瞬间的恍神,已经是心绪波动而外露的极限,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急速前行。   可是幸天啸并不放过她,一个轻纵,已经到了郁离面前。若非郁离反应迅速,及时刹车,恐怕已经撞了上去。   “看到我就逃,这可不符合你郁离为人处事的风格!”仿佛又回到两人初见那日,幸天啸身上久已不见的狠戾和凌人气势再次张扬,“你倒是痛快,竹筒倒豆子般,噼哩叭啦讲完就算。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有没有为宝贝们考虑过,今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境况,是什么样的命运?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报完仇之后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好吧,郁离承认,自己是做得有点出格了,可是自己原本并不是准备这样做的,只是当时的情势下,为了达到目的,为了一劳永逸,将自己逼到了绝处,可是:“这和你幸天啸一点关系也没有,根本轮不到你来指责!”发现自己是女儿身后,除了想占自己的便宜之外,其他时候的幸天啸,对自己可谓是百依百顺。现在他突然对自己态度大变,又回到了初识时的颐气指使,令郁离很不适应,极其反感。看来,他最近的改变,纯粹是只是为了他当初接近自己的目的,想令自己屈服而已。而如今自己身上不再有耀人的光环,甚至沦为贱藉,他也就不再掩饰其本性了,正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郁离冷冷蹙眉说出的这句话,令幸天啸顿时怒火中烧,几欲暴走:“和我没有关系?亏你说得出口!”   然而幸天啸亦是有着七窍玲珑心,怒极之下,依然保持着缜密的心思,很快就回过味儿来:“你是不是故意将事情摆上台面,极力贬低自己,想这样就摆脱我?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可以不接受我,可是你不要将我的真心当成虚情假意,毫不珍惜甚至踩到地上,甚至用作践自己的极端方式!我是喜欢你,为了你,可以放弃前半生拼搏得来的一切,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我这么说,不是要邀功,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爱有多真,有多深!可是,你却……”   幸天啸气得几乎说不下去了,半晌才又叹出一句:“你可真会叫人寒心哪!”   原来自己错怪他了,他的脾气是没改好,可他的心却整个向着自己,不是刚才自己所想的那样。想想也是,自己多少对他的执着与付出有些心动,怎么可能那么没有眼光,连真心与假意都分不清,刚才一定是被他突然改变的态度激怒了,想法有些偏激了。   看着突然气势顿失,消沉至极,悲哀无限的幸天啸,郁离忍不住上前一步,甚至伸出手来,想去安慰他。可是,亦轩刚才离去时的背影在脑海中闪过,郁离生生顿住了脚步,收回了手:“我没有践踏你的真心,只是不能接受你的感情而已。早朝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绝对不是针对你。”自己真的不想再看到亦轩那充满萧瑟和孤寂的背影!   郁离的一举一动,郁离内心的挣扎,幸天啸全都看在眼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仍然不肯放弃:“为什么?给我个理由。我自认为不比秋亦轩差,明明你也对我动了心,为什么不是我?我真的想和你携手走遍天下,共渡余生,真的不想放开你的手。”   郁离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想出原因来,也许,只是源于再平常不过的生活琐事,也许,如滴水穿石,相互间的情意在不知不觉间,生根,萌芽,成长,直到长成参天大树,自己才猛然看见:“爱一个人,没有理由,爱了就是爱了。只是,我直到今天才看清楚自己的心,耽误了你那么长时间,对不起。”   “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承诺,我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不必说什么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大度,不能违心地祝福你,也不愿意看着你嫁给别人,就此别过。”最后一个字说完,幸天啸已经不知飘向了何方。   郁离继续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然而清晰的树枝断裂的声音,郁离如捷豹般迅疾转身:“谁?”   墨忆从树上跳下来:“是我。”自己已经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身体了,可仍然没能完全控制住,原本还可以希望郁离无法对自己开口,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提前面对这不可避免的结局。   “你也都听到了?”郁离有些不安,虽说自己对幸天啸有过些微心动,但从来没有表露过,不会误导幸天啸陷得更深,所以,拒绝幸天啸一点也没有犹豫。可是,对墨忆,自己不仅有过暗示,还有过握手、摸脸之类的肌肤之亲,给了墨忆希望,现在却要生生打破。   墨忆言不由衷:“没有,我刚来,什么也没听到。”郁离,什么都不要说,好么?给我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墨忆明显不愿面对,郁离却不能不快刀斩乱麻:“亦轩刚才第三次向我求婚了,我考虑清楚了,准备答应他。对你,我只能说对不起。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好在,你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独挡一面,不论是官场还是江湖,都能游刃有余了。”   墨忆大惊,情急之下,紧紧拉住郁离的胳膊:“主子,你不要我了么?不要,主子,即使不能相伴终身,至少也要让我不离左右!”   貌似墨忆已经很久没有叫过自己主子了,他,对自己的归属感竟有如此深厚!郁离自下了早朝之后,除了在宝贝们面前,一直没有笑过,此时却露出淡淡笑意:“这么不想离开我?那我以后就当你墨侍郎的幕僚好了,正好我的理想没有机会实现,只有借由你的手了。”墨忆,你要永远跟随我的心,我领了,可是,我不能看着你因为我而放弃了你的梦想,你的前途,你的人生。   “主子!”泪水顺着墨忆的鼻翼淌下来,那是有泪不轻弱的七尺男儿贵若无价之宝的珍贵的泪!墨忆怎能没有体会到郁离的良苦用心,可是,自己的爱情,自己的主子,终要离自己远去了!   郁离终于再也没有阻碍地来到秋亦轩面前,秋亦轩有些心神不定地,正在与宝贝们一起玩耍,一看到郁离过来,便无法呼吸,更无心玩耍。而磊磊和晶晶却十分懂事地马上就离开两人的视线,不过,只是躲在一旁而已,他们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娘亲的选择。   郁离有些近乡情怯的心态,要再一次确认秋亦轩的心:“轩,你不会后悔么?”   秋亦轩斩钉截铁地回道:“从决定手术的那天起,我的心就从来没有改变过。”   郁离上前,将头贴在秋亦轩胸前,双手轻轻拥抱着他,喃喃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我好笨,直到刚才才确认自己只喜欢你一个,不能没有你……”   后面的话,被听了前面两句之后便狂喜无比、深情难以自抑的秋亦轩全部吞掉,狂热地,然而亦温柔地,强硬地,珍惜地,霸道地,攻城掠地,直取芳心。完全不顾四周正在期待结果的无数双关注的眼睛,包括——   磊磊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手捂住晶晶的双眼:“非礼勿视!不许偷看!”只不过,捂住晶晶双眼的手合得紧紧的,而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却有一条宽得不能再宽的缝。   第二天,郁离母子(女)就和秋亦轩一起,离开了龙京,回到了久违的过客山庄,要在这个两人萌发爱情之芽,充满温馨甜蜜回忆之地,举行婚礼。秋亦轩要快,郁离要低调,两人一拍即合,婚礼的日子就订在一个月后的四月初八,祁伯选定的黄道吉日:宜婚嫁,宜生男,多子多孙……   时间紧迫,秋亦轩却不愿有半点马虎,全庄上下,全神隐教,包括秋氏旗下的有关门店,全体动员起来,全力以赴地为一个月后的婚礼做准备。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郁离进行的,只有与她有直接关系的礼服、首饰之类,才不得不让她知道,其他的事项,秋亦轩都在郁离休息之后,才一一仔细检查,以防缺漏。在秋亦轩看来,简陋的求婚已经是没有办法补救了,婚礼,一定要给郁离一个惊喜,一个永生回味的美好。   在秋亦轩紧赶慢赶地准备婚礼的同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宫,御书房。   “二哥,干!”七王爷祖云龙端着酒杯的手已经有些颤抖,却仍然不愿就此打住。   “不喝了,怎么也喝不醉,再说,醉了也不能忘,何必为难自己的身体。该痛的就痛吧,痛过了,总有不痛的一天。”二哥(皇上,祖海龙)的舌头也大了。   “亏我自诩火眼金睛,为二哥物色各式人才,却独独放过了郁离,错过了机缘。早知如此,何必相遇。”惊觉自己对一个男子动了心,从此之后躲得远远的,却不料,错过了自己生命中最精彩的一页。   “即使早就发现又能怎样,那天她当着朕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坚决地将界限划得一清二楚。我们,皇家之人,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不过,虽然千难万难,我还是帮她完成了她离开时最后的心愿。从此,洪武国没有军妓这个最贱的身份等级,希望能帮她找到她的幸福。”   “二哥就是利害,居然能够找出此次谣言的根源,并且顺藤摸瓜,找出劫掠图纸、在居安关暗杀她的真凶,郁离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想不到,曾经风光无限的古家,被古灵曦一念之差害到灭九族的地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厦州,水师营。   听到郁离是女子,曾经的烈王妃,自爆其短,辞去王爷一职的消息,整个水师营顿时炸开了锅。谁也不相信那样一个已经被整顿过后的水师上下视为天神的人,会是传闻中的弃妃,妓子,自发地为他辩护,始终无人相信,直到取消军妓,升藉为平民的圣旨传来。   过客山庄。   终于一切就绪,吉时亦到,婚礼如期举行。   虽然只请了神隐教中的人,然而,仍然热闹非凡,喜庆无边。颠花轿,跨木鞍,步红毡,拜堂,送入洞房,一步都没有少,秋亦轩高兴之余,从不沾酒的人,竟喝下好几坛酒。   静坐在床边等候的郁离,听到有些踉跄的脚步声传来,顿时紧张起来:自己真的嫁给亦轩了,而且马上就要洞房了!   方振声和胡为真将已经醉倒的秋亦轩平放在床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教主今天太高兴了,喝了点酒,谁知道一沾就倒。”应付式地交待完,赶紧离开了喜房,还不忘关上房门。   郁离俯身欲待细看秋亦轩醉酒的模样,却被秋亦轩顺势一勾,便倒在他身上。   装醉!   可是等郁离醒悟过来已经晚了,娇唇已经全数没入亦轩口中,他的眼中满满地全是幸福和柔情。淡淡的酒香,甜蜜的唇舌,浓浓的情意,火热的身体,迷醉了郁离的身心,迷蒙了郁离的晶眸……   长达一刻钟的热吻之后,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暂时分开,看着怀中羞涩的娇妻,秋亦轩忍不住再一次吻上已经微肿的红唇,郁离及时一挡:“你先前不是说交杯酒必喝么?”小绵羊已经化身为大灰狼,就要将自己给吃了!   秋亦轩一秒钟也不浪费,当即抱起郁离跃到桌边,深情对望,酒一入口,便立即以口封唇,再次缠绵。   红鸾帐下,裸裎相对,肢体交缠,春意盎然。 ○○三 芳踪杳杳   郁离还没“我”出个所以然来,蹭蹭蹭闪进来几条人影,正是出去寻找郁离未果,刚刚回来的幸天啸和旷世杰,还有一回屋便看到郁离早朝时那番惊人言论的墨忆。几人内功深厚,听力奇佳,远远地便听到秋亦轩要郁离嫁给他,几人哪里还按捺得住,遂集体狂奔。   幸天啸大喇喇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我’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你是不是要说‘我还要考虑考虑’?”然后,很有兴味地看着因为求婚被搅黄了而色变的秋亦轩。哼,明明看到老子因为担心离而心急如焚,你小子居然不透露丝毫她的消息,冷眼旁观。老子急得跟没头苍蝇似的满城乱找,你却在家里安安稳稳地给宝贝们上课,并且第一个见到她并发动攻势。哼,不给你搅黄了,老子就不姓幸!   无论郁离原本想说什么,此时此刻,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可能再说半个字来回答秋亦轩的问题,只好讪讪地笑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郁离瞟了秋亦轩一眼,没想到秋亦轩也正看着自己,于是,瞟一眼变成了眉目传情,深情对望。   旷世杰不动声色地挪了个位置,明则逗弄磊磊,实则正好挡住了郁离和秋亦轩对望的视线。自厦州回来,父亲就将庄主之位传给了自己。原本自己并不愿意接手神剑山庄,但是为了能够匹配上郁离,这才勉为其难地接手。但是有条件,就是必须同意他娶郁离,并且不予庄规惩罚。   自从猜出郁离就是曾经与自己一度春宵的她,旷世杰的心顿时飞扬起来:太好了,自己对郁离的感情,不但不是不伦之恋,而且还是最亲密最自然不过的无法割裂的关系——她是宝贝们的娘亲,而自己是宝贝们的父亲——还有谁比自己更有如此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呢?   虽然当年自己是冒犯了她,可是那并不是出自自己的本意,她也不是。当年的事,应该是一个对两人来说,都是老天爷无意的错误中造成的,今生都无法忘记的美丽的邂逅,并且有了最佳的证明:磊磊和晶晶。确认了他们俩是自己亲生的宝贝儿子和女儿,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强烈的喜悦,滴血认亲之后的惊喜却被郁离生生打破的痛楚,至今仍历历在目,好在再也不会了。   从现在开始,自己一定要抓紧时间,把握目前的机会,争取得到她的心,哪怕因为她的贱藉身份,不能成为庄主夫人。可是,自己一定会只娶她一个,给她一份温馨的全部的爱,给她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   旷世杰一句话也没有和郁离说,只是逗弄着坐在她膝上的磊磊,只是用充满柔情的目光看着她和磊磊,其心不言自明。   墨忆一回房就习惯性地先看玉虎堂送来的最新消息,看到郁离早朝时说的话之后,心痛得无以复加,这才明白了郁离从皇宫出来之后,极不寻常的行为。墨忆当即冲出房间,想要立即赶到她身边,即使不能开解,至少也能陪着她,不让她独自默默承受。   没想到,一出门便碰到了幸天啸和旷世杰,什么也不用说,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三人便明白了彼此目标一致。没想到,尚未见到她人,便听到秋亦轩的求婚,三人唯恐郁离答应,自己再没了机会,便有了三人的集体狂奔。秋亦轩的求婚被打断,三人初步目的达到,接下来是各动心思,自己该如何以特别的能够打动她的心的方式,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求得心上人归。毕竟郁离只有一个,而爱慕她的男人却为数不少,而且个个有强有力的竞争力,自己想要赢得心上人归,任重而道远,但又必须先下手为强,不然,等她的心有了归属,自己就完全没了机会了。   幸天啸最先展开自己的夺心新行动:从秋亦轩手中抱过晶晶,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因为自己不顾自身安危,以血救离,从此对自己有所改观,令自己大受鼓舞。相信假以时日,两个宝贝的心,都会开始向自己倾斜,再也不是秋亦轩一人独霸的局面,而离也定会对自己有所改观。   小书房里的气氛不复先前的温馨浪漫,而变得十分诡异。明明有四个大男人,一个小女人,两个孩子,可是却只有两个大男人和宝贝们互动的声音,其他人都不言不语。   男人在心疼郁离此前的悲惨遭遇,在想方设法掩饰自己已经知情,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不愿在她面前显露分毫,让她再次伤心,一切尽量维持原状。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尉迟慕白更是恨之入骨,虽说早知道他没有善待郁离,甚至心中暗自窃喜他的错误,导致了郁离虽顶着烈王妃之名,却绝不愿意与尉迟慕白有丝毫关联,因而自己才有机会。可是,如今知道真相如此残酷,向来以忠义的正面形象出现在洪武国人面前的烈王爷,背地里却行事如此龌龊,令郁离身心吃了如许多苦,一个个都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让他不得好死,让郁离充分解恨!   女人在奇怪,明明各个满腹心事,却要强作轻松。看来今天早朝的事,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可是,不应该个个都避得远远的么?军妓,是整个洪武身份最低贱、命运最悲惨的,比青楼的妓女还不如。青楼的妓女还有机会赎身,脱离苦海,而军妓,不是得花柳病不治而亡,就是死在男人驰骋的身下,鲜有几个能够熬过这两关,老到无人愿上而被逐出,遭人唾弃,自生自灭。象自己这样被送进去,还能全身而出的算是异数,应该是凭尉迟慕白的权势和名头吧。现在,应该也没有人敢将自己抓回去。可是,自己这样落魄了,为什么这些人还是如同之前一般,不离不弃呢?   诡异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主子,有位楚仲勋楚庄主,自称是您的故人,投贴要拜见您。”   楚仲勋?一个记忆已经模糊到几乎要淡忘的人,他来干什么?郁离不解地看向秋亦轩,秋亦轩摇摇头:自从自己去了过客山庄,和郁离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之前的好友有过什么来往,心和时间全部用到郁离身上,还真不知道此时他来有什么目的。当慕白的说客?就凭他?不可能!   “把他请到大厅吧,我这就来。”念在他当初也曾一片好心为自己争取过更好待遇,虽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但总算也是亦轩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之一,见就见吧。正好可以不再“享受”小书房这极其诡异的氛围。   郁离走了,小书房里余下的人心照不宣地亦集体移师大厅。楚仲勋之名,大家都不陌生,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尉迟慕白还派来说客,意图挽回?虽然确信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要去看个究竟。   很意外地,楚仲勋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勾魂!郁离绝对不会见的勾魂!   楚仲勋的目的一目了然,郁离刚刚跨进大厅的步子正要收回,勾魂已经一个箭步抢在郁离离开之前,挡住她的去路,并且扑通一声跪下!   “司空小姐,求你救救我师兄!他从早朝时开始,到现在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任凭老夫人和我给予各种刺激,仍然充耳不闻,一直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纹丝不动,全身笼罩在极度悲痛和自责中,头发也全白了,境况惨不忍睹。司空小姐,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让他走出心障,象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尉迟慕白竟然变成这样?是因为丢了面子深受打击,还是真心忏悔却没了机会?郁离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但此时无心探其究竟,只是慢条斯理地给予令勾魂绝望的回复:“看到尉迟慕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只会抚手称快,岂会花心思去救他!这完全是他罪有应得,什么时候他自己觉得赎够了罪,什么时候就会恢复正常。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师兄怎么会是罪有应得?他不过是时刻提防着司空狗贼的暗算,要保护自己而已!你也清楚司空狗贼对师兄一家的罪行,师兄一直就是在与司空狗贼的相互攻防中成长、壮大,如果不够小心谨慎,又怎能既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又争取为父亲申冤。”   “你是司空狗贼的女儿,更是他派来谋害师兄的凶手,师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即使你真的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至少你会记得师兄唯一一次带你去参加的宫宴上,司空狗贼家的臭婆娘递给你的纸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要你马上动手除掉师兄。师兄没有将你当即处死,已经是最仁慈的处理方式。更何况,后来他对你动了真心,百般维护,万般宠溺,甚至不顾一同出生入死的我的强烈反对,不惜与从不违逆的老夫人对抗,不惜让尉迟家绝后,也坚决不肯再娶,最后为了救你,差点一身功力全失。”   “即使他曾经对你做错过,那也只是将司空一家对他的所作所为部分地还诸给你而已,而且,他已经用他自己的行动,用他多年如一日对你的深情,完全弥补了!可是你,却居然以如此残忍的方式,让他失去了他曾经拥有的名声,更毁掉了他赖以生存的希望,陷入无穷无尽的绝望!”   “师兄只是在得知你是司空狗贼派来谋害他的杀手之后,命我将你送到军妓营而已,唯一一次失控打伤你,也是因为你嘲讽他戴了绿帽子,引爆了他心中憋屈了很久的怨气。事实上,其他对你的伤害,都是我做的,不是师兄!”   “师兄只是下令限制你的自由,想藉由你查出背后更大的阴谋。侍卫们对你的种种虐待,都是我示意下自发的行为。因为我指示浅云给你孕妇禁食的食物,导致你难产,师兄知道后还惩罚了我。”   “为了保护你不被老夫人刁难,师兄甚至将你肚子里的孩子说成是他自己的,并以此为理由拒绝再娶。老夫人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的金孙,是我辗转告知的,被师兄查出来之后,师兄甚至为了你要赶我走。是我再三保证绝不再犯,才留了下来。即使明知老夫人强烈反对,师兄仍然苦求老夫人成全你们俩,师兄对你的心,可见一斑!”   “你生产的时候,师兄比你还紧张,唯恐你有意外发生。生产之后,师兄硬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持续不断地为你输入内力,竭尽全力护住你的心脉,保留你一线生机。我实在于心不忍,虽然不愿意救你,可是为了师兄,只好认了。结果整整一天一夜之后,你才醒来,而师兄和我差点力竭而亡。”   “饶是师兄如此真心待你,你却仍然一走了之。师兄以为是老夫人和我做的,足足三天对我们不理不睬,自己也不吃不喝。此后便是全国各地到处找寻你,直到明白你是铁了心不让他找到,这才自请戍守边关,不过从来没有放弃找你,只是为了避开老夫人的逼婚,等你。”   “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当他陌生人一般,丝毫不假以辞色,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哪怕他再一次救了你。六国面前,你甚至为了显示你的枪法,居然要他给你当靶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手一抖,师兄可能就没命了!更何况,如果不是我闹了那一出,你可能就真的下杀手了!而我,也因为那一出,师兄再也不肯留我在身边。”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他呢?你不愿意和师兄和好,哪怕是做洪武第一休夫之人,也顾及一下师兄的颜面,私下里和他商量着办不行么?你这样做,将被你大姐狠狠伤过的师兄完全给毁了啊!”   勾魂死死地揪住郁离,不让她离开,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郁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挣脱离开,没有制止勾魂诉说,也许是潜意识里希望尉迟慕白不是那种无耻之人,希望自己能够对过去真正释然。可是,无情的话语仍然脱口而出:“我就不信,堂堂战神王爷,约束不了自己的手下?不是他本人做的又如何,他就没有责任么?如果不是他默许,你们敢擅做主张?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帐一定是记在他头上!”   “他毁了我的清白,害了我的孩子,差点连我的命也没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洪武国根本没有律令可以入罪,我早就将他绳之以法,又何必费尽心机,拖到今天才能报仇!可是,没有律令的约束,不等于他就可以逃脱道德的制裁,良心的谴责。我,就是要他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   勾魂颓然地松开手,陷入绝望中:都是因为这个贱货,师兄被毁了!我真想杀了她!可是,万一哪天师兄清醒了,得知她被杀了,而且是被我杀了,一定会真正疯了,再也清醒不过来了!所以,我还是只能任她嚣张!   楚仲勋急步上前:“司空小姐,慕白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是,求你看在他也曾真心对你的份上,哪怕一定要从此陌路,也拉慕白一把吧。”   “人必自救而天救之,请恕小女子无心为之。”郁离冷冷说完便转身出了大厅。   大厅外“旁听”的人,一直为勾魂再一次令郁离面对痛苦的过往而揪心,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郁离,苦难结束了!还有,尉迟慕白彻底出局了!   是夜,郁离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对尉迟慕白,自己真的做得太过分了么?是他自己的承受能力太差劲了吧!当初在烈王府,自己受过多少歧视虐待羞辱,两相比较,自己今天还给他的根本不算什么!   亦轩今天向自己求婚了,此前,他话里话外暗示过好几回,今天却再也没有顾忌,很坦白地说了出来,是因为知道了今天自己早朝时说的话,担心我么?当时很想答应他的,可惜因为多少有些羞涩,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打断了。   现在想来,幸亏被打断了,不然怎么面对天啸和墨忆,还有明显情意快压抑不住的世杰,宝贝们的亲生父亲。可是,他们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自己已经成了身份最低贱的人了,还围着自己转干什么!   第一次面对爱情,不知道怎么拒绝才不会伤害他们,可是,似乎自己也不想拒绝。即使是一开始十分排斥的幸天啸,好像也因为相处相知,日久生情了。自己的心,怎么可以这样轻易沦陷?!而且,心只有一颗,人只有一个,怎么才可以处理得当,既让自己得到幸福,也让他们幸福?   难啊,难,实在是难!难在他们志在必得,难在自己无心拒绝!   烦啊,烦,实在是烦!烦的是芳心不知不觉中遗失,无法收回!   会不会有可能,昨天的事太过突然,除了亦轩之外,他们还没想好怎么收回自己的心,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如常只是个假象?而亦轩,会不会是同情自己?   清晨,秋亦轩如同往常一般,来叫宝贝们起床,一起晨课,却发现宝贝们早就起床,连被子都叠好了。看来,经过昨天,宝贝们更懂事了!   可是,整个大院子里,都没有宝贝们的踪影,难道因为郁离不用早朝了,去了她的小院?   日上三竿,郁离和宝贝们仍然没有动静,不对劲!再能睡,也不可能睡到现在!   不得以进入郁离的卧室,居然和宝贝们的床一样整齐,人呢?   桌上有封信!   “我和宝贝们出去散心了,后会无期。”   天塌了! ○○四 又到厦州   厦州水师营。   原本打了败仗大有折损的水师,因着郁离提供的大炮和新式战船,带来的全新的练兵模式和兵法策略,以及大无畏的营救人质的行动,反而转败为胜。即使如此,若在以往,水师上下也必然受到惩诫。然而,因为郁离一再说明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武器的落后,这才免了惩诫,只处分了暗杀郁离的有关人员,家人却一个没株连,甚至还对水师官兵略有嘉奖。   于是,整个水师营都沸腾起来,大肆庆祝,不过没有人敢摆酒。这是郁离立下的规矩:军中禁酒,不论何时何地,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此时的水师将领及官兵,打心眼儿里服了郁离,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宴席中,党济海被亲兵叫出来,看亲兵那神秘的样子,定是有不宜为人知的大事发生,可是现在朝中能有什么大事呢?疑问直到看到了刚刚收到的朝庭最新动态才消除:郁离,原名司空凝心,司空拓疆之女,尉迟慕白之妻,烈王妃,已于昨日早朝,当堂休夫,辞官而去……党济海不敢置信地往下看,越看越心惊。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党济海无法相信,不愿相信,可是却不得不信。这是自己在龙京的心腹传来的消息,从来没有误报过,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眼前倏地浮现郁离身穿紧身水靠,四肢纤细,躯干粗壮,完全不成比例的身材,原本以为是有隐疾,却原来是因为郁离是她不是他!   那是怎样的一个她啊!   年纪轻轻却饱受磨难,然而却仍然坚强地站起来,睿智,冷静,智计百出,无所不能,却又在到达顶峰时,毫不留恋地选择在朝堂休夫,甚至不惜自爆其短,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   曾经叱咤风云多年的战神王爷毁了,刚刚建功立业的定海王爷没了,洪武的天,是否会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党济海仰首望天,眉头紧锁。半晌,也不再回宴席,而是回到自己营帐中,平生第一次借酒浇愁,为两位自己曾经十分敬佩的英雄的消逝,更为郁离曾经极度悲惨的磨难。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钝痛,痛得说不出来,痛得麻木不仁。   仙臂湾外,一叶轻舟穿波破浪而来,舟上一男两幼童,正是出门散心的郁离和宝贝们,不过,现在已经易名为竺清流,竺石星,竺日虹。   驾舟的竺清流动作简捷实用,干净利落,轻舟在他的操纵下如有神助,瞬间便可前行数米,很快便找到一处适宜落脚的沙滩靠岸。   离开已经两个月了,一个月前到达厦州,开始训练宝贝们游泳,同时准备冲浪板,今天就是前来一试身手,毕竟这具身体从来没有玩过,只有记忆而已。不过也有优势,有一定的内力,身体的协调性、柔和度、适应力、反应速度甚至比前世更好。   “爹爹,这里的浪好大啊,不过,我喜欢!”三岁的竺石星眼中有着超出年龄的对挑战的无所畏惧。   “你们俩都游得非常棒,不过你们一直是在风浪较小的海面练习,虽然知道怎样和海浪搏击,但毕竟这是第一次尝试,所以呆会儿下水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竺清流再一次叮嘱,即使自己会随时准备救助,宝贝们一定不会有危险,但是如果第一次搏击风浪就失利的话,信心必定备受打击,再要鼓起勇气面对,无形中就会有难以抗拒的压力。   “爹爹,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和哥哥早就想检验一下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了!”自从和爹爹一起离开龙京,离开了日夜相伴的师傅,离开秋伯伯和幸伯伯,虽然能够和爹爹在一起非常开心,但刚开始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随着和爹爹的相处日久,才发现一片完全不同的天空,能够让自己飞得更高更远的天地。自己和哥哥都如饥似渴地学着爹爹随时随地穿插在日常所见所闻中的各种知识和见解,练习着武功之外的各种生存之道,更学着用不同的眼光,从不同的角度看人看事。   两个娇小稚嫩然而却充满自信的身体,在充分做好准备之后,毫不犹豫地冲向一波又一波涛涛不绝的海浪,在其中自由地遨游。看着宝贝们矫健自如的身姿,竺清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虽然宝贝们才三岁,却聪慧过人,接受能力很强,同时又能举一反三,很快就能融会贯通看似五花八门,实则原理相近的各种知识和技能。   半个小时过去,做完准备运动的郁离便将宝贝们召回,任是自小洗筋易髓,体能超卓,也毕竟只是三岁的孩子。   “爹爹,我们再玩一会儿!”两人犹自意犹未尽。   “马上就有大浪来了,爹爹给你们表演冲浪,你们不是期待很久了么?”冲浪,浪高最少要一米,即使是最低的时候,也不能少于三十厘米,而现在,风乍起,浪头开始变大,不再适合宝贝们游泳,却是冲浪的好时机。   “真的?太好了!”不用竺清流再多说,竺石星和竺日虹便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岸。为了做好一张看似再简单不过的冲浪板,爹爹先是花了半个月时间找寻最适宜的木材,然后又花了半个月精雕细琢,方才打造成功,万事俱备,只欠风浪。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两人期待已久的心怎能不欣喜若狂。   “期待吧!”竺清流亲了亲两个宝贝,然后携起冲浪板,自信地大步走向大海。   竺清流俯卧在冲浪板上,用手划向自己认可的最适宜的起点,逆浪前行。当到达浪峰较陡处,在一个浪头接近时,竺清流伏在冲浪板上用力蹬水,使冲浪板保持在浪峰的前面,站起身体,两腿前后自然开立,两膝微屈,右腿在前,以保持平衡,左腿在后,以控制方向,随波逐浪,开始朝着岸边的方向快速滑行。   此时的竺清流,全神贯注,既要注意海浪的运行规律,更要随着波涛的起伏调整自己的姿势和力度。这一刻还在浪底,下一刻就冲到了海浪的崩溃点,随后又顺着海浪滑下,有时又直接穿过余浪,出现在竺石星和竺日虹视线中。   起滑,转弯,滑行,动作熟练,控制自如,身姿曼妙,举止潇洒,一抹微笑,一份自信,挑战最高的浪,挑战自身的极限,既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更是人与自然的极致和谐。   这样的一幕也落入党济海的眼中。   仙臂湾是洪武水师的大本营,湾内必然是戒备森严,湾外尤其是两个半岛,则外松内紧。看似可以随意停靠,然而只要出现陌生面孔,或者熟悉面孔有异动,都会马上严密监控并上报,更何况是竺清流这样带着两个孩子做掩护的陌生面孔,据悉,此父子(女)三人一个月前突然入住离仙臂湾最近的中华渔村。   说来也巧,党济海今日无心练兵,带着亲兵下来名为巡查,实为散心,正好碰上了报信兵,也觉得此事着实有些怪异,于是亲自前来一探究竟。不曾想,这一探,竟然看到了纠结在心中已久,压抑在心底不敢去想的郁离,据传休夫第二日便失踪的郁离!   激动万分亦不足以形容党济海此刻无比兴奋的心情:消失两个月之久的郁离,无数人明寻暗访的郁离,竟然被自己第一个发现!谁能想到,她竟然到了厦州的一个小渔村,离自己如此之近,而现在,就在眼前!   党济海恨不得立刻跳下去,与之相认,然而,却更怕惊动了郁离,再一次一走了之。两个月来,夜深人静之时,自己总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只因为她的身影一次次固执地出现在自己脑海中。即使自己一再提醒自己,她不是带领水师战胜六国联军的定海王爷,只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子,绝对不可以想她。   可是,心却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就是不自觉地夜夜想起她。即使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接触过男女之情的自己,也知道这是对她动心了!虽然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自己再未见过她,甚至之前共事之时,还和她有过龃龉,甚至怀疑过她、质问过她,可是,自己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动心了!   她是那样特别,才华出众,光彩夺目,风华绝代,别具一格,让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进而深深沦陷而不自知。即使她有着极其不光彩的身份,有着极为不堪回首的过去,亦难掩她的绝世奇才,丰功伟绩,她,依然是自己心目中最崇拜的人!   她放弃一切,离群索居,一定是不想再被人找到,不再面对知道她过往的人,能够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王爷之位,轻易放弃的人,平静且平凡的生活,应该才是她的最终选择。那么,自己既然有幸发现她,就让自己默默地守护她,让她能够平安快乐地度过余生。   只是,她怎么知道原来驻扎在这里的水师官兵,已经调防到几乎全军覆没的南海水师,这里已经没有几个认识她的人了呢?看来,龙即使潜于水,看不到,摸不着,却仍然是龙,不失龙可以雄霸天下的本性!若非自己今日偶然出来,又碰上了报信兵,碰上了这原本不需要自己出面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现她竟然隐居在人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报信兵一直看着党济海不断变幻的神色,根本顾不上欣赏那难得一见的冲浪运动,此刻海面上最美的一幕,很紧张地问:“党副都督,属下已经问过那些老渔民,这三人一个月前突然入住中华渔村,既不出海捕鱼,也没有别的营生,却丰衣足食,而且行踪诡秘,经常一连几天不见,十分可疑,属下这就将他们抓起来?”   “你干得不错,此事就交由本副都督处理,营中人多嘴杂,你切勿再向任何人提起,以免打草惊蛇。”郁离,相信凭你的本事,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也能自保,可是,既然我知道了,却必须要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保证你的安全,尽我的力量,维护你不愿被人打扰的平静生活。   得到了党副都督的肯定,报信兵格外激动,想起他的叮嘱,又立刻将激动压下去。   党济海走了,只是从此,他的亲兵多了一个任务:不论日夜,时刻保证有两人守候在郁离周围,以护她安全。   而这一切,郁离完全不知道,依然和宝贝们一起,在沙滩上尽情嬉戏,玩耍。 ○○五 找上门来   七王爷祖云龙不无担忧地看着祖海龙:“铲除五大世家,取消贱藉,只有贵族和平民之分!二哥,你确定你要为了她这么做?你就不怕刚刚安定的洪武再一次陷入动荡不安?你就不怕洪武的权贵们翻天?”对敢做出危害朝庭之事的五大世家,灭之天经地义,可是取消贱藉,更改祖宗传下来的几百年的规矩,却是肯定会受到所有贵族阶层的强烈反对,甚至还有平民的反对,阻力必然极大,更何况是两件事一起做,必定困难重重,极其艰险!   祖海龙眼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决心:“五大世家胆敢做出这种事,说明他们已经不服掌握皇权的龙家,有取而代之的意图,我岂能容忍!别说陷入动荡不安,即使可能引发战争,朕也必须除去这颗根基深厚、势力庞大的毒瘤!我这么做,既是为她,更是为了洪武的天下!”   “她已经消失整整两个月了,多少人在找她,却杳无音信。凭她的本事,只要她有心,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她。我不能让她就这样过完下半辈子,我要她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幸福地活着,哪怕那个幸福不是我给的!”   “你难道没有想过,即使她当初是自己想离开,如果不彻底解决五大世家,以他们遍布洪武各地的势力,她现在或者将来也很有可能落入到他们手中,或成为要挟我的人质,或因为宝贝们而被迫与我为敌,哪一样都不是我能够容忍的!”   “既然做,就做得彻底一些,痛一次也是痛,痛两次也是痛,不如一并解决,一劳永逸!或许即使这样做,她也仍然不会露面,但至少,她的幸福不会再受到身份的桎梏,她的安全更有了保障。而洪武,只要能够顺利解决五大世家,皇权就能够更加集中,再也没有朕忌惮的大势力。”   “也许,做完这些,甚至只是开始做,她就会回到龙京,与我并肩作战。即使她不愿再出手,至少也能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感受到她的存在。七弟,你不知道,即使贵为皇帝,爱,却在明白的那一刻永远失去,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成为奢望有多痛,我,不想这样继续痛下去。”   祖云龙大惊,二哥对郁离的心意,自己这些天来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宣之于口,今天却是第一次。而自己又何尝不痛!第一次见到他,就欣赏他,甚至主动出面替他解围。他来找自己帮忙,自己什么也没问,就将他带到二哥面前。只要他开口,自己就无法拒绝,没有任何理由,就是相信他,就是想帮他。害怕这种不该有的感情继续深入发展下去,自己避他避得远远的,可谁知她竟是她!其实自己根本就无须避开,不必压抑。如果,自己能够早些发现真相,事情是不是不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没错,五大世家当初敢出手抢夺郁离的图纸,敢在居安关暗杀她,敢散布谣言中伤她,就已经是向我龙家公开宣战,就有可能继续向她出手。二哥,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要再犹豫,周详布局之后,就立刻动手吧,七弟支持你!”不管有多难,我们兄弟都不会退却半步,郁离,希望你明白我们的心意,希望你尽快回到龙京,希望你一直安全无虞。   当祖海龙宣布取消贱藉,突然向五大世家出手的时候,整个洪武震惊了!整个洪武顿时一片腥风血雨,胆敢觊觎皇权并付诸行动的五大世家,根深叶茂,盘根错节,实力雄厚的五大世家,被皇上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与五大世家有联姻、师生等关系的官员何止千百,现如今最关心的是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到这洪武第一案中。鉴于祖海龙的铁血高压策略,再加上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因为原定海王爷的原因,原本意料中会遭到强烈反对的取消贱藉一事,反倒成了贵族阶层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事。   身处偏远小渔村的竺清流,亦很快得知此事,却唯有一叹,聪明一世的古灵曦糊涂了一回,结果就葬送了整个五大世家,还赔上了洪武的繁荣稳定。整个洪武中层官员缺失严重,而洪武要恢复到从前的繁华,不知得经过多少年。   五大世家势力如此庞大,严重影响到皇权,祖海龙清理五大世家是迟早的事,现在只不过其中一方提前动作,而另一方以极佳理由和绝对优势解决这悬之已久的问题而已,当然其中不排除也有自己的因素。不过,取消贱藉就不得不承认完全是为了自己了。莫说祖海龙从来没有意识到贵贱之分有什么不妥,即使意识到了,也绝不会轻言取消,因为观念根深蒂固,任何试图改变的举动,必然遭到所有贵族的强烈反对,而祖海龙却为了自己,豁出去了!但是,他很聪明,时机、方式和力度把握得相当好,轻而易举就达到了目的。但是,反扑将会随着局势的稳定全面铺开,就看他到时能不能妥善解决了。不过,相信他必然有这个能力。   只是,自己终归是要欠他一份情了。仅仅出于自己为洪武立下的汗马功劳,他作为皇帝做不到这一步。而源自私人感情的行为,自己无法回报,只能欠着了!   不知道他们看到自己的留言会有什么想法,希望不要生气,自己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似乎什么都能掌控的自己,对感情的事,却有些……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抵触,总之有些无能为力。   亦轩一定生气了,向自己求了婚,自己却没给答复就开溜了,一定以为自己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他,才采取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的心意。其实完全不是!   不管自己怎么不在乎,在这个时空,不论是制度还是观念上,对有过不堪过往的自己,总是会带着有色眼光看待的。如果自己不在朝堂上说出来,仅仅只有少数人知道,那么,还可以封锁消息,还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可是在事情被曝光之后,那就不只是自己,娶自己的那个人,也一定会被歧视。也许现在情正深,意正浓,可以不在乎这些。可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一年,五年,十年之后呢?当激情不再,只有亲情的时候,还能继续无视不在乎么?那个时候,娶妾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可是,自己又岂能容忍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所以自己不敢轻易将心交出去。更何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止一个人,下不了决心选谁放弃谁,这样为难的情况,自己怎能不赶紧逃避。也许,过段时间,大家的心思都淡了,能够冷静下来,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而不是现在,基于以住的感情,基于对自己的同情,作出将来也许会后悔的事情。   竺清流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竺石星和竺日虹也有着属于他们的小秘密。和爹爹一起,听到了关于爹爹从前的事,虽然有些话、有些事不懂,可是,他们清楚,那些都不是好话,爹爹听了一定会很伤心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爹爹忘记从前的事,心情好起来呢?   “要是秋伯伯在就好了,一定能让爹爹忘记那些事儿。”   “幸伯伯在也行啊,会有办法让爹爹或者高兴,或者生气的,但是绝不会让爹爹伤心。”   “墨伯伯也是,一定能为爹爹分担。”   “哥哥,我好想他们喔,还有师傅。”   “我也是。他们怎么还没找到我们呢?墨伯伯不是跟爹爹学了好多本事,怎么就没学到家呢?”   “所以师傅永远是师傅,徒弟永远是徒弟。”   “谁说的,还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墨伯伯好像没做到诶。”   “要不,我们俩想个办法通知他们?”   “我可不干,要是爹爹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罚呢?”   “妹妹,你就这点担当?看哥哥的,为了爹爹的幸福,哥哥豁出去了!”   竺清流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被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出卖了!   龙京,竹园。   自从郁离离开之后,秋亦轩又搬回了竹园,因为这里有更多的回忆,甚至依稀能够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到她的存在。而在郁离留书离开自己的地方,总是不得入眠,或者恶梦连连。   郁离对自己有情,这一点,自己不会看错。可是,这么长时间了,她还不了解自己对她的心,自己的性格么?她怎么可以怀疑自己呢!还是,她只是不愿意因为她的身份、她的过往影响到自己?可是,她怎么不细想想,如果自己会有这种担忧,又怎么会迫不及待地因为担心她,向她求婚,让她心安呢?   郁离,你在哪儿呢?你应该知道,我们都在找你,可是,你就是不愿意让我们找到。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我们很担心么?三个月了,我们从一开始各找各的,到现在联手在全国做地毯式搜寻,却始终没有你或者宝贝们的半点消息,实在是让人心急如焚。   是不是我太急于求成了,反而将你逼走了?若真如此,我应该再等等,等到你愿意接受为止。只是,这样的等待已经太久了,久到我快要等不下去了。好想,你心中的阴影,被我的阳光驱散,你冰冷的心,被我的温暖捂热。好想,你能够忘记过去,活在将来,只有幸福和快乐。好想,我们两个人一起,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你曾经说过,你心里还有别人。是因为下不了决心选择我么?可是,你也用不着逃走啊!你知不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诀择,我都只会希望你得到幸福,而不仅仅是要求你选择我。因为只有你幸福了,我才能感到幸福。   “亦轩,在想什么这么入迷,连我们来了都没听到?”幸天啸大步走进大厅。因为近来来往密切,目标一致,几人都省去了那些所谓敬称,直接叫名字。   “当然是在想她可能在哪,怎样才能找到她。”这么快就到了每日的集合时间了?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半个时辰前进到大厅的。   “我以为我已经学全了她的本领,可是,师傅就是师傅,不想让我找到,我就找不到。现在已经全国都过滤了一遍,可是还是没有她和宝贝们的踪影,即使再来一遍,恐怕也是枉然。”墨忆懊恼不已。   “一定是有疏漏,不然,全国同时进行查找,怎么可能找不到。再来一遍,一定可以找到!”旷世杰倒是信心十足,“郁离不可能将宝贝们雪藏起来,孩子毕竟是孩子,尤其是晶晶,喜欢人多热闹,离群索居是不可能的。”   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身影,只是,一言不发,只默默地听四人的讨论。他,满头白发,赫然竟是据传痴狂了的尉迟慕白。没有人搭理他,但是也没有人赶他走。如果,他不是对郁离有着深深的爱意和悔意,就不会对她的话那么在乎,不会被她的举动伤害,他其实也只是家族仇恨的牺牲品,全是司空拓疆那个狗贼害的。但是,因为他伤害的是郁离,所以不会有人原谅他,全都只是无视他而已,而这,比仇视他更令他可悲。   因为极度内疚于对郁离的伤害,尉迟慕白在她要求休夫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之后,青丝成白发,之后,听不到,看不到,对外界没有了任何感知。直到勾魂告诉他,郁离又失踪了,而且只有她和宝贝三个人,没有其他人时,他才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又有了感觉。   找过一次郁离的他,觉得自己有些心得,主动找上门来,提供最切合实际的方案。不知道是可怜他,还是病急乱投医,四人居然认真听取了他的意见,采用了他的方案,遗憾的是,至今没有成效。   “公子,公子,少爷和小姐给您捎信来了!”方振声兴奋地冲进大厅,递给秋亦轩一封信,很有可能,里面就有主子的消息。太好了!公子没有白疼少爷和小姐,两个人还知道要给公子捎个信,让他安心。   “厦州,中华渔村!”正是磊磊的笔迹。   信里只有六个字,却令所有在座的人欣喜若狂。   “现在就得赶过去,不然,可能又没人了。”幸天啸最是急切,“等找到她,要好好修理修理她,居然将我们就这么摞下,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秋亦轩立即出声制止:“等等,天啸,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将消息到那边的弟兄就可以了。现在时间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找到她离开的原因,解决问题。不然,她还可能再次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幸天啸诧异地回头:“你想到了?”想到了为什么不早说,难道不知道,这对找到她很重要?   所有人都看向秋亦轩,他说得太对了。   “若能想到就早说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秋亦轩苦笑,“你们都想得到她的心,非她不可?”   “那是当然。”此时此刻,只有坦诚和担当。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就是她离开的最大原因?在她第一次去厦州之前,她曾经和我说过,她的心里不止一个人。也许正是觉得难以诀择,才离开,所有人。”   秋亦轩的话,如当头一棒,令人不知所谓,准确地说,是不敢相信。她心里有自己么?自己是她不能放弃、不忍伤害的那一个么?   幸天啸脑子转得最快:“你的意思是,我们得一起娶她,或者全都不娶,她才不会为难?”   旷世杰脸红彤彤一片:“从来只有一夫多妻,何来一妻多夫?!你还嫌不够乱么,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们都向她求婚,都希望给她幸福的那个人是自己,她一定会再次离开的,正如她离开的那天。”秋亦轩扫过眼前的四人,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人共妻!也是,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想法,可是,真的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郁离对她自己失身一事本身,并不怎么在意,这从她曾经的梦话中能够很清楚地得出这个结论。她在意的是尉迟慕白明知她不是他想象中的敌人之后,仍然极其恶劣地对待她,最终导致失去了一个宝贝!若非老天爷一共赐给她三个宝贝,她恐怕早就化身成复仇之魔了!   “这个问题就留待路上慢慢想吧,希望大家能够想清楚,是要逼走她,还是要得到她,还是只要她幸福。”这一次,秋亦轩率先朝外走去。该说的都说了,相信以他们爱郁离的程度,一定会做出对郁离最好的选择。   感觉到屋外有异常气息,竺清流警觉地跃上屋顶横梁,可是,那渐近的短促的脚步声,是那样的熟悉,是磊磊和晶晶!其他的脚步声呢,似乎也很熟悉,是他们!   门被大力推开,果然,是他们找上门来了! ○○六 嫁给我们   门被大力推开,果然,是他们找上门来了!   这一刻,竺清流特别希望自己有神遁世家的绝技,可以瞬间从地下在人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能够象鸟儿一样,可以大大方方地从他们面前飞走,而不引起任何怀疑。自己还没有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可是他们却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虽然他们现在还没看到自己,不过,那也就是眨眼间的事,这屋子实在是太过简陋,一览无遗,而他们,个个是武林高手。   不对呀,怎么会被找到的呢?明明自己现在还不想让他们找到,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线索!虽然近来有人时刻跟着自己,但是明显没有杀气,更象是要守护自己,所以自己没有理会。而且,他们这样跟着自己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如果想对自己不利或者要通知别人,洪武虽大,亦不可能等到今天。既然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疑虑闪过,竺清流主动从横梁上跳了下来:“嗨!”躲不过,就只有面对了。   迎上充满欣喜和柔情的目光,竺清流一个个地看过去,秋亦轩,幸天啸,墨忆,旷世杰依次走了进来,咦,尉迟慕白怎么也来了?虽然是站在最后面,他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勾魂不是说他成了活死人了么?原来只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想引发自己的同情心而已!难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不死心?而其余四个人,又怎么会带他来?   竺清流冷眼扫过尉迟慕白,目光不再在他身上停留:“我很好奇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你既没有易容,改的名字也和原来的名字有关联,凭我们的能力和人脉,找到你只是迟早的事情。”幸天啸倒是大言不惭,反正自己说的是大实话,既回答了竺清流的问题,又没有透露真正的原因。   竺清流默然,他说的是没错,但感觉上,似乎不那么真实。   眼看着欣喜和柔情褪去,变成了责备和心疼,为了阻止他们向自己发难,竺清流赶快转移话题:“你们俩的训练完成了?”   竺日虹大声答道:“完成了,我和哥哥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伯伯们的。”哥哥虽然装得很镇定,但心里一定特别紧张,非常心虚,若让他回答爹爹的问题,即使是实话实说,恐怕也会有颤音。   “训练完成了,就出去玩一会儿,正好伯伯们和你们爹爹有事要谈。”秋亦轩温和地但是亦明确地道明了目的,“你们师傅也来了,他们一会儿肯定要检查你们的功课。”   室内只剩下了六个人,气氛陡然紧张。   躲是躲不过的,该来的终归要来,竺清流暗暗叹了口气。   “那天我的求婚,你还没有回答,几个月过去了,想必答案应该已经有了,请你现在就告诉我,我,期待已久。”秋亦轩定定地看着竺清流,语气很温柔,但是,语意很执着,大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意思。   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也太直接了吧?而且,不是应该先问自己为什么离开,这段日子过得好不好么?看这架势,其他几人似乎也是要谈这个问题!再联想到几个人是一起来的,而且还一起等着自己的答案,那么……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在竺清流脑海中浮现。   秋亦轩一直静静地看着竺清流,等待着她的回答,但是目光灼热,充满希翼。只是竺清流没有出声:答应他不难,难的是,怎么样才不会伤了旁边之人的心。久久等不到答复,秋亦轩的眼睛变得有些黯淡,有些伤感,有些嘲讽:自己太自信了,还奢望成为她的唯一,看来,她是不可能只属于自己的了。   屋子里椅子不够,几个人全是站着,幸天啸径直走到竺清流面前,微微倾下身子,对上她的眼睛:“既然你不答应亦轩,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有机会?清,我的目的,你一直都知道,虽然开始有些玩弄的味道,可是,早就已经不只是感兴趣,而是真的爱上了你。现在,我再一次明确地告诉你,我爱你,请你嫁给我!”   幸天啸饱含期待的目光,让竺清流一震:该死的预感,居然真的应验了!他们,今天就要逼她做出最后的诀择!   难道他们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过去?这世上真有可以不顾一切的爱情?他们可全都是这个时空的产物,思想、信念、价值观,全都深受这个时空的影响,要怎样深厚的感情,才会让他们不顾那些世人眼中极其重要的一切,只为了忠于那颗爱自己的心?   他们,一个一个,都和自己共渡过一段岁月,有过与死神搏斗的艰苦,有过同甘共苦的甜蜜,有过并肩作战的默契,有过舍身相救的恩情,有过从敌到友的转变,甚至还有过没有记忆的身体的缠绵,只是若非宝贝们的存在,谁也不会再记起。   只有尉迟慕白,从淡漠以对,到产生仇恨,到恨之入骨,到誓死报仇,到大仇得报,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可是,从勾魂求自己救他起,似乎仇恨已经随着休夫和了解真相而烟消云散,重又回到当作陌生人的状态。但他对自己,应该不止是愧疚,他,会有什么目的?   见竺清流仍在纠结,没有开口,墨忆上前站到了郁离前面:“清,爱上你已经很久了,我知道我没有你优秀,所以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拼命地学好一切,做好所有该做的事。虽然到现在还是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可是,我以为,爱你,不是一定要比你强,而是只要真心爱你,让你感到幸福快乐就好。所以,即使你会拒绝,我也还是要告诉你我的心意。不过,不管你的答复是什么,以后我都绝不会离开你,做不了你丈夫,就做你的侍卫,终生守护你和你的幸福。”   墨忆的话,让竺清流为之动容:虽然是主仆的名份,自己从来都是将墨忆当作兄弟、当作战友,而墨忆却始终谨守本分,从不逾越。甚至在感情方面,亦是如此,默默地爱,默默地守护,直到在湖心小岛受伤之后,才流露出来。即使如此,仍然有些畏缩不前,若非自己的鼓励,不知道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向自己坦白心中的情意。而今天,竟然敢在大家面前说出来了。自己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担心,还是为他高兴。   眼前的三个人,都早已经在自己心里烙下了痕迹,而他们以前也从来都是十分尊重自己的意愿,除了偶尔的情不自禁,从来不曾给过自己压力。可是今天,他们这是怎么了,居然这样齐心,没有互相干扰各自的表白,他们不都是希望他们本人才能够娶到自己么,怎么会……   谁知这还没完,旷世杰也坚定地上前来:“清,多年前,离开军营的前一晚,我被人灌醉,还被下了****。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确实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从没想过不负责任,事后我曾经回头找过那个女子,却没有一点线索。”   “直到看到磊磊和晶晶,我才猜测那可能是我的孩子,即使你说那是你们夫妻的,我也不敢稍有松懈,还做了调查,只是没有查出任何纰漏。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你怀有敌意,在你初上神剑山庄的时候,对你极为不敬。”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在不知道你是女子的情况下,就逐渐被你吸引,直到深深爱上你,自己才惊觉。可是,我知道这种感情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更是对品格高洁的你的亵渎,所以,我只能将之深深埋藏在心底,只求做你最信任的兄弟,最可靠的朋友。”   “你受伤中毒之后,我才从他们三人的神情中,猜出你就是宝贝们的母亲,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不伦之恋。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情是多么地雀跃,虽然明知道,在你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实在不该有那样的情绪!”   “我知道,你对我可能还没有任何感觉,可是,如果我现在再不说,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我不敢奢求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宝贝们有一个温暖的家,有完整的父母之爱,即使给你们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不过,不过,如果有一点点可能,你会考虑一下接受我的感情么?”   接二连三的震惊下,竺清流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不对,不对,非常不对劲!四个人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向自己“发难”,而且他们之间完全没有情敌之间该有的敌意!这是什么概念?这是什么原因?他们有什么目的?   然而,还不止如此,一直站在门口,离自己最远的尉迟慕白也走了过来,分开自己眼前的四人,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凝心,我知道我不该将对司空拓疆和司空凝云的仇恨报复到无辜的你身上,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既伤了你的身,更伤了你的心。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你的人,你的心,甚至连说爱你的资格都没有!”   “我唯一的愿望,是能在有生之年能够偿还我欠你的一切,得到你的原谅,哪怕是为奴为仆,做牛做马,或者你不愿意看到我,我可以象暗卫一样隐身,或者你要发泄你的怨气,我可以任打任骂。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跟随着你,直到赎清我的罪孽,得到你的原谅为止。”   室内陷入了寂静,不单是竺清流,连与尉迟慕白同来的四人,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心思,洪武国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竟然能够放下架子,为清做到这个地步!这不单单是歉疚,更多的是爱,已经不能表白的爱,已经完全绝望的爱,所以只好选择以赎罪的方式,守候在她身边!   竺清流原本就因为几人的突然到来有些措手不及,此时更被几人发自肺腑的求婚词雷到,尤其是尉迟慕白的所作所为,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选择是好!可是,这几个人竟然完全不顾自己的感受,继续逼进——   “嫁给我!”这是向来在自己面前温柔如风,温暖如春的亦轩。   “嫁给我!”这是向来在自己面前霸气尽敛,爱吃豆腐的天啸。   “嫁给我!”这是向来在自己面前言听计从,誓死相护的墨忆。   “嫁给我!”这是向来在自己面前敬佩有加,兄弟情深的世杰。   而尉迟慕白,什么也不说,只是用那双充满悔恨、哀怨、可怜的眼睛盯着自己!   面对这种情况,竺清流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而且无限鄙视自己:当初离开过客山庄的时候,自己不是立誓不报完仇,就不谈感情之事么?现在可好,仇是报了,可是,在报仇的过程中,却惹了这么多桃花债!最可恨的是,竟然自己一个都不忍心拒绝!   竺清流的为难,几个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然而,不逼,这样的状况会继续延续下去,面自己,也会被这未知的结果,折磨得死去活来,不管是不是喜讯,今日,必要帮郁离下定决心,做出最后的选择!   “虽然沉默是金,可是肯定不适合用在这个时候,清,你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嫁给我秋亦轩了。”   “据说,女子在选择夫婿的时候,因为矜持,不会说‘好’、‘我愿意’之类的话,但是,不愿意的,一定会有所表示。可是清,你没有一丁点不愿意的表示,我就当作你同意嫁给我幸天啸了!”   竺清流连连摇头:“停,打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拒绝?不同意?”   “不,不是,也不是,我还没有想好。”竺清流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秋亦轩拦住想要后退,想要逃避的竺清流:“是不是不忍心拒绝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此时的秋亦轩,温柔如水,情意尽现,充满魅惑,竺清流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就嫁给我们吧!”   竺清流闻言大惊!这,这,这也太骇人听闻了!难道,这就是他们的“阴谋”?!   “这是我们一路上讨论的结果,唯一可以双赢的结论。我们都不想失去你,而你也舍不下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虽然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妻子还有别的夫君,可是,和不能和你在一起相比,爱占了上风!”除非你先选择了我们其中的一个,否则,就只能求你嫁给我们了! ○○七 皆大欢喜   “那就嫁给我们吧!”   竺清流连连摇头:“不,不,不可以!那样,太委屈你们了!”   太好了!她虽然拒绝了,但只是因为觉得委屈了身为男子的自己!   “那么,你觉得怎样才不委屈我们?”幸天啸苦笑,同时又充满希翼地看着竺清流,无论如何,和他们一起拥有她,比失去她,比她为难,要好一些,“如果可以放下,我们不会追到这儿来!如果可以选择,你一定不会这么为难?那么,这样不就是最好的办法么?”   “可是,我觉得,婚姻应该是一夫一妻的,那样才是对爱情的忠诚,对伴侣的尊重。”即使在前世看到过一女多男的报道,可是,轮到自己,不,竺清流仍然无法接受!   秋亦轩温和地劝解着:“只要你真心地对待,即使不完整,又何尝不是对爱情的忠诚,对伴侣的尊重?更何况是我们自愿的!你舍得让谁伤心呢?”   “总有一天能够下定决心的,这之前,我们还是只做朋友的好。”竺清流仍然不认可他们的提议,只是,在大家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   “总有一天?哪一天?一年后?十年后?睿智、冷静如你,已经出来‘散心’几个月了,还不是一样没能下定决心!”幸天啸十分不满,自己已经快三十岁了,已经等了这个小女人很久了,久到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成了百分之百的得道老和尚了,还等?等到猴年马月?   “而且我敢说,再考虑,向你求婚的人一定更多,更难选择,你确定你还要继续考虑?”幸天啸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只希望能够让她尽快下定决心。如果嫁给我们,有我们几个缠着你,别人就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了!这,已经是我能够容忍的极限!   “是啊,你不是常说,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越拖问题会越严重么!”墨忆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有机会成为她的夫君,自己绝对不能放过,哪怕只是夫君之一。   “宝贝们需要真正的爹爹,即使你非常爱他们,给了你所有的爱,也无法完全替代!还有谁比爱他们的亲生爹爹更好?!而且,时间不等人,在你考虑的时间里,宝贝们正在成长。”在你的心里,也许我的位置最小,份量最轻,请原谅我利用你对宝贝们的爱,来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你们,你们这不是求婚,根本是在逼婚!”面对咄咄逼人的攻势,竺清流被逼得走投无路,节节败退,而且竟露出恐惧的表情,“还没有嫁,你们就这样凶,真要嫁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不得被你们吃得死死的!”   还在想方设法争取说服固执的竺清流的几人,闻言大喜:有戏!   但是没有人因此而忽略了她的恐惧和不安。   “不会,我保证,只要你喜欢,我秋亦轩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你放心,绝对是你把我们吃得死死的,而且一点反抗的意愿都没有。”幸天啸的话,听起来似乎很象那么回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的深意……算了,在这些都不懂欢爱的人面前,点到即止即可,没必要说得太直白了,将来他们会明白的。   “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我都会听你的,以你的幸福为幸福!”墨忆也郑重承诺。   “我只想对你好,疼你,宠你,爱你,看到你天天都开心。我发誓,我旷世杰绝对不会欺侮你!”不止是我,我们所有人,谁会舍得欺侮你?!   竺清流扁扁嘴:“说得倒是动听,可是如果只说不做,我的武功那么差,谁能保证你们不欺侮我?而且我还听说妻妾之间,会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争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就只能干着急!”这几个人也太好骗了吧!我是那么懦弱的人么?这么简单的以退为进都看不出来么?是当局者迷,还是爱得太深,所以变得太笨?不过,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保证中透露出来的情意,心里真的很满足,很开心,很幸福。   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给过你们离开的机会,时隔几个月,你们仍然不离不弃,那么,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你们的心,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而我自己的心,我知道,是真的有你们几个人的位置,只是,对每一个人的爱,有深有浅,但既然你们愿意,我更没有理由放弃。虽然觉得嫁给你们有些对不起你们,可是,我只是顺心而为,当你们有人厌倦的时候,我会放开手!   话音刚落,竺清流就被秋亦轩圈到怀中。与此同时——   “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有人敢,你可以马上将他休了!”幸天啸这话说得特别坚决。凭自己游戏花丛这么些年的经验,要和这几个毛头小子斗,绝对只赢不输,不把他们气得牙痒痒的,最终忍不住出手就不罢休,到时候,离就是我一个人的!又忘了,再不能叫离了,免得勾起她不愉快的回忆。她改名的初衷,应该也有摆脱过去,重新开始的意思吧。原来一贯强势的人,偶尔露出小女人情态的话,会这么好用!竺清流此时非常感谢特工训练课程中那些关于爱情、情人等的专题知识,以自己的性格,还真不会想到用这招,自强自立才是自己的个性。   竺清流用有些担忧,又有些委屈的眼神,看了四个人一眼:“真的?”   “对,你放心,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四个人异口同声,同一个心愿,“这下你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吧?”   竺清流将头埋进秋亦轩怀里,不出声。天啸刚刚说过,矜持的女子,不同意会有所表示,同意嘛……   四人急了,尤其是秋亦轩,甚至能感觉到依偎在怀中的人有轻微的颤抖:“清,你倒是说话啊。”   还是没有声音。   “呵呵……”幸天啸狂笑起来,“清她答应了!”   竺清流伸出手,环住秋亦轩的腰,依然将头埋着,似乎格外害羞。其实是要借他的胸膛,挡住所有的视线,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在偷笑,在得意,好吧,不得不承认,还觉得有些羞涩,有些对不起他们。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她,害羞了呢,但是也是默许了!   秋亦轩手上不由自主地就加了力,将竺清流紧紧地抱在怀里,低下头,嗅着来自她身上的体香,兴奋,迷醉,沉沦,除了不是她的唯一的遗憾。不过,自己想要独得她不太可能,因为马上就有人抗议。   “你准备就这样一直抱下去?是不是应该让我们大家轮流拥抱一下?”幸天啸最先提出抗议,天知道,自己期待她的怀抱有多久了!   秋亦轩唯有报以苦笑:不是我不放手,是她不放手。   竺清流终于平息了自己忍不住想笑的情绪,羞答答地松开了手,准备背过身去,可是,幸天啸比她动作快多了,在她松开手的同时,就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严丝合缝地用力抱住:“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幸福且满足的表情。   尉迟慕白早在秋亦轩说出请竺清流嫁给他们的时候,就已经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绞尽脑汁地说服她,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将她抱在怀里,看着他们无比幸福的表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是自己的妻啊,可是,自己没有好好珍惜,永远地失去了她!现在看着她得到那么多出色男子的爱,看着她终于有了终身幸福,本应替她高兴的心,却无比沉重,锥心刺痛,后悔莫及。   正当四个人沉浸在无边喜悦中时,竺清流轻轻说道:“我还没问过宝贝们的意见,要是他们俩不同意……”   墨忆自告奋勇:“他们一定会乐意的,我这就去叫他们进来。”虽然一直跟在清身边,能够陪着宝贝们的时间很少,但是,有时间的时候,对他们也是好得没话说,既有他们确实可爱的原因,更是爱屋及乌的原因。   在路上,墨忆就精简地将事情的始末和宝贝们讲了一遍,不消说,宝贝们格外吃惊,在他们的印象中,似乎从来只听说过一夫多妻,而爹爹教过他们的是一夫一妻。可是,现在是什么状况,两人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不过,在宝贝位的心目中,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己的爹爹那么好,有很多伯伯想娶她是极其正常的事情,感到荣幸的应该是那些伯伯们,不以后要叫爹爹们了,而自己终于可以不再将娘亲叫成爹爹,而是有真正的爹爹了,而且不止一个,四个喔!   但是,心里很是高兴,不代表就会直接答应他们,兄妹俩默契地对视一眼,这可是一个趁机敲竹杠的大好机会。   走在旁边的墨忆隐隐感觉到宝贝们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听到要有几个爹爹,吓着了,所以才有些不得劲吧。也是,莫说他们,就是自己到现在也没有能够完全接受,只是,如果不把握住这次机会,自己恐怕就一辈子无缘做她的夫君了。对她的爱,终究是占了上风。   屋子里的人,看到进来的竺石星和竺日虹,就是一副极不情愿,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模样,心下一惊,心疼的程度,一点也不比看到竺清流难过的时候轻。   秋亦轩和幸天啸当即一人一个,将两个宝贝抱起来,旷世杰也想抱来着,可惜两个宝贝都不认可他这个亲生爹爹,旷世杰只好讪讪地收回已经伸出的手。没办法,谁让自己没有机会亲近他们,表现出自己的父爱呢。不过,血缘关系终究不会因为他们的态度而不存在,将来成了一家人,有的是机会亲近。“血浓于水”这句老话,有其绝对经典的道理。   “磊,石星,怎么不高兴了?”看到磊磊不高兴,秋亦轩一急,就开口喊出了原来的名字,不过马上就发现不对,改了过来。宝贝们一直只有小名,现在刚刚取了大名,而且是在离开龙京之后,不想也知道,是清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不想让他们背上她的过去带来的压力。自己怎么可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竺石星小嘴一扁,半晌才挤出来几个字:“我们只想要一个爹爹。”   四人眼神复杂地看向竺清流,知子(女)莫若母,她,预测得还真准。好不容易攻克了一道难关,现在又来了一座更高的山,更深的坎。而且,和三岁的宝贝们怎么讲理?   “石星不喜欢伯伯们么?”   竺石星摇摇头:“都喜欢。”   “那一起做你的爹爹,有更多的爹爹疼你,不更好么?”   “可是也有更多的人可以管着我们了,而且娘亲也会只喜欢你们,不喜欢我们了。”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娘亲全心的关怀,那日子能过得有滋有味儿?   秋亦轩松了口气,难得地扑哧一笑,多大的事儿啊:“这你就弄错了,不是管你们的人多了,而是陪你们玩的人多了,爱你们的人多了,而且,娘亲对你们的爱,一点也不会减少。你想啊,娘亲一个人要做的事情,有爹爹们帮着分担,是不是可以多放一些心思在你们身上。”   竺石星想了想,点了点头,可惜,竺日虹不乐意了:“谁说的,娘亲有了爹爹,就会还有弟弟妹妹,哪会象现在这样,眼里只有我们。”   幸天啸及时哄道:“有弟弟妹妹多好啊,你们就可以当老大,不用象现在这样,一直是辈份最小的人了。”只是要能让你们指挥,怎么也得长到两三岁,还有很漫长的时间要等待。   “说得也是喔。”这几个人可真不好对付,竺日虹不得不另想主意。   第一道难关顺利攻克。可是,两个宝贝还没松口,四个大人也就还不能完全放心。尤其是墨忆,后老悔了,自己刚才在路上不该急着将此事讲给宝贝们听的,如果换成是亦轩或者天啸或者他们的亲生父亲来讲,结果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看宝贝们仍然愁眉不断展,旷世杰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旷世杰几乎没有和小孩打过交道,问出来的话也象是成年人之间的交流,不过,宝贝们还是听懂了“顾虑”二字。   竺石星这个急呀,这些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呢?光嘴里哄有什么用啊,拿点实际行动出来,贿赂一下我们不就好了么?我们还这么小,胃口也很小的!   瞄一眼娘亲,没有阻拦的意思,竺石星黑亮的眼珠便滴溜溜地转,从谁开始下手好呢?   竺清流早就猜到古灵精怪的宝贝们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完全置身事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而最熟悉了解宝贝们的秋亦轩,此时亦明了了他们的那点小心思。神隐教奇珍异宝多的是,随便拿一样出来,都是能够价值万金的珍品,而且还是有钱也难以买到的稀罕物。   “秋伯伯刚才急着和你们娘亲商量事情,差点忘记了,这次特意给你们带了一样礼物。”秋亦轩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包来,层层打开,“这是一对上古兵器,小巧精致,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而且相互之间还能感应,你们随身携带,用来护身最好不过。”   其他三人顿时明白了关键所在。幸天啸自不必说,亦是随手就有。墨忆就没那么好运了,时常出门办事,安全起见,自是精简到身上没有一样赘物,只好抱歉地看着宝贝们,寻思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而旷世杰亦是一时拿不出合适的礼物,不过,马上就向宝贝们承诺,会打制一件独一无二的好兵器送给他们。等到旷世杰过关,墨忆亦有了主意,悄悄地向竺石星耳语了几句,竺石星当即笑逐颜开。   竺清流宠溺地看着宝贝们趁火打劫,满载而归。以几人对宝贝们的疼爱,以宝贝们的狡黠,那些物是迟早是宝贝们的囊中之物。而现在,他们用这几样迟早属于宝贝们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就收买了宝贝们的心,也算是没有损失,而且还大大提升了在宝贝们心目中的地位,应该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竺石星少爷和竺日虹小姐终于发话了:“娘,你看,伯伯们因为你,对我们真好!肯对你这样用心,也肯定能当个好爹爹!”其实根本不是因为礼物的关系啦,我们早就同意了的,只是假装刁难,顺便捞点外快而已,娘亲你懂的喔。   至此,婚事再无阻碍,秋亦轩、幸天啸、墨忆和旷世杰四人终于可以将悬着的心放回肚里。只是,看今天的情形,真要举行婚礼,将竺清流娶到手,恐怕还会有波折。   尉迟慕白无比羡慕地看着眼前这一大家子,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做下那无法挽回的事,这样的幸福本来是只属于自己的啊!可是现在,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已!   事情已了,竺清流没有忘记还有一个人在等待自己的答复,于是走到尉迟慕白面前:“在朝堂上,我已经休了你,所有的恩怨也就了结了,你不欠我了,不用再想着赎罪了。” ○○八 大结局(一)   尉迟慕白无比羡慕地看着眼前这一大家子,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做下那无法挽回的事,这样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幸福,本来是只属于自己的啊!可是现在,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已!   大事已定,竺清流没有忘记还有一个人在等待自己的答复,于是走到尉迟慕白面前,以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口吻:“朝堂之上,我已经休了你,所有的恩怨也就了结了,你不再欠我什么,不必再想着赎罪了。”   尉迟慕白脸色骤变,她这是要和自己撇清关系,赶自己走,不给自己赎罪的机会了么?那样深的仇怨,那样处心积虑的报复,怎么可能说了结就了结了!尽管已经休了自己,她,还是那样恨自己!   可是,自己却情愿让她冲着自己发泄怨气和仇恨,也不希望她带着仇恨过下半辈子,因为自己而一生不得幸福。她也许只是不想看到自己,那么自己就象暗卫一样隐身就好了,只是,不要真的赶自己走!   想到这儿,尉迟慕白也没有辩解,直接闪出了屋子。   终于赶走了粘人的狗皮膏药,竺清流倒也没去在意尉迟慕白为何一言不发就直接走了,应该是堂堂王爷受不了自己的闲气吧,说说简单,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现在自己要应付的,是留在屋内的四个大男人,自己的四位准夫君。   前世在爱情方面一片空白,今生第一次接触这个话题,是鼓励亦轩大胆追求自己的心中所爱。现在亦轩是听了自己的劝,并且做到了,那么自己呢,自己现在这样算什么呢?听从自己心中所想,顺心而为?那他们呢?他们就真的认可共事一妻,终生忠于自己?可是自己都没有只忠于一人,可以要求他们那样么?如果将来他们当中谁发生了出墙事件,自己又该当怎样面对?   竺清流回过身来,面对四人,摇头叹息:“我自己带着宝贝们,无所谓姓名,也就无所谓名声,怎么过都没有顾忌。可是,你们都是洪武鼎鼎大名的人物,又有家有业的,真的想清楚了,能够全部放下,共事一妻,不怕遭人耻笑,永不后悔?”   秋亦轩此时只有对竺清流的满腔疼惜:“清,爱你,只因为你是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无论如何,都会始终不离不弃,千里追寻。爱你,所以才会做下这史无前例的共事一妻之举。我们还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下心防,相信我们的真心,好好把握属于自己的幸福?”唉,清终究被伤得太重,还是不能完全放下过去,放开心胸。   “你们的心意,我早知道,可是我还是要再次确认,因为将来的路,必定坎坷不平,外人也罢了,来自亲朋好友的责难和离弃,才真正让人痛苦莫名。爱你们,所以不想你们背负这样的骂名,爱你们,所以不愿意看到你们被亲人唾弃,爱你们,所以不希望你们失去自我,失去大好前途,只为了我这样一个世人眼中不干不净、不知羞耻的女子。”   竺清流摆手阻止了要反驳的几人,继续说道:“既然你们情深意重,如此执着,通过了重重考验,我也没有别的话说,唯有将你们的真心放在心中,以我最真的心回报你们。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既然谈婚论嫁,有一条必须做到,如果不爱我了,想离开我了,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不会阻拦。可是,我绝对不会允许感情的背叛,不论是身还是心,都不可以在婚姻存续期内发生!”   此时的竺清流,哪里还有先前的半分恐惧和不安,矛盾和矜持,有的是惯有的自信,璀璨绽放的绝世风华,还有少见的温柔,饱含幸福的浅笑。   再愚笨,四人也意识到: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被一起求婚的四人,要求她嫁给他们而吓着,枉我们还那么紧张,那么心疼。不过,她没事就好。本来也是,聪明如她,自信如她,胆大如她,怎么可能会被这么点“小”事吓着,她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原来,她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虽然她已经是孩子他娘,毕竟她才十九岁,可是,却因为小小年纪便遭遇了不该经历的事,一颗心全放在了报仇上,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轻松过。这少有的一面,太难得了!也更让人心疼了!   “任何语言,都比不上行动来得实际,清,我会用一辈子向你证明对你的情意。”几人中平时相对来说最“朴实”,最“木讷”的墨忆,竟也说出了如此感性的话语,比甜言蜜语更让人陶醉。   有了墨忆这句话,其他三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各自用饱含柔情和兴奋的目光,看着竺清流。是啊,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证明什么,只有用一辈子来诠释对她的爱。   竺清流也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那么你们对今后有什么打算呢?一大家子人,总不能随便找个地儿安家吧。”   “要不咱还回过客山庄?”   “洪武各城我都有别院。”   “神剑山庄就在龙城里。”   “当然看清想住哪儿了。”   四个人四个答案,于是,末了又加了一句:“还是清你来决定吧。”   将来家安在哪儿,这是个大事,有了家,方好成亲,将美人娶进门,于是,五个大人,连同年纪虽小,却在这个家中占有相当重要地位的宝贝们,一起讨论起未来的“蜗居”……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有了结果。   “新家就在龙京城郊选个合适的地儿就好,世杰,神剑山庄的布局风格我很喜欢,就照那种风格来设计我们的新家好了,墨忆,你负责布置阵法。亦轩和天啸,你们俩负责采购和施工。这样分工合作的话,新家要建多长时间?”   “至少得半年。”旷世杰马上就估算出来,不过貌似清的安排里面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清,我们都有了安排,你自己干什么呢?”   “我当然是做好出嫁的准备。”最关键的是心理准备,四个夫君,天,不是那么容易面对的。   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幸天啸愁眉苦脸地:“清,你不会是想等新家建成了才嫁吧?”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到竺清流身上。   “对啊,不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嫁,难不成地当床来天当被?而且我本来就准备近期北上,带着宝贝们一路游山玩水,冬季的时候正好到洪武国最北的山脉去滑雪呢!”竺清流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地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单身”的日子所剩无几,再不趁机逍遥一番,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四人气结,不论是谁,都有足够的地方安顿下这一大家子,清想要盖新居,那就依她盖新居,怎么也扯不到地当床天当被,清这不是找借口拖延时间么!可是,清既然已经答应了,迟早要嫁,四人自是希望越快越好。比如说,旷世杰刚才的估算,就已经是短到极限的时间了,若是没有秋氏和暗夜的势力和实力,怎么也不可能在半年的时间里,建成一座符合清的要求的大家。四人想的可是先将人娶进门,然后再一家子一起齐心协力建新居,可是,清却是这般打算,怎能让人不着急,不担心,万一这段时间,她又来个失踪怎么办?四人忙着建新家,不能陪着她去玩,而万一她出了意外怎么办?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离开,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娶进门!   四个人中之龙,深深陷入到爱情中,在心上人面前,在她说至少要半年之后才嫁之时,甚至远远在这之前,便完全失去了平时的睿智,冷静,稳重,淡定,彻头彻尾地成了恋爱中的傻子。   所以四人焦急地异口同声地反对:“不行!要去,成亲后一家人一起去!”等成了亲,爱怎么玩怎么玩,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只是,不论婚前婚后,清,你已经没有独行的自由了!我们必会至少有一人,伴你左右,护你安全!呃,外加“监视”,不让你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不再“享受”不知你行踪的紧张,担忧,惶恐。尤其是什么“滑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好玩的游戏,但你向来都出其不意的稀奇古怪的想法,让我们不禁好奇期待。   竺清流闻言顿时感觉头顶一大群乌鸦飞过,这什么呀,还没嫁呢,就失去人身自由了,不行,一定要为自己争取最后的福利!而且婚前就这样的话,婚后就更加没有自由可言了!不行,这个家,一定要由自己当家作主,说一不二,绝对不能被这四座大山压住!   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地答应呢?这几个平时可都是不易相与的主啊,而且似乎已经看清了自己装傻佯懵示弱的真面目!看来还是得借鉴特工训练当中知道的妙招——传说中的撒娇——貌似自己从来没有在父母之外的人面前做过,而且那还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现在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这样做会不会让他们感觉恶心,会不会自己也不舒服?   “我想要一个温馨浪漫的完美婚礼,想要一个充满温暖幸福的家,如果这么仓猝的话,肯定来不及准备好。”其实这些我都不在乎的啦,只要你们真心待我就好,“等这些都准备好了,成了亲,今年的滑雪就赶不上了。不管啦,今年我一定要去。”   “即使今年错过了,还有明年后年,将来的日子长着呢,不在乎这一年。”墨忆奇怪,清从来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而且,她似乎是在撒娇。呵呵,撒娇!若是搁以前,自己断然不会相信英明老练精干的清还会撒娇,可是,现在正在撒娇的她就在眼前,不由人不相信。   “哪有啊……”竺清流说完这三个字,便红了脸,低下头。   秋亦轩心中一紧:“清,你什么意思?”没有明年后年了么?难道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或者又中了毒之类的,还是,你有离开我们的打算?   竺清流沉默了很久,久到大家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才听到她蚊子叫声般大小的声音:“滑雪是项剧烈运动,可是,等成了亲,难保肚子里没有小宝宝,还怎么玩?可是要等到没有小宝宝的时候,谁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已经老了,想玩都玩不动了。”   轰,这一句话,便让四个大男人的脸红似晚霞,比竺清流脸上的红晕有过之而无不及。别说,四个人还真没想到过这个问题,竺清流提起,才觉得清说得太有道理了:四个夫君,即使撇开已经有儿有女的旷世杰不说,其他三个谁不想和她生儿育女,有爱情的结晶。可是这一来,即使中间不间断,也至少是六年之后,清才有自由身。   心中暖流淌过,清为将来想得那么周全,而且,主动提出小宝宝的事,谁还能忍心不让她完成这一心愿。更何况,她想要一个完美婚礼、一个幸福的家的愿望,本来就也是大家的共同心愿。   “你实在想去,那就去吧,可是,我们不放心你独自带着宝贝们上路,所以,你去是可以,可是,其他的要听从我们出于安全方面的安排。”秋亦轩的心思最先回到清要出游这件事上,既然无法阻止她去,那么,保障她的安全是自己唯一能够做到的事。   方才讨论的时候,一直没怎么吭声的竺石星奇怪了:“为什么成了亲就会有小宝宝?为什么要等到娘亲老了,我们才能去?”   “……”一室尴尬。   竺石星不依不饶地缠着竺清流:“娘,你不是教我们不懂就问的么?”   竺清流犹豫了,这么早就进行性教育,似乎太早了点,不过,他说的话也有道理,自己总不能再破坏好还容易才在宝贝们心目中建立起来的说话算话的形象,只好:“这个问题,即使娘亲现在就和你解释,你也要等十岁的时候才会懂。所以等你满十岁的时候再来问娘。”现代人十多岁开始发育,进行生理教育,二十多岁才充分发育成熟,才能结婚生子,这个时空的人虽然早熟得多,但,十岁再教宝贝们,应该也不算晚了。   竺石星虽然非常想现在就知道,但娘亲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也就不再追问。竺清流见第一目标已经达成,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来,毕竟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倒是竺日虹,问了一个让大家都措手不及的问题:“娘,四个伯伯都叫爹爹么?可是这样就分不请是叫谁了!”   四个夫君,怎么排序?谁大谁小?先前四人只想到赶快将清娶进门,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竺清流就更不用说了。   四个人齐齐望着竺清流,有些纠结,难道要象别人家一妻若干妾那般?那么,谁能成为“妻”,谁将成为“妾”?肯一起娶她是一回事,可是当“妾”……怎么也不甘心哪!可是争“妻”的位置?不行,清一定不喜欢。   “你们以后就叫旷伯伯做爹爹好了,别的伯伯就按年纪大小来区分,该称呼伯伯的叫伯伯,该称呼叔叔的叫叔叔。比如说幸伯伯就叫大伯伯,墨伯伯就叫四叔叔。”竺清流先解决了宝贝们的称呼问题,这才“征求”四人的同意,“四个人不分大小,只以年龄区别称呼,你们没意见吧?”   “绝对没意见!”太好了,不用担心是“妻”还是“妾”的问题,这说明,清心里没有偏向任何一个人,这样,四人将来的相处一定会更和睦。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有大小之分,谁也不愿意让清为大小,为争风吃醋的事伤脑筋。   “墨伯伯比娘亲扮的爹爹大,所以叫伯伯,现在比真正的爹爹小,所以叫叔叔。娘,我说得对吧,很聪明吧?”竺日虹自得地解释着自己对称呼变更的理解,然后又抛出一个问题,“可是,我们是不是要跟爹爹姓呢?”   不等众人有所回应,竺日虹又“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家是娘亲当家,就应该跟着娘亲姓呢?”说实在的,自己对这个亲生爹爹的印象不是那么好,虽然因为娘亲的幸福的关系勉强接纳了他,可是,他要真的想要自己叫他一声爹爹,还得通过自己的考验才行。   似是听懂了竺日虹的“自言自语”,旷世杰十分惭愧,格外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听父亲的话抓宝贝们了,就不逼着宝贝们滴血认亲了,就不将宝贝们圈禁在神剑山庄,直到清来领人了。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做了,后悔也没用了,只有想办法补救了。   “我很希望你们能够跟我姓,但是我不会强求,会尊重你们自己的意见。究竟跟谁姓,你们俩自己决定就好,再说,也不是说现在决定了,将来就不可以更改了。”反正不管姓什么,都是我和清的宝贝,而且自己自决心跟随清起,就已经决定离开神剑山庄,不用考虑诸如什么继承人、家族责任之类的问题了。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会放弃你们俩,恰恰相反,从今往后,我会尽我所能地对你们好,赢得你们的尊重和爱戴,让你们真心实意地认我做爹。   竺清流看着比刚见面时成熟稳重多了的旷世杰,赞许地笑了笑:“以后,是谁的宝贝就跟谁姓好了。”   为自己的心上人生儿育女,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是最幸福的事情,竺清流自是觉得没什么好矫情的。刚才的羞涩,完全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采取的手段而已。   可是,那四人将竺清流此时的情态看在眼中,前后一对比,当即就明了,自己再一次被“猪吃了”。可是,却被“吃”得很温暖,很幸福,如果可以,被“吃”一辈子也没关系。   竺石星和竺日虹对望了一眼,当即决定:“那我们再想想吧,反正娘亲还没嫁呢。”   一语惊醒四个梦中人,是啊,当前最重要的不是将清娶回家么!别的都可以慢慢计较,慢慢商量,唯有婚事,越快越好!   一行人当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回了龙京,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旷世杰和墨忆连夜赶工,三天就拿出了新家的设计图。秋氏店铺遍布各行各业,不论什么材料,任取便是。秋亦轩幸天啸刚刚放出要建庄园的风声,无数建筑商蜂涌而来。   竺清流亦不能脱身,最少,订制喜服这一项怎么也推脱不掉,而新家的最终布局和装饰,更是要她拍板方行。离开中华渔村前,竺清流还不忘跟保护了自己一月有余的人道谢,至于党济海,那就算了吧,他自己也不愿意露面不是么,托个口信,让他明白自己领了他的情就OK了。   自家东家的事,伙计们自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办,当新家的建筑和装饰方案最终确定下来时,喜服亦已经缝好,可以试穿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四套男喜服,一套女喜服,不过,绣娘没有饶舌地多问,聪明地只管干好自己的活计就好。   一一穿好照完铜镜,聚到一起,幸天啸、墨忆、旷世杰三人被竺清流深深吸引住了,这可是第一次看到她穿女装啊!即使曾经多次见过清着女装的秋亦轩,亦移不开目光。虽然喜服尚未完工,只是衣坯而已,尚需绣花等多道工序,然而,这完全不影响清的风采。   那大红的喜服,仿佛就是为映衬她而存在。肌肤不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般白暂,而是一种染有阳光和海风痕迹的淡蜜色,却与那大红色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蜜里调油般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眉如淡墨染就,眼若秋潭明澈,鼻似琼玉清素,唇犹樱花怒放,尤其是那双眼睛,水晶般晶莹剔透,钻石般光彩夺目。大红喜服映衬下,娇艳如花,妖娆动人,竟是从未见过的竺清流不可方物无可比拟极其独特的女性风姿。   看到四个准夫君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竺清流有些紧张地赶紧低头看看自己哪儿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完全没有啊,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抬起头带着疑问看过去,一看之下,倒是忘记自己为什么看他们了,完全被四个人的风采迷住。   四人同着红色喜服,却各有各的神采。   一身书卷气息的亦轩,仿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却因为一袭红衫,沾染了人间的气息,却又没有丝毫污浊之气。不经意间,也因此没了疏离感,让竺清流急欲亲近。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与大红的喜服构成鲜明的对比,如阳光般耀眼,如暖玉般温和,神采内蕴,高洁清朗,气韵悠然。   一身霸气内敛的天啸,剑眉浓密有型,眼睛不大,眼神温和,令人想象不到,这双眼睛,也曾经精光四射,狠戾有加,只是,随着与竺清流相处时间的增加,而逐渐淡隐。鹰钩鼻,倍显英俊,唇线棱角分明,极具个性,让竺清流忘了自己曾经数次拒绝,而现在,忍不住有一种想去品尝的冲动。   不显山不露水的墨忆,乍看之下,再普通不过,细看之,别有一番不凡气度。不粗不细的眉毛,男子气概十足,不大不小的眼睛,漾着令人沉迷的温暖笑容,不高不低的鼻梁,凸显坚韧毅力,不厚不薄的唇瓣,在竺清流看来,性感迷人,充满魅惑。整个人看来,健康阳光,大气沉稳,让人放心依靠。   英俊潇洒帅气的世杰,五官完美,有如巧夺天工的雕刻,长长的墨发流畅地倾泻而下,更衬得精致的脸庞如诗如画,百看不厌,记忆深刻。就那么淡定闲适地随性一站,却依然尽显隽逸儒雅,温润如玉,眼神如柔美的月光一样欢乐,又略见清烟一般的惆怅,似乎有无法掩饰的不如意之事,令竺清流疼惜不已。   作为一名出色的特工,竺清流对人物的外貌和内在,都有过目不忘的准确记忆和一目了然的精辟判断,只是到了这个时空之后,眼睛里再无美丑之分,只有对掩在皮相之下的个性的关注。今天面对一起试穿喜服的四位准夫君,似乎还是第一次特别关注他们的外貌,殊不知,竟个个具有偶像派明星的潜力。而他们,如此出色的他们,都是自己的!竺清流心情格外欢畅,不由自主地漾起幸福的笑容。   想来,自己在他们眼中亦是如此,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这般看着自己:唇角上扬,双眸凝情,笑容灿烂,深情尽现。同时,也有着掩饰不住的幽暗眼神,隐着丝丝暧昧,藏着某种急切的欲一望,如同自己此时对他们的某种念想一般。   喜服试穿完毕,本该一同离去的竺清流却留下来,还神秘兮兮地将绣娘叫入换衣间,幸天啸想留下来等她,看看她究竟玩什么花招,却也被毫不留情地赶走。其实,竺清流不过是因为婚后要长期穿女装了,做些女式睡衣和贴身内衣而已。不过,从绣娘惊诧的表情,竺清流已经想象得到夫君们看到时的反应了。   终于等到万事俱备,可以出发旅游的那天了。竺清流母子(女)三人兴奋地起了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饭,和秋亦轩等人一一告别,带着舒琴和花棋,出发了!其实,已经完成主要任务的旷世杰和墨忆也强烈要求同行,可是,竺清流偏偏找了N个借口,让他们不得不留下,这其中当然也有秋亦轩和幸天啸的功劳,两人可不愿意自己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有人趁机大捞好处。   当然,秋亦轩和幸天啸能够这么放心让竺清流一个人带着宝贝们外出,是因为还有数不清的高手如同暗卫一般,不露行藏地跟随左右保证安全。这其中就有一心想赎罪,求得竺清流原谅的尉迟慕白,和一直反对师兄的所作所为,却又无力阻止,只好继续跟随的勾魂。   勾魂始终记得,那日师兄从中华渔村的小屋中出来,告诉自己他将要一直跟随在竺清流身边,直到她真正原谅他为止,并让自己离开自行发展时的情景。   “勾魂,你走吧,我此生别无他求,已经决定即使是为奴为仆,做牛做马,也要留在她身边,赎清自己的罪孽,求得她的原谅。”尉迟慕白说不出的落寞和坚定。   “师兄,古小姐还在等着你娶她,老夫人还等着抱孙子呢!你真的就让尉迟一脉绝后么?!”勾魂知道,凭自己已经劝不动师兄了,只能拿老夫人,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理由来劝诫师兄,阻止他不顾后果,不切实际的疯狂举动了。   可是尉迟慕白已经铁了心要这么做,而且振振有词:“在凝心原谅我之前,我根本就没有脸做人了!人都做不了,还谈什么娶妻生子,还谈什么带兵打仗,留下的子孙,带出来的兵,只会令人羞耻!”   尉迟慕白自动做了竺清流的暗卫,而勾魂自是不愿意离开师兄,于是,师兄弟俩就这样成了竺清流护卫中的一员。   离开厦州的时候还是盛夏,而真正出发去旅游时,已经是仲秋,竺清流只能哀叹四位准夫君的磨人精神。好在,还有三个月的自由,至少在这三个月内,可以尽情地畅游一番。可是,前后左右都有一大帮人,怎么可能玩得尽兴!于是,出游之后关键的第一步,便成了摆脱所有尾巴。   上次竺清流能够轻松带着宝贝们离开,是因为凭借阵法护着家,守卫的人很少,可现在,竺清流可以肯定,不管哪个方向,一定都有若干人在“保护”自己,那四个准夫君定是怕了自己会再一次“逃婚”。若是自己一个人,倒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不着痕迹地离开,可是,多了宝贝们这俩小尾巴,就不得不周密计划,谨慎行事了,尤其还有舒琴花棋这俩贴身跟班。   第一次打尖的时候,看着忙前忙后的舒琴花棋,感受着无数关注的目光,竺清流若有所思,又得来一次“解救人质”行动了,好玩。想不到,再也没有了仇恨的负累,再也没有了任务的负担,在被他们浓浓的爱包围的时候,自己竟会玩兴大发。   在路上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骑马时,自己身前只能坐一个人。游山玩水时也是不可能甩掉的,因为不论山有多高,水有多大,必定在自己失去踪迹的第一时间便被封锁,全面搜索,那就只能选在闹市中逛街的时候了。好在宝贝们和自己目标一致,将其当成一个游戏来玩,这,应该也可以算是训练课程之一吧。只希望他们知道自己和宝贝们“失踪”之后,不要大发雷霆就好。   于是,在到达第一个大城市之后,竺清流母子(女)三人便开始了有目的的逛街。竺石星和竺日虹照样哪儿热闹往哪凑,竺清流照样儿紧随其后,不让宝贝们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舒琴花棋别无选择,自是贴身跟随,丝毫不敢放松。   在跟着宝贝们钻进一个围观比武招亲的,前三层后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圈儿之后,舒琴花棋发现宝贝们不见了:“咦,宝贝们呢?”完了,宝贝们可是主子的命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更承担不了教主的责罚和自己的愧疚!   随后赶到的竺清流闻言大吃一惊:“我刚才被好几个人挡了一下,没有能够及时跟上,会不会是有人掳走了?赶紧去找!”话未说完,眼圈儿已经红了,一张纸条顺手塞到了舒琴的衣裳里,焦急紧张中的舒琴完全没有察觉。   很快,隐在暗中的护卫们分散开来,寻找失踪的宝贝们。其实宝贝们根本没有离开比武招亲的现场,只是蹲在若干腿的缝隙中,躲开舒琴和花棋的视线而已。而舒琴和花棋亲眼见到宝贝们失去踪影,再加上竺清流误导的话,以为宝贝们真的被掳走了,试想有谁掳了人之后还留在原地,而不是马上离开?是以舒琴和花棋根本没有在人群中仔细寻找,而是虽慌不乱地在四周撒下天罗地网,寻找宝贝们,却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这不过是自己的主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和大家一起寻找宝贝们的竺清流,悄悄退回到比武招亲的人群中,跟在搜索过后,不断向外延展的护卫们身后,轻轻松松地换装,获得了完全的自由。   顺利地出了城,纵马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再也没有任何压力,再也没有闲杂人等,只有自己和亲爱的宝贝们,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心情无比飞扬,竺清流爽得忍不住吼了起来:   竺石星和竺日虹纳闷地齐齐回头看着竺清流,忍不住问道:“爹爹,你唱的什么呀?”   竺清流喜笑颜开:“当然是唱歌啰,虽然你们没有听过这种语言,不过,别急,等回家之后,我就开始教你们。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国家,也就有很多种语言,想要看遍天下美景,游遍万水千山,能够和不同语言的人沟通非常重要喔。”   竺石星十分赞同:“看遍天下美景,游遍万水千山?这个梦想真令人向往!”谁也没想到,竺清流随意的一句话,在十年后,竺石星踏上了征服这个时空五洲四海的征程,写出了涵盖地理气候、风景名胜和风土人情的游记巨著,成就了一名举世闻名的杰出探险家和语言学家。   竺日虹有些不甘愿地问:“爹爹,我们已经看过很多次日出了,为什么明早还要去看?”又要爬山,虽然自己轻功很好的说,可是,山上可没有美味佳肴,更没有自己最爱的热闹可瞧。   看出竺日虹的小心思,竺清流笑谓:“海上日出固然壮观,山中日出同样气势磅礴,而且感觉太阳离自己非常近,世间万物都在自己脚下一般,别有一番风味,放心吧,爹爹保证你会喜欢的。”   竺日虹无奈,爹爹决定了的事,自己再反对亦无效。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就开开心心地玩吧。   夜宿民居,一夜无话,寅时三刻,一家三口,开始登山。此山名为云霄山,高耸入云,是洪武有名的观日胜地,离摆脱护卫们的城市足有五十里地。想必那些护卫们还在寻找被掳走的宝贝们吧,唉,罪过罪过,希望舒琴在传信给亦轩他们之前,就发现她衣兜中的纸条就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三人一路轻纵高跃,不消一个时辰,便到达了山顶。一路上,竺清流不停叹息,三岁的宝贝们,轻功竟然比自己还厉害,明明自己也是下了苦功夫的,却终究抵不过年伯年婶给他们从小洗筋易髓。不过,这样也好,就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还比一代强么,宝贝们自己有了自保能力,什么时候都不会吃亏。   到达山顶之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即使几人目力尚佳,亦只能看到夜明珠照到的周边,看不到远处的景致。山顶上已经有不少人先行抵达,看到擎着夜明珠上山的一大两小,有的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便回过身去,继续在休息中等待,有的根本无知无觉,或完全无视,没有任何反应。竺清流母子(女)环视四周之后,亦自行找了处看日出的位置,安顿下来,静等日出。   山顶人不少,除却风声,只有偶尔的低声交谈,在这空旷寂寥的山顶,几若无声。就在不经意间,东方渐渐泛起了一片金黄,慢慢地向两边扩散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在霞光与云接处,太阳就要从那里跳出来。就在此时,仿佛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大家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朝旭,掀开了身上披着的五彩霞衣,那色彩变幻奇丽,像一个娇柔多情的少女红紫与金色交辉,慢慢地揭开了她可爱的面纱,冉冉升起在天的尽头。那动态的升起,变幻的色彩,氤氲的云海,构成了一个特异的境界,慑人魂魄,回味无穷。   方才还静谧的山顶,开始热闹起来,赞美,赋诗,不绝于耳,尤以一首“登临绝顶东方白,混沌初分,紫气氤氲,翘首凝神怨乱云。金丸腾跃云天赤,喷薄红盆,万象乾坤,一览群峰景慑魂。”为最。   游人逐渐散去,宝贝们开始催促依旧看得入神的竺清流下山。   “爹爹,山顶看日出,果然堪与海上日出媲美,不过,我好饿喔,是不是可以下山吃东西去了啦?”竺日虹软软的声音,央求的语调,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拒绝。   “嗯,好,我们下山。”竺清流确实走神了,因为想起了前世的爸爸妈妈,在他们牺牲之前,一家人最后一次相聚,便是去泰山旅游,看日出。转眼间,物是人非,当年是爸爸妈妈和自己,现在是自己带着宝贝们。前世,因为父母的工作关系,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早早地失去了爸爸妈妈,今生,我的宝贝们,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也保护好自己,一定不会让你们未成年时便失却母爱。   竺日虹没有察觉到竺清流的异样,以为只是灿烂绚丽的日出将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高兴地叫嚷起来:“喔,下山啰!下山啰!”   不想在人前暴露会武功,三人沿着山径,缓缓下行。山高路窄,陡峭异常,上山时,一心向上,又因为是晚上,视线不佳,更兼用上了轻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此时此刻,走在开凿在陡峭的山坡上的小径上,旁边便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即使是胆气颇壮,功夫不弱之人,亦胆颤心惊,遑论第一次上此高山的三岁幼儿。然而宝贝们却并不将心中的胆怯紧张表露丝毫,只是小心谨慎地走在山道上,把握这难得的锻炼机会。   “嗖!嗖!嗖!”数支利箭从山上和山下两个方向呼啸而来。   一大两小三个身影在狭窄的山径上腾挪闪避,险况频出。很显然,这只能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要想全身而退,必须尽快另想办法。如此局面,敌人必是有备而来,上,不可行,下,定是危险重重,然,纵是如此,亦不得不下。原以为甩掉了侍卫们,可以尽情地玩耍,谁知,却只是甩掉了安全,危险即刻逼近。竺清流后悔莫及,宝贝们已经饥肠辘辘,很快便会体力不支,竺清流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将求救信号发出,只是距离过远,不知道能不能够撑到援兵的到来。   第一批箭雨过后,山上山下均传来了打斗声,竺清流诧异不已,明明出城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人跟踪,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跟来保护自己?不过,没有人跟踪,此刻又怎么可能有人伏击?明明是自己太大意了,山上人多,没有一一探试,竟没有发现危险其实早已临近。   很快,再也没有一支箭射来,应该是弓箭手已经被全部消灭,然而,打斗声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激烈,而且,还有好几个黑衣蒙面人向自己冲过来。竺清流示意宝贝们跟在自己身后向下闯,既然有自己人,那么汇合在一起,可以多坚持片刻。   黑衣蒙面人竟似明了竺清流的心思,挡住了她的去路,也不打话,上来便下杀手,竺清流母子(女)三人顿时被五个黑衣蒙面人团团围住,好在防身兵器时刻不离身,倒也不至于手无寸铁,无法招架。   身后就是宝贝们,避无可避,竺清流不得不用尽全力招架,同时大叫:“喂,你们有没有搞错,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杀我们?”此时,拖得一刻是一刻。   可惜,黑衣蒙面人不上当,仍然一声不吭,一招紧接着一招攻向竺清流,完全是不留活口的架势。竺清流内力不如对方,无法靠近,不能近身搏击,只能凭借敏捷的反应,灵活的身手,丰富的经验,精妙的招式与之对抗。更加上要顾忌宝贝们,顿时落了下风。   面对生命危险,宝贝们也打点起全副精神与黑衣蒙面人周旋。纵然与同龄人相比,宝贝们相当出类拔萃,但是面对刺客的招招杀手,仍然只能勉强支撑,几次险险在最后关头避开,命在旦夕。   如此一来,竺清流便成了腹背受敌,更加被动。黑衣蒙面人胜券在握,却毫不放松,不第一时间拿下目标,誓不罢休。而竺清流的顾忌,黑衣蒙面人更是看在眼里,纷纷将目标转移到宝贝们身上,齐齐向宝贝们扑去,眼看着两小稚嫩的身体,就要丧生在黑衣蒙面人的刀剑之下。   千钧一发之时,竺清流按下驽箭机关,三十六支短箭从不同的角度,迅疾射向攻击宝贝们的四个黑衣蒙面人。极短的距离,极大的力道,极速的短箭,瞬间射到四个黑衣蒙面人身上,令其当场毙命,宝贝们得救了!然而,竺清流却因此来不及躲开另一名一直缠斗自己的黑衣蒙面人的毒手,右胳膊被刀砍中一道深深的伤口,再也握不住匕首。   黑衣蒙面人得意地上前欲将竺清流手到擒来,却不料,竺清流在黑衣蒙面人即将抓到自己之时,突然匕首交左手,稳准狠地刺向黑衣蒙面人的心脏,一击毙命。黑衣蒙面人不可置信地,眼睁睁地看着插在心口的匕首,极其不死心地颓然倒下。   竺清流立即止血裹伤,而后带着宝贝们继续向山下冲。然而黑衣蒙面人似乎层出不穷,刚刚杀完一批,又来了一批,不但人数更多,而且武功更强,来势汹汹,意图一举拿下竺清流母子(女)三人。与此同时,山上和山下两处因为黑衣蒙面人的减少,愈加向竺清流方向靠拢。   看情形,竺清流明白,这是有预谋,有组织,知根知底的谋杀,实力雄厚,来者不善,目的就是要自己的命,连带宝贝们,要斩草除根。与第二批黑衣蒙面人相比,自己这方更加弱势了,而且,有了刚才的经验,第二批黑衣蒙面人一上来就重点围攻宝贝们,格外防备自己的驽箭,绝不靠近自己。而驽箭数量有限,也只能在关键的时候应急,可是,现在几乎时时刻刻都是悠关性命的关键时刻!竺清流痛悔不已,自己怎么就那么贪玩,那么贪恋自由,非要摆脱尾巴们呢?现在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宝贝们就要惨遭毒手了,自己却被生生阻挡无法靠近,而且因为时时走神而险象环生!   天哪,剑,刀,一齐从不同角度挥向宝贝们,封死了所有退路!竺清流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自己,拚着自己受内伤,也要替宝贝们挨下这一劫!身随心动,竺清流不顾前方黑衣蒙面人的深厚内力,扑向宝贝们,将他们护在自己的身下,等待关刀剑的“惠顾”!   可是,竺清流却被一个健壮的身体压住,更没有感觉到刀剑伤害到自己,而且此人还一声狂吼,和围攻宝贝们的黑衣蒙面人对打起来。这个人,赫然竟是尉迟慕白!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尤其刚才以背挡刀剑,受到重创,招式不复往日的灵活,内力更是强弩之末,完全凭着一份毅力,一股拚劲,一种定要护她周全的意念,顽强支撑着! ○○九 大结局(二)   几乎是在尉迟慕白跃起的同时,勾魂也赶到了,同样是费尽千辛万苦,冲破重重阻挠,方才与师兄汇合。竺清流没有浪费时间去说感谢之类的废话,直接将宝贝们置于三个大人中间,独挡一面,共同迎敌。   所有的黑衣蒙面人全部聚拢过来,共有近三十人之多。好在人数虽多,却由于地形所限,能够直接交上手的并不多,而竺清流这一方,却由于力量集中,形成了有效战斗圈,危险系数降低了许多。然而,尉迟慕白和勾魂武功虽然高过对方,却也经不住此番连续恶战,终会有精疲力竭之时,何况尉迟慕白刚才还受了重伤,现在已经不比竺清流强多少了。   方才还一派祥和,静观日出的山上,此刻厮杀正酣,内力激荡,飞沙走石,你攻我守,刀来剑往。先前一同观看日出之人,自厮杀开始,便避之唯恐不及,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唯留厮杀的双方酣战不休。   太阳逐渐升高,不知不觉中,竺清流等人已经又坚持了将近一个时辰,如果说三人形成战斗圈时,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只能谓之疲惫不堪,即将达到脱力状态。而身上,更是大伤小伤不计其数。尤其是竺清流,原本就功力不高,又只能左手应战,终归及不上右手灵活,若非尉迟慕白拚死护着,恐怕早已倒下。只是念着自己若倒下,宝贝们便又直接暴露在黑衣蒙面人的杀手之下,身体中那股顽强和倔强,让她极力强撑。   久战不下,黑衣蒙面人亦是失去耐性,急于求成,不再车轮战,而是功力最高的几人上前一阵猛攻,眼看竺清流等人就要坚持不住,丧生于此。   在这紧急关头,看到竺清流发出的求救信号的援兵终于赶到,不但人数多于黑衣蒙面人,武功亦是更高一筹,虽然长距离跋涉,却仍然称得上是一支生力军,一上来便过关斩将,以最快的速度接近最中心的战斗圈。而已经力竭的竺清流等人看到了希望,强自苦撑,直到所有黑衣蒙面人被解决或俘虏,然后累倒在地上,失去知觉之前,最后的意识唯有:宝贝们终于安全了!   竺清流醒来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一睁开眼,便看到了四双疲惫却充满关切和紧张,还有些许责备和生气的眼睛,听到四人欣喜而释然的轻唤。竺清流心虚地闭上眼,假装刚才只是无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人仍然在昏迷中。   只可惜这种小把戏完全不能在秋亦轩、幸天啸、墨忆和旷世杰面前蒙混过关,原本以为她不会再突然消失,在有一大帮子人守护的状况下,她也不可能消失或遇到危险,然而,四人还是低估了她不愿受到约束的性格,和超强的反跟踪能力。尤其是墨忆,对负责贴身保护的舒琴花棋再三叮嘱过,然而,还是被她甩开了,还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听亦轩说起当年没有任何武功的她,也曾赤手空拳地从守备森严的烈王府逃出,众人惊叹的同时,也象尉迟慕白和勾魂那般,牢牢地记住了这次教训,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保护范围。   不仅如此,还要让她也牢牢记住这次教训,再也不会象这次这样,置自身及宝贝们的生命安全于不顾,置深爱她之人的关心、担忧和终身幸福于不顾,恣意妄为!   秋亦轩柔声轻唤:“清,起来喝点粥再继续睡。”   不等竺清流做出回答,她的肚子已经发出咕咕的叫声,清晰可闻,是最真实的无法掩饰的回答,而装睡,已经无法继续。   吃饭时的气氛十分诡异。竺清流一口接一口,食不知味地吞下秋亦轩喂的清粥,忐忑不安发想着怎么解释自己甩掉尾巴的行为,其他四人则在想,如何让她答应再也不会做出类似的事情,让他们再次面临得知她遇到危险,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恐慌心境。   一顿饭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短得竺清流还没想好对策,长得秋亦轩四人在竺清流吞下最后一口之后,便开始了“围攻”,连从来不曾对竺清流说任何重话的秋亦轩也加入到其中。   “你胆子可真够大,明知道世道险恶,居然还敢独自带着宝贝们开溜,你想没想过你们会遇到危险,想没想过我们知道你失去踪迹时的心情,想没想过我们听到你遇到刺杀,生命危在旦夕时的恐慌,想没想过我们看到你脱力累倒在地,浑身是伤,血迹斑斑的身体时,那种以为末日来临的绝望!”   “还好你没有什么大碍,宝贝们也只是受到惊吓,并未受伤,不然,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可饶是如此,你身上的伤,每一处都宛如伤在我们的心上,疼得死去活来!”   “等你身体恢复就马上回家,再也不要提滑雪的事,你的婚前假期到此结束。”   “以后,不准你在没有我们的陪伴下,独自外出,更不能甩开保护你的人,四处蹓跶,即使是在家中亦是如此!”   竺清流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任凭他们数落,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容狡辩。如果自己碰上这样的情况,也会如同他们一样担忧,害怕,郑重其事。   批斗终于结束,竺清流松了口气,蓦地想起尉迟慕白的伤,想问又唯恐酸味满天飞,只好拐弯抹角地问:“除了我,再没人受伤了吧?”   作为尉迟慕白曾经的好友,秋亦轩是唯一去看过他的人:“你还真敢问,幸亏慕白和勾魂有紧跟着你,才坚持到援兵过来,可是,两人也都受了重伤,尤其是慕白,多处伤及骨头,背上那几处更是几乎致命,而且血流失过多,到现在还没有清醒的迹象。祁伯说,即使将来好了,武功恐怕也难以复原。”   尽管尉迟慕白这次救了竺清流,但毕竟曾经深深伤害过她,其他三人只知道他受了重伤,倒也没想到竟严重到如此地步。尽管不得不承认,这次多亏了他,但,仍然无法完全原谅他曾经对清的伤害。   “他背上的伤,是因为替我挡刀剑才落下的。”竺清流缓缓道出当时的情形,心情莫名地十分沉重,不仅仅是因为不想欠人情,“我去看看他。”   话音刚落,竺清流就下了床,不过身上的伤受到牵扯,相当疼。而围着竺清流的四人却相当不乐意,尤其是幸天啸,生气地阻止:“你自己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想让我们心疼死么!再说,有祁伯看着,他不会有问题,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先将自己的伤养好再说。”   竺清流仅仅走了两步,就知道单凭自己,现在是走不出这个房间的,那腿全然不似自己的用不上劲不说,而且每走一步都疼痛不已,还极度缺乏体力。而那四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伸出手来扶一把,希望自己安心养伤的意图是那么明显,竺清流只好又回到床上。当时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自己这次真的伤得特别重,难怪连亦轩也丝毫不肯妥协让步。   竺清流不得以坐回床上:“那些黑衣蒙面人是什么来头?我现在什么也不是,怎么还会有人惦记着我?”   善后是墨忆和幸天啸全权处理,而与官府打交道,则是由功名仍然在身的墨忆进行,对具体情况摸得相当清楚:“是五大世家的余孽。皇上将五大世家连根拔起,却没有能够一网打尽,五大世家似是早有准备,多年前就已经各自秘密留有子孙,在家族之外隐姓埋名地生活,防的就是这一天,势力不容小觑。他们没有能力刺杀皇上,就拿你来出气了,所以,今后还是要时刻注意安全,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祖海龙那小子一听说伤了你,还亲自过问了此案。”幸天啸补充了一句,不过,人人都能听到话音里十足的醋味。   在床上躺了两天,听说尉迟慕白还没有醒,竺清流再也躺不住,执意要去看他,这次再也没人阻止:人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勾魂正守在尉迟慕白身边,看到竺清流进来,眼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深深憎恶和恨意,不过很快就随着一个眨眼的动作,又瞬间消失无踪。也许是担心即使是昏迷中的师兄听到也会生气,勾魂终究什么也没说。   对勾魂,竺清流也没有任何好感可言,谁能对一个没有任何恩怨,只是因为他爱的人的憎恶就对自己施以毒手的人有好感?!所以,竺清流进去之后,只是在扫视屋子里的情况时,眼神在勾魂身上扫过而已,没有与屋内的其他物品有任何区别,仿佛他就只是一个无用的摆设,完全不放在眼里。   竺清流的视线完全被趴在床上的尉迟慕白吸引:短短三天时间,一个健壮的人就伤得变了形,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眉头紧锁,呼吸不稳,瘦骨嶙峋。不,或许不是这三天,而是从上次自己看到他,冷冰冰地对他说彼此之间再无瓜葛,再见已是陌路开始,他就被自己凉透了心,却仍然信守对自己的承诺,始终保护着自己,以生命来实践承诺,来争取自己的原谅!   回想起勾魂的话,回想起他与司空家族之间的恩恩怨怨,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这个时空最常见的做法。在最初的伤害之后,在发现自己已经忘记前尘旧事,不再是司空家的棋子开始,就已经不再有伤害自己的行为,反而一点点爱上自己,开始疼惜自己,宠溺自己,甚至不惜与他孝敬有加的娘亲对抗,不惜背上尉迟一脉绝后的罪名,哪怕自己是他的仇人之女,哪怕自己怀有不知来历的野孩子。   能够放下多年仇恨下累积的执念,能够坦承自己的心意,并用行动来体现。并且在自己挟怨报复之后,在自己毁了他的声誉之后,丝毫没有怪罪之意,而是将一颗以赎罪的心态对待自己的赤诚之心,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尉迟慕白,是一个敢作敢当,深昧爱情真谛,顶天立地,真正的男子汉!   只是,他的情,他的意,在造成对自己的伤害之后,已经无法接受,再受感动,亦是枉然。   祁伯看着一言不发的竺清流,叹息道:“他的伤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仍然昏迷不醒,应该是心里没有了希望,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丫头啊,只有你才能够让他苏醒过来了!   这样的话,勾魂已经听过一次,自己试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能够唤醒师兄。听到祁伯在竺清流面前再一次说出来,便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能够因为师兄的付出而忘记掉过去的恩怨,施以援手。   竺清流这才明白自己进来时,勾魂那矛盾眼神的来由。   尉迟慕白现在这种情况,竺清流作为有点常识的现代人,也知道自己对他来说的关键意义,更何况还是一名杰出的医生。给他一个希望,唤起他的求生欲,才有可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苏醒,恢复,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利,甚至可能再也无法恢复。   竺清流有些踌躇,自己可以许诺么?以自己的性格,一旦作出承诺,自己就会尽全力去履行,可是,对尉迟慕白……莫说自己没有这份心思,即使有也不能作出允诺,因为对亦轩他们来说,会如同一根刺,始终卡在喉咙中,难受至极!   这样的情况,自己绝对不愿意看到,可是,如果尉迟慕白因此真的一睡不醒,自己的罪过岂不就大了?在与他清算了恩怨之后,他救了自己一命,相当于自己欠了他一条命,而且不只是救了自己一条命这么简单,更让宝贝们没有在幼小的年纪就失去母爱,而自己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人情。   “勾魂,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勾魂看了竺清流一眼,顺从地走出房间,还特意带上门,守在门口,难得地没有歧视,没有反驳,隐隐地有着期盼,有着感激:既然她决定与师兄谈一谈,必定是做了某种决定,而且是有益于师兄的决定。   “尉迟慕白,其实我一开始根本没有将你虐待我的那些所作所为放在心上,只想争取一些好的待遇,争取养好身体,找到机会离开烈王府而已。但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意图将罪名加在我身上,还疯狂地要将我活活打死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开始对你有恨了。”   “但此时,我想的仍然只是离开而已,远没有到恨你入骨一定要报仇地步,直到知道你想利用我怀孕,在食物上动手脚,想将我不着痕迹地除去的时候,我才真的出离愤怒,下定决心要报仇。即使勾魂告诉我,那都是他做的,不是你的本意。可是,勾魂是你的手下,这么大的动作,你不可能没有察觉,即使真的没有察觉,你也不能摆脱御下不严而应该承担的连带责任。而仇恨既然产生了,就不是一两句解释就能够解除的。”   “在对你有恨之后,你做得再多,再好,我也不可能动心了。尤其是在有了宝贝们之后,尤其是在无法自保和痛失一个宝贝的情形下,离开,是我唯一的选择,为司空凝心,为自己,为未曾谋面的宝贝报仇,是我当时唯一的愿望。”   “在朝堂上将你休了之后,看到你头发瞬间变白,看到你失去尊严,看到你失去声望,我知道,我的仇,报得十分圆满。而我也完全将你放下,你的一切,不再对我有任何意义。只是,走出朝堂的那一刹那,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报仇之后的痛快和满足。”   “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自卑地认为对我没有爱的资格,却宁愿以为奴为仆的身份,甚至以做牛做马的决心,也要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也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撼。但是,当时的我,沉浸在亦轩他们满满的爱意当中,根本无法感受,更不用说接受了。我的话或许说得有些残酷,但目的只是让你我都放下,重新开始。”   “当你为我挡下致命的攻击,及时救下我和宝贝们的时候,我的震惊是毋庸置疑的。当时没有细想,但是这两天,我有仔细想过我们之间的纠葛。我想,也许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不然,你不会对我在亦轩他们求婚之后的反应,没有任何感到意外的情绪;不然,你不可能在我甩掉其他所有人的情况下,还能跟上我,保护我;不然,你不会因此而对我彻底绝望,失去活下去的动力。”   “而我对你也不全然是恨,也有些许欣赏,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但是,你的人格,以前就不用说了,现在,已经得到了我的认可。你的心意,我也明白,可是,我不能骗你,我现在对你只是一种欣赏,一种感激,一种遗憾,无关****。只是,如果你对我的爱仍然执着,终身不悔,那么,我愿意给你个机会,让你留在我身边,让你有机会充分展示你的情意,证实‘日久生情’这个词的正确性。”   随着竺清流一句句娓娓道来,尉迟慕白早已有了动静,不再是完全昏迷,纹丝不动:先是眼球有颤动,眼皮有跳跃,然后个别的手指也猛然抖动一两下。当竺清流讲到当初残酷的话语是为了各自重新开始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有丝轻微的颤抖。而讲到最后同意给他一个机会的,尉迟慕白竟然睁开了眼睛!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大奇迹,而由此也充分说明,竺清流的态度,对尉迟慕白来说,是何等重要,他心中的爱意,有多执着强烈,甚至有着“不拥有,勿宁死”的悲壮!   对祁伯的医术,竺清流毫不怀疑,然而,自己的这一番话,却让昏迷多日的尉迟慕白醒转,可以猜想得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占有多大的份量,自己的态度,对他来说,有着多大的影响。这样的一往情深,对自己来说,确实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些微感动,那是必然的。或许,这样的感动,在他放下王爷的身份,自甘为奴仆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在他舍身相救的时候,也已经有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也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有一个为之奋斗的希望,虽然也许对他来说,穷极一生,也可能不能实现。但将来的事情,尤其是人的情感,谁能说得清呢,也许自己会动心,也许,亦轩他们早就默认了他的赎罪,不然,也不会带他到厦州去。而自己如果不这么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刚刚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因为自己而失去生命,那么恶魇必将伴随自己终身。   尉迟慕白挣扎着想起身,可惜做不到,想翻个身面朝上,可惜还是做不到,想讲话,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好用那双充满惊喜的眼睛看着竺清流,传递着无尽的关怀和情意。   竺清流蹲下来,与尉迟慕白面对面,眼睛对眼睛:“我的话,你都听到了?”   尉迟慕白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好眨巴了几下眼睛,表示肯定。   “即使要花一辈子时间来证实?”   尉迟慕白再次连连眨眼。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   还是只有眨眼。   “勾魂,你进来照顾你师兄。”竺清流转头扬声叫道,然后轻轻对尉迟慕白说道,“我也有伤在身,不能陪你久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没有谢他的救命之恩,有句话说得好,大恩不言谢,以两个人的纠葛,“谢”这个字用在这儿太矫情了。   继续眨眼。   竺清流给尉迟慕白留下一个微笑,离开了,迎面而来的是喜极而泣的有泪不轻弹的大男人勾魂。   五天之后,全体起程回龙京。   竺清流全心全意准备当新娘,再也不单独出门,因为出门后必前后呼拉拉一大帮暗卫,除非有四位准夫君之一陪同。不过,这些只是暂时的,因为伤还没全好。既然不能出门,那就干脆当一阵子乖乖准新娘,一切等伤好了再说。   尉迟慕白在希望在前的情况下,身体迅速恢复,而且时不时出现在竺清流视线中,令四位准夫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清已经有四位夫君了,这样就已经嫌多了,怎能容忍再多一个!不就是救过清一次,不,两次么,我们四人,谁没有与清生死与共过?!更何况,他还曾经深深地伤害过清(郁:如果不是这样,你们四个有机会么?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似乎还应该感谢尉迟慕白的错误造就的机会。)!难道他不知道清只是为了救他的命而可怜他,才答应给他一个机会么?!可是那罪该万死的尉迟慕白就是赖着不走了,有家亦不归,似乎恨不得气死四准夫君的其中一位或全部,自行替代之(郁:纯粹是你们想太多了,太紧张清了!)。   当然,所有这些情绪,四位准夫君没有一个在竺清流面前表露出来,唯恐一个不小心,自己真的被替代了。当然,心里明白竺清流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在娶进门之前,谁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地位。虽然个个气势汹汹,实则内心里对清宠溺得紧。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谁先失了心,谁爱得更深,谁就失去了主动权,只能任由对方搓圆捏扁。   紧张的婚礼筹备,新家建设中,相互斗法中,时间一晃而过,明日就是吉日。而现在,竺清流召集四位准夫君和宝贝们,说是要召开家庭会议,有重要的事情公布。不得不说,每一位准夫君都有些忐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在吉日之前说?   人一到齐,竺清流就开问:“我看过洪武的诸多佛家经典和乱神鬼怪之说,里面有不少关于灵魂的记载,不知道大家信或不信?怕或不怕?”   秋亦轩亦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有些事情的发生,非人力所能及,非常理所能解释,不得不信。”清,你现在是要说明你的来历么?当年你的梦话,我仍然字字句句记忆犹新。   “我从来不信那一套。”幸天啸走南闯北,从来只相信路在自己脚下,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有可无,无关紧要。”墨忆浑不在乎。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还没有要到怕的程度。”旷世杰幼承祖训,对神鬼之说,敬如神明。   竺石星和竺日虹不解地问:“爹爹,什么是鬼,什么是灵魂?”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东啊?   竺清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带着凝重的表情看向屋中众人:“司空凝心早就死了,在她嫁给尉迟慕白的当夜,也许是在军妓营中,也许是在回到烈王府之后。我,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幽魂,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入了她的身体,只知道我醒来时,是在烈王府的木屋中,是尉迟慕白娶司空凝心的第二天。所以,你们认识的是我,爱的也是我,郁离,而不是司空凝心。”   象是听到了完全不可能发生,以至于无法相信的事,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竺清流身上。司空凝心死了?眼前的她是郁离,来自异世的郁离?这是什么概念?   自从听到郁离的梦中惊言,秋亦轩便翻阅了所有有关的书籍,甚至拜访了得道高僧,但均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此时听到确切的缘由,不若其他人那么吃惊,甚至为了加深了解,转移众人关注的焦点,还开口问道:“可以给我们讲讲你的世界么?”即使早已猜到这种可能,仍没有她亲口说出来得那么震撼。   “那是个与这个时空完全不同的世界,有着太多的不同,绝大部分你们不能理解,所以无从讲起。比如说,我给亦轩和墨忆动的手术,再比如说,我造的黑火药、大炮和战船,又比如说,我懂马语,所以能够轻松与迅雷沟通……但所有这些,都只是那个世界浩瀚无垠的知识宝库中,微不足道的一滴。隔行如隔山,我精通的,不过是其中两个行当。”竺清流仔细观察着四位准夫君的反应,希望自己的话不至于引起太大的震动,不至于将自己当作妖孽意图消灭,“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接受真实的我,爱的是郁离,而不是司空凝心这个躯体。希望我说的这些,没有吓着你们,如果有疑问,现在就可以问,不管能否解答,我都会告诉你们。只是希望出了这个门,过了今晚,作出决定之后,大家就忘记了这件事。”   “你在以前的世界,是什么人?”幸天啸是非常吃惊,但,更多的是欣喜,她,是那么地特别,原来是因为她来自一个不同的世界。   “郁离,女,三十岁,未婚。十三岁进入首都医科大学,相当于洪武的御医院,胸外科系学习,本硕博连读,在毕业前半年,我十六岁的时候,身为特工的父母被恐怖分子杀害,成为孤儿。为了报仇,我毅然投笔从戎,通过比学医更为艰苦的训练,成为国家反恐处高级特工,三十岁时,被恐怖分子抓获,严刑拷打中牺牲,醒来后就已经进入司空凝心的身体。”高度概括的精炼语言,讲述的是一个不平凡的人生。   “太好了,这下我不用担心你会嫌我老了。”幸天啸的第一反应,让人忍不住想笑,气氛陡然轻松起来。   “特工是一种什么样的行当?你教我的那些,都是因为当特工而学会的么?”墨忆太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厉害了。   “特工,用洪武的行当来打比方的话,比较接近捕役,但是是最高级的那种,只有自己的直属上司知道真实姓名身份,执行的是最危险的任务,抓的是最危险的人,必须尽可能精于工作中可能用到的各项技能以自保。所以,一名优秀的特工,在很多方面都擅长。”   足足两个时辰,竺清流不停地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发现准夫君们根本就当即接受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完全没有自己担心的害怕和抗拒甚至反悔之类的问题。提出的所有的问题,并不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话的真实性,而是为了进一步了解自己,同时,也让自己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完全释放出来,再也没有了需要担心的事。他们,还真是体贴入微!自己,还真是有眼光!   宝贝们开始还当作故事一般,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地,倦了,困了,睡着了。   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今晚的事,就象是大家听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并积极地参与到故事当中,了解故事发生的前因后果。出了门,故事也就告一段落,并且忘诸脑后,再也没有人提起。   大婚当日。   竺清流身着大红喜服,珠翠环佩加身,吉祥喜帕上头,在舒琴和花棋的搀扶下,走向喜堂。喜堂里,四位神清气朗,喜气洋洋的新郎,早已伸长了脖子期待。旁边是各自衷心祝福的的密友心腹,善于营造气氛的“亲友团”。   一道道程序一一走过,竺清流已经记不清自己干了些什么,又究竟磕了多少个头,只听到司仪一声“送往洞房”,这才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折腾了。婚礼过程,完全依照夫君们的要求来,现在礼毕,接下来,就看自己的了。   知道时辰尚早,竺清流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个时辰,起来之后,又吃了些点心,然后开始期待:谁会是今天最大的赢家?谁没有机会与自己共度洞房花烛?   话说新家——云岚山庄的喜堂里,四位新郎官人数虽多,却也挡不住热情的亲友热烈的攻势,酒是一碗接一碗地灌进肚子里,连从不沾酒的秋亦轩亦不能幸免。待到宾客尽兴,四位新郎官已经喝得酣畅淋漓,醉意醺然,却仍旧掩不住娶得心上人归的喜不自胜。   满心期待着洞房花烛夜,四人在众多亲友的簇拥下,一起向新房走去。云岚山庄主屋共有九座院子,清流院居中,以此为中心,八个方向均有大小相同的院子,四位夫君一人挑了处。清流院的新房,竺清流的主卧内,特地瞒着清,打造了张第超级大床,足够五人一起滚床单。不得不说,准备工作虽然已经做好,但这样特别的装备,还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极度兴奋,无比期待的心情,在清流院门口变成了诧异,惊叹:就说清前段时间格外安逸,格外认真地闭门思过,原来是在想花样刁难洞房花烛夜的夫君。清,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期待这一刻么,竟然想如此蒙混过关!你知不知道,如此一来,过关之后,你将面对的是四个必定挟怨报复的狂野夫君?!不过,这样也好,只要过了关,就可以直接与你相对,共度春宵夜,共赴温柔乡,再也没有闲杂人等的干扰!   第一关,慑心阵。   入口处,是嘟着小嘴儿的竺石星:“娘还是知道了是我给你们报的信,罚我今晚守阵,你们都快点儿,全部出了阵,我才能去闹洞房。”虽然不知道闹洞房是怎么回事,但热闹处又怎能少了本少爷!所以识趣的你们,赶快过阵!   四人一齐踏入阵中,却顿时便成了孤家寡人,失去了其余三人的踪影。   前方是一片山青水秀,花树掩映中,竺清流袅娜而出,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看了自己一眼,飘然而去,不带走一片花瓣,未掀起一缕微风,让人恍觉是一场梦。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方向而去,却眨眼间便失去了她的身影,急切间,竟不知该追向何方。兜兜转转间,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处,人,没有找到,阵,依然未过。   迷醉间,仿佛听到了她的笑声,循声而去,仍然不得见,似乎反而离她更远,而且无论往哪一个方向,路都仿佛没有尽头。——这阵,好生厉害,生生攫住了心神,只想尽快找到她,根本无法专心过阵。   费力地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再睁开眼,强迫自己不去寻找她的倩影,不去倾听她的声音,不去感应她的存在,出阵,一定要尽快出阵,一定要成为第一个进入新房的人!   墨忆第一个走出慑心阵,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这还是在玉虎堂便已精通阵法,又经竺清流亲自调教过后,更兼没有太多花花肠子、暧昧心思才有的成绩。回头看看,心有余悸地向前,希望下一关不要那么难。   第二关,武关。   守关者,年伯年婶。过关条件,在年伯年婶手下,走满五十招。   墨忆欠身告歉:“多有得罪!”言罢开始过招。   年伯年婶受竺清流郑重委托,下手绝不容情,墨忆自知不是对手,尽量避其锋芒,利用绝佳轻功,在年伯年婶四周游走。经验老到的年伯年婶岂容他如此投机取巧,不过十招,便将他困在两人中间,年伯的软剑,年婶的双刃,一招招,一式式,直往墨忆身上招呼。墨忆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迎战,倒也乒乒乓乓抵挡了数招……   “你输了。”年伯的剑抵在墨忆胸口,只是在触及肌肤时,方点到即止。   “承让。”墨忆高兴地咧嘴一笑,庆幸之至,“刚好是第五十招。”   “老头子,是你输了!”年婶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年伯收回剑,也收回紧盯着墨忆的视线,赫然惊觉,墨忆的剑尖,正停留在自己脖子前半分处!如果是实战,在自己的剑深深刺入墨忆胸膛前,自己的喉咙已经被刺,丧命,自己的剑,却只能入肉三分,要不了他的命!确实是自己输了!在自以为胜利在握的那一刻,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生死搏击面前,输了!   墨忆回头四顾,只见秋亦轩和幸天啸已经一前一后步出慑心阵,而旷世杰依然没有出阵。了解了“敌情”,墨忆不再浪费时间,大步向前,奔向最后一关。行走间,听到年婶宣讲规则:“为保证公平,每次武试间隔一刻钟,以保证每一战,我们夫妻体力充沛,不受冲关次数的影响。”墨忆庆幸,抢得了第一步先机,便步步领先,真是天助我也!   第三关,文关。   一对对子,一命题诗,一个脑筋急转弯。由竺清流亲自把关,只不过,本尊在新房里,答案由舒琴花棋传送。   墨忆展开题纸:   上联: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着意扶持,不教雨雨风风,清清冷冷。   诗题:爱情   问题:同一头牛的舌头和尾巴能在何处相遇?将24个人按5人排列,排成6行,该怎样排?糖同沙子混在一起,不将它们放进水中,你怎样将它们分开?   墨忆满头黑线,前两个题有点难度,但应该能够做出来,虽然可能达不到清的要求。而最后一道题,闻所未闻,似乎很诡异,令人不知所谓。   竺清流百无聊赖地在新房中等待,这几个小子,自己似乎高估了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进来,早知如此,自己应该多睡会儿,呆会儿打起仗来也有精神些。唉,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到了哪一关?原本因自己无法同时与四位夫君同床共枕,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争取一个个面对,一个个……“解决”,可是,他们不会故意约好了一起进来吧?不,应该不会,一定是人人争当第一!那阵法虽然并不复杂,但若心有旁骛,必为情所困,深陷阵中,不得而出。   竺清流胡思乱想的同时,秋亦轩正在与年伯年婶拼力奋战,明明是自己的手下,却一点也不讲情面,步步紧逼,招招狠辣,唯教主夫人之命是听,叫自己责也不是,不责又觉得自己太过冤枉。好在凭自己的武功,五十招完全不成问题,清设这一关的目的,应该不过是想让几个人错开洞房的时间而已,可是,恐怕清千算万算,也会算不到最后的结局是怎样。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一定会争取第一个进新房,一亲芳泽。   秋亦轩身后,是焦急的幸天啸,即使秋亦轩打完了,自己也还要再等一刻钟,方能开始闯关,墨忆那小子只怕早就开始与清颠鸾倒凤了!自己也算是精通阵法,怎么就会输给了这两小子,不过,自己还不算最差,还有一个没有出来呢!   秋亦轩到达第三关的时候,墨忆还在纠结于脑筋急转弯的题。而这样的题,在秋亦轩眼中,完全不在话下,结果秋亦轩后来居上,第一个交出了答卷。   看着亦轩龙飞凤舞的字迹,完美的答案,竺清流笑了:“有请。”亦轩果然没让自己失望,没让自己的一番心血白费。   兴冲冲跨进新房,看到端端正正坐在床沿的清,秋亦轩迫不及待地拿起喜秤,挑起盖头。她,艳若桃李,美若天仙,含羞带怯,静若处子,十足小女人情态,撩人心脾。一股久已有之,从未实现的欲一望,直冲脑海,且在体内急切地横冲直撞,无法控制,正呼啸欲出。   蓦地,竺清流抬起头:“虽然比我预计的晚了点,不过,总算是没让我失望,第一个过关。”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迷蒙了秋亦轩的眼,迷醉了秋亦轩的心,心中大喜:原来她是为自己准备了这些关卡,相信自己能够第一个通过,第一个与她洞房。   四目深情对视,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天地万物,皆不复存在。似有吸力一般,双唇愈靠愈近,直至碰触,粘连,纠缠,辗转吸吮,极尽挑逗之能事,难舍难分。那是甜蜜的源泉,是快乐的港湾,是幸福的天堂……   “咳,咳,咳!”   直到三声咳声响起,竺清流和秋亦轩还不愿分开。竺清流已经浑身无力地软倒在秋亦轩怀里,双目紧闭,娇喘连连,全身心地投入到热吻中,深深陶醉其间。秋亦轩更是不愿放开,深知此时放开手,她就不属于自己一个人了!身高的差距,完全不影响两人站着接吻,反而竺清流更如小鸟依人般,令人只想疼惜,宠溺到极致。   于是,接吻的人没有丝毫觉得尴尬,些微不好意思,继续大大方方地当众上演夫妻间的恩爱。倒是屋内其他三人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不,有一个另类,幸天啸不是觉得自己多余,而是觉得眼前无比恩爱的两人极其碍眼,那将清搂在怀中,倾情热吻的,为什么不是自己呢?!   可是眼前的两人完全没有主动结束的自觉,幸天啸再也忍不下去,大步上前:“清,我们的最后一关,还等着你放行呢!”   竺清流被这声大喊惊醒,终于发现房间里多了三个人,急忙放开搂着秋亦轩脖子的双手,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擦去唇角牵连的一根尽带暧昧的银丝,被迫接过幸天啸硬塞到手中的三份答卷。   再抬起头,已经恢复了镇定:“既然第三关我还没有判通过,你们怎么擅自进来了?按规则……”   “舒琴和花棋两个丫头进来了几趟请示,你们俩都全然不知,我们实在等得够久了才进来,你们照样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若非我们采取主动,恐怕到明早我们的答卷还到不了你手中,更不要提能否过关,洞房花烛了!你还好意思提什么规则!”幸天啸越说越恼火,只差没有直接将垂涎已久的她拉到怀中,一亲芳泽了。没有付诸行动,不是不想,实是不敢,心里再有想法,如果真的争风吃醋,自己只怕当场就要被赶出新房,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洞房花烛夜被其他新郎赶出新房的新郎!那自己的下场就太凄惨了!   竺清流脸一红,赶紧低下头看答卷。这答卷……说对,又不是那么完美,说不对,也不至于。那,到底算对还是不对?算对,三人马上就得进来,那自己就真的白忙活了一场,仍然避不开同时面对四位夫君的局面。算错,恐怕已经火大的三人立时就要用眼睛“杀”了自己。这考官怎么这么难当?   “既然没说错,那就是答对了,你不需要再借看答卷回避我们,掩饰你的羞涩,反正从今晚开始,你就属于我们了。”还是幸天啸,不带浪费一点时间,强势地抢过答卷,扔到一旁,拿起酒壶,“喝交杯酒。”   什么叫我属于你们?有没有搞错!大家是平等的!如果非要分个主次出来,也是你们属于我,好不好!   不消说,后进来的三人已经积极地端起斟满的酒杯,想要振振妻纲的某人手中,也已经被塞了一杯酒,秋亦轩亦乐呵呵地随即拿起酒杯,大家都明白,喝了交杯酒,就可以进入最后一环,洞房。自从清受伤之后,四人一直强忍着亲近她的欲一望,最多也只是偷个香而已,好不容易等到洞房花烛夜,怎么不一了心愿,一解饥渴!   竺清流看着四双充满期待,又含怨带嗔的眸子,心软了一下:妻纲,就以后再振吧。这个时空,都是一夫多妻,他们肯一起娶自己,就已经够委屈他们的了,至少今晚,要让着他们,要让他们觉得娶了自己,娶的是幸福!   纤细的秀臂,穿过四条精壮有力的胳膊,头一仰,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门外,懵懂的竺石星和竺日虹不明所以,难道娘亲被爹爹们欺侮了?可是,不可能啊,爹爹们那么爱娘亲,疼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欺侮她,让她难受?!那……可惜壁角没听过一盏茶的时间,宝贝们就被年伯年婶强行拉走了。但是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叫声,却在宝贝们的心中留存很久很久,直到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才明白,那是情到深处,最动听的爱的声音。   院外不起眼的角落,尉迟慕白也整整站了一夜,内力大损的他,听不到院内的动静,却始终怀揣着再努力一点,就能够得到她的青睐的希望,甜蜜地期待。   (正文完) ○一○ 番外 幸福真谛   当竺清流睁开眼,已经是夕阳西下的第二天傍晚了。   全身酸疼不已,气力尽失,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想必是昨晚太过疯狂所致。   回想起昨夜,一抹红云,晕染了养在深闺之后回复白皙的,那凝脂般的娇嫩肌肤,从头到脚。   自以为来自现代,看过太多情到深处,于大庭广众之下,亦丝毫不加掩饰的浪漫。可是,昨晚,已经不能用浪漫,激情,旖旎之类的字眼来形容了,完全是赤一裸裸的霸道,疯狂地掠夺……呜呼哀哉!完全颠覆了自己要搞掂四个夫君的初衷,原来,女人和男人在体力等待诸多方面还是有无法忽略的巨大差距,完全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张口想叫舒琴花棋进来,发出的声音却细小得如同蚊子叫,而且极其嘶哑,喉咙也又痛又痒,这是怎么了?   喔,天,好像是因为昨晚快感来袭时……天哪,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如此“不知羞耻”!不过,似乎自己反应越强烈,夫君就越性致勃勃,就越……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想到这儿,竺清流的脸此时已经是红彤彤一片。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象是舒琴花棋,嗯,是天啸,想不到,自己的反应能力和判断能力下降到如此地步,自己百分百累到了极致,即使已经睡到自然醒。其实应该是饿醒的吧。   竺清流赶紧闭上眼,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下意识地就做了,也许潜意识里,对昨晚表现最狂猛的他,有着不知名的羞涩与莫名的心颤。   逼真到没有任何纰漏的装睡,是竺清流的拿手好戏,可是,幸天啸却完全不在意,自己想要亲热的对象,是睡是醒。看着近在咫尺,绯红还未散尽的凝脂娇肤,睡意朦胧的精致脸庞,幸天啸没有任何抵抗力的直接吻了上去。   原本只是心疼那肿胀未消的红唇,用舌尖轻柔地描摹着唇形,舔食着令自己着魔的娇嫩,不得不强自压抑体内奔腾的欲一望。然而,那波涛汹涌,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却让自己再次陷入毫无招架之力的境地。   初衷,当即被抛之脑后,灵舌,强有力地顶开了紧闭的贝齿,贪婪地,不知疲倦地,吞食着蜜汁,炙热而绵长。右手也袭上胸前的柔软,轻拈慢拢,温柔撩拨,片刻功夫,便情不自禁地加力揉捏,极尽挑逗之能事,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原本装睡的竺清流,在幸天啸极富技巧与极为撩人的挑逗下,亦不由自主开始响应,配合着幸天啸,共坠****的深渊。   幸天啸用自己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提醒着竺清流,也是提醒着自己:“你可知道,我想要和你大战十个回合?”那声音虽然勉强带着些理性,更多的却是让人无法自拔的诱惑。   这提醒,给竺清流几欲沉沦的心,带来一丝惊悚,一份震骇:十个回合下来,自己还能有命在么?!这个几近疯狂的夫君!   竺清流力气已经用尽,再也无力拒绝。在幸天啸看来,却是无言的邀请,心狂跳:不管了,饿有什么了不起,等自己“吃”饱了,再来喂她也不迟!   无限美好的她就在眼前,等着自己去采撷,此时此刻,焉能放过?!身随心动,幸天啸……   轻掩上的门,被推开,一室春光,外泄。   适才竺清流和幸天啸两人都陷入到旖旎的****当中,竟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清流院,朝卧室走来。不过,两人也知道,除了卧室的其他三位男主人,再也没有别人会这样直接进来。   虽然昨晚有过五人奋战的历史,但现在却是在三个衣着齐备的人面前,幸天啸想都没想,就抱住竺清流,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与此同时,锦被也盖住了两人明显****高涨的身体。竺清流更是将头埋到了幸天啸的胸前,驼鸟般地将自己“藏”了起来,让幸天啸大大地得意了一番,不过,马上就尝到了艳福的苦果:那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欲望,再次强硬地抬头,顶在竺清流柔软的腹部。   秋亦轩眉头担忧尽现,发出围攻第一炮:“清还根本没有恢复过来,你也太猴急了!”不经意间,脸红了,想起昨晚自己不知节制的狂野,后悔不已,再也不能象昨晚那般强索豪取了,从来不睡懒觉的清,竟然一觉睡到了傍晚,而且,若非有只不懂轻重而扰人的“苍蝇”,似乎还睡得意犹未尽。可以想象得到,昨晚的她,有多累!   第二炮接踵而至:“清饿了一天了,你怎么这么不会心疼人!”墨忆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碗,四个碟,里面是精致的美食。昨晚五人大战,自己心疼清,只要了三次,却也有些疲累,当然,可能跟自己是第一次行鱼水之欢有关系。可清却是对付了足足四个人,一共是十六次,那该有多累啊!而幸天啸昨晚已经是次数最多的一个,今天居然趁我们三个有事,又偷偷潜过来了!离开了暗夜,无事一身轻的幸天啸,太无赖了!   旷世杰拿起竺清流的衣裳,走到床边:“天啸,虽然我们几个已经说好了,你年纪最大,让你和清生第一个孩子,可是,你也太赶了吧。到时候,清要是身体不好,怀孕和生孩子的时候吃苦头,我们可饶不了你!”亦轩对自己说过,先前生宝贝们的时候,清吃过的苦头,真真是让人气愤不已,心疼不已。莫说作为当事人的清,就是事过境迁之后,只是听说此事,又亲眼看到安然无恙的清和宝贝们的自己,也对尉迟慕白恨得牙痒痒的。难怪清付出这么多,也要报仇,而尉迟慕白即使数次救了清,清依然不原谅他,只是给了他一个飘渺的希望。但愿永远只是一个飘渺的希望,清的夫君已经够多了,完全不需要再添加了!   幸天啸对着匍伏在怀中的竺清流,以温柔似水的声音轻声说道:“清,穿上衣服吃东西。”幸天啸完全没有被集体炮轰的自觉,只有对好事被打断的愤懑和无奈,还有对清的愧疚:自己刚才确实不该失控动她的,毕竟,昨晚是两世为人的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可是,这也不能怪自己啊,这可是自己三十年来,第一次完全交付真心,怎么可能不想尽情地“爱”她。   受到外界干扰,不得不停下爱的旅程的竺清流和幸天啸,此时已经基本上控制住了方才四射的****,回复了正常情态,也没有什么需要再掩饰的了。竺清流大大方方地将锦被掀开一部分,盖住了胸前的丰盈,只露出香肩,伸手去接衣裳,旷世杰却脸红红地坚持着:“清,昨晚是亦轩给你清洗的身子,穿上的亵衣,现在,让我给你穿。”   竺清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喉咙似乎要冒烟了。旷世杰大喜:“你先坐起来。”   幸天啸心知竺清流伸出手,已经是体力的极限,要她自己坐起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有点心虚地坐起来,将她扶起,又坐到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样一番动作下来,其他三人都明白了竺清流现在的体力弱到了何种程度,眼刀呼呼地向幸天啸疾射过去,幸天啸权当没看见,催促着大喜之下有些愣神的旷世杰:“快穿,不然,让我给清穿也行。”这么冷的天,清又正是抵抗力弱的时候,你这臭小子还发什么愣呢?   “让给你?下辈子吧!”旷世杰担心手中的衣裳被人当作宝物觊觎一般,疾速退了一步,避开幸天啸够得着的范围,然后又迅捷地走到竺清流面前,将衣裳逐一替竺清流穿上。看得出来,这是旷世杰第一次给人穿衣裳,有些笨拙,有些生涩,不过,却十分认真小心,唯恐弄疼了她。   在幸天啸的配合下,旷世杰很快就将衣服穿好了,不过,幸天啸依然当着竺清流的活动靠背。天知道,为了不影响她进食,自己用了多大的毅力,来压制自己内心强烈的渴望,来抑制自己不对她动手动脚。   吃了一些东西垫底之后,竺清流放缓了进食的速度,时不时地看看眼前的三位夫君:小心翼翼地端着碗,格外认真地喂自己吃东西的墨忆,进来轰了幸天啸一炮之后,就坐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用那无比爱恋的目光笼罩自己的亦轩,还有给自己穿完衣服之后,一脸幸福地看着自己吃东西的世杰。虽然背后的人肉靠垫自己看不到,不过,那温暖的怀抱,情到深处的体贴,让自己仿佛能够看到一般,那般地鲜明。   一种名叫幸福的感觉,洋溢在竺清流周身,不复先前长时间的强人的态势,完全一副夫唱妇随,相夫教子的小妇人情态,那样地幸福,那样地温柔,那样地满足,那样地妩媚,那样地,诱人心神,激发压制在心底的****……   蜜月期过,恢复了体力的竺清流,再也不愿意蜗居在山庄里,将大部分时间耗在床上,执意要出去散心,可是,四位夫君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远行,只能在山庄附近转转,理由竟是:五大世家只是明面儿上被根除了,暗势力却依然存在,上次的袭击造成的后果余悸犹在,竺清流为免夫君们担心,也只能妥协。   于是,竺清流终于有了在至少两位夫君和二十名暗卫的保护下出游的权利。不过,这并没有让她觉得无聊,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游乐项目:滑翔。   山庄周围有的是高山峻岭,竺清流很快就找到了适合滑翔的山峰,并且造出了滑翔伞,在一个风速低于十里每小时的晴朗天气,在秋亦轩和幸天啸的陪同下,来到了此次滑翔的起点。   秋亦轩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进行最后检查的竺清流,紧张担忧的心态一览无遗:“清,虽然我已经明白你所说的那些原理,知道你曾经这么飞过,也相信你的能力,可是,这样一副有好几个关键零件的材料是替代品的滑翔伞,真的能保证你从这么高的山上安全地飞下去?”   “我不是还准备了降落伞么,你们就放心吧,等我找回了感觉,就带你们一起飞,一起感受在天空翱翔的感觉。”竺清流没有半点担心,自己曾经可是热衷于这项运动达三年之久,是一名出色的滑翔伞飞行员。   幸天啸知道,竺清流一旦作出了决定,自己很难令其改变主意,那么,自己就只剩下鼓励了:“我相信你!等你出发之后,我们会马上回到家里等你。”   秋亦轩和幸天啸看着竺清流一番说不出名堂的动作之后,人便已经驾着滑翔伞腾空而起,身姿美妙,犹如天仙一般,在天际翱翔。   看着动作娴熟,操纵自如的竺清流,秋亦轩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走吧,清一定会安全抵达地面的。”唯有等她安全着陆,自己才能真正放心。   久违了的滑翔的快感,竺清流正一一回味。在空中飞行时,心中完全没有杂念、压力,只有和自然界的无声交流,一种如鸟儿般自由的轻松感,一种把握自我的自豪感和满足感,一种能与蓝天为伴的博大与自信,那种无比惬意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时,仿佛可以举手触天,犹如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又仿佛是一粒细小的微尘,在蓝天白云的无垠国度飘荡。心胸变得更加开阔,心灵更加纯净似水,不再想追名逐利的是是非非,情深缘浅的恩恩怨怨,不再想生活中的种种坎坷与艰辛,委屈与感伤。   俯视下的大地俨然是一幅色彩明快、线条流畅的抽象派油画,而最美的当然是自己的家,那里有心心相印的夫君,有时时令自己牵肠挂肚的宝贝们,是自己幸福的归宿。   当高度下降到一半的时候,竺清流突然呕吐起来,一种极为不适的感觉充斥全身,难道这未曾经过特殊训练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大的高度差和这样不算很快的下降速度?   身体的不适,打乱了竺清流准备慢慢玩的心态,看来,准备工作还是做得不够到位,安全第一,还是先到地面好好总结过后,下次再玩才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恐怕又要被关“禁闭”,这段时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点自由,又要远离自己了。   有了开头,呕吐便一直不断地延续到竺清流落地,若非她超强的自控力,恐怕早就无法控制好滑翔伞,更不要提定点降落了。   墨忆和旷世杰正在家中预定的降落地点焦急地等待,看到从天而降的竺清流,喜不自胜。可是,距离越近就越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尤其是看到她有些不该有的动作时。   竺清流甫一落地,便坐倒在地,不停地呕吐,墨忆和旷世杰连忙上前扶住,轻拍后背,紧张地问:“哪儿不舒服?”   “还有哪儿不得劲?”   舒琴当即跑去找祁伯。   等待的时候,秋亦轩和幸天啸也赶回来了。   “这么快就下来了?不是说要玩一个时辰么?哪儿不舒服了?”看到人落了地,秋亦轩悬在喉咙眼儿的心依然不能放回肚中。   幸天啸则是一言不发,只在心中暗下决心,今后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答应她玩这么危险的游戏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祁伯就赶来了。把完脉,高兴地宣布:“有喜了!大概半个月了。”   幸天啸狂喜:“有了?有了!哈哈哈,我要当爹了!”   秋亦轩诧异道:“清,你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怎么自己不知道?该不会,你玩心太重,明明已经知道了,却瞒着我们?”说到后来,秋亦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个清,太不将安全当回事儿,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已经吐得虚软无力的竺清流,实在是说不出话了,只是摇了摇头:拜托,上次怀孕,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这次怀孕才半个月而已,也只有医术极其高超的祁伯能够把出来,怎么可能自己知道了还去玩这么高风险的游戏!   “快别说了,没看见清很不舒服么?既然怀孕了,以后再也不碰这些危险的东西就行了。”墨忆可不能忍受竺清流被数落,她自己肯定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亦轩也太过冤枉她了,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太过心疼清,才有点口不择言。   秋亦轩微不可闻地叹了口长气,以清的个性,岂会因为怀孕,就老老实实地养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当初在烈王府时,还不是怀着身孕逃出府去,差点流产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隐在暗处的尉迟慕白上前来,推开墨忆的手:“要这样拍,效果更好。”当初凝心怀孕时虽然没有孕吐过,但不舒服的时候,自己就是靠这套手法,让她舒服了许多。   看到尉迟慕白未经允许就接触竺清流的身体,秋亦轩、墨忆和旷世杰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幸天啸,上前一把拍飞尉迟慕白的手:“不许你碰她!”要是这小子暗地里使点坏心思,自己的宝贝儿子还不被他给整没了!   不能怪幸天啸有这种怀疑,实在是在他心中,尉迟慕白有过前科,事关自己的儿子,还是小心为好,宁可错怪一千,不可有任何意外。   尉迟慕白只好讪讪地退开,可是,刚刚吐得不那么厉害,还没恢复过来的竺清流,再次吐得一塌糊涂。知道当初在烈王府时,尉迟慕白对照顾竺清流很有一套心得,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此受罪,秋亦轩拉住急得跳脚却无能为力的幸天啸,着急地说道:“慕白,你来,让清舒服些。”   原本因幸天啸的喝斥而脸色突然变得难看的尉迟慕白,听到秋亦轩的这声喊,一下子便有了喜色,一个大跨步便又回到竺清流身边,熟练地轻拍按摩起来。   也许真的是尉迟慕白的作用,也许只是滑翔结束好一会儿了,也许呕吐是一阵阵的,过了这一阵就好了……不管原因是什么,竺清流逐渐好转,不再吐了,虚弱地靠在墨忆身上,有些吃力地对尉迟慕白说:“谢谢你!”   尉迟慕白闻言,手一僵,人一愣,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只要你舒服些就好,过一会儿我就将这手法教给他们。”她,终究还是将自己当成外人啊,若是已经入了她的心,这样的小事,又岂会言谢?不,即使是大事,如果是一家人,是夫妻,更不用说谢谢了!   尉迟慕白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句不经意间再朴实不过的话,在竺清流夫妻心目中留下了无懈可击的好印象。因为他完全可以借助这一套手法,接近竺清流,尽可能长时间地留在她身边,赢得她的好感,同时培养感情。然而,只是因为“只要你舒服些就好”,就毫无保留将当初在烈王府照顾司空凝心时,多方学来,多次练习之后方才掌握的,一套极为实用的手法,教给竺清流的夫君们,成功地降低了竺清流四位夫君对他所余不多的曾经的排斥,为日后真正赢得竺清流的心,打下了最坚实的基础。   也许是受到第一次怀孕吃多了禁忌食物的影响,竺清流这一次怀孕那过激的不良反应,将四位夫君连同尉迟慕白吓得心惊胆颤,连连暗下决心,等她生完这一胎,拚着自己没有孩子,也再也不要她受这份罪了。   反倒是竺清流精疲力尽之余,安慰他们:“这是很正常的妊娠反应,我能扛过去的,这样,宝贝们出生以后,我会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宝贝们。”即使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对妊娠反应亦无任何办法,只有硬挺。   幸天啸轻轻地圈着竺清流,喃喃低语:“要是我能代你受这份罪就好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只要这一个孩子。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你什么都吃不下,还一个劲地吐,人家怀孕都长胖,可你,可你,却快瘦成皮包骨了!”说到后来,已经开始哽咽了。   “祁伯,真的没有办法可想么?”秋亦轩的眉头锁起已经好些天了,因为自从那天因为滑翔引发呕吐,这半个月来,竺清流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反而瘦得不能再瘦了,而且,不光是她急需进食,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孩子能不能保住恐怕都是个问题,如果孩子保住了,而怀有孩子的母亲却吃不下任何东西,孩子就会掠夺母亲身体中的养份。不管哪一样,都不是任何人愿意看到的结果!   祁伯心疼之余,也只能没有任何信服力地“安慰”:“清流说得对,这是‘正常’反应,还有更厉害的你们没见过呢。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程度的反应持续的时间不要太长。”   气氛空前沉闷,竺清流实在是觉得这些人担忧的样子好笑,却又不敢笑,他们都是因为太过担心自己才这样难受的啊!   半个月来,四位夫君和尉迟慕白五人轮流寸步不离地守候着自己(当然,尉迟慕白只有白天才有陪伴片刻的资格,然而,即使只是这一片刻,对尉迟慕白来说,已经觉得是对自己天大的恩赐,因为这意味着竺清流对自己不再象以前一般,完全当作陌路人了),稍有风吹草动,便紧张得自己得了绝症似的,唉,他们固然累,自己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更累!   空前惨烈的妊娠反应,持续了足足三个月之久,期间,竺清流吃什么吐什么,什么也不吃,照样吐,只不过是二吐。三个月下来,人已经瘦得不能再瘦,好在精神还好,熬过了这一关,便在祁伯的精心调理下,迅速恢复,不到半个月便恢复到从前的模样,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身体里面全是气,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鼓起来?   此时,一直揪心不已的秋亦轩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那般变态的妊娠反应,若再拖一个月,那就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老婆了。   好在后来直到生产,竺清流再也没受什么罪,顺利地产下一对龙凤胎,幸天啸满足得嘴都合不拢,一直以来的负罪感,终于可以卸下来了:“清,有了这对宝贝,我再也不要孩子了,再也不要你再受一次这种罪了。”   秋亦轩亦马上表态:“清,我一直将石星和日虹当作自己的孩子,我也不要你再受这种罪了。”从石星和日虹的出生开始,秋亦轩基本上就一直伴在宝贝们身边,宝贝们成长的过程中,秋亦轩的付出,比竺清流还多,而宝贝们也早就将他当成亲爹,彼此之间亲密如一家人。   竺清流却是不依:“不行,我知道你们是心疼我,可是,我也不想让你们因此背上不孝的骂名,不论男女,一人一个我是要生的,家里有一群宝贝才热闹。”在现代,计划生育政策下,想生还不让生呢!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怎能轻易放弃!何况,自己从小就是孤单一个,最清楚独生子女的孤单寂寞,现在有了机会,一定要生一窝,宝贝!   竺清流的话,将墨忆和旷世杰尚未来得及出口的话,硬生生堵在嗓子眼儿,再也冒不出一个字,可是,心里的那份感动,却是无可比拟。   结果,竺清流从此便踏上了专职生产的道路,当最后一名准爸爸期待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世时,竺清流已经为四位,不,加上三年前终于如愿以偿的尉迟慕白,一共五位夫君生下了五对龙凤胞胎。大家再也没有任何遗憾,其一固然是因为有了属于自己和清的宝贝们,更因为竺清流自再次怀孕起,再也没有任何过激的妊娠反应,顶多就是嗜睡而已。否则,即使竺清流坚持,五位夫君们也一定会坚持喝避孕的汤药。而旷世杰最为幸运,有了当大哥和大姐的竺石星和竺日虹不说,现在竺清流的肚子里,还有一对自己的宝贝,可以继承神剑山庄衣钵的宝贝!   竺清流挺着大肚子,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看着一对对继承了父母优良遗传基因的宝贝们,无比满足,无限幸福。   自己这几年虽然基本上没有出过新家,专职当孕产妇,陪伴着宝贝们一天天长大,可是,宝贝们的教育从来没有放松过,个个表现出过人的聪慧,全然打破了双胞胎总是一强一弱的格局。而且,作为五位夫君的幕后谋士,打造出洪武国最强盛的家族:   先是高调再嫁尉迟慕白,重登烈王妃之位,为尉迟慕白洗去了当年遭受的被休之耻,重新得到了洪武国人的爱戴,树立起有错必改,并最终赢得芳心的战神形象,重掌洪武军队大权。而勾魂,却被竺清流不动声色地赶走,只因为对尉迟慕白说了句:“我可不想我的夫君被身边的人时刻惦记。”尉迟慕白也因为这句话,才恍然明白勾魂对自己竟是那种感情,唏嘘不已,在与勾魂深谈之后,亲密相伴了近二十年的师兄弟俩,终是分道扬镳。只不过,勾魂也坚决不肯离开,从普通小将做起,以自己的实力,迅速成长为一员大将。而老夫人,看到自己的亲生孙子孙女之后,再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反而爱屋及乌,对竺清流好得不能再好。虽然名义上是烈王妃,竺清流却在再嫁给尉迟慕白的第二天,就从烈王府搬出,依然住在当初为自己结婚而新建的庄园里,甘当幕后英雄。   神剑山庄,因为竺清流不时地提供一些新式武器的图纸,稳居洪武五大皇家武器供应商之首。大家,包括皇上祖海龙,心里都明白,这些新式武器出自谁人之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将功劳全都归结在旷世杰身上。而旷世杰本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才华淹没在竺清流的天才名声下,被别人看成传声筒,在他的心里,只要清幸福了,自己也就幸福了。   依靠着先进的武器和训练有素的军队,和与六国联军的海战中取得的极为辉煌的战绩,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来捋虎须。对这一点,祖海龙感激不尽,同时更因为竺清流的坦荡,和自己早已收在心底深处的那份对她的爱恋,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飞鸟尽,良弓藏的举动,反而刻意扶持大家心知肚明的“竺氏家族”。   秋亦轩,将秋氏家族的商贸事业,发展到一个新的历史高度,却不垄断,不霸权,使得整个洪武国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个台阶。而且还资助祖海龙,以国家的名义,开办养老院,却意外地赢得了做好事却不留名的名声,在百姓们心中竖立起一座丰碑。而经过整顿的神隐教,更是牢牢占据了白道第一的位置,势力空前强大,没有任何势力敢招惹,即使是司空家族和五大世家死而不僵的残存作孽也不行。竺清流终于可以摆脱不安全的因素,自由放飞了。   墨忆已经做到刑部尚书之职,根据洪武国律令的弊端,提出了许多改进的建议,均为祖海龙接受,破案率大幅提高,严惩犯罪分子,却不株连,从而大大减少了犯罪动机,成功地将洪武国的治安水平提上了一个等级,虽然还远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却也是洪武国前所未有的平和等级。   幸天啸虽然卸下了暗夜这个包袱,却并不放任这个包袱给大家带来麻烦,而是不辞辛苦,不厌其烦地,一个个,一群群地,将暗夜一众手下带上正道,不再干那杀人放火的勾当。对那些死活不肯离开的手下,不得已重新成立了一个新组织“清流帮”,与神隐教遥相呼应,虽然实力远远不及神隐教,却也有一展抱负的空间。   现在,五个夫君,都紧盯着竺清流因即将临盆而行动不便的身子,期待着,期待着……有自己和清的爱情结晶的愿望满足之后,才发现,为了自己的终生性福,自己根本不希望多一个人分享清的爱,即使那个分享的人是自己和清生的宝贝,现在,终于是最后一次怀孕生产了,自己的性福生活,终于快要来临了。   这是一个完全不符合洪武国国情的家庭,这是一个完全违背了大众认知的结构怪异家庭,然而,却也是一个没有人会觉得奇怪,而是从心底深处认可,这个家庭就是应该这样,这个家庭正因为是这样,而充满幸福,同时又造福于整个洪武,甚至龙翔大陆的家庭!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Novel瘾君子】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